第58章
酒吧左邊的角落位置,一張桌子只坐著一個人。她穿著低胸的酒紅色長裙,黑色卷發(fā)直披身后,鎖骨之下是隱約可見誘人乳……溝。像一道深淵。女人在一個人喝酒,半明半暗的光影給她明艷的五官渡上層神秘奢靡的感覺。紅唇如血,勾的人心驚膽戰(zhàn)。
青年心癢癢,攛掇:“你幫我去問問她的名字?”
這回輪到紅發(fā)青年翻白眼:“她都來這好多天了,我早就知道了。”
青年眼一亮:“那快告訴我,她叫什么?”
紅發(fā)青年思索一會兒:“好像叫,黛娜�!�
林鏡等了一會兒,徐挽之便出來了。
后面跟著個人。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金絲框眼鏡,黑發(fā)碧眸再和善的笑容也有點居心叵測的味道。
反正林鏡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猜出他的身份應該是個政客。
男人跟他作介紹,也驗證了他的猜測。
“你就是挽之家那個小朋友,你好,我是布蘭特。”
布蘭特?林鏡愣了愣,他沒來得及跟布蘭特打招呼,已經(jīng)被徐挽之拽著手腕拉走了。
后面布蘭特的笑僵在臉上,摸著下巴,嘀咕:“護那么緊干什么?我還會吃了他不成?真是越長大越不可愛�!�
出去后林鏡還在驚訝:“那個人就是布蘭特?”
徐挽之:“嗯。”
林鏡:“他看起來好年輕�!�
徐挽之認真看了他一眼,里面淡淡的警告意味讓林鏡馬上住嘴,停止了所有關(guān)于布蘭特的話。
想了想林鏡又沒忍住吐槽,“不是吧,你這都能吃醋。”
徐挽之垂眸,意味不明輕笑一聲:“原來這是吃醋嗎?”
林鏡問道:“不然呢?你以為是什么?”
徐挽之帶他出了地下室,進入機艦內(nèi),想了想說:“我以為是占有欲。”
林鏡坐在副駕駛上:“占有欲就是吃醋的根源啊,你這么理解也沒錯。”
徐挽之說:“我好像接受不了你太過在意別人�!�
林鏡打開一瓶飲料,喝了一口笑:“太正常了,我也接受不了你在意別人多過我�!�
徐挽之手指搭在操作桿上,這個時候偏頭,視線若有所思看著他,眸色深沉遙遠,漆黑如永夜。
林鏡被看的一愣,疑惑:“怎么了�!�
徐挽之:“其實這種想法我很小就有了。”
林鏡繼續(xù)愣住。
徐挽之:“在基地,或者是那片風信子海。你跟我說外面的世界說煙花,我最初的想法不是向往。我想的是,怎么讓你視線里只有我�!�
他坐在駕駛座上,微笑:“你看,他們說的都沒錯,我比你想象的危險很多�!�
機艦停在空中。
林鏡大腦慢慢回神,心中情緒如巖漿滾燙澆灌,他平靜回望,眼珠子清潤,輕聲說:“可是,我當時視線里本來就只有你啊�!�
徐挽之錯愕地抬頭,一貫清冷漠然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林鏡說:“跟你說煙花,是想和你一起去看。重點是和你一起不是煙花�!眱�(nèi)心情感翻涌,他頓了頓,又說:“徐挽之,你是不是總覺得自己比我深情很多?”
徐挽之微愣看著他。
林鏡笑了一下,棕色的眼眸安靜又清澈,像山間泉水,澆灌過所有荒蕪的土壤。
他想起那只白色的蝴蝶。
想起那些童話書上稚嫩的涂鴉。
又想起那個踮起腳的親吻。
“可是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徐挽之。”
林鏡輕輕說:“是我先找到的你,是我先喜歡的你,是我先把你當成了全部的幻想,孤注一擲給了你我所有的熱情和愛。”
說到這里,他又笑了下,問道:“你猜我為什么會喜歡開機甲?”
