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莊凡心訴苦:“昨天只吃了一頓,在工廠食堂,難吃。”他咽下,嘴唇一層薄油,“那老板前一天想請我,等出了單,就不提那茬兒了�!�
“煩你了�!鳖欁狙哉f,“喝點湯。”
莊凡心呡一小口,刻意留著肚子:“不想喝湯,我想喝奶茶�!彼�,眼睛里的高興勁兒直往外冒。顧拙言讀懂,配合道:“那么多奶茶店,喝哪家?”
莊凡心說:“一楠!”
吃飽喝足,他們倆奔了曾經(jīng)最熟悉的那條街,今天是禮拜五,熙來攘往的,每家小店的生意都很紅火。
天中關著大門,能望見操場一隅有學生拿著笤帚打仗,是十年如一日的周末大掃除。顧拙言和莊凡心走到門口,說是看望老師,押上身份證,并肩邁入了昔日的校園。
他們熟門熟路,但走得異常慢,三步一停地欣賞校內(nèi)的草木和磚瓦。食堂的外墻刷新過,一樓的小賣部換了新牌子,體育館門口多了一架黑色的金屬雕塑。
經(jīng)過圖書館,從窗子窺見期刊閱覽室,退休返聘的老校工正在做整理,莊凡心說:“我那時候是圖書館的志愿者,很難申請的,申請表我都填出線外了�!�
這還真不知道,顧拙言問:“志愿者都做什么?”
“把還的書分類放好,編碼,幫忙掛失。”莊凡心竟然記得很清楚,“每天午休去,因為忙完可以躺休息區(qū)的沙發(fā),所以特別多人申請�!�
顧拙言回想片刻:“我怎么從沒見你去過?”
莊凡心道:“我以前每天都去啊�!彼步�,有意無意地撞對方,“你來之后,我想陪你一起午休,就沒去過了�!�
三番五次,偶爾碰見圖書館的老師,總要數(shù)落他,訓斥他,再后來,他的志愿者資格證被吊銷了。
顧拙言從未了解,定了定,回神時莊凡心丟下他走出去一截。他抬腿跟上,到花園的甬道,樹,繁花,比十年前修整的更漂亮。他卻沒看榕柏棕櫚,不瞧風鈴茉莉,只望著莊凡心投在細碎光斑中的剪影。
過往的知覺在復活,莊凡心對他的好,明著的,暗里的,全叫他想起來。
顧拙言怎能不心軟,莊凡心走后,那種好,他這些年再也沒有嘗過。
“你走不動了?”莊凡心停下喊,“快點�。 �
顧拙言吞咽一口,幾步便追上,像個被撞破心事的毛頭小伙,從后捏住莊凡心的細頸,掩飾道:“校園內(nèi)禁止喧嘩。”
莊凡心嘴角輕咧,感覺這男的好虛偽,校園內(nèi)還禁止早戀呢,當年不是在教室里親他?他回頭,瞥顧拙言的嘴唇,恰好經(jīng)過一片陽光底下,覺得渴。
他們找到當時的班主任夏老師,三屆學生帶過,夏維仍然記得他們的名字,不禁感慨,曾經(jīng)優(yōu)秀的兩個小孩兒轉眼就成熟了。
說了說如今的情況,夏維有股意料之中的欣慰,反復說,我就知道你們會有出息�?渫辏謫�,成家沒有?有孩子了嗎?
顧拙言和莊凡心一起搖頭,夏維想當然地催,你們抓緊啊。
從辦公室出來,莊凡心小家子氣地貼著墻走,仿佛懷著小秘密的少女,磨蹭,悄悄的喜和羞,顧拙言擼他的頭發(fā),像擼一只貓:“怎么了?”
“你沒覺得,”莊凡心的目光很靈,刷地落在顧拙言的臉上,“沒覺得夏老師那話,像是催我和你結婚嗎?讓咱們抓緊�!�
顧拙言噗嗤笑噴:“夏老師還問生沒生孩子呢,你生?”
