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如此一來,薛笑人失落之余,卻也感受到了自由,他一手創(chuàng)辦了江湖上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殺手組織,在黑夜中行事,不知多少人死在他所培養(yǎng)的殺手手中。
反觀他的大哥薛衣人,天下第一劍客又如何,薛衣人的親子薛斌不一樣成了不愿習(xí)武的紈绔,他連日后繼承衣缽的人都找不到。而薛笑人卻培養(yǎng)出了江湖上的第一殺手,中原一點紅。
終于,薛笑人有值得驕傲的地方了,他有一樣比過了他的哥哥。只是有些事,一旦開了頭,就沒有回頭的時候了。
薛笑人似乎將自己分成了兩個人,一個人在白天癡傻無明做事毫無章法,一個人在黑夜殺伐果決執(zhí)掌他人生死,他沉溺于這種生活之中無法自拔。
直到一個人的出現(xiàn),楚留香啊,薛笑人欣賞他是個人才,可是楚留香太過正直不能為他所用,不能為他所用的人才便沒有存在的價值了。所以,才會有殺手幾次三番的想要楚留香的命,而現(xiàn)在一切都結(jié)束了。
薛笑人掌控了這么多年他人的生死,這一次他也同樣掌握了自己的生死。
他當(dāng)著薛衣人的面自盡了!
可是薛笑人分明什么都有了,他也證明了自己并不比哥哥差,只是他累了,也不愿意再連累薛衣人的名聲了。所以,他選擇了了斷自己的性命。
楚留香在一邊看著這場不可思議的戲碼,而巫行云卻一點都不感到意外。其實,巫行云與薛笑人交過手了,巫行云也只比他略強一點罷了。劍是薛笑人拿來的,他本想讓薛衣人殺了楚留香,只可惜巫行云尋來了。
薛笑人本就做好了兩手準備,但當(dāng)他看見巫行云的那一刻,他便決定了他要選第二條路,他也倦了。
薛笑人死了,可他也帶走了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將隨著他的死,永遠的石沉大海。
那就是薛衣人的兒子薛斌正是他手底下的殺手之一,而且武功絕對不弱旁人�?蓢@薛衣人還在為自己兒子的紈绔感到無奈,感慨自己百年之后無人傳承衣缽。卻沒有想到他的弟弟和兒子,似乎都走上了同一條路。
薛衣人看上去很傷心可也很冷漠,他提著劍看向了楚留香和巫行云,“我二弟死了,我總也要給他一個交代才是。”
聽著這話的意思,竟然是將薛笑人的死歸結(jié)到了他們身上,薛衣人一下子失去了自己相伴多年的兄弟,即使再怎么樣,薛笑人還是他的親弟弟。
歸根到底其實薛衣人才是讓薛笑人走上這條不歸路的罪魁禍首,可他現(xiàn)在不得不自欺欺人的想著,若不是楚留香和巫行云的到來,這一切就不會被戳穿,而薛笑人也不會選擇自盡。
薛衣人會動手,這完全在巫行云的意料之中,別說是薛衣人如此,便是她說不得會比他更瘋狂。
在薛衣人的劍下,楚留香根本沒有還手的余地,只因為他的劍太快了。從前,楚留香不是沒有跟其他用劍的高手比試過,即便那些人比薛衣人年輕太快,卻絕沒有一個人的劍能夠快得過眼前這一把。
然而,這把劍出乎意料的被巫行云擋住了,巫行云看似淡定從容的外表下也第一次為一個人的劍法而感到驚愕,這個人絕對是一個強敵,強大到此時的她也決計勝不了他。
只是,巫行云有非勝不可的理由,楚留香。
說來也是好笑,巫行云在天山待了那么多年,手下那么多人,她將自己擺得太高了。而且便是當(dāng)年他們師門之間,也無一人將她逼到如此地步,她也從未感受到如此酣暢淋漓的滋味。
要知道,以前跟師父師弟師妹們交手時,彼此都洞悉對方的招數(shù),知道對方的弱點,是以總是專攻對方的命門。時日久了,倒也無趣。今日遇上薛衣人,對巫行云來說,當(dāng)真是一件幸事。
就在雙方打得難舍難分的時候,薛衣人收了劍,巫行云也收手站到了一邊。
“你很好�!�
“我本來就不錯�!�
楚留香站在一旁,一聽這話著實有些耳熟,這不是當(dāng)初他同巫行云之間的對話嗎?
