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一連行軍三日,第四日夜里他們順利穿越瀚海沙漠,找到了一處可避風(fēng)的山谷,谷內(nèi)還有胡楊林與小湖泊,豫王下令安營扎寨,就地休息。
這支靖北軍輕騎沒有攜帶輜重,但搶了不少北漠的行軍帳篷,便各自找平地搭建起來,將士們吃完干糧,擠在一起湊合睡。
豫王、荊紅追與蘇彥也擠在一個帳篷內(nèi),沒搭床,睡在鋪了幾層厚毛氈的干草地面。
蘇彥見這兩人故意把他夾在中間,一副嚴(yán)防死守的架勢,不免好氣又好笑——周圍全是無人荒野,還怕我獨自跑出去喂狼不成?再說您二位都是武功高手,我這邊但凡有點動靜能瞞過你們的耳目?非得這么擠著貼著,硌硬誰呢這是!
“有點擠……阿追,還有帳篷么,要不我去華統(tǒng)領(lǐng)那邊?”蘇彥小聲問。
荊紅追道:“我與大人換個位置,大人睡里面�!崩锩婢褪菐づ癖谂c侍衛(wèi)之間。
豫王在幽暗中伸手,準(zhǔn)確地捉住了蘇彥的手腕:“外面更寬,要不你睡外面?”外面就是帳篷壁與將軍之間。
合著我不是前胸貼一個,就是后背貼一個,要么就是前胸后背各貼一個,沒得選了是吧?
蘇彥磨了磨后槽牙:“算了,就這樣吧。睡覺�!�
豫王低笑著側(cè)身向他,鼻息有一下沒一下地吹拂在他短發(fā)發(fā)梢。酥癢從耳郭爬向后頸,蘇彥打了個哆嗦,向荊紅追的方向湊了湊。荊紅追見大人主動投懷,斗膽而蕩漾摸了一下大人的手背。蘇彥又打了個哆嗦,向后撇了撇。豫王趁機(jī)把手腕搭在他腰側(cè)。荊紅追不干了,去撥豫王的手。兩人在黑暗窄小的帳篷中,以指掌輕巧而凌厲地拆了幾招。
蘇彥再度磨牙:“別狗咬狗了,睡覺!”
兩人挨罵收手,帳篷內(nèi)終于安靜下來。蘇彥閉上雙眼,強(qiáng)迫自己不去想目前的處境,一道身影便從腦海中躍然而出。在那張硬朗英俊的臉龐上,銀白濃密的眉睫掩著流金般的眼瞳,卻并非艷麗之色,而是一種透著妖異的野性,像頭蓄勢待發(fā)的莽荒巨獸。
然而巨獸望著他的眼神卻如此溫柔,蓬松的尾巴團(tuán)著他的身體,低頭用微濕的鼻頭輕頂他的前額,血口內(nèi)鋸齒狀的利牙小心地收了起來,舌面上的倒刺也向后蜷起,只用軟而濕的舌尖輕輕舔舐他的皮膚,從下頜,到脖頸上凸起的喉結(jié),一直向著鎖骨下方舔去……
站在坡上守夜的士兵望見十幾里外隱約亮起點點火光,于黑暗中悄然無聲地游動,像是一支手持松明火把的騎兵大軍,當(dāng)即鳴笛示警,高聲叫道:“有敵襲!”
豫王猛地睜眼彈起身,一手穿戰(zhàn)靴,一手抓盔甲,出帳前叮囑了一句:“荊紅追你不必出來應(yīng)戰(zhàn),看好他,謹(jǐn)防敵軍聲東擊西!”
蘇彥從被獸舌舔得濕漉漉的夢中驚醒,下意識地去摸袖里小刀。荊紅追安撫地握住他的肩頭:“大人莫慌。有我在,縱千軍萬馬來襲也能保大人周全。”
夜襲他們的是何方神圣,蘇彥心里大致有數(shù),并且猜測對方應(yīng)該會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便對荊紅追道:“阿追,我剛緊張了一下,現(xiàn)在想解手。”
荊紅追聽了聽外面動靜,說道:“這會兒將士正在快速集合,準(zhǔn)備出谷迎敵,外面人馬奔突。大人再稍等片刻,我?guī)Т笕巳フ覀僻靜地方�!�
蘇彥點點頭,等了約莫七八分鐘,外頭動靜漸消。荊紅追牽起他的手:“大人隨我來�!�
兩人一同出了帳篷,見夜宿的臨時營地幾乎空了。蘇彥看不清地面,荊紅追一把將他抱起,朝樹林邊上走去。
蘇彥在一處淺坑外跳下來,對荊紅追道:“你走遠(yuǎn)點,當(dāng)心臭著你�!�
荊紅追:“我不怕臭�!�
蘇彥:“……可我不想連脫褲子都要被人盯著!”
荊紅追后退三丈,轉(zhuǎn)過身去之前說了句:“大人沒必要用這一招。潛入林子里的那人離你尚有兩百丈遠(yuǎn),我便已鎖定了他的氣息,一劍之下,他必血濺當(dāng)場�!�
蘇彥怔住,也不裝著解手了,放下撩起的袍角,懇求道:“阿追,我確實有十分必要且正當(dāng)?shù)睦碛�,要見阿勒坦一面。事關(guān)兩國邦交,你能否放我一馬?”
荊紅追聽見“放我一馬”心酸得很,強(qiáng)行咽下喉間一口濁氣:“大人既然只是想見人一面,那就當(dāng)著屬下的面見。”
“阿追……阿追!”蘇彥試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雖然我不記得之前的事,但就是覺得你靠得住,有什么困難危險也是先喊你,想必在我失憶之前,一定是十分信賴你的。我也不想騙你,的確不止見一面而已,我想救阿勒坦的性命。”
“怎么救?”與他睡一覺?荊紅追咬牙,把后面五個字咽回腹中。
蘇彥頭皮發(fā)麻,耳中似有雷鳴聲卷過,脫口道:“就像當(dāng)初救你出血瞳狀態(tài)那樣救!”
荊紅追猛地轉(zhuǎn)頭看他。黑夜不能遮掩他的目力,他清晰地看見大人臉上巍然的神情與堅決的目光,是一種無人能摧折的強(qiáng)勢主見。
蘇彥大腦一片混亂,于是順著直覺往下說:“阿勒坦絕不能死。兩國罷兵休戰(zhàn)少不得他,我……我也少不得他!”
他最后那句話猶如重錘,將荊紅追擂得后退一步,明明已有了心理準(zhǔn)備,也說服自己大人高興就好、國事為上,可心頭還是酸澀難當(dāng):“第六個了,大人!該收心了!”
“什么第六個……”蘇彥莫名其妙,“我心里就只有一個�!�
“只有一個?”荊紅追接連問,“是誰?阿勒坦?其他人都不要了?”