空氣在這狹窄的車內(nèi)似乎安靜下來。徐挽之視線似乎已經(jīng)死死鎖在他身上,眼眶有一層猩紅冰冷的霧。
林鏡眼眸彎起,多年如初溫柔:“因為我的小公主什么都沒見過。他太可憐了。我想等我長大,一定要帶他去看盡外面的世界。看城市,看山河,看煙花,以及,看...宇宙的最深處�!�
是啊。
他最初的夢想,就是帶一個人看宇宙的深處。
哪怕后面記憶被清除,這個關(guān)于宇宙關(guān)于機甲的夢想也沒有消失。
記得很長一段時間他的父母都不理解,為什么從小在基地長大的他會想要開機甲。
實際上,林鏡自己都想不清楚原因。
這個夢想出現(xiàn)的毫無征兆、莫名其妙。還沒想明白種子什么時候出現(xiàn),就已經(jīng)在他心里生根發(fā)芽,長出蒼天大樹來。
不過,現(xiàn)在他知道了。
種子啊,是被一只蝴蝶帶來的。
徐挽之睫毛劇烈顫抖,眼眶血紅一片。再也忍不住,伸出手,緊緊地抱住了林鏡。
林鏡感受著愛人失控的情緒,溫柔回應。
他說完這些話。
小時候那只白色蝴蝶好像又出現(xiàn)在了視線里。載著細碎的藍光,消失在長廊盡頭。
徐挽之嗓音顫抖,失了一貫的理智,沙啞笑說:“林鏡,你這樣,我怕我真的會發(fā)瘋�!�
林鏡推推他,輕聲道:“先別發(fā)瘋了,你還沒帶我去看驚喜呢�!�
徐挽之低聲笑了一下:“好�!�
懸浮車起飛,穿過熱鬧的街市,破了紅色的屏障,直接往綠洲飛去。
林鏡反應過來,“繞了一圈,原來你就是來羅德找布蘭特的啊�!�
徐挽之:“恩�!�
林鏡更好奇了:“所以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
徐挽之說:“去看Aurora�!�
林鏡在副駕駛座上差點驚地跳起,瞪大眼,聲音拔高好幾個調(diào):“Aurora?!”
是他想的那個Aurora嗎?
徐挽之說:“嗯,它的初代版本。”
林鏡呆了好一會兒后眼睛發(fā)光,難以置信:“真的?!我有生之年居然能親眼見到它。你沒騙我?!”
徐挽之無法不分心,有些無奈:“你這樣真的很干擾駕駛�!�
林鏡覺得這話耳熟,突然想起了在舊日圖鑒第二次生物大滅絕時,徐挽之也說過類似的話。
但那時徐挽之完全就是趁人之危,因為只有他的精神力可以駕駛潛艇,林鏡逼不得已忍氣吞聲。
現(xiàn)在就不一樣了,他精神力恢復至A了。雖然已經(jīng)確定了情侶關(guān)系,可當初那種氣得咬牙切齒的感覺他一輩子不會忘。
林鏡說:“那你讓位。”
徐挽之疑惑看了眼他。
林鏡:“那么容易被干擾駕駛,你太不合格了�!�
他忍著笑,做出了當初想做卻沒敢的事。拎開徐挽之,霸氣來一句:“退下,讓哥哥來�!�
這話當初是他暗自腦補的絕佳耍帥方式。但是擱現(xiàn)在效果卻不怎么好。
徐挽之笑了下,摟住林鏡的腰把他抱到了腿上,眸光微暗,在他耳邊低沉說:“好的,哥哥�!�
林鏡:“......”這是你喊哥哥該有的語氣嗎??
第79章
變故
林鏡基地的最底層看到了初代Aurora。
白色的冷光從隔離罩上流淌過,
Aurora在里面,像個沉睡的孩子。
機身很大,周身有一堵薄薄虛擬的白色墻。林鏡知道,
那是特殊的防護系統(tǒng),
兼防輻射防撞擊和探測功能。Aurora的最終目的是往銀河之外的世界,
航行途中,
需要避開很多危險的天體。它的機型簡單而流暢,金屬也是他從未見過的新合成材料,
機翼靜靜撲在地上。外表鋒利冰冷。
林鏡心里卻涌出了一種很奇妙的觸動,
站在一米外,
靜靜遠望這一人類文明最高產(chǎn)物,
大腦說不出的震撼。
林鏡的聲音很輕:“Aurora,是萊希婭取的名嗎?”