薛衣人知道巫行云打不過他,可若是拼上性命,總歸難逃兩敗俱傷的局面。他再是用劍的高手,可他心中如何能夠沒有掛礙,薛笑人死了,可他還有嫁出去的潑辣女兒和待在家里一事無成的紈绔兒子,沒有他,他們會如何?
所以,薛衣人選擇了放過他們,也算是放過自己。他如何能不明白薛笑人那么做的原因,只是終歸是遲了。
薛衣人抱著薛笑人的尸體回家了,而楚留香也同巫行云一道離開了。
只是等他們回到了住處,巫行云進門的第一件事便是吐出一口血來,嚇了楚留香一跳。
“小云兒,你這是?”
“不礙事,一時用盡了內(nèi)力罷了,調(diào)息一會兒就好了�!�
巫行云說得輕松,只是事情哪里有她說得那么簡單。巫行云心氣何其之高,她知道薛衣人有心放過他們,也是愛惜人才之意,只是她卻不肯讓自己有一絲一毫落了下風(fēng),便是這一口血也得回來再吐。
對此,楚留香怎能不知,他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她永遠都是這般,叫人又愛又惱!
作者有話要說:
沖鴨!
第263章
巫行云與薛衣人一戰(zhàn),
雖說是頗費了些心力,吐了口血,可到底沒有大礙,
不過是調(diào)息片刻便好多了。這也讓楚留香跟著放心了不少。
薛笑人之事,關(guān)系到江湖中的殺手組織,
楚留香苦苦追尋了很久的謎團終是被破解了。原本真相是要大白于天下才好的,
可是看薛衣人的樣子,這件事終歸是不能大肆宣揚出去的。
好在殺手組織的幕后操控者薛笑人死了,
這組織也算是名存實亡了,再不會如以前一般了。
至于楚留香和巫行云追查了許久的左明珠借尸還魂一事,也該是有個了結(jié)了。
薛斌再是紈绔,可薛笑人是他二叔,
薛笑人死了,
他總歸是要出現(xiàn)薛家莊的。
守株待兔,未為不可。
許多事一直暗中查探,
多是沒有進展的,
如今一想倒是不如直接找到當(dāng)事人問問清楚。這般一想,左明珠與薛斌不是說兩情相悅嗎?既然左明珠裝瘋賣傻,那么倒不如從薛斌這邊切入。
喪禮之時,
楚留香與巫行云一同去了薛家莊,
薛衣人是守諾之人,他那日既然說過了不會與他們再做計較,此時見了他們二人也不曾多說什么,更不會像那日一樣與他們動手。
薛斌果然是出現(xiàn)在了薛家莊,楚留香瞅著無人之際,
私下找到了薛斌,問起他與左明珠的事。
薛斌倒是不曾遮掩兩人之間的感情,
可是說到左明珠假死還魂,他卻是一問三不知。若非先前巫行云的人查到他藏匿了施茵,楚留香怕是會相信他的話。
果不其然,楚留香一提起施茵,薛斌便變了臉色,楚留香再問時,薛斌終是開口了。
“施家原是想要將施茵嫁我為妾,她自個兒喜歡上了一個叫葉盛蘭的戲子,便想著與他私奔。我本無所謂這門□□,便隨他們二人去了。原本他們約定施茵假死之后,葉盛蘭去將施茵帶出,可不曾想葉盛蘭一時間沒了蹤跡,我便只好按照葉盛蘭的囑托替他救出施茵。
至于左明珠,我們初見便是一見鐘情,無奈兩家世仇,終究無法結(jié)成良緣。本想著就此放棄,可施茵與葉盛蘭鐘情私奔一事,給了明珠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施家奶娘的幫助下,她與張神醫(yī)便串通好了來了一出借尸還魂的戲碼。日后,她以施茵的身份嫁給我。
這些事便是你想知道的實情了�!�
薛斌開口了,楚留香卻對他所說的半信半疑,只是他放棄了再次追查的機會。
花金弓算是賣女求榮,施茵既然已經(jīng)假死離開了施家,想來是做好了決定的,楚留香總不好再將施茵推回火坑里,故而對此事楚留香并未向外透露一字半句的。
可左明珠的事,楚留香卻是不打算瞞著左二爺?shù)模思腋概g的事,還是他們自己處理的好。
等到楚留香再回到擲杯山莊的時候,左二爺比之前他們相見時又蒼老了許多,左明珠卻早已不在府中了。
楚留香問及原因,左二爺是無可奈何啊!