若擱以前,莊凡心脖子以上一定全紅起來,罵顧拙言胡說八道,這會兒只頓了一下,借坡下驢,比第一抹橘色的晚霞還曖昧:“不跟我和好,卻想讓我給你生孩子。”
顧拙言語塞,心梗,狠狠地把莊凡心推出去了。
他們兩個沒正經(jīng)的成年人晃蕩在校園里,不要臉,臨走晃去小角落,那年的新監(jiān)控蒙了銹,外側多一扇鐵柵欄,徹底禁止進入。
莊凡心為現(xiàn)在的學生遺憾,為自己慶幸,曾經(jīng)顧拙言給他的那份浪漫被鎖在里面了。
離開天中,街上水泄不通地堵著,穿行一半時看見一楠時光正在營業(yè)。顧拙言和莊凡心奔著那兒,推開門,鋪了新地板,桌椅也換了,但墻上還是莊凡心畫的畫。
吧臺后頭坐著倆人,一男一女,翻頁聲,男的語速很快:“沒有蜜豆啊,二號讓你訂,你是不是又忘了?還有芒果,說多少遍青咧咧的不收,要熟透的,甜的!”
顧拙言出聲:“老板?”
“哎!黑板上有價目表,您看想喝什么。”只露腦袋頂,男的繼續(xù)說,“我一會兒就走,今天周五,多營業(yè)一小時,一會兒我媽過來。”
他囑咐完抬頭,對上貼在吧臺上的莊凡心,愣�。骸啊铱�?”
莊凡心學舌:“我靠,真是你啊。”
齊楠蹭地站起來,又看見顧拙言,頓時驚得舌頭亂甩:“你、你們……我去,真的是你們啊……”他繞出來,伸手杵了莊凡心一下,“活的耶……”
莊凡心一拳搡回去:“廢話,你以為我死了?”
“對啊……”齊楠嘟囔,揪住莊凡心的衣領,拽近,粗蠻得像要打架,“我真以為你死了!”陡然拔高音量,帶著濃濃的爺們兒的憤怒,“你他媽突然消失,連我都刪!還想讓我盼你點好?!”
莊凡心擁抱對方,不知道怎么解釋,顧拙言過來分開他們,轉移了齊楠的注意力。他聽他們聊,高考,大學,工作,最近的生活。
手臂被齊楠一抓,繼續(xù)翻舊賬:“你怎么回事?為什么突然就不聯(lián)系了?”
“那個……”莊凡心看向顧拙言求助,誰料顧拙言也看著他。
齊楠火上澆油,一股腦地控訴:“誰也找不著你,所有同學你全刪了,我懷疑你是不是在美國出了車禍,當時失憶了?以為我們都是微商?”
莊凡心支吾道:“我那時候念大學,成大學生了……膨脹了。”
顧拙言終于解圍,對齊楠說:“你現(xiàn)在罵他也沒用,還不如讓他多買幾杯奶茶�!�
齊楠氣得哼哼,把餐單拍桌上,站在莊凡心的椅子后面勒莊凡心的脖子,像以前那樣欺負。發(fā)泄夠了,又如以前那樣問,吃蛋糕么?
“吃,”莊凡心說,“要夏日的初戀�!�
神經(jīng)末梢不受控制,顧拙言在桌底踹了莊凡心一腳,莊凡心抖一下,執(zhí)拗地重復,要夏日的初戀,并悔恨地加一句,不要夢醒時分。
三個人圍著聊天,大家貌似變化很大,又仿佛沒怎么變過,顧拙言依舊沉穩(wěn)帥氣,齊楠依然咋咋呼呼,莊凡心捧著奶茶笑啊,聊啊,似乎也回溯到高中生的狀態(tài)。
莊凡心朝吧臺努努嘴:“你老婆?”
“不是
,雇的幫手�!饼R楠低聲些,“我現(xiàn)在是單身。”
顧拙言向來敏銳:“單身好啊,你語氣怎么有點消沉?”