蘇彥點頭又搖頭,搖頭又點頭,最后自己也混亂了,一口咬定:“對,只有阿勒坦。”
荊紅追深深地吸著寒冷的朔風(fēng),覺得自己受了嚴(yán)重的內(nèi)傷,快要吐血。
這句話說出口,蘇彥的心念變得堅定了,是啊,原主的姘頭與他有什么關(guān)系?又不是他造的孽。難道他蘇彥會是那種見一個、愛一個的花心蘿卜嗎?開玩笑!
把一縷莫名其妙的愧疚與心虛感驅(qū)散后,他說:“阿追,我說過還會回來,絕不食言。至少就這一夜,你放我走吧!”
大人說,你放我走吧,好像他是個棒打鴛鴦的惡霸一樣。荊紅追長嘆了口氣,忽然理解了豫王這幾日時刻想要揍人的心情。
但大人又做錯了什么呢?受傷、失憶,被迫接受毫無印象的經(jīng)歷與感情。對他與豫王而言,是久別重逢,是情不自禁地親近;而在現(xiàn)下的大人看來,也許只是被迫受到兩個陌生人的挾持與輕褻。
大人素來智勇雙全,胸有丘壑,即使失憶也不失本色,阿勒坦能得他這般看重,想必確有過人之處,又與他情投意合,最關(guān)鍵的是,得與他原則立場一致,因為大人絕不會為了私情而枉顧社稷。如此看來,這一房怕是也攔不住了。
只是不知,當(dāng)大人恢復(fù)記憶后,回想起今日這一幕,回想起自己親口說的‘我心里就只有一個’,會不會慚愧到撞墻?
“大人非要跟他走?”荊紅追語聲嚴(yán)肅地問道。
蘇彥沉聲道:“是。今夜就是刀架在脖子上,我也要救阿勒坦的性命�!�
荊紅追認(rèn)命地又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背對他站著:“還有五十丈。今夜我會攔著豫王,天亮之后大人若不回來,我仗劍千里,不砍下阿勒坦的頭顱,絕不罷休!”
蘇彥誠懇地道:“謝謝你,阿追。雖然我不記得你們說的那些,但我相信一定都是曾經(jīng)存在于世的。你是個好人�!�
明日之后,真氣與湯藥都要加量,盡快消了大人腦中那塊該死的淤血,然后——讓他為這句“好人”付出代價!荊紅追發(fā)狠地想。
蘇彥轉(zhuǎn)身要走,忽然又停下腳步。
荊紅追有一瞬間的心喜,卻又聽他訥訥道:“阿追,你的火折子能不能借我?林子里太黑。”
“——要不要屬下送大人去到情郎枕邊?”
蘇彥尷尬道:“那倒不用。再說,未必就是那啥……或許還有其他辦法呢�!逼┤缬梦业难獊斫舛荆课耶�(dāng)然能不獻(xiàn)身就不獻(xiàn)身啦,那是最壞的打算,牙一咬、眼一閉、心一橫把自己敲暈過去的那種壞法。
他接住拋過來的火折子,一腳深一腳淺地走進(jìn)了冬日枯槁的胡楊樹林。
荊紅追閉目片刻,聽見一聲意外而欣喜的“烏尼格”,緊接著是大人松了口氣似的一聲“阿勒坦”。
心情復(fù)雜……可是……這天底下如果連他都不能理解與幫助大人,大人還能找誰求助?
不過,說是六個,沈柒叛變,老皇帝失蹤,小皇帝未得大人認(rèn)可。至于豫王,從前兩個月在邊堡騙走大人,到大人如今失憶,所謂的“情定終生”也都是豫王的一面之詞,誰也沒聽到大人親口承認(rèn)過。還有阿勒坦這廝,等大人恢復(fù)記憶后意識到自己在北漠期間的荒唐事,搞不好會尷尬地與他撇清干系。
荊紅追驀然睜眼,不太置信地想:所以算來算去……也許最后就剩下我一個?
第401章
算了老子不虧
“打又不好好打,退又不肯干脆地退,跟牛蠅子一樣歪死纏有什么意思!他娘的這伙煩人的北蠻子!”
豫王一箭射翻了個馬背上的北漠騎兵,聽見身邊的華翎罵罵咧咧。
也難怪華翎罵娘,這支北漠騎兵隊想必在他們后面遠(yuǎn)遠(yuǎn)地跟蹤好幾日了,趁著深夜來襲營,卻不短兵相接,而是以騷擾為主。他們一追,對方就快速后撤,一停,對方就弓箭亂射,一退,又溜溜達(dá)達(dá)追過來繼續(xù)挑釁。
豫王看出來了,這是在故意拖延時間,要把他們的兵力耗在這里。當(dāng)即對華翎說道:“我懷疑敵軍這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你負(fù)責(zé)壓陣,但小心別中了誘敵之計,敵軍退兵超過三十里勿要再追。我回營地看看�!�
華翎抱拳道:“將軍放心,這里盡管交給末將�!�
豫王轉(zhuǎn)身離開谷口戰(zhàn)場,匹馬長槊直奔臨時營地,卻見一片安靜,似乎并無事發(fā)生。豫王下馬走到帳篷附近,見荊紅追獨自一人盤腿坐在湖岸邊的樹根上,長劍放在膝頭,正閉目打坐。
“清河在帳篷里睡覺?”豫王問。
荊紅追沒有回應(yīng)。豫王心頭猛地一跳,三兩步跨過去掀開簾門,帳篷中果然空無一人,轉(zhuǎn)頭厲聲問:“清河呢?”
荊紅追睜開眼,一手按劍,一手按身邊的酒壇:“你有兩個選擇,一,與我打一夜,二,與我喝一夜。選罷!”
豫王咬牙:“你果然靠不住,把清河放跑了!”他望了望山谷另一頭漆黑的胡楊林,當(dāng)即縱身掠向坐騎。
荊紅追掌風(fēng)一拂,滿地枯葉盤旋如龍卷,每片葉都蘊(yùn)含著至純的劍意,將豫王半空中的身軀纏縶在綿密的真氣中,拽向自己身邊。
豫王怒喝一聲,勁力外放將纏身枯葉震做齏粉,但人已被拉著坐在樹根上,一壇酒隨即丟進(jìn)他懷中。
荊紅追拍開手中酒壇的封泥,淡淡道:“你打不過我,但喝酒興許能喝過我。”
豫王憋著口惡氣,道:“你無底線的縱容,只會害了清河!看看谷口外,大銘的軍隊仍在與北漠騎兵作戰(zhàn),而你就這樣放他去私會敵酋,荊紅追你……我懷疑你是不是故意想毀了清河的仕途與聲譽(yù),好帶著他一個人遠(yuǎn)走高飛?”
荊紅追給自己灌了口酒,側(cè)過頭看他:“你真的相信大人嗎?無論他失勢還是失憶�!�
豫王被問得一怔,不自覺地皺眉:“我當(dāng)然相信清河的眼界與能力,但有些惡事的發(fā)生并不會遵從他的意愿�!�
“——譬如你當(dāng)年對大人做的那些事?”
