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eldset id="amcky"></fieldset>

第12章

    走出幾步，回身一看，那小孩兒還一動不動地蹲在地上，不由皺緊眉頭，又叫了聲他的名字。秦淮還是沒動靜。陳可南只好走回原地，俯視他頭頂小小的發(fā)旋，“你又怎么了？”

    秦淮終于把臉從胳膊上拔起來，沒精打采地說：“頭暈。”

    “為什么頭暈？”陳可南四下望了望，隨口問，“打架的時候撞到頭了？”

    秦淮悶聲悶氣地應(yīng)了一聲。

    “撞哪兒了？”陳可南立馬轉(zhuǎn)回頭，彎腰拉他，“給我看看�！�

    秦淮掙脫他的手，自己慢慢站起來。陳可南伸手要摸，被他下意識地躲開，不由厲聲警告，“別亂動！”

    秦淮一愣，看了他一眼，這才乖乖站住了。陳可南剛摸到他后腦勺微微鼓起的一小塊，他就觸電似的彈了一下，直嚷輕點(diǎn)兒。

    “去醫(yī)院。”陳可南說。

    “我不去�！鼻鼗聪胍膊幌耄�回答得斬釘截鐵。

    “你今晚上鐵了心跟我鬧？”陳可南沉下臉，“真以為沒人治得了你了是吧？”

    “我沒跟你鬧！”秦淮突然吼了一句，緊接著咳嗽起來，又嘶嘶抽氣，拿手蓋住后腦勺，同時舔了舔嘴角又青又紫的傷口，那里正絲絲縷縷地沁出血來。

    陳可南只是冷冷地盯著他，一言不發(fā)。

    沉默地對峙了半天，秦淮先撇開頭，說：“反正我不去醫(yī)院。”停了好一陣，仿佛有點(diǎn)遲疑似的，他皺起了眉毛，慢慢地說，“你別告訴我爸媽。隨便你怎么罵都行�！�

    陳可南又氣又笑，“還跟我講上條件了？”

    秦淮沒吭聲，也沒看他，只是踢著地上根本不存在的石頭。

    “我問你最后一遍，去不去醫(yī)院？”

    “不去�！鼻鼗戳⒖檀鸬�。

    陳可南突然抬起手，秦淮猛地往后一縮，然后發(fā)現(xiàn)他只是翻起了大衣領(lǐng)子�！霸谶@兒等我，”陳可南幾乎是惡狠狠地說，“要是我回來沒見到人，你最好別讓我找著，否則你絕對會挨打。別以為我不敢�！�

    秦淮瞪圓了眼睛，注視著陳可南轉(zhuǎn)身橫穿馬路，走進(jìn)了街對面的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便利店。

    第16章

    不出兩分鐘，他又提著一個塑料袋回來了。秦淮低頭看去，里面裝著三只深色的小瓶，像是那種用棕色或黑褐色玻璃瓶裝著的進(jìn)口啤酒。還有別的東西，看不太清。

    他疑心自己看錯了，不由自主地看向陳可南，陳可南卻根本沒拿正眼瞧他，對著正前方的空氣，平靜地說：“我勸你別惹我。”

    秦淮抿了抿嘴唇，像是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只有腳步聲和塑料袋摩擦聲充斥的三分鐘后，兩人在一個安靜且不起眼的小區(qū)門口停下了。

    “我到了。”秦淮說著，同時看向陳可南手里那個印著藥房名字的塑料袋，可他卻沒有一點(diǎn)兒要遞過來的意思。

    “進(jìn)去啊�！标惪赡险f，“去你家�！�

    秦淮還想說什么，剛剛張嘴，“別廢話。”陳可南不留情地打斷了他，語氣平靜地像在講理解。

    于是兩個人沉默地走進(jìn)大門，左轉(zhuǎn)右拐，進(jìn)入一棟單元樓，上到二樓，停在一道門前。這回秦淮什么也沒說，麻利地掏出鑰匙，打開了門。直到陳可南跟著走進(jìn)來，關(guān)上背后的大門，他終于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你進(jìn)來干嗎？”