齊楠扭開腦袋,躲閃,一般提及沒面子的事兒才這樣,最后吸吸鼻子說:“我大學一畢業(yè)就結婚了,前兩年離了�!�
顧拙言和莊凡心沒料到,都挺吃驚,齊楠叫他們那德行惹得煩,趕忙找補些體面:“現(xiàn)在沒人管我,不知道多爽,晚上我做東,去我店里喝酒。”
畢業(yè)后,齊楠開了間小酒吧,賠了,折騰兩年又開了一間,生意還不錯。外面黃昏正濃,趁學生們還未蜂擁而出,他們先轉移陣地。
齊楠開著一輛牧馬人,顧拙言和莊凡心坐后面。途中,莊凡心抱著蛋糕盒子和齊楠說話,哪片老建筑拆了,某家老店搬去另一個區(qū),班長做了醫(yī)生,現(xiàn)如今兒女雙全……
顧拙言則安靜許多,臨著窗,眼光隨意地放在一處,他沉默地想,莊凡心當年甩了他,要刪掉他,并且和所有同學都切斷聯(lián)系。
是怕他通過旁人找尋?還是另有原因?
晚霞濃郁得化不開,變黑的天空開始下壓,交接處混沌、斑駁,猶如顧拙言此刻的頭腦。齊楠叫他,說今晚不醉不歸,他點頭,覺得自己的確需要酒精來灌一灌。
酒吧位于一片老舊的街區(qū),平房改造的,看樣子是要打造成第二個創(chuàng)意園。齊楠當著老同學的面不禁燒包,招呼調(diào)酒師拿出看家本領,還讓駐唱歌手提前開嗓。
小卡座,先擺了半打啤酒,莊凡心和齊楠對吹,權當熱一熱身。再換成一指高的細盅,喝白的,辛辣感順著喉嚨燒至食道,再反饋上臉。
“同桌�!本七^三巡,莊凡心說,“我這些年在外面,沒遇見過比你好的朋友�!�
齊楠念念不忘道:“那你他媽的刪我?”
“我錯了�!鼻f凡心斟滿,端杯后手腕晃了晃,酒液潑灑流過他的指間,“我真的錯了,給你賠禮道歉�!�
顧拙言在旁邊吃蛋糕,一扭頭,瞧見莊凡心擱下飲盡的酒盅,抬手含住手指,在繃著唇舌舔上面的酒。頭頂?shù)乃{灰色燈光凄迷冷淡,那人微醺著吸咬,垂著長長的睫,時不時露出一點濕紅的舌尖。
顧拙言沒意識到自己有所動作,抓住莊凡心的手腕,拽過來,用毛巾把那只手裹住。莊凡心被拽得向他傾斜,挪了挪,馴服地伴在他身旁待著。
“冰淇淋融化了。”莊凡心盯著蛋糕,隔著毛巾蹭顧拙言的手,“和以前一樣好吃嗎?”
顧拙言不搭理他,把他的手擦干凈,接過齊楠遞來的雞尾酒�?腿藵u漸多起來,喧嘩痛飲,這是正兒八經(jīng)的買醉的地方,顧拙言半摟半抱著他,與齊楠拼酒聊天,偶爾低頭問,吃不吃東西?
莊凡心討到一客菠蘿飯,趴桌上吃,趁顧拙言不注意又喝了幾杯琥珀色的洋酒。眼前忽然一黑,他呆住,醉得休克了?再一晃,三兩束追光投在舞臺上,一支樂隊噼里啪啦地演奏起來。
酒吧里變得瘋狂,叫得很大聲,許多曼妙的身影匯聚到臺前的小舞池,扭動著,像藤蔓上的花。莊凡心回頭看顧拙言的表情,在晦暗中,顧拙言掐著酒杯仰頸,喉結滾了滾,性感得要命。
莊凡心脫掉了風衣,身上只剩一件V領毛衫和牛仔褲,他站起身,有點晃,一頭沖進了舞池的人群中。
齊楠嚇得撂下二郎腿:“我靠……”
顧拙言定睛,那群光鮮迷醉的男男女女中,莊凡心是那么的醒目,深刻的五官不懼任何強光,只顯得愈發(fā)立體,他帶著第一次跳舞的青澀,拘謹可愛,然后熱了,沁出一層閃光的汗水,動作和音樂越來越契合。
莊凡心扭著腰胯,瞇垂著眼睛,轉圈時不經(jīng)意地撩開眼簾,朝顧拙言望去。下面黑,他什么都看不清,卻直勾勾地,頑固地飛眼兒。
一支曲子,顧拙言喝了將近一瓶烈酒,到尾聲,莊凡心的動作放緩,疏懶酣醉,揉著一把無意識的天真。