豫王眼底閃過一絲痛楚與懊悔,沒有回答。
荊紅追看到了,不為所動地再次追問:“所以你這次如此惱火,是擔(dān)心失憶后的大人再次受到傷害。除此之外呢?是否也因為入了大人法眼的,竟是你戰(zhàn)場上的夙敵阿勒坦,而令你實難接受?”
“……”
“你想用阿勒坦的首級,向皇帝、向朝廷證明大人沒有看錯人。你想讓大人力排眾議放你出京就藩的舉動,成為他的政績之一,而非污點,是不是?”
豫王抬眼望向荊紅追,忽然想起那日在邊堡,微生武犯渾往新任監(jiān)軍的屋里丟進(jìn)兩頭狼,而他知道監(jiān)軍是誰后嚇出一身冷汗,趕過去謝罪。就在那間閉門不開的屋子里,不止有新上任的蘇清河,還有侍衛(wèi)荊紅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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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重掌兵權(quán)不到一個月,兇名便已傳至京城,惹得朝堂物議紛紛,說你濫殺士官、峻整軍法,是為了清洗軍中異己,培植自身勢力,此舉不僅是對先帝心懷舊怨,更是對新君傲慢不臣�!�
聽了朝臣們的嚴(yán)厲指斥之詞,豫王不怒反笑:“清河呢,又是如何想的?”
“我想你……”屋里安靜了幾秒,隨即傳出一聲清喝,“想你他娘的趕緊去打一場勝仗,好叫那些嘰嘰歪歪的言官閉嘴!也不枉我和小朱斗智斗勇八百回合,好容易才出了京來給你當(dāng)幾個月監(jiān)軍!”
這哪是監(jiān)軍督戰(zhàn),分明是來助他穩(wěn)定局面、掃除非議的。
豫王朗聲大笑。
他向前一步,傾身將前額抵在門板上,語聲低沉:“既然蘇御史這么說了,那我就只有提著阿勒坦的腦袋來見,方能對得起蘇御史的一片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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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短暫的失神中清醒,豫王自嘲地低笑一聲:“為什么非得是阿勒坦……清河屬意他,哪怕是出于失憶,對我而言都是個莫大的諷刺�!�
荊紅追這才微微動容,用手中酒壇輕磕了一下他懷中的酒壇:“喝酒�!�
豫王拍開封泥,對著壇口咕嘟咕嘟猛灌。
荊紅追道:“那日你因為軍情匆匆離開,并未進(jìn)屋,也沒來得及聽見大人之后說的話。大人說,兩國之間除了戰(zhàn)爭以外,還有其他的路子可走,并不是簡單的和談納貢,而是……外交術(shù)。如果大人想要實施他心中關(guān)于大國外交的構(gòu)想,那么阿勒坦就是北漠首領(lǐng)中最有可能溝通的那一個。”
豫王怔住,問:“外交術(shù)?清河告訴你的?失憶前還是失憶后?”
“失憶前說過。失憶后什么前情舊愛都忘了,偏偏關(guān)于國策戰(zhàn)略之流卻一點不含糊,與失憶前一脈相承�!鼻G紅追有些感慨地喝了口酒,“不愧是大人�!�
豫王沉吟片刻,嘆道:“看來阿勒坦也未必是我們真正的情敵——或許這片天下江山才是�!�
“誰跟你‘我們’?”荊紅追斜他一眼,手里的酒壇卻微抬了一下。
豫王傾過去與他碰了碰壇身:“喝完這口,你也別再強(qiáng)拉著我不放,我要回去支援華翎�!�
荊紅追道:“沒這必要。谷口外的北漠騎兵已經(jīng)退走,華翎并未窮追,我聽見靖北軍折返的馬蹄聲了�!�
“我也猜到,那是阿勒坦派來聲東擊西的隊伍,所以只是糾纏,并未死戰(zhàn)。而他好趁機(jī)從另一邊谷口潛入,帶走清河,對不對?”
“對�!�
“我把清河交給你守護(hù),你倒大方,給那北蠻子開了方便之門�!痹ネ醪桓实匕欀�,“你剛才說,要么跟我打一夜,要么拉著我喝一夜,這個‘一夜’……是時限?”
“這是我給大人的時限。大人既然答應(yīng)了我,就會遵守約定。”荊紅追輕撫長劍“誓約”,面上是一片光華內(nèi)斂的平靜,“天亮后如若還不回來,就意味著他馴服不了阿勒坦,反被強(qiáng)行扣押。那么我會親手殺了阿勒坦,以絕后患�!�
豫王沉默片刻,舉壇再次與他一碰:“記得你我第一次碰面時,我想招攬你。”
荊紅追想了想:“我記得你當(dāng)時說,‘明珠蒙塵,可惜了。不如棄暗投明,本王既往不咎,還會重用你’�!�
“如今看來,我的眼光一直都不錯�!痹ネ跹鲱^倒酒,來不及吞咽的酒液順著下頜與脖頸蜿蜒流淌,打濕了他的衣襟,“只可惜啊,我千杯不醉。這一夜,只能坐等天明了�!�
荊紅追道:“我體內(nèi)真氣日夜自生、流轉(zhuǎn)不息,酒力亦不能侵。這一夜,我與你坐等天明�!�
華翎率軍回營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幅令他吃驚的景象——他們家縱橫恣肆的靖北將軍,與蘇大人身邊那個冷面寡言的宗師劍客侍衛(wèi),并肩坐在湖邊的盤結(jié)拱起的胡楊樹根上,望著月下微光粼粼的水面,拎著酒壇共飲,時不時聊上一兩句。
氣氛如此和諧,仿佛之前那些個爭風(fēng)吃醋……華翎甩了甩腦袋,那些個針鋒相對,都變成了錯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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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彥被阿勒坦摟在馬背上,在月夜的寒冬曠野上奔馳。金黃枯美的胡楊林、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泊、殘雪未消的叢叢白草……都從身邊呼嘯的風(fēng)中向后飛掠。
阿勒坦用脫下來的銀狐裘裹著他的全身,只露出一雙光華湛然的鳳眼,在朔風(fēng)勁吹中微微瞇起。
“你要帶我去哪兒?”蘇彥向后仰頭,望著上方戴著黃金頸圈的脖頸,問阿勒坦。
阿勒坦俯身,用下頜蹭了蹭他頭頂?shù)你y狐毛:“跟我走就是。快到了。”
就這么疾馳了小半個時辰,蘇彥估摸著離靖北軍營地得有幾十里了,忍不住問:“你該不會想帶我回旗樂和林吧?太遠(yuǎn)了,你會趕不及解毒的�!�
阿勒坦笑了起來:“烏尼格原來一直都在擔(dān)心我毒發(fā)身亡,十日期限也是精心算過的吧�!�
蘇彥老臉一紅,嘴硬道:“我說了不想你死,是因為獻(xiàn)策不能白獻(xiàn),我做事就沒有半途而廢的�!�
“巧了,我也沒有�!卑⒗仗剐χ怕R速,在一處霜草覆蓋的矮坡上停了下來,“我們到了,烏尼格。”
蘇彥把擋著口鼻的狐裘拉下來,環(huán)視一圈周圍,夜色茫茫什么也看不清。
阿勒坦取下掛在梢繩上的弓箭,將箭頭的火油包在火折子上點燃,隨后挽弓如滿月,朝著黑暗中一箭射出——
火箭如流星拖曳著焰尾,落在地面的柴堆上,瞬間騰起了烈火。柴堆上澆了松脂,引燃得很快,眼看著兩條平行火線向黑夜中蔓延,形成了一條三丈寬的、明光躍金的通道。
火焰通道越燒越遠(yuǎn),足足有百丈之長,到了盡頭又沿著挖好的地溝,由內(nèi)到外燃起一圈又一圈半圓形的篝火,層層環(huán)繞著中央一頂潔白寬敞的穹帳。
蘇彥驚嘆地“嚯”了一聲,心想若是從夜空中往下看,就像在黑暗的大地上逐步亮起火焰勾勒成的巨型圖案,那情景一定很壯觀。
阿勒坦抱著蘇彥下馬后,向他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是邀請的姿勢:“我們北漠人迎親時,新人要雙雙過火門,接受火神的洗禮,使婚后感情更加堅貞不渝。你不愿意公開舉辦婚禮,那么能否在這無人的原野上,陪我穿過火門,走完這一條圣火之道?”