    “不行？”陳可南反問。

    秦淮兩手叉腰，原地轉(zhuǎn)了兩圈，突然想起似的，急不可耐地脫掉校服，仿佛那玩意兒隨時都會咬他一口，然后把它狠狠摔在了沙發(fā)上。

    “不用脫鞋，明早還要打掃�！彼�硬邦邦地說。

    陳可南隨手把袋子放在茶幾上，脫了大衣，秦淮則在沙發(fā)上正襟危坐，一眨不眨地監(jiān)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你發(fā)什么呆？”陳可南問，“頭還暈？”

    “不暈了�！�

    “惡心嗎？想不想吐？”

    “現(xiàn)在不了。干什么？”

    “看你有沒有腦震蕩。”

    秦淮這才泄了氣似的，往后一倒，陷在沙發(fā)里�！澳惴判�。大不了我寫個證明，死了跟你沒關(guān)系。丟不了你的飯碗�！�

    “謝謝你為我著想�！贝蟾攀桥瘹馓珶�，陳可南解開了襯衣最上面的兩顆紐扣，然后把袖子也卷起來，“去洗臉，給你上藥�！�

    “我自己來�！鼻鼗聪癖簧嘲l(fā)丟出來似的，猛地跳起來。

    “隨便你�！�

    陳可南拋下他去洗了手，回來在沙發(fā)上坐下，從便利店的口袋里拿出一瓶啤酒，然后又拿出了起子，客廳溫暖沉默的空氣里響起突兀的一聲，像是小人國的禮炮。

    秦淮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在他的注視下從容喝酒的男人，一個字接一個字地從牙齒間擠出來，“你他丨媽瘋了？”

    陳可南沖他舉了舉酒瓶，“頭上起包的不是我�！�

    “你到我家喝酒？”秦淮的聲音都變了調(diào)。

    “你以為我愿意？”陳可南說，“你不肯去醫(yī)院檢查，我只能在這兒守著，免得你突然暈倒或者別的什么意外。我可負(fù)不起這個責(zé)任。”

    “我都說了我沒事！”秦淮一拍沙發(fā)，“你可以走了。”

    “那你通知你爸媽，讓他們誰回來守著你�；蛘呷メt(yī)院，檢查了沒事兒我們就各回各家�！�

    秦淮瞪著他，胸口劇烈地起伏，陳可南泰然自若地跟他四目相對，順道又喝了一口。

    最后秦淮踏著重重的腳步走進(jìn)了浴室，不一會兒美妙動聽的水流聲就從里面?zhèn)髁顺鰜怼ｊ惪赡蠍芤獾乜吭谌彳浀牟妓嚿嘲l(fā)里，突然手機(jī)響起來，他拿起看了看，猶豫了一陣，才接起來。

    “喂？許歆�！�

    “你在哪兒？”許歆問，“玩兒我呢？”

    “我有急事兒先走了，”陳可南咬著玻璃瓶口，對著空蕩蕩的墻壁斟酌著措辭，“我有個朋友出事兒了。”

    “少來這套�！彼�冷笑一��，“不見就不見，有什么了不起！”

    秦淮走出浴室，一看見他舉著手機(jī)，立刻面色狐疑地走過來。陳可南還沒來得及說什么，那頭已經(jīng)掛了電話�；氐娇蛷d，秦淮劈頭就問：“你給我媽打電話？”

    “你說呢？”陳可南反問。

    “你今天下午怎么答應(yīng)我的！”

    “那你今天下午又是怎么答應(yīng)我的？”

    秦淮一屁股在沙發(fā)上坐下，焦躁不安地摸了摸頭發(fā)，問：“你怎么說的？說我跟人打架了？”

    “你就這么怕你爸媽知道你打架了？”陳可南好奇地問，“我看你平時逃課一點(diǎn)兒也不心慌�！�

    “那不一樣�！鼻鼗疵摽诘�。

    “我覺得沒區(qū)別�！�

    “你當(dāng)然不知道�！鼻鼗春藓薜氐芍�他，“這下你滿意了？你不走還坐這兒干什么！”