等音樂結束,所有人陸續(xù)從舞池散開,或嗨或累,皆是一臉沉醉的欲望。莊凡心卻沒動,立在那兒喘了喘,轉身踩上了舞臺。
他和樂隊的主唱耳語,商量著什么,而后握住話筒架,說:“想借這個地方給我朋友演奏一曲�!�
其他客人很捧場,鼓掌大喊,讓他唱一首。
“唱歌不太行,我跑調(diào)�!鼻f凡心醉意朦朧地笑,“這首曲子他為我演奏過,后來我自己學,學的時候就希望有一天能給他份驚喜。”
莊凡心抓著話筒架走到墻邊,那兒擺著一架小鋼琴,他咣當坐下,掀琴蓋,隨便試了試音。修長的十指在琴鍵上放好,他緊張得雙鬢冒汗,也幸福得如愿以償。
音符流瀉,是那首《菊次郎的夏天》。
顧拙言紋絲不動地盯著臺上,莊凡心在為他彈奏,認真得挺著腰背,卻因醉酒彈錯一兩枚音符。在他們不相見的歲月里,莊凡心獨自學會擊劍,吉他,還有這首曲子,也許還有更多。
酒勁兒真夠大的,不然他怎么覺得眩暈。
彈奏結束,莊凡心縮手成拳,從臺上邁下來,有點迷失方向地在酒吧里打轉,有人鼓掌,有人喊他一起喝兩杯,他只笑,軟綿著步子尋回自己的卡座。
跳舞彈琴,一股腦做完了,此刻撞上顧拙言的目光才覺得難為情,莊凡心頂著紅臉蹭過去,往顧拙言懷里栽,賭一把對方會推他還是抱他。
顧拙言張手抱住,頸窩熱熱的,莊凡心貼著他呼氣。
都醉了,也都清醒。
酒吧里有兩間小休息室,凌亂狹窄,服務生們偶爾會睡覺,夜深散場,顧拙言抱著莊凡心去里面休息。
床頭上面是窗子,燈壞了,外面的路燈灑進來一點橙光,顧拙言彎腰把莊凡心放下,彼此的面目被那點光照亮了。
莊凡心勾著顧拙言的脖子,不撒手,只裝糊涂地撒酒瘋,他咿呀地亂說,喜歡,愛,想你想得發(fā)瘋,嘴巴張張合合不知道停。
突地,他趁其不備往上竄,薄唇碰到了顧拙言的眉骨。
“失手了……”莊凡心蹙眉,見顧拙言不動,再次抬頭碰了顧拙言的臉頰,第三次,他噘嘴觸到顧拙言的下巴。
顧拙言壓著情緒:“沒機會了�!�
莊凡心哪兒聽,環(huán)緊雙臂迫使顧拙言下壓,昂起頭,輕輕啄上顧拙言的嘴唇,一觸即分,他癱在枕頭上喘息:“……親到了。”
他得逞地笑,笑得眼尾濕淋淋一片:“我終于親到你了�!�
唔……
顧拙言俯身堵住莊凡心的嘴唇,那么兇,吸舔著兩瓣唇肉,用牙尖磨,咬著,啃著,像一頭見到肉星的狼,絕不松口,要嚼碎吞了,一點渣都不剩。
他頂開莊凡心的白牙,探進去,該勾的勾,該攪的攪,吮得莊凡心在他身下打顫。纏在頸肩的手臂軟得掛不住,掉下來,他抓著按在莊凡心的頭頂。
借著微光酒氣,他簡直要把莊凡心給吃了。
第76章
兩只手腕擠在一處,
被死死地摁在頭頂,
被掐著,
手背摩擦劣質(zhì)的、不怎么干凈的枕套,磨得皮膚又紅又熱。
莊凡心揚著臉,下巴和脖頸連成一道弧,
很流暢,只有喉結凸出一點。身體也繃著,胸膛拱起來蹭著顧拙言的,
他努力回吻,
嘴唇配合地開閉,毛躁而羞怯地碰顧拙言的舌頭。
他能感知到,
顧拙言愛他,也恨他,
親吻他的每一口都是情難自制,同樣也是懲罰般的宣泄。
唇間燙乎乎的疼,
漾開腥甜味兒,破了,不知是誰的血珠,
是唇是舌亦不確定。顧拙言腦中一片斑斕,
那年盛夏時節(jié)的花,玻璃杯中搖晃的雞尾酒,莊凡心在霓虹燈光下的瞳仁兒……他分不清楚,他也遭受不住。
顧拙言狂風驟雨地侵吞,漸漸的,
莊凡心挺起的胸口落下去,他便壓低追隨,莊凡心抻緊的脖子放松,下巴收回,他便一掌掐住,嘴唇吮得愈發(fā)兇蠻。