蘇彥無從拒絕,且懷著因逃婚而損了圣汗臉面的一點愧疚之情,把手放在他掌心。
阿勒坦?fàn)恐K彥的手,在兩側(cè)火光的映照下走過長長的步道,來到中央空地上的穹帳前。
外圍一圈圈的篝火,將寒冬曠野上的這片空地烘成了暖融融的光焰的殿堂。阿勒坦語帶遺憾:“比起之前搭建的黃金宮帳,實在是簡陋太多,委屈了我的可敦。”
蘇彥搖頭:“我當(dāng)不了圣汗的可敦,所以沒什么委屈的。這地兒很好啊,又安靜又暖和,而且剛才那一下火箭引燃,視覺效果真不是蓋的。”
阿勒坦笑道:“本來婚禮還有個下跪問名的儀式,稱為‘討封’。新郎要向新娘下跪,想方設(shè)法求問新娘的乳名,新娘若是不肯回答,新郎就得長跪不起。‘烏尼格’這個名字是我取的,問名就算我白撿了便宜,但我的一片真心與誠意,少不得要請你檢驗一番�!�
說著,阿勒坦鄭重地半跪下來,從懷中取出一個扁長的黃金匣子,雙手捧到蘇彥面前。
蘇彥被這突來的跪地嚇一跳,下意識地側(cè)身讓開。阿勒坦很自然地轉(zhuǎn)了個朝向,蘇彥只好半尷不尬地蹲下身來:“我可受不得圣汗這一跪,又不是真的舉行婚禮�!�
蹲下身后才發(fā)現(xiàn),好容易拉近的體型差又拉遠(yuǎn)了,高山仰止似的,仰得他脖子疼,似乎還是站著更合適些。
他接過匣子打開,見是一卷彩帛,展開后就著火光仔細(xì),眉梢眼角染上驚喜贊許之色:“阿勒坦,我那篇策論你接納了?!這份給大銘的國書也寫得好,尺度把握很到位啊,既釋放出了談判意向,又不失國體與君王尊嚴(yán)�!�
阿勒坦拉著他一同起身,問道:“烏尼格對我這份真心誠意是否滿意?”
蘇彥點頭,琢磨道:“國書還請寄存在我這里,我會找個合適時機(jī)去覲見大銘皇帝,議呈此事。”
他本想說會拜托豫王引薦,轉(zhuǎn)念一想:豫王之前不是剛與阿勒坦打過仗?還是別扯他,免得阿勒坦生氣。再說,原主的身份也夠牛逼了,內(nèi)閣次輔,帝師——哪怕只是名義上的老師,還不夠他在少年皇帝面前開口談一談?wù)碌拿矗?br />
阿勒坦問:“我知道你想去銘國獻(xiàn)策,卻不希望你這么快走……打算幾時出發(fā)?”
蘇彥道:“明日一早就出發(fā)。”
阿勒坦臉色微沉,二話不說就把他打橫抱了起來。蘇彥驚呼一聲,險些把國書丟到地上,連忙給卷起來裝回黃金匣里,扣上蓋子。
他只顧著收好國書,而阿勒坦已經(jīng)掀開簾門抱著他進(jìn)了穹帳,在玄關(guān)的火爐處把兩人的靴子都扒掉了,抬步邁上地板。
地板離地一尺,是架設(shè)在穹帳底部的木板,木板之上鋪以防水的油布與厚實的毛氈,其上再鋪以紋樣精美的羊毛地毯。布置之人猶嫌地毯不夠柔軟似的,在穹帳最靠內(nèi)的位置又加了一層寸皮寸金的紫貂皮毛,這貂皮縫就的床褥足有一丈見方,還堆放著好幾個鵝毛軟枕。
除了門口附近放食水的矮柜子,整個圓形穹帳內(nèi)再沒有第二樣家具,如同一張就地而設(shè)的皮毛大床,原始又華貴。
阿勒坦把蘇彥放在這片柔軟皮毛的中央,自己面對面地盤腿坐下。
從拱頂垂下來的幾盞長明吊燈,將整個穹帳照亮,蘇彥看著阿勒坦發(fā)辮間的金珠,額間碎鑲綠玉的皮革眉勒,細(xì)而大圈的金耳環(huán),三寸多寬、形如神鷹展翅的黃金頸圈……覺得有點眩暈。
并非因黃金寶石的光芒而眩暈——這么多首飾,放在尋常人身上叫喧賓奪主,可穿戴在面前這個深色皮膚、白色卷發(fā)的北漠圣汗身上,卻與其身形氣質(zhì)十分契合,從奢華中透出一股勃然野性與異域風(fēng)情。
而是因為意識到了接下來自己要面對的情形。
蘇彥干巴巴道:“阿勒坦,關(guān)于解毒一事,我還有些其他想法……你先把匕首給我�!�
阿勒坦挑了挑弓眉,似乎在調(diào)侃他徒然的努力,但仍從腰間抽出那支匕首遞過去:“本就是你的,物歸原主�!�
“沒事,送你了,我就借用一下�!碧K彥拿回小蝎弩與火鐮就已心滿意足,這把匕首雖然吹毛斷發(fā),但太鋒利了他用著也提心,干脆送給阿勒坦。
鋒刃在指腹輕輕一按,血珠便冒出來,蘇彥想了想覺得可能不夠,又往手腕上劃。阿勒坦一把握住他持匕的手,目露緊張與不悅:“你不樂意,就拿來刺我好了!割自己做什么?”
