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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藍(lán)悅點點頭，又說了兩句，兩人一齊朝秦淮看過來。秦淮不知所措地搓了搓手，陳可南笑起來，“他聽不懂的�！�

    “我去給你們買點冰沙，等我回來一起吃中飯�！�

    陳可南指著空調(diào)前一動不動的大狗，“把你的狗牽走�！�

    “它就待一小會兒，再去外面就要給它熱死了。”藍(lán)悅帶上了門。

    陳可南走過去撥弄了一下空調(diào)扇葉，大狗又懶洋洋地?fù)u起了尾巴�！按罅_，”陳可南叫他，指了指秦淮，“你弟弟。”

    秦淮瞪他一眼，“誰是它弟！”

    “這狗要是人，得有四十多歲了�！标惪赡显谏嘲l(fā)上坐下，“大羅，過來�！�

    大狗走過來，停在兩人面前。秦淮試探著摸了摸，“你怎么管她叫姐啊�！�

    “她才大我十幾歲，叫阿姨不太合適吧�！标惪赡蠐芰藫芄范���，“她是不是話特別多？跟你說什么了？”

    “我覺得她人不錯�！鼻鼗绰柫寺柤纾�“要是我爸媽也這樣就好了�！�

    陳可南笑了笑。

    第二天秦淮見到了陳可南的父親，一個精瘦的中年男人，留普通平頭，穿著破洞牛仔短褲，露出兩條肌肉發(fā)達(dá)的小腿。秦淮聽說他是北方人，說話依稀還留著北方口音，說話慢吞吞的，急了也用這里的方言罵人——被絆了一跤的時候。

    他待秦淮很親熱，問長問短，像照顧小孩子，還拿小竹籠逮了兩只蛐蛐送給秦淮玩，又講陳可南小時候的事給他聽。據(jù)說當(dāng)年陳可南他母親費了好大勁把陳可南送去一家很好的私立初中念書，沒多久她去香港，讓陳可南父親照顧陳可南。他父親要去山里采風(fēng)寫生待大半年，干脆讓陳可南轉(zhuǎn)學(xué)到他落腳的那個小鎮(zhèn)上。

    秦淮聽得目瞪口呆。藍(lán)悅在一旁聽了，說他一直都這么不著調(diào)，他也不生氣，哈哈大笑。

    “阿南小時候也經(jīng)常一個人待著，我跟他丨媽媽經(jīng)常都不在。”他跟秦淮說，“怕寂寞，長大了就玩兒命談戀愛。高中就談，還追過他們學(xué)校的女老師，告到他丨媽媽那兒，被狠揍了一頓才老實。去外地大學(xué)沒人管，就野瘋了�！�

    “謝謝爸，”扯著橡膠水管替他澆花的陳可南看過來，“您老人家可少說兩句吧�！�

    晚上藍(lán)悅和陳可南父親一起做飯，陳可南抄著手出門，去附近的小路上東游西逛，大羅懶洋洋地跟著，舌頭仍舊拖在外面。

    秦淮去外面找他，戴著陳可南他父親借給他的寬檐草帽，看見陳可南站在灰塵仆仆的路邊，歪戴著一頂漂亮的巴拿馬草帽——那是藍(lán)悅的，不過他壓根不在乎——手里拿著根長長的狗尾巴草，去逗大羅，大羅伏在一旁，掀了掀眼皮，理也不理。陳可南的嘴唇動了動，大概是在罵它，把狗尾巴草沖它扔過去，輕輕砸在它鼻子上。大狗被弄癢了，猛地甩起腦袋，引得陳可南笑起來。

    落日從西天猛傾下來，像一籠火紅的熱炭，半個陳可南都被映成了金紅色。炎熱的風(fēng)吹過來，把柳絮吹到他身上，把細(xì)粒的灰塵吹到他身上，把葡萄灰、瑪瑙粉、茄皮紫、雞血紅的晚霞吹落到他身上，一整個落日都吹到他身上，一整個黃昏都在他身上。陳可南低下頭，鼻尖的陰影落在他上唇，那是今晚的第一滴夜色。

    秦淮的腳動了動，沒有邁出去。他情愿站在這里一輩子。

    六、關(guān)于定格和流逝

    秦淮畢業(yè)那個夏天，陳可南和秦淮的父母一起出席秦淮的畢業(yè)典禮。

    陳可南出發(fā)之前，秦淮發(fā)誓說兩個月前已經(jīng)跟父母和解了，而且他們也知道他會去。陳可南將信將疑，去機(jī)場接秦淮父母的頭天夜里，他在床上再三逼問，秦淮終于承認(rèn)兩個月前他爸給他打過一次電話，問畢業(yè)典禮的事，一個星期前他才告訴他們陳可南也要去，并且沒等他爸媽吭聲就掛了電話。

    陳可南沉默了很久，最后說要去買瓶伏特加。

    兩人在機(jī)場接到了秦旭宏和余儷。秦淮干巴巴地叫了爸媽，他倆點了點頭。經(jīng)過陳可南身邊時，余儷看了他一眼，秦旭宏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

    四人在餐廳吃晚飯，餐桌上安靜得猶如行刑臺。秦淮不斷地把手伸到陳可南的腿上，用他的褲子揩掉掌心的汗。陳可南暗中瞪了他一眼。

    “味道不錯�！鼻匦窈暾f。

    余儷點了點頭。

    秦淮訕笑，陳可南點頭附和了兩句，對面兩人都沒應(yīng)聲。陳可南的視線不由滑向鄰桌的酒，秦淮在桌下踢了他一下。

    畢業(yè)典禮上，四人合照了一張，誰都沒笑出來，肅穆得如同出席葬禮。秦淮氣得直撓頭，陳可南不知道從哪里借到一支煙，跟他你一口我一口地抽完了。

    四人同一趟航班回國，座位隔著小半個機(jī)艙。陳可南睡了幾個鐘頭就醒了，秦淮蒙著眼罩，腦袋垂下來，頂心幾乎抵著他的肩膀，似乎睡得正沉。陳可南剛打開燈，就看見秦旭宏從前面走過來。

    秦淮微微一動，陳可南替他拉了拉毯子，秦旭宏走到跟前，低頭看了他們一眼。陳可南朝他笑了笑，他沒作聲，又看了眼睡覺的秦淮，走到后面去了。

    等著取行李時，秦淮一直小心翼翼地窺探他父母的臉色，拿不準(zhǔn)自己是回家還是仍舊滾回陳可南那里。他努力想跟余儷說話，她卻看都不看他一眼。秦淮只好喪氣地回到遠(yuǎn)遠(yuǎn)站在另一旁的陳可南身邊。

    出租車駛到跟前，秦淮終于說：“爸，媽，你們回去慢點啊�！�

    余儷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嚇得秦淮立刻閉嘴。陳可南照舊當(dāng)自己根本不存在，泰然自若地打開后備箱，替他們搬行李。

    秦旭宏轉(zhuǎn)過身，淡淡地說：“我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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