體力懸殊,莊凡心無力招架,鼻腔逸出綿綿的細哼,扭動著腰,肺部被抽空的窒息感令他掙扎起來�!斑怼拧彼氪罂诘卮�,“嗯……”
顧拙言半寸都沒放開,虎口卡著莊凡心的下巴,堵著嘴,舌尖攪動勾纏,掌心貼著莊凡心脆弱的脖子,感受快速的脈搏跳動。
松開時,他的汗滴在莊凡心的臉上。
“……哈……嗯……”莊凡心張著唇齒,拼命喘,像一只被戳破的氣球。雙手也被放開,他動了動,蜷縮起胳膊,兩手交疊按在起伏的胸膛上。
顧拙言撐在上方,盯著,莊凡心臉周的發(fā)絲全濕了,面頰淋淋地鋪著淚,在燈光下泛著水光。他用指腹揩拭,露出皮膚的顏色,紅,酒醉的紅疊著情迷的紅,點了胭脂似的。
那唇叫他銜破了皮,磨軟了肉,滲著一星瑪瑙珠。那舌頭大概是麻得緊,吐露著,舌尖探在齒間,極輕微地抖。還有那眉心眼尾,可憐兮兮地顰蹙著,淌著水兒,叫人不忍欺負,卻又不禁俯身糟蹋。
顧拙言將莊凡心唇上的血吮干凈,再沿著嘴角描畫,順著腮邊臨摹,輾轉至鬢角,吹開碎發(fā),一口含住那透紅的耳朵。
莊凡心短促地叫,很輕的擬聲詞,難分是人還是貓狗,他觸碰顧拙言下壓的身體,往上摸,攀住顧拙言籠罩他的寬闊雙肩。
顧拙言嘬著一小片耳垂,很軟,很薄,舌尖抵在上面細細地頂,頂?shù)们f凡心發(fā)抖,頂?shù)们f凡心無意識地叫,嗯哈……或者叫他的名字,或者求饒,說不要了。
清亮的嗓子有些沙啞,被酒精燒得,染著哭腔和鼻音,又比燒人的酒更能拱火。顧拙言咂弄了一會兒,覺出什么來,松開問:“你打了耳洞?”
莊凡心答:“嗯……去年,”試圖說得完整些,“公司拍公益照,同事攛掇的……已經(jīng)快長住了�!�
“老外怎么不教點好?”顧拙言責備,卻不說打耳洞哪兒不好,仿佛只是挑刺。拇指和食指捻住那一小片軟肉,他又說:“給你買小耳環(huán)戴?”
莊凡心恥于回應,赧著臉,卻抱著羞辱他的人不放手。顧拙言再度吻下去,沒那么粗暴了,帶著趁虛而入的壞,在莊凡心的毛衫邊緣逡巡,挑開探進去,撫摸曾經(jīng)硌手的肋下。
貼面壓著,摟抱得嚴絲合縫,摸得喘息難停。
不知道今夕何夕,忘卻這里是何處的夜半時分,窗外是殘舊的小街巷,有醉鬼罵街,有勾搭成雙的男女嬉笑,窗內(nèi),只有顧拙言和莊凡心相隔十年的親熱。
嘭,門被推開,酒吧打烊了,齊楠醉醺醺地找了他們一圈,此刻定在門口,揉揉眼:“我靠……”揉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不是吧,哎呦我靠�!�
一片漆黑里,床頭落著微弱的光,兩個人糾纏著,上面那個能看出是顧拙言,下面的被完全覆蓋住,看不清是誰。
“顧……”齊楠猶豫地走過去,“老同學,看不出你這么會玩呃,但我這是正規(guī)酒吧……而且這休息室誰都來躺,還當庫房用,不干凈……”
顧拙言抬一點頭:“出去�!�
“哎,行,行……”齊楠趁機往下面瞅,“那你玩吧,但是戴套啊……419是吧……”瞅見一塊衣服,羊毛衫,立即想到莊凡心,“我同桌找不著了,你沒看見吧……”
他叨叨著轉身,往外走,瞥見床上糾纏的兩雙腿,被壓著的那雙腿很瘦,但不是女人的那種纖細。牛仔褲,白球鞋,高中時他曾經(jīng)取笑過的比他小兩號的腳……
齊楠愣了三五秒,說是愣,其實已經(jīng)動了手:“你他媽!”他用力推顧拙言的身體,“莊凡心!是不是你!給我出來!”