徐挽之:“嗯。”
林鏡偏頭,
疑惑說:“因為這是帝國的曙光?”
徐挽之聞言,
唇角笑了下,似譏諷又似其他什么。
“不是。”
“那為什么?”
徐挽之垂眸,慢慢說:“因為我在童話書的扉頁寫下了這個詞。被她看到了�!�
林鏡愣住,
腦袋一瞬間空白。
盡管徐挽之沒有說完,
但他也已經(jīng)明白了。
就像徐挽之在輻射里告訴他的,“其實在你吻我的時候,我醒了”。
他一直都懂。
懂他小時候全部的幻想,全部的浪漫,那句初次相見的呼喚,
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所以……Aurora……
這個名字的來歷一直都源于童話。
徐挽之笑了下,
說:“她曾經(jīng)試著給我講童話,
但我其實并不感興趣�!�
林鏡悶聲說:“我知道�!�
他媽媽的日記里寫過。
【萊希婭問我,
該怎樣去接觸一個小孩子。我說,
不如給他講童話吧。
沒有小孩子拒絕精靈、巨龍、森林和公主�!�
【不過好像一切都有意外�!�
徐挽之:“她跟我說的最后一句話,是問我想不想看煙花。那天她彎下身第一次抱了我�!�
“我抬起頭時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哭了�!�
他語氣平靜淡漠,黑眸沉沉無光,像是在敘述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事。
“之后我就在電視臺,看到了人生第一場煙花�!�
林鏡沉默,說不出話來。
那場十五年前報紙媒體、廣播電視臺爭相報道的爆炸事件。
到頭來,只是一個母親給孩子最后的告別。
落幕在銀河盡頭,聲勢浩大,成為一場永恒難忘的宇宙煙花。
徐挽之說:“伯納德以為這是萊希婭的警告,實際上,他想多了�!�
“萊希婭若是憤怒,怎么可能只用一場煙花作為警告�!毙焱熘瓜卵酆煟浇枪雌饝蛑o的弧度:“她可比他們想象的要危險多了�!�
林鏡抬頭,有些聽不明白:“什么?”
徐挽之搖頭沒說下去,笑了下。
菲爾納星的白晝特別長,毗鄰行星帶,氣候燥熱,降雨稀少。從其他行星過來的人,只有在綠洲內(nèi)才能感受到舒服的溫度。
米莉博士再從高塔監(jiān)控器下來時,正心煩意亂地想著該怎么躲開布蘭特的問話,幫故人之子隱藏身份。
身邊的助理忽然驚叫,打斷她全部思緒:“博導,你看這是什么?”
米莉停下腳步,正要皺眉訓斥,轉(zhuǎn)身回頭的一刻卻愣住了。
旁邊綠化帶里靜靜開著一朵白色的風信子。純潔無暇,朝天綻放。
助理興奮道:“這類品種的風信子我還從未見過的,好漂亮,而且綠洲怎么會有風信子�!�
米莉僵硬地走過去,半蹲下身,撥開多余的雜草,看著那朵風信子。她臉色蒼白,聲音輕得不像話:“原來這里也有一株嗎?”
助理好奇,天真地問道:“博導,這是誰種的啊�!�
米莉說不出話來,伸出手摸上了亭亭的花瓣。
助理發(fā)現(xiàn)她不太對勁:“博導?”
米莉沉默半響,說:“這是一個天才種的�!�
助理疑惑:“天才?”
“對啊,天才�!�
米莉出神很久,她抬眸,看著綠洲上方猩紅的天幕和盡頭微微的藍。
黑塔靜默無言,守望著億萬年的星辰。
米莉喃喃:“她是綠洲的發(fā)起者,也是這座黑塔的創(chuàng)建者�!�
甚至...是Aurora的最高負責人。只是現(xiàn)在,那個名字已經(jīng)被帝國刻意遺忘在了歷史長河中。
助理瞪大眼,徹徹底底震驚:“這真的是天才無疑了。她好厲害,她現(xiàn)在還在菲爾納星嗎?”