原來楚留香查詢此事已然是用了最快的速度,這前后加起來也有一個月了,可就是這么短短的時間里,左明珠尋死覓活,一口咬定了自己是施茵,再加上有張神醫(yī)從旁說話。左二爺雖然心里不承認,但是也接受了自己女兒的身體里是別人靈魂的事實。
施家莊施茵已經(jīng)死了,左明珠卻還活著,可左明珠卻口口聲聲的說自己是施茵。
如今,左二爺信了左明珠的話,便是對方不再是自己的女兒了,自己的女兒也真正的離開人世了,可他一片愛女之心怎么能忍受女兒的身體受到損傷呢?
是以,瞧著左明珠奄奄一息的模樣,整日里想著法子的要離開擲杯山莊,左二爺心疼過了,也被折騰夠了。
他是真的累了,便放左明珠離開了。
楚留香回來的時候,左明珠走了已經(jīng)有兩三日了,看著左二爺憔悴的樣子,楚留香心里頗不是滋味�?杉幢闶窃俨蝗绦�,楚留香也還是選擇了告訴左二爺實情,他有權(quán)利知道真相。
若是楚留香瞞著,或有一日左二爺自己知道了真相,想起女兒如此,自己結(jié)拜兄弟如此,卻無一人可信,怕是會一下子要了他的命��!
楚留香以為左二爺愛女之心拳拳,為了女兒甘愿付出一切,知道事情的真相肯定會把女兒找回來的,可是這一次他卻猜錯了,左二爺并不打算把女兒找回來了。
“兄弟啊,若不是你直言相告,我怕是要一輩子被蒙在鼓里了。折騰了這么多日子,我早就累了,既然她不愿意做我的女兒,那便讓她做別人的女兒罷了。”
愛女如命的左二爺能說出這樣的話,可見也是傷透了心。
左二爺與亡妻情深似海,妻子死后,他便再未動過續(xù)弦的念頭,兩人唯一的女兒也是如珠似寶的養(yǎng)育了這么大。為了女兒,左二爺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僅僅是因為左明珠的這一場假病,左二爺不知費了多少銀錢,天南地北的找尋神醫(yī)為她治病,日日殫精竭慮,卻只為換取女兒的這一點生機。
可誰曾想,到頭來竟然是自己的寶貝女兒為了和仇人之子在一起,故意欺騙自家老父,甚至愿意頂著別人的名頭,不再做自己的女兒。
左二爺有多疼愛左明珠這個女兒,此時就有多傷心,可他竟然不想把女兒找回來了。
與其說是失望,也不如說是成全女兒,擲杯山莊與薛家莊的世仇不可能被輕易消除,可如果這樣能夠讓女兒如愿以償,左二爺便咬著牙認了,只是從此他便沒有女兒了。
楚留香沉默了,或許他若是不曾摻合進來,左二爺一直被蒙在鼓里還幸福些,至少不用面對如此殘酷的真相。
只是,每個人都有知道真相的權(quán)利,不應(yīng)該被剝奪。
左二爺看著跟在楚留香身邊的巫行云時,總有種看見小時候的左明珠的感覺,乖巧伶俐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啊,一時間左二爺老淚縱橫,哭得稀里嘩啦的。
巫行云最是厭煩人家哭哭啼啼的,可此時她倒是一動不動,任由左二爺抱著她一頓痛哭。這要是從前,興許巫行云早一腳把人踹開了。
可今日,巫行云如此,不僅僅是看在楚留香的面子上,也是看在左二爺對女兒的一片疼愛之心上。
巫行云是孤兒,沒有父母,情感淡泊,可她有師父。原本有些事早該隨著時間被塵封的,可是自從遇見楚留香之后,許多藏在記憶深處的事又浮現(xiàn)了出來,或許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只是一個人太孤單太冷清了,那些往事無時無刻不再提醒她,巫行云,你只是個孤家寡人。
巫行云沉默著抬眼,正好撞進了楚留香的眼里,好在有一個人溫暖了她。
這世上總有人不珍惜自己擁有的,非要舍棄所有去追尋別的,卻不知她所追尋的比不比得上她放棄的。
楚留香和巫行云離開了,巫行云一如往常冷著一張臉,楚留香瞧著也不算多歡喜。原來左二爺抱著巫行云哭了一通不算,還說要認巫行云做女兒。
楚留香是你兄弟,你卻要我做你女兒?太過分了,這差輩分了,你知道嗎?