顧拙言沒防備地被推到一邊,莊凡心癱在床上,露著腰,嘴唇耳朵紅得滴血。齊楠嚇得醒了酒,抬腳踹在床腿上,指著顧拙言罵:“你他媽是同性戀?!同學你都搞!我要是不進來你是不是想強奸他啊?!”
破床嘎吱一晃,顧拙言躺著,悶著聲樂。
齊楠火大:“還你媽笑!”彎腰去拽莊凡心的手臂,被揮開,抓肩膀,莊凡心扭開往顧拙言身邊滾。
齊楠大罵:“你送什么送?!屁股開花你!”
幽幽的,莊凡心開口:“我也是同性戀�!�
一切吵嚷歸靜,齊楠杵在床邊,頭特別暈,結結巴巴地亂吭哧。他說不出下一句,只往外退,退到門口,咬牙切齒地罵一聲口頭禪:我靠!
嘭,門關上了,在黑暗中震起一環(huán)飛塵。
莊凡心撐著胳膊坐起來,下了床,晃悠到門后掛鎖,反身靠住門板,他才看清這一方屋子有多么寒磣。
那么逼仄,僅能容下一張舊床,墻邊堆著空的還沒處理的啤酒箱,條紋床單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洗過,凈是褶皺。
顧拙言躺在上面,就著被推翻的姿勢,兩條長腿大喇喇地擱著,褲兜顯出煙盒形狀,那形狀旁邊,是鼓囊囊的、飽滿的一團。
莊凡心晃回床畔,屈膝跪上去,緩緩趴伏在顧拙言的身側。他環(huán)住顧拙言的腰,那兒敏感,所以并著手指揉了揉。向下摸,度過胯骨后,指尖探進顧拙言的褲兜,把煙盒捏了出來。
“吸嗎?”他問。
顧拙言沒吭聲,半睜著眼眸,抬手兜住莊凡心的后腦。打開煙盒,莊凡心抽出一支煙叼嘴里,攥著打火機的手有些抖,好幾次都沒點燃。
嗤,顧拙言笑話他,寵地、疼愛地低喃:“真夠笨的�!�
終于點著了,莊凡心把煙盒和打火機丟在一邊,夾著煙,收緊腮幫吸一口,噘嘴沖顧拙言呼出白色的霧。
煙草味兒,酒氣,破屋子的霉味兒,混合著卻不太難聞。他把煙嘴遞到顧拙言的唇邊,又問:“吸嗎?”
顧拙言咬住,熟稔地抽起來,莊凡心第三遍問:“吸嗎?”