蘇彥把那根流血的手指伸入他雙唇間,一臉認(rèn)真地道:“試著把我的血喂給你,看能不能解毒。這毒不就是因為我的血污染了你的刺青引起的么?俗話說得好,毒蛇出沒之處,百步內(nèi)必有解藥。我想試試總沒損失,說不定你喝了就能解毒�!�
阿勒坦劈手奪過匕首,歸鞘后遠(yuǎn)遠(yuǎn)丟開,嘴里卻叼著他的手指不放,用牙齒輕磨指節(jié),又拿舌尖舔舐指腹傷口。
蘇彥不由得想起之前那個被獸舌舔得濕漉漉的夢境,面紅耳赤地抽回手指,在衣擺上揩口水。
阿勒坦舔了舔唇間血跡。蘇彥觀察他的面色,問:“有感覺么?”
“有。”
蘇彥驚喜:“解毒了?”
“毒解沒解我不知道。但這里,”阿勒坦拉著他沒割破的那只手,按在自己腰下隆起的衣袍處,“很有感覺�!�
蘇彥一僵,渾身的毛都炸了。
他磕磕巴巴道:“阿、阿勒坦,我覺得也許還、還有其他辦法,我們再想想,想想……”
“烏尼格,你這是打算食言?”
“也不是……可是我……”
“烏尼格,你是不是從沒做過,心里害怕?不用怕,我也沒有�!�
“你沒有我才怕好嗎?!就看你這塊頭,萬一搞成什么血流滿地的兇案現(xiàn)場——”
“烏尼格,我說過不會傷害你,你不相信我?”
蘇彥被逼到?jīng)]轍,牙一咬、心一橫:“有沒有烈酒?給我來一壇!”
阿勒坦怔了片刻,起身走到門口的矮桌上取了個牛皮酒囊過來,拔開塞子遞給他。
蘇彥猛灌了半皮囊,感覺酒勁辛辣如刀,從喉嚨里一路直沖顱頂。他咳嗽幾聲,把酒囊塞回阿勒坦手上:“你也喝,喝光!”
阿勒坦把剩下的酒喝完了,臉不紅,心亂跳。
蘇彥紅了臉頰,斜乜他:“這么烈的酒,你怎么一點不上頭?再去喝一袋�!�
再喝三袋我也醉不了,倒是烏尼格,灌醉我真想搶著做丈夫嗎。阿勒坦似笑非笑地想著,過去又換了一袋滿的,繼續(xù)喝光。
喝得太急,酒力上涌,蘇彥身體有點飄。腦子還是清醒的,但又與平日的自己不盡相同,仿佛有些被束縛的、格外在意的、為顏面而死守的東西,都被這股酒氣麻醉了一樣。
他盯著阿勒坦看了許久,慢慢露出個滿意的淺笑:“長得真帶勁……算了,老子不虧!”
阿勒坦被他這一笑,渾身的血都要沸了,伸手去解他腰側(cè)系帶。蘇彥抓住他的兩根手指:“憑什么我要跟羊羔一樣等著被你剝光,換我來剝光你不行嗎?”
“行�!卑⒗仗购敛唤橐獾財傞_雙臂,“我的烏尼格,來剝光我�!�
酒不僅壯慫人膽,也壯色心,蘇彥手腳并用地爬過去,使勁扒拉圣汗的腰帶與衣襟,很快就把內(nèi)外兩層皮袍剝光了,只剩一條犢鼻短褲。
燈光灑在緞子一樣光滑的深色皮膚上,黃金ru環(huán)反射出se氣十足的微光,讓蘇彥口干舌燥。他把臉貼近了,嗅見一股淡淡的花草香氣,但又說不出是什么花草,只覺得甘冽好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胸�。骸啊苛擞停亢孟��!�
阿勒坦呼吸粗重,聲音有些暗�。骸笆怯蒙駱錁渲釤挸鼍�,泡入曬干后的扎蒙蒙花制成的圣油。來見你之前,我在冰河里沐浴過,用圣油涂遍全身,還多帶了些過來�!�
蘇彥暈乎乎地想:多懂事的患者,連潤滑都給自己備好。那他這個解毒救人的大夫就不好意思地上陣了。
下一刻,他扯下了阿勒坦的短褲,然后愣住,難以置信似的眨了眨眼,臉頰上酒意的酡紅瞬間褪去一半�!澳闼麐屵@是……要殺人��!”蘇彥打了個激靈,所有自我麻醉全部失效。
他猛地后退,朝穹帳門口連滾帶爬地逃走。
阿勒坦一把捉住蘇彥的腳踝,輕輕松松拎回來,像獵人逮住一只逃竄的狐貍。他用自己的軀體與四肢撐起個牢籠,圈住了瑟瑟發(fā)抖的獵物。
蘇彥快哭了:“我食言了,我反悔了,你找別人去!我死也不干,干了必死!”
阿勒坦第一次體會到因為天生大器而被嫌棄的滋味,默默嘆口氣,什么也沒說,低頭吻住了他的嘴唇。
第402章
送給我的愛人
蘇彥透不過氣似的深呼吸著,甘冽的花木香充斥鼻端,其中包裹著一股無形而又濃郁的雄性氣息,像穹帳外的熊熊篝火,要將他搖搖欲墜的抵抗吞沒。
阿勒坦輕咬他的嘴唇,試探地把舌尖探進(jìn)去沿著齒列來回舔,又含住他的舌吮吸,吻技生疏得很。但蘇彥依然被吻得神魂顛倒。他意識到,這與技巧無關(guān),純粹是一種身體上的、激素上的吸引,毫無理由,毫無理智,來自最原始的本能。
借著酒意,借著解毒的契機(jī),他向這股海潮般淹沒他的本能臣服。
蘇彥急促地喘著氣,伸手摟住阿勒坦的脖頸,去拽那些硌到了自己的首飾。
見他終于情動,阿勒坦心頭激蕩不已,率先一步解下自己的頸圈與眉勒丟在一旁,又用手指挑開他扎在額間的墨綠色發(fā)帶,下令道:“叫‘額日’,叫!”
蘇彥知道這是北漠語中妻子對丈夫的稱呼,死也不叫,陣陣發(fā)燙的身軀卻在衣袍內(nèi)難耐地扭動。
阿勒坦撕開他的衣襟,低頭咬住潔白的脖頸,像狼吻咬住了一只小羊。蘇彥感到些許疼痛,同時因為這個略顯粗暴的舉動,體內(nèi)的情欲之潮更加洶涌。
別怕,我會溫柔行事,不會弄疼你。曾經(jīng)的許諾猶在耳畔,蘇彥暗罵:放他娘的狗屁,沒動真格前一派人模人樣,上了床就是頭野獸!