姥姥的便宜是這般好占的嗎?
許是楚留香及時察覺到了巫行云的臉色,便將巫行云的事選擇性的透露了一些告訴左二爺,巫行云也并沒有阻止。
開玩笑,再攔著她就要變成別人的閨女了!
知道了巫行云修煉功法的特別之處,左二爺?shù)挂矝]有再想著什么收個義女的事了,明顯好了一些的神色又變得憔悴了。
巫行云再是不忍心也不能叫他占了這么個大便宜去,那以后楚留香這小子豈不是要上天了。
楚留香多么眼尖的一個人吶,小云兒最是心軟了。
后來,在楚留香的說和下,左二爺與巫行云結(jié)拜做了兄妹,楚留香頭上倒是多出個姐姐來了。
楚留香有些無奈,原是為他們二人說和,誰曾想倒是將自己搭進去了。只是,他們能夠開心,他矮巫行云一頭便矮一頭,左右他在巫行云面前總是被欺壓的那個。
離開了擲杯山莊,楚留香并沒有急著回住的地方,反而是與巫行云一道悄悄去了施家莊,只因他們都想知道左明珠如今怎么樣了。
花金弓正因為女兒死了,不能和薛家莊聯(lián)姻了,卻突然冒出個自認是她女兒的左明珠�;ń鸸c左二爺素來不對付,如今多了個可用的棋子,還可以氣一氣自己的老對頭,何樂而不為呢?
至于左明珠到底是不是施茵,這對花金弓來說根本就不重要。一個連親生女兒都不看重的人,對于一個可能是自己親生女兒的人又能有多上心呢?
不過,大概是和薛家莊的聯(lián)姻又有希望了,左明珠在施家莊的日子一點都不比在擲杯山莊差,花金弓還每日噓寒問暖的,是以左明珠歡喜極了,全然想不起自己的老父親了,只一心等著薛斌來娶她。
施茵死了,左明珠也死了,所以現(xiàn)在的左明珠既做不了左明珠,也做不了施茵,只能另取了個名字,喚做施明珠。
只是,這個明珠再非是掌上明珠的明珠了。
就連施茵這個親生女兒都只有做妾的份,更何況明珠這個女兒呢。
薛斌執(zhí)意為自己的二叔薛笑人守孝三年,薛笑人無子,他這么做,薛衣人也是贊同的。
三年后,施明珠嫁給了薛斌為妾,得了自己兩情相悅的夫婿,卻不曾想苦盡未必甘來。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走一章劇情,估摸著還有一兩章就要完結(jié)了。下一卷寫妙僧無花,大約是個比較刺激的劇情,畢竟倆都不是啥好人。感謝在16:25:16:49: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木子
7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264章
是夜,
月光如水,漏夜清寒,院子樹影斑駁,
白日的一切喧囂繁華就此消散,留下的或許只有孤寂。
這時候,
月下對飲比月下獨酌來得更愜意,
只是眼下屋頂上的這兩人之間的氣氛卻似乎談不上愜意二字,反而充斥著淡淡的離愁。
“四十年的女兒紅,
滋味如何?”
這酒是巫行云找來的,此時便是她在問他,一雙美眸含水,楚留香卻生出一種沖動奪下她手中的酒,
無他,
實在是瞧著她小姑娘的模樣罷了。
“酒香醇厚,滋味甘洌,
著實是好酒啊,
今日可算是托小云兒的福了,才叫我有此機會能夠品嘗到如此美酒。”
楚留香細細品著杯中的美酒,姿態(tài)優(yōu)雅卻透著瀟灑不羈。白衣在風(fēng)中衣袂飄飄,
月下那張俊美的容顏恍然若仙。
巫行云注視著楚留香的臉,
心道:只要他想,他總能說出世上最動聽的話。
“今日,我們便一醉方休,如何?就當(dāng)是為我送別�!�
卻原來巫行云永遠不懂得如何婉轉(zhuǎn)迂回,從來都是這般直白,
楚留香心口一滯,杯中酒一飲而盡,
“你何時離開?”
“明日。”
這又是沉重的一擊,楚留香遇見過太多的紅顏知己,或有情或無情,可從未有一人似巫行云這般,讓他魂牽夢縈,明明兩人心意相通,她卻依舊能夠這般決絕然的說出這樣的話。
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傷人百發(fā)百中,楚留香是深有體會的。
“這么快?不再多留兩日?”