“吸。”顧拙言總算吭氣。
莊凡心抿住嘴唇,用門牙咬著下唇剮蹭,他趴在顧拙言的臂膀上,徘徊至胸口,挑著眼睛與對方四目相視。
一蜷身子,莊凡心出溜到顧拙言的腰腹間,雙腿呈跪姿,膝蓋擠著顧拙言的大腿外側。卷起一點衛(wèi)衣,他克制著手抖,一下,兩下,解開那運動褲的抽繩。
顧拙言微微動彈一瞬,渾身的肌肉群都揪緊了,絞著根根神經(jīng),過電似的,皮下刺啦刺啦地發(fā)麻。
唔……不知道是他的悶哼,還是莊凡心的噎嗆。
他掐著煙,指腹在煙頭上擦過,那海綿頭不軟不硬,被口腔含過變得潮濕。他望著莊凡心躬起的后背,像一彎月,或一拱橋,咬住煙頭時忍不住挺了挺腰桿。
煙頭被口腔包裹,顧拙言忽然變成初次抽煙的新手,舌頭舔舐,牙齒不小心磕碰,含了半晌才想起下一步,然后掐著它輕輕一嘬。
那股電流直竄到頭皮,顧拙言緩了緩,肝火卻燒得烈焰熊熊,燎到嗓子眼兒,幻化成焦木般滾燙粗糲的一聲哼喘。
他吞吐,過電,挺腰落下撞得破床作響。
煙終于被吸到了根部,煙頭濕得滲水兒,脹大一圈,哪知道最折磨的是誰……顧拙言在墻壁上按滅煙蒂,伸出手,撫上莊凡心露出的一截后腰。
尾椎骨凸起,他摁,用薄繭來回地碾,碾得莊凡心跪伏著搖晃,顫巍巍,嘴里嗚嗚地、無法說話地求饒。
伴隨那搔靈勾魂的一聲,倏地,顧拙言咬著牙,吞盡喟嘆,卻掩不住雙眸赤紅。
昏暗的寂靜中,莊凡心急促地喘起來,猶如經(jīng)歷一場激烈的長跑,枕在顧拙言的腹肌上一口接一口,良久難以平復。
顧拙言何嘗不是,精神都迷亂了,吸進的尼古丁仿佛是海洛因。
半晌,他摸索到莊凡心的手臂,將人拽上來,就著那星寒酸的光,溫柔地捧住莊凡心落汗的臉蛋兒。
莊凡心不敢看顧拙言,睫毛簌簌地撲扇,唇瓣好像閉不攏,微張著,比紅玫瑰更艷。唇周很濕,不正常的濕,下巴上沾著一滴看不清顏色的水珠。
他不安地扭了扭,扭完才發(fā)覺是因為害羞�!澳悖摇痹撛趺凑f,他甚至沒想好要講疑問句還是陳述句,最終報告般,“我咽下去了�!�
顧拙言勒著莊凡心的腰:“苦么?”
莊凡心臊得抬不起頭:“有一點……”他沒有嫌棄的意思,舔了舔嘴唇,“像黑巧克力。”
顧拙言拆穿:“你又不吃巧克力�!�
“……對噢。”莊凡心埋住臉,把聲音悶得那么小,“多嘗幾次,我就會形容了。”
顧拙言轟地燒起來,翻身將莊凡心壓實,打量著,外面是細白肉,內(nèi)里是浪蕩骨,甜的,膩的,伸手下去,一經(jīng)觸碰這糟心的東西便看著他連哭帶顫。
“這兒臟�!鳖欁狙缘皖^親那眉宇,“給你摸摸好不好?”
莊凡心乖順點頭,臣服地靠進念了十年的懷抱。
第77章
不至于吧?
天空一寸寸浮白,
亮了。
熹微從窗戶里灑落床頭,
很淡,
不足以隔著眼皮把人曬醒,何況顧拙言和莊凡心都側著身,胸貼背,
臂纏腰,不正經(jīng)但溫馨的一種姿勢。
顧拙言低頭蹭著莊凡心的后腦勺,鼻梁隱在那細密厚實的發(fā)絲里,
懷中充盈,
胸至腹都是暖的,運動褲有點擰巴,
貼在胯上,走光了三公分人魚線。
身前,
莊凡心枕著他的左臂,呼呼地睡,
蓋著的風衣下頭,V領毛衫被拽得薄肩半露,牛仔褲松垮地褪著,
勉強遮掩住不可見人的位置。
窗外的老街巷逐漸有了動靜,
通勤的腳步經(jīng)過,或緩或急,不遠處的早點檔子營業(yè),做買賣聲,四處嘈雜摻著煙火氣,
悠悠地飄蕩。
不出兩分鐘,莊凡心敏感地醒了,上下睫毛抖摟開,滯著眼珠,先看見一面斑駁發(fā)黃的墻壁。臟,粘著布蘭妮的性感海報,寫著廢品站的電話,最新鮮的痕跡是一點煙頭燙出的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