米莉搖搖頭,眼眸透過那株風信子不知望向了哪個遙遠的角落:“沒有,她不在了�!�
“啊?她現(xiàn)在在哪里呢�!�
“在...宇宙的盡頭�!�
米莉想起來,萊希婭并不愛笑。
這位來自主星的天才少女,天生孤僻又冷漠。
她身上有很多標簽。
“唯一一個3S精神力者”“奧斯蒙特家族的幼女”“帝國玫瑰”“Aurora最高負責人”,每一個標簽單拎出去都能驚起驚濤駭浪,如今集中在一個人身上。千萬般殊榮加身。
她們曾經(jīng)想過,萊希婭一定是整個帝國最幸福的女人。不過親眼見到,又覺得或許對萊希婭來說...‘感到幸福’都是一種無用的情緒吧。與其說是天才,不如說她更像一個走進人間的神。
米莉唯一一次見到萊希婭露出其他情緒,是在她俯身撫摸一朵風信子時。菲爾納星的氣候土壤都非常惡劣,在綠洲內(nèi)也一樣。能夠種植的只有一些生長能力頑抗的草,像風信子這種嬌貴的花想都不敢想,萊希婭卻不知道是哪里來的種子,在高塔上種了足足一條路,還讓它們長出來了。
白色風信子的話語,是沉靜、不敢表露的愛。
綠洲當時很多科研人員都在背后猜測,萊希婭或許在思念誰。
只是沒有人猜出那個人是誰。畢竟她和她的丈夫只是名義上的婚約,和家族當時的關(guān)系聽說也水火不容。
直到很多年后,米莉知道了答案。
萊希婭在思念她的孩子。
那個出生就被封鎖消息,只有帝國高層知道的,被列為最終計劃的孩子。
又過了很多年,那個男孩長大,重新來到了這里。
米莉不會忘記她看到徐挽之的第一眼。
黑塔之上流星雨疾馳。
那個青年抬眸的一瞬間,她好像看到風信子又開了。
后面Aurora爆炸后,帝國把綠洲所有花拔根鏟除。
沒想到,還遺留下一顆種子,現(xiàn)在也發(fā)芽長大。
*
第二天家中的露臺,林鏡正在翻著萊希婭的筆記。誰料手背忽然感受到了一點微微觸動。
他視線輕移,微微愣住。
一只蝴蝶停在他的手背上。
白色的,翅膀邊緣被勾勒出一層金光。
林鏡輕聲:“蝴蝶,原來菲爾納星也有蝴蝶嗎?”
腳邊是一叢白色的風信子。
林鏡稍微動了下手指,
這細小的動作還是把那個小生靈驚動,它嚇到了,振著翅膀,飛向了高塔的方向。
與此同時。
在主星前往菲爾納星那條長長的星軌上,一艘探測器經(jīng)過。
本來是平平無奇記錄數(shù)據(jù)的一次航行,誰料變故發(fā)生的猝不及防。
在經(jīng)過小行星帶附近時,一個紅褐色的星球突然發(fā)出一陣極為刺眼的光。
光極劇極烈,照著整塊星域。無論是綠洲高塔上的觀測員,還是主星太空站基地的負責人,都被驚醒,坐在數(shù)據(jù)屏前,瞳孔瞪大。目不轉(zhuǎn)睛想看清楚怎么回事。
但是接收到的卻只有,探測器不斷傳回來警報信息。
【報告,檢測到不明引力】
【報告,引力波強度超出閾值】
【開啟自救模式】
【正在發(fā)散低頻率電磁波】
……
【報告,自救失敗,開啟自我銷毀】
但是探測器還沒來得及自我銷毀。以褐色星球為中心,周圍慢慢出現(xiàn)了一個肉眼可見的漩渦。扭曲這空間的維度,呈現(xiàn)出一個黑色的視界來。緊接著,詭異的一幕出現(xiàn),探測器漂浮回旋一點一點被漩渦吸住,幾秒之后,徹底消失在宇宙里。
變故的發(fā)生悄然無息,似乎只有那白光爆炸的一瞬間轟轟烈烈,但看到的所有人都血液冰冷,如至黑暗的夢魘。
紅褐色的行星還在轉(zhuǎn)動,上方有一個黑色點,那是帝國當初專門建造的高塔。由最頂級的科學家操手,沒有人知道里面一直到底在進行著什么。
蝴蝶振翅到了綠洲那座黑塔上空。
綠洲拉開了緊急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