楚留香有些失落,可即便這是他也是有風(fēng)度的,優(yōu)雅從容的。他在挽留她,她心動了卻不敢做出回應(yīng),卻原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會有害怕的時候。
在這世上,巫行云什么都不怕,可她現(xiàn)在最怕看到楚留香失望落寞的樣子,因為她會心疼。
“喝酒喝酒,此時風(fēng)月,你難道就只要說這些?”
巫行云避而不言,但楚留香心中早已洞悉她的回答。
夜風(fēng)清寒,酒入愁腸,本該暖人肺腑,只是此時卻暖不起來了。
巫行云看似狠心絕情,殊不知今時已然不似她往日了。若是往日,她決然不會叫楚留香離開她一步,便是死了,也得帶著他一起死。只是如今,巫行云方才知曉,倘若真的愛一個人,是舍不得的。
倘若當(dāng)初師弟愛她,便不會因為她的外貌而有所改變,更不會因為師妹的情誼而兩廂為難,說到底還是他不愛她。
巫行云昔日執(zhí)著過往,終是看透了,原來她也不愛他。
那種執(zhí)著,不過是不服輸罷了,就像當(dāng)年她不聽師父勸告執(zhí)意要練不老長春功一樣,并非所有的執(zhí)著都是好事。
巫行云今日能選擇毅然離開,除卻是對兩人情感的考驗之外,還有的是對楚留香的放手成全,只是她從不喜歡將事情宣之于口,總是用尖銳的言語和陰晴不定的脾氣將一切拒之門外。
所有人都不曾察覺,卻唯有楚留香,總是知道她想說的話和她的心。
這般,便算是日后他當(dāng)真放手了,她也不會再去執(zhí)著了,只因她知道這世上有這么個人便夠了。然而,這一切的前提是她無法長久的與他在一起,倘若她能順利回來,那么一切又都是另一種樣子了。
畢竟,楚留香在選擇融化這常年不化的冰雪時,便該明白了,他逃不掉的。
說是兩人對酌,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巫行云一人便飲了許多,待楚留香發(fā)現(xiàn)時,眼前這人已然是醉眼朦朧,雪肌透粉的模樣了。
“小云兒,喝慢些!”
跟一個醉鬼都能好聲好氣的商量的,除了楚留香這個聰明的傻子之外也沒有別人了。楚留香伸手欲奪下巫行云手中的酒杯,卻發(fā)現(xiàn)她腳下的酒壇子已經(jīng)空了大半了。
這廝連酒都不讓她喝了嗎?過分,絕不能讓他把酒杯拿走。
巫行云坐在屋頂上,見楚留香要來拿她的酒杯便左右閃躲,夜風(fēng)中似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可楚留香卻發(fā)現(xiàn)不了這樣的美感,他擔(dān)心她若是不留神摔下去,可怎生是好?
即便巫行云的武功比他強上不知多少,可是這樣擔(dān)心的情緒,卻是無關(guān)外物,是發(fā)自內(nèi)心無法控制的。
楚留香惱了,你說你要走便走,何苦此時便讓他牽腸掛肚的呢?
楚留香索性不再去搶巫行云手中的酒杯,他云袖一卷,便將巫行云整個人都卷到了懷里。這般輕易便得手了,似乎不像巫行云的武功和戒心了,楚留香卻知道自打她接納他的那天開始,她就不曾防備過他。
被人抱在懷里了,巫行云好似便老實多了也不再亂動了,甚是很是愜意舒適的瞇上了眼睛。
“楚留香,你……喜歡我嗎?”
巫行云的聲音很輕,飄散在夜風(fēng)中,幾乎不細聽都無法聽清,可楚留香聽見了,聽得很清楚,聽到他心如擂鼓。
巫行云真的醉了嗎?
或許吧,只是有的時候酒不醉人人自醉,非是在酒醉時有些話是不能說出口的。
“小云兒,你叫我怎能不愛?”
楚留香的這聲嘆息,似乎在風(fēng)中圈起一圈圈漣漪,一直蕩漾到了巫行云的心里,搖晃得她暈陶陶,醉悠悠。
巫行云抱著楚留香的脖頸,掙扎著往上湊了湊,待湊到他的耳邊,“楚留香,那你等我,好不好?”