可他卻被野獸咬得渾身發(fā)顫,連腳趾都蜷縮起來,白玉肌膚浮起一層薄而旖旎的粉色,嘴里情不自禁地嗚咽有聲。
阿勒坦松開牙齒,滿意又愧疚地舔了一下他脖頸上兩排清晰的紅印,低聲道:“這是給新娘的烙印,后面我不會再咬了�!�
烙印?當(dāng)是自家新買的牲畜不成!蘇彥于情熱中冷笑一聲,沿著身下柔順的皮毛往下滑動,抬頭咬住了阿勒坦的胸肌——連乳頭帶乳環(huán),全都含進(jìn)了嘴里。
他用牙齒磨咬著對方早已硬挺的深色乳頭,又用唇舌拉扯那枚扣在乳尖上的金環(huán),肆意玩弄。飽滿結(jié)實的肌肉,觸舌生涼的乳環(huán),在他口中猶如盛宴一般致味紛呈。
耳邊聽見阿勒坦低沉的喘息聲,蘇彥像報復(fù)又像迷醉似的用力咬了一口,果不其然聽見一聲忍痛的悶哼,心下莫名涌起了駕馭的欣快感。他抬眼望向阿勒坦,舔了舔唇角血絲,不甘示弱地說道:“這是給新娘的烙印,后面我不會再咬了�!�
阿勒坦這一刻真把他愛進(jìn)了骨子里,斷斷續(xù)續(xù)笑起來:“烏尼格,烏尼格……”他一手抱著半身赤裸的蘇彥坐起,一手剝掉了對方的長褲小衣。
蘇彥下身乍離衣褲,先是發(fā)涼,緊接著貼上了一根燙熱的巨物。
他吸著冷氣低頭看,阿勒坦胯下已然完全勃發(fā)的陽物,在神樹刺青的圍繞下,從淺銀的恥毛間直挺挺地立起來,色作黝黑,與他雪白的腿肉對比,視覺沖擊力近乎殘暴。不需要靠任何猙獰的形狀與浮突的青筋來增添震懾力,光是其駭人的長度與粗細(xì),就足以令蘇彥觸目驚心,險些叫出聲來!
蘇彥驚惶地?fù)u著頭,語無倫次道:“不要、不要……這太可怕了!我會死的……”
阿勒坦心疼蘇彥的恐懼,卻并不認(rèn)同——烏尼格是他的命定伴侶,他們的結(jié)合是上天注定,他能長成這樣,對方就能容納,鏡圓璧合,天經(jīng)地義。
但蘇彥嚇得臉都白了,原本半勃的陽物也徹底萎靡。阿勒坦不忍太過強(qiáng)迫,便從衣袍堆內(nèi)摸出個小金瓶子,將內(nèi)中半凝固的圣油倒了些許出來,在指間搓得化開。
一股甘冽的香氣隨時彌漫開來,在被帳外篝火與帳內(nèi)情欲熏熱的空氣中浮動,吸入肺腑間安撫心緒之余,竟比上好的春藥還要催情。
蘇彥深深吸氣,看著阿勒坦將兩人的要害攏在手掌內(nèi)。沾了油的陽物彼此來回摩擦,又被粗糙的掌心包裹擠壓,快感壓倒了恐懼,逐漸攀升,他的陽物硬成一支挺秀漂亮的紅玉柱,與個頭大了將近一倍的黑龍廝磨追逐。
阿勒坦自瀆的手法駕輕就熟,另一手還能抽空去撫摸蘇彥的腰背,很快就對那兩瓣圓潤臀肉愛不釋手,揉捏個不停。蘇彥被他揉得前方火熱脹硬無處可埋,后方酥軟空虛無物可容,前后都不得勁。
窩火之下,他用力推阿勒坦的胸膛:“躺下去,向后躺�!�
上次他也這么說,阿勒坦照做了,結(jié)果被他虛晃一槍,爬上窗臺以命相脅。這回阿勒坦吸取了教訓(xùn),躺是躺了,但兩手扣在他的胯部,掰開他的臀縫就往自己陽物上按。
蘇彥抗拒地向后縮,繼而伸手去探對方的會陰,摸到一兜脹鼓鼓的囊丸,逗趣地揉搓幾下,又把指尖探向?qū)Ψ骄o閉的后穴。
剛觸碰到穴口的皺褶,阿勒坦一把將他掀翻在皮毛褥子上,恍然道:“原來真是那里?多謝你指點�!�
蘇彥自食苦果,眼前發(fā)黑,下一刻雙腿就被曲起來折向前胸,臀間門戶大開。
“抱著膝蓋,烏尼格。我想見識你身體的每一處……”
聽見身后傳來的低語,他羞恥得閉上雙眼,咬牙道:“有什么好看的,別亂摸……別舔那里!啊——”驚叫聲中不僅帶著恐慌,更透出一股失控的情欲與不自知的魅惑,宛轉(zhuǎn)微纏的尾音令人心旌搖曳。
“不能舔嗎。”阿勒坦遺憾地抬起頭,改用手指去揉摩那處殷紅小穴。他的手上滿是滑膩膩的精油,輕易就擠進(jìn)去一根,四下摸索。被濕熱與柔軟緊密包裹的觸感讓他著了迷,他的陽物飽脹到微微發(fā)痛,迫不及待要尋一個歸宿。
碩大的龜頭剛抵在穴口,蘇彥就嚇得雙眼圓睜,掙扎著用腳踢他,叫道:“不要進(jìn)來,不要!”阿勒坦沒奈何,強(qiáng)忍著欲望安撫他:“好,不進(jìn)去,我只用手�!�
他把蘇彥翻成俯臥的姿勢,一臂斜斜地承托在對方肩膀與胸膛下方,另一只手溫情地?fù)崦蟊撑c腰身。蘇彥覺得自己像只幼畜被主人挾抱在臂彎,肚皮貼著柔滑的皮毛毯,安全又有依靠,緊張的神經(jīng)逐漸放松下來。
阿勒坦的手游弋到他的臀間,擠進(jìn)兩根手指,來回調(diào)弄,耐心擴(kuò)張后又多加了一指。蘇彥閉眼,咬著阿勒坦的手臂,用鼻音哼哼唧唧。腸道內(nèi)某處關(guān)竅被無意間戳到時,鼻音陡然變成了泣音,他扭動腰臀,很自覺地拿那一處去蹭對方的手指。
“弄這里,你覺得舒服?”阿勒坦低頭吮咬他的后頸。
蘇彥的羞恥心向情欲投了降:“舒服……再快一點,用力點……嗚啊�。 北蝗鶐е怖O的手指同時侵襲要害,他在鼓脹到炸開的快感中急促地叫出聲,后穴涌出一股清澈的、微帶粘稠的熱液,與精油混合后,從阿勒坦的指縫間源源不斷地往外滲,把身下的紫貂皮打濕了一片。
阿勒坦再也忍耐不住,抽出手指,覆身而上,將陽物抵在他穴口緩慢而堅定地推進(jìn)。
蘇彥感覺自己要從腿間被撕開兩半,不由自主地往前爬。阿勒坦用一只手就扣住了他的雙腕,手掌扶著他的腰腹,向上托起,把他從俯趴擺成了跪趴的姿勢。