    陳可南置若罔聞，反而坐了下來，慢慢地說：“我聽說你是高一下期轉(zhuǎn)學(xué)來的？”

    秦淮警覺地問：“誰跟你說的？”

    “老師們都知道吧。”陳可南不以為意。

    秦淮死死地攫住他的目光，“你提這個干什么？”

    “沒什么。”陳可南抿了口酒，擺出跟狐朋狗友談天說地的懶散架勢，“聽說你原來在一中念書，一中是寄宿學(xué)校，我在想你是不是平時跟父母溝通比較少，所以每次都很反感我聯(lián)系他們。”

    秦淮聽完，別過頭說：“你少自作聰明�！�

    “那你就是不想他們擔(dān)心了？”陳可南笑了笑，“挺乖啊�！�

    “我都說了別自作聰明，”秦淮低頭看自己放在沙發(fā)上的手，“你知道什么啊�！�

    “你告訴我我不就知道了？”陳可南沒忍住笑，“跟老師敞開心扉，沒什么的�！�

    秦淮抬起頭，冷冰冰地說：“很好笑？”

    陳可南收住了笑。秦淮沒有再繼續(xù)說什么，只是冷笑了一聲，轉(zhuǎn)頭盯著地板。

    秦淮默默無聲地喝酒，沒剩多少時，秦淮突然說：“最煩你們這樣自以為是�！�

    “‘我們’？”陳可南晃了晃酒瓶，“你說老師？”

    “你們這些大人不都這樣嗎，”秦淮幾乎把“大人”兩個字咬碎，“總說什么‘沒事兒的’‘說實(shí)話就好’，聽了以后又是一副天塌了的樣子。你們根本就不是想幫忙，只是想騙我們把事情說出來——”他突然收聲，似乎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

    陳可南沒吭聲，酒瓶下意識地舉到嘴邊，又放下來。

    “你還聽誰說我什么了？”秦淮看向他。

    “沒有�！�

    秦淮嗤笑著聳了聳肩�？匆婈惪赡纤坪跤�言又��，他說：“你想說什么就直說唄，怎么，還怕打擊我？”

    陳可南揚(yáng)了揚(yáng)眉�！拔也皇窍氡颇阒v什么，只是因?yàn)橛羞@個�！彼�舉了舉手里的酒瓶，“而且我是你班主任。你知道的�！�

    看見酒瓶，秦淮終于一笑，但馬上收了回去。又問：“班主任怎么了？要對我負(fù)責(zé)？”

    “班主任就是備用爹媽�！标惪赡蠎醒笱蟮乜炕厣嘲l(fā)上。

    秦淮有點(diǎn)好笑，“你真這么覺得？”

    陳可南搖了搖酒瓶，“吐真劑在這兒。”

    秦淮捂住臉，無聲地笑了一會兒，然后抬起頭，“你真的不像個老師。我說真的�！�

    “就是個工作�！标惪赡险f。

    “你不喜歡當(dāng)老師？”秦淮問，“把學(xué)生呼來喝去的，還能教訓(xùn)家長�；蛘吲囵B(yǎng)人才，有點(diǎn)什么成就感�！闭f到最后，他不禁露出鄙夷的表情。

    陳可南笑了笑，岔開話題，“我剛才不是跟你爸媽打電話�！�

    “那你剛才跟誰打電話？”秦淮問。

    “我的……嗯，一個朋友。”

    “真的？”秦淮將信將疑。

    “真的沒有。”

    “行吧�！鼻鼗磧芍皇纸徊嬷�握了一會兒，“那你能別跟他們說嗎？”

    “可以�！�

    秦淮看向他。陳可南馬上補(bǔ)充，“下不為例。”

    “你突然這么好說話，讓我有點(diǎn)不習(xí)慣�！鼻鼗凑f。

    陳可南微微一笑，“沒見過我這么好的老師吧。”

    秦淮點(diǎn)了點(diǎn)頭，學(xué)著他的語氣說：“沒見過臉皮這么厚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