像是在撒嬌一般,明知道喝醉了的人的話是不可信的,可楚留香還是想要相信她一次,便算是給自己一次機會吧。
人生總該是少留些遺憾的好。
“我等你�!�
明知道對一個醉鬼許下承諾是最不靠譜的,卻還是這么做了。
她柔軟的唇瓣似花瓣一樣鮮艷細膩,從他的面頰劃過時,帶起陣陣顫栗,楚留香一個激靈險些沒把懷里的人給丟出去。
她……她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楚留香頗為無奈,他難道能對一個小姑娘做什么嗎?可偏偏這丫頭不識好歹,非要來撩撥他,若不是她醉了,就真該找個湖將她丟下去醒醒。
楚留香抬手狠狠灌了一口酒,酒珠順著他的下巴,脖子,要往衣襟里流去,他閉上眼不去管懷里這作天作地的小姑娘,她總是仗著他心軟,著實讓人惱怒。
忽然,楚留香整個人都僵住了,他能夠感受得到那柔軟細膩的花瓣輕撫過他的喉結(jié)處,帶走了滑落的酒水,吮吸著。
真是夠了,她還要撩撥他到什么時候!
“巫行云!”
楚留香猛地睜開眼,正要好好同她說道一番,該是收斂些了。
誰知,他對上了一雙媚眼如絲的清澈眼眸,那里面俱是他的身影。方才還是個小姑娘的人,此時竟不知不覺的變成了一個大美人,而這一切方才心亂如麻的楚留香根本就沒有發(fā)現(xiàn)。
然而,此時的楚留香哪兒還是心亂如麻,整個人都暈乎乎的了,說什么千杯不醉,今日一瞧卻是假的了?
楚留香及時脫下自己的白衫,目不斜視的將有些許肌膚裸露在外的巫行云遮好了,看上去頗有種正人君子的感覺,他面紅耳赤,心道:他必然是喝多了,夜晚風(fēng)冷,這般才好。
楚留香足尖一點,便抱著巫行云輕飄飄的落在了院中,恍惚間似是從月亮中落下來的神仙眷侶。
屈指一彈,房門便開了,楚留香果斷將巫行云放在床上,轉(zhuǎn)身便走,真是一刻都不能再待下去了。
楚留香是個浪子,可他也是個君子,或許還是個傻子。
有的時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執(zhí)著個什么勁兒。就如此時,兩情相悅的愛人在自己的面前,誰會不心動,難道不該做些什么嗎?
可楚留香,竟偏偏要做一回柳下惠,真是讓人想不通�。�
只是,不等楚留香落荒而逃,便有一雙藕臂一把將他纏了個緊實,在他耳邊吐氣如蘭,“楚留香,你怎么不敢看我?”
瞧瞧這人說的什么話,什么叫不敢看她?他……他還確實不敢看!
“小云兒,你喝多了,睡吧。”少來撩撥我了,否則……
“否則你便如何?”
楚留香不知不覺間竟然將心里話都說出來了。
“否則,我便把持不住了!”
楚留香說著,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她不知道他是為何嗎?自是想要珍惜她,不愿在她不清醒的時候……可她怎么就是不懂呢?
楚留香憤然轉(zhuǎn)過頭,還不待說什么,便被柔軟的花瓣堵住嘴,甜蜜如斯,只聽得一聲巨響在他腦中炸開。
“誰要你把持住了?嗯?”
真是要命!
所有的什么理智這一刻都煙消云散了,去他的君子,這時候誰愛做傻子誰去吧!
面對心上人主動的時候,大約沒有誰能穩(wěn)坐如山的,除非他心中的那個人不是他。否則,便是干柴遇上烈火,只有燒盡彼此間熱情的時候,才會停下來。
這樣愈演愈烈的狂猛浪潮,沉溺于其中的人,除了隨波逐流被水流吞噬之外,別無選擇。
朦朧間,楚留香聽得那人在他面上落下一吻,又輕又軟,灼人心腸,“楚留香,等我回來,我便把欠你的話還給你。”
她欠了他哪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嘖嘖嘖,朕都疼成狗了,還能寫出如此甜蜜的感情戲來,真是讓人頭禿!
第265章
酒館里人聲鼎沸,
說書人的江湖事更是說也說不完。
“諸位看官,咱們今日要說的這一位,那可是江湖上這兩年頂頂有名的人物了。這天山童姥,
你們可曾聽過?”