“你上次說,不喜歡這個姿勢,感覺自己像牲畜一樣……”阿勒坦呼吸粗重,熱而馥郁的氣息灑在他頭頂,嗓音因情欲而嘶啞,“可在床上當(dāng)兩頭牲畜有什么不好?拋棄為人的一切束縛,盡情交媾,只有在這個時刻,你才能真正體會到……這具身體能帶給你多大的愉悅……”
蘇彥的情欲因他的這番話燒得更烈,后穴也濕軟得一塌糊涂。阿勒坦的陽物終于插進(jìn)了一個頭,把穴口周圍的皺褶全撐平了。穴口殷紅的皮膚被撐得極薄,成了一圈微微透明的淺紅,緊箍著非人般粗大的黑色柱身,與白里透粉的臀肉對比鮮明,阿勒坦俯視著這一幕綺景,血脈賁張。
“我不行了……”蘇彥哽咽哀求,“阿勒坦,你可憐可憐我,別再進(jìn)來了!就這樣吧……”
阿勒坦心里萬般憐惜,身體上卻強(qiáng)勢無比,指腹揉摩著穴口附近的皮肉,說:“可以的烏尼格,你能容納我,放松點……”
蘇彥極力放松肌肉,感覺對方趁機(jī)又推進(jìn)了一截。脹裂感從后穴延伸向小腹,他再次哀叫求饒,一會兒“快死了”,一會兒“別殺我”,哭得滿眼是淚。
阿勒坦看了看猶在臀外的半截陽物,無奈地嘆口氣,淺淺地抽動起來。
后穴與腸道把他的半截陽物裹得極緊,卻毫不干澀,是一種泥濘的、肉欲的濕滑,內(nèi)壁熱得厲害、軟得驚人,隨著他的入侵層層絞纏,又因著他的退出吸吮挽留。阿勒坦從未品嘗過如此美妙的快感,簡直要將他過往二十二年的人生體驗全部傾覆,又仿佛在告訴他,禁欲這么多年等來的這一刻,有多么值得。
他情不自禁地按緊著身下之人的腰胯,加速抽插,任由對方被他頂?shù)萌眍嵤�、尖叫不已�?br />
蘇彥好似被火熱而巨大的刑具貫穿下身,卻說不清是疼還是爽,關(guān)竅處被重重碾壓、來回?fù)v撞的極致快感,伴隨著連胃都要被頂穿的恐怖錯覺,令他止不住地呻吟與尖叫,渾然不知自己都說了些什么求饒的話。
但顯然服軟并無作用,后方陽物越插越深,最后隨著一下頂撞,盡根沒入他的體內(nèi)。蘇彥渾身遽震,腦中斷了弦似的一片白,而這片空白的虛無又被難以負(fù)荷的快感炸成齏粉。
他茫然低頭看向身體,見小腹處薄而均勻的肌肉下,清晰地勾勒出另一個男人陽物的形狀。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引得身后男人一陣顫抖,將他背對著抱坐起來。
這個姿勢使得埋在他體內(nèi)的陽物更加凸顯,隆起的端頭在肚皮上頂出一個半圓弧度,蘇彥在昏厥的邊緣大口吸著氣,向后緊緊靠在了阿勒坦雄健的胸膛上。
阿勒坦跪坐著,低頭舔吻蘇彥汗?jié)竦哪橆a,一手揉捏他胸前漲紅的乳珠,一手套弄他腿間筆直的陽物,擺動腰臀上下抽插,使得懷中之人的小腹也像裹著肉套般反復(fù)凸起。
蘇彥雙手使勁抓著阿勒坦的大腿,瓷白指尖扣入油黑的肌肉,仰頭承吻。
他的高潮來得猝不及防,鈴口噴出的白液甚至來不及被對方手掌盛掩,一股股地射在深青色的皮毛褥子上。仿佛被拋到快感巔峰后層層跌落,陽物接連吐了七八下,方才抖動著軟垂下來。
阿勒坦知道出精時刻的身體最是敏感空乏,于是停歇片刻,等他這股低潮的余韻過去,方又將他擺了個雙臂環(huán)抱膝蓋的姿勢,抱著他站了起來。
蘇彥發(fā)出一聲驚呼,卻被阿勒坦牢牢端住。這個姿勢將他曲腿蜷抱的身體完全寄放在另一個男人的雙臂間,后背貼著對方胸膛,只兩瓣臀向下落去,把對方高聳的陽物夾得更緊、吃得更深。
他被毫不留情地占有,被強(qiáng)硬地釘入靈魂深處,像體內(nèi)一道從未叩響過的大門轟然打開,在眩暈中想要干嘔,又在對方開始抽插時,奮不顧身地投入沒頂?shù)那橛顺薄?br />
阿勒坦只覺陽物抵達(dá)了個前所未有的深度,如同頂開一處軟熱而神秘的旋渦,龜頭被渦流強(qiáng)有力地旋吸著,險些一泄如注。他猛地退出小半截,狼狽地喘了幾口氣,隨即不甘兵敗卷入重來,一捅到底后猛烈沖刺,腰胯快速撞擊臀肉發(fā)出“啪啪”脆響。
他將那處銷魂地當(dāng)做易守難攻的堡壘,以狂風(fēng)暴雨的威力發(fā)動攻勢,把倚仗天塹的對手打得潰不成軍。
蘇彥被捅到快要散架,嗓子也叫啞了,最后被無休無止的洶涌快感沖刷至失神,在最后幾下強(qiáng)力沖撞中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蘇彥幽幽轉(zhuǎn)醒,發(fā)現(xiàn)自己整個兒側(cè)身躺在阿勒坦的身上,側(cè)臉枕著他的胸口,手臂搭在肩頭,連腿也纏在對方大腿間。
后庭因為摩擦過度,火辣辣地腫痛著。阿勒坦的手臂環(huán)過他的腰臀,指尖在翕張的穴中輕柔撥弄,將灌注在內(nèi)的白濁一點點引出。穴口被肏成一張合不攏的小嘴,這會兒尚未完全閉合,手指進(jìn)出其間,便攪出了魚兒嚼水般淫糜不堪的微響。
嘴上叫著“不行、進(jìn)不去”,結(jié)果不僅連根吞下,還很沒出息的被肏暈了……蘇彥耳根燒得通紅,揪住阿勒坦胸口的乳環(huán),來回拉扯泄憤。
阿勒坦嘶了一聲,沉聲問:“你喜歡?我?guī)湍阋册斠粚�。�?br />
“我才不要穿環(huán)�!碧K彥懶洋洋地拖著沙啞的嗓音,“但我喜歡看你穿環(huán)。耳環(huán),乳環(huán),什么時候也穿個臍環(huán)?”
阿勒坦認(rèn)真思考了一下,說:“等回去后我就去穿�!�
蘇彥隨口一說罷了,不料他反應(yīng)這么積極,失笑道:“你們衛(wèi)拉特人是不是喜歡把全阿爾泰山的黃金都掛在身上?”