……
眾人議論紛紛,實在是這兩年忽然橫空出世的天山童姥威名遠揚啊,
誰人不好奇呢。
“是不是創(chuàng)立了靈鷲宮的天山童姥?聽聞她已經(jīng)七老八十了,
只是身材樣貌一直如同女娃一般,才得了童姥這么個名兒�!�
“瞧你說的,
合著你見過一樣,我可聽說天山童姥是個絕色大美人呢,只可惜從未有人得見其樣貌。說是見過她樣貌的人,都……都死絕了�!蹦侨苏f這便壓低了聲音,
惹得周圍的人也跟著小心不已。
畢竟,
靈鷲宮的耳目遍及天下,誰知道他們這話會被誰聽了去呢?若是不留神把自己的小命給搭進去,
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那你們可知道這位天山童姥姓甚名誰?”
眾人紛紛搖頭,
此等事他們?nèi)绾文苤溃?br />
“這位的名字出自一句詩,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巫行云�!�
酒館的角落里坐著一位身穿白衣的翩翩公子,
瀟灑優(yōu)雅,淡定從容,可當(dāng)他聽到那人的名字的時候,險些撒了杯中的酒。
這已經(jīng)是第五年了,他時常聽聞她的音訊,
可卻始終等不到她的身影。
有時候楚留香會想,她是不是早已忘記當(dāng)初的話,
又或者他們的相遇不過是一場夢,夢醒了便什么都沒有了。
想著想著,楚留香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留下酒錢便悄無聲息的走了。酒館中仍舊熱鬧非凡,講著天山童姥,講著各種各樣的江湖事。
楚留香遇到的麻煩事,從來就不是那么好解決的,生死一線是經(jīng)常發(fā)生的事,只是他的運氣較尋常人要好一些罷了。當(dāng)然了,他也有運氣不好的時候。
就比如現(xiàn)在,楚留香被一群女子包圍著,個個持刀舞劍的,想也不會是什么好事。
“諸位,不知何事,要攔住我的去路�。俊�
這種時候仍然能好言好語的說話,跟人家打商量的也就楚留香了。
不過,他是真沒想著動手,大不了跑就是了,輕功能敵得過楚留香的人,在江湖上那可是少之又少,這大約就是他能活到現(xiàn)在原因罷了。
“少廢話,楚留香,尊主要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這年頭姑娘家家的都這么兇么?
也虧得楚留香是個好脾氣的,居然老老實實的跟人走了,話說這時候不是該腳底抹油嗎?
不,楚留香覺得他該先去見見這位傳說中的尊主,再考慮溜不溜的問題。
等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尊主的時候,楚留香又傻眼了,這不是小云兒么?
可是,她為什么又變小了?
楚留香蹲下身來和面前的小姑娘大眼瞪小眼的,半晌沒說話,楚留香心里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怎么瞧著小云兒不認識他了?
“楚留香。”
楚留香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了一個特別耳熟的聲音,一轉(zhuǎn)臉,腳下一軟,一屁股坐地上去了。
他可沒被嚇著,對,這只是腳麻而已!
不過,為什么會有兩個小云兒?還一大一�。�
一向自詡聰明的楚留香這時候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不夠用了,左右瞄著,想看出些什么。
結(jié)果,那位大美人推了推小姑娘,指著面前的楚留香,笑瞇瞇的說道:“小乖乖,來,叫一聲爹爹�!�
楚留香被這一聲晴天霹靂給炸了個外焦里嫩,等會兒,這小姑娘是……
“爹爹�!�
小姑娘冷著張跟巫行云一模一樣的小臉,聲音又甜又軟,楚留香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小乖乖,出去玩吧,一會兒娘親再去找你�!�
巫行云摸了摸小姑娘的頭,哄道。
“娘親,我不叫小乖乖,我有名字,我叫楚楚。”小姑娘板著臉,一本正經(jīng)的無奈道。
“好好好,楚楚小乖乖,娘親要和爹爹說話,你先去玩�!�
“行吧,你們玩吧,我去練功了�!背䲠[擺手,便自己出去了。
而楚留香看著眼前的情形,一愣一愣的,他好像錯過了許多。
“怎么?如今楚香帥喜歡坐在地上了?”
巫行云瞧著楚留香愣神的樣子,心里十分滿意,可不是得給他一個大驚喜嗎?想當(dāng)初,她可是被楚楚這個大驚喜給嚇了一大跳呢!
原來,當(dāng)初巫行云選擇離開楚留香,便是為了解決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的弊端,總不能時而是小姑娘時而又變成大人吧,這可太糟心了。
誰曾想,那晚兩人告別,酒醉情濃的,一夜鴛夢,巫行云肚子里竟又揣了個娃娃。這可是誰也沒想到的,原本巫行云是想回去找楚留香的,但是想起自己的計劃和安排,這孩子又來得突然,一時氣惱便將見面的時間推遲了。
這后來,又是養(yǎng)孩子又是練功,還又弄了個靈鷲宮,巫行云覺得她便是再長個三頭六臂的,這些加起來也是很麻煩的事了。
好在最近終于是收拾好了,巫行云也等不及帶著閨女出來找自家夫君了。
楚留香從地上起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慢慢消化眼前發(fā)生的所有事。原先他以為巫行云這么久沒來找他,是忘了他們的曾經(jīng),卻原來她是躲起來養(yǎng)娃娃了。
只是,她就這么自信,他不會見異思遷?居然整整五年都不曾出現(xiàn)。
“楚留香,誰說我整整五年沒出現(xiàn)的?你以為你每次遇到危險,是哪個出的手?”
巫行云伸手捏了捏楚留香的胳膊,很是不滿,她還真沒有那么大心放著楚留香不管,畢竟這位一走出去,不知迷倒了多少美人的芳心呢。
楚留香發(fā)覺自己又把心里話問出來,可巫行云回答了,他便更不解了,“那你為何不出來見我?”
“說好了呀,自然不能早早相見了。更何況,楚楚這丫頭著實費了我不少心思,這以后可就都是你的事了,我得歇歇了。”
嘴上說著歇歇,巫行云一轉(zhuǎn)頭便坐進了楚留香的懷里,似乎這五年的分別就好像是昨天剛剛發(fā)生的事一樣,她可沒有一點生疏。
楚留香先是一愣,隨即又老老實實的把人抱好了,誰讓他一直都掛念著這個狠心的女人呢!
“怎么想起給女兒取名叫楚楚的?”
楚留香懷抱美人,似乎隨口一問。
巫行云抱著楚留香的脖頸,面上倒是不似以往冷清了,“自是楚留香的楚啊,我原說我還欠你一句話的,雖然這么久才見,可是你聽到女兒的名字,你不該知道了嗎?”
“你不說出來,我怎么知道?”
楚留香就是不接巫行云的茬,雖然說巫行云也是有原因的,可他也沒說就這么消氣了,總得聽她親口說說才是。
巫行云瞅著楚留香,“楚留香,你怎么這般小氣了?”
都說花雕甜如蜜,美人顏如玉,那你說我楚留香,小氣不小氣?
楚留香也學(xué)著某人當(dāng)初的模樣,頭一偏,說不聽就不聽,可手里卻沒說松開,還將她抱得緊緊的。
巫行云有些無奈,想想也是自己理虧,罷了。她湊到楚留香的耳邊,悄聲說了句話,楚留香嘴上道沒聽清,可耳根卻紅透了,叫巫行云看得一清二楚。
巫行云一時心軟,又覆在他耳旁連說了幾遍,瞧著某人的臉都跟著紅了起來。
“楚留香,我再問你一句,你聽見了嗎?”
這會兒楚留香正得了好處,誰說有誰就是傻子,堅決沒有,“沒有�!�
巫行云又湊了過去,楚留香心頭偷樂,卻故意裝作板著臉的樣子。
誰知這一次,巫行云竟然一口咬在了他的側(cè)臉上,嘶,下口還真狠吶!
楚留香摸了摸自己的臉,看著巫行云,卻見她理直氣壯道:“你不是說沒聽見嗎?我想,你大約是耳朵不好使了。沒關(guān)系,我給你留個印記,還挺好看的。”
呵,他還道她這兩年變了,不似之前了。但她這牙尖嘴利的,可是更勝當(dāng)年了。脾氣還是這么壞,可見是一點兒沒變了。
“楚留香,我問你的話,你可沒回答我呢?要娶我為妻嗎?或者,我娶你也行��!”
楚留香黑著臉,語氣很是不好,“小云兒!”
巫行云一愣,“作甚?”
楚留香這回的聲音倒是不小,“我們成婚吧!”
巫行云卻是嚇了一跳,她面頰微紅,嘟囔著,“成婚便成婚嘛,你那么兇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