他在旁邊的皮毛叢里摸到個嬰兒手鐲大小的金環(huán),兩三指寬,并非純金打造,內(nèi)側(cè)是皮革質(zhì)地,外圈鑲嵌光滑圓潤、粒粒凸起的金珠與玉珠,拉一拉還有點彈性�!斑@又是什么環(huán)?”他有些好奇。
阿勒坦忽然來了精神,支起臉看他:“你想試試?斡丹說這是好東西,但我還沒用過�!�
蘇彥頓時生出不祥預(yù)感,立刻放下金環(huán):“不,我不想試。”
“來吧,”阿勒坦意猶未盡地拍了拍他的臀肉,“試試總沒損失�!�
“不試!我渴死了。”蘇彥手腳酸軟地往門口矮柜去,起身時因為腳底虛浮無力趔趄了一下,殘留的絲縷白液從穴口流出。
阿勒坦看得眸色深暗,腿間半勃的陽物再度抬頭,轉(zhuǎn)眼又是怒發(fā)的一大根。他將那枚鑲金嵌玉的革環(huán)套在陽物上,一端正好卡著龜頭下方的冠狀溝,掠食野獸般從后方撲倒了蘇彥。
即將閉合的穴口再次被撐到極限,入侵的巨物更帶了一圈光滑浮凸的硬珠,在陽心處來回研磨。蘇彥被折騰得魂飛天外,魄散九霄,只能不斷哭求“饒了我”“不做了”“你真要肏死我”,最后喊破了音,唯剩沙啞的呻吟,在帳中隱隱飄蕩。
阿勒坦還記得蘇彥說口渴,但又不舍得抽離片刻,便抬起他的雙腿勾在自己腰側(cè),挺動胯下長鞭,驅(qū)趕羊群似的促使他雙臂撐地往前爬。
蘇彥滿心羞恥更兼刺激,邊哭邊爬,短短五六丈路歇了三輪射了兩次,期間又被阿勒坦撈起來狠命頂弄,好容易挨到矮柜邊上,已經(jīng)癱軟在地動彈不得。
阿勒坦心疼壞了,把他抱在懷里溫柔撫慰,又含了馬奶酒一口口哺喂。蘇彥好容易緩過氣,咽下口中乳白酒液,喃喃道:“阿勒坦,你這頭畜生……”
“烏尼格,烏尼格你原諒我�!卑⒗仗挂幌乱幌伦奈撬拿佳郾橇�,坦率地討求諒解,“我一看你就忍不住,做起來就沒個完。下次我一定溫柔行事,你說停就停。”
我信你個鬼!蘇彥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虛抬手掌作勢扇他,以示憤怒。
阿勒坦握住他的手掌,按在自己臉頰上,滿心歡喜地說:“隨便你摸�!�
……
“……幾點了?”蘇彥迷迷糊糊打了個短暫的盹兒,忽然驚醒過來,改口問,“什么時辰了?”
阿勒坦一動不動地充當(dāng)他的床枕,直到蘇彥醒來,才隔著搭蓋的狐裘摟住了他的腰身,答:“辰時將半�!�
“天快亮了啊�!碧K彥惆悵地輕嘆口氣,“我該動身了�!�
阿勒坦低頭蹭著他的短發(fā):“不急,太陽還沒出山。”停頓一下,又皺眉道,“我不想放你走。與我一同回去吧,我?guī)慊丶亦l(xiāng)看看。你若更喜歡旗樂和林,我就依你說的,把黃金王庭遷到那里�!�
蘇彥此刻幾乎忘記了解毒的初衷與心懷的使命感,很想回答“好”,但在下一秒立刻清醒過來:“可我必須要走。等我做完該做的事,再回來看你�!�
阿勒坦沉默許久,說:“你不要騙我�!�
“不騙你�!碧K彥自嘲地一笑,“實話告訴你,我從沒喜歡過男人,一直以為自己是直的�!�
阿勒坦道:“我不知道自己喜歡的是男人還是女人,直到遇上你。那么你現(xiàn)在呢?”
蘇彥猶豫片刻,不太確定地說:“應(yīng)該還是直的。我沒想與別個男人做這種事�!�
“——與我呢?”
“……還是別做了,嚇得要死��!”
阿勒坦笑起來,拍著他的后背,輕輕哼起了歌兒。蘇彥聽不懂北漠語的歌詞,只覺曲調(diào)亢朗悠長,充滿了草原風(fēng)情,被他用雄渾的聲音低聲哼唱,十分動人。
他唱完一遍,蘇彥問:“歌詞是什么意思?”
阿勒坦用漢語又唱了一遍:
“飄飄欲舞的輕美青絲,好像流蘇的寶傘隨風(fēng)旋轉(zhuǎn);
月光明亮的兩只眼睛,好像結(jié)緣的魚在水中嬉戲;
望著我的動人神色,好像天上的甘露滴滿了寶瓶;
對我綻開的笑顏,好像山頂上盛放的雪蓮花瓣……”
“唱誰呢�!碧K彥有點難為情地嘟囔,“歌詞盡瞎編……我又沒留什么青絲長發(fā)�!�
阿勒坦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接著唱:“啊,我的小公馬,一身具備了八吉祥徽,無疑是一匹舉世無雙的寶馬�!�
蘇彥怔住,意識到被對方耍了,登時老臉泛紅,坐起身用拳頭狠狠捶他。
阿勒坦接住他的拳頭,愛惜地包裹在自己掌心,注視著他繼續(xù)唱:“愿將這舉世無雙的寶馬,送給我舉世無雙的愛人,載他緩緩離開我的目光,接他飛一樣回到我的身旁�!�
銀狐裘滑落,蘇彥赤著白皙的身軀,騎在深色魁偉的雄馬身上,俯身低頭,用嘴唇輕觸那雙流金的眼瞳。
“你的毒會解開的。”他用極小的聲音說,“阿勒坦,保重,等待你我重逢的那一天�!�
阿勒坦驀然怔住了。
像卷起一陣極天的罡風(fēng),將籠罩著回憶的迷霧沖擊得七零八落,最終緩緩散去。
他想起初見的那個午后,秋陽暖暖地照著溪邊木橋,坐在溪石上敞開雙腿的少年書生,蹙著忍疼的眉尖。
想起送出去的綁腿與牛皮酒囊,火光中觸摸他刺青的手指。淺青色發(fā)帶從長發(fā)間解下,放在了他的手掌上。
想起請過的鍋茶,與被請的蒿子面。氈帳里討價還價的唇槍舌劍。
想起在銘國靈州的清水營,他因中毒而徘徊在生死之間,用自身鮮血喚醒他刺青內(nèi)藥力的少年官員,對他懇求與命令的一句:阿勒坦,活下來!
他想起了全部的往事,和一個藏在心底整整三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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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晏暗嘆口氣,朝床榻走去。
阿勒坦仍在昏迷,臉色較之前更加灰敗枯槁,體內(nèi)的生機(jī)似乎每時每刻都在流失。毒性只是暫時被壓制,就像一條蟄伏的蛇,隨時準(zhǔn)備氣勢洶洶地反撲。
蘇晏撥開他的衣襟,又看了一眼腹部的染血刺青,心里生出了個荒唐的祈愿:希望那棵位于世界中央的神樹真的存在,并且在這一方縮影上顯靈,救活阿勒坦。
他忍不住再次伸手觸摸。刺青微微發(fā)熱,仿佛要將指尖吸進(jìn)去,給了他一種被無形力量牽引的錯覺。
攏好衣襟,蘇晏俯身在阿勒坦耳邊停留片刻,宛如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