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年女子冷冷地道:“八歲。她身上那么大一片血跡你眼瞎?”
青年男子目光一凝,“那不是虐貓的血……”
他一頓,一只貓哪有那么多的血?
他重新打量起潘筠來,臉色越來越難看,“好狠毒的小娃娃,這不會是假的孩子吧?侏儒?或者是什么可以變小的功法?”
青年男子也謹慎了許多,抱著貓一步一步上前,輕輕地嗅了嗅,血腥氣越來越濃,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血腥氣如此重,這是虐殺?
潘筠隨著他的步伐一步一步挪著后退,瘋狂的煉化體內精氣,但她今天沒吃什么東西,此時腹中饑餓,整個人已經(jīng)到達極限。
空氣中雖然游離著靈氣,但極少,她只能拼命抓取才能吸收到一些。
她越來越靠近梅樹,再近一點,再近一點她就可以……
就在她快要躲進梅樹下時,一道身影如閃電般沖上來,潘筠心中大驚,揮手一擊,僅剩的靈力一分為二,一道化作銀白色光刃咻的一聲朝青年女子的脖子殺去,一道讓她快速后退,咻的一下躲入梅樹之中。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等她煉化更多的精氣和靈氣……
【把我?guī)ё摺恳坏捞撊醯穆曇粼谒X海中響起,是本體還留在她泥丸宮里的三玉靈境。
潘筠心中冷哼一聲,【帶走你再吸收我的靈力嗎?】
要不是它,她何至于修煉八年用點靈力還要摳摳搜搜的?
境靈:【萬物有靈,草木也一樣,你在的梅樹中便有精氣,比你從外吸收靈氣會更快,你要體悟,想象自己和梅樹是一體的……】
潘筠心中一動,她沉下心神,感受這棵樹,八年來,潘筠修為沒有寸進,但她從未放棄,打擊著,打擊著,她就養(yǎng)出了快速入定的好習慣。
現(xiàn)在也一樣,她無限靠近于梅樹時,就感受到它正從大地上源源不斷的汲取能量,她的腳好像也化做了樹根,跟著它一起汲取能量,同時感受到了它的脈動,她“看”到了一些綠色的能量在樹中游走……
潘筠毫不猶豫的去抓取,才抓了一些,樹體猛的一震,她半個身體都被震出去了。
正攻擊梅樹的青年男子大驚,叫道:“師妹,你果然沒判斷錯,她還真躲在樹中,沒有逃!”
潘筠閃身就要跑,汲取到的能量很少,她便掐訣默念,將空氣中的靈氣匯聚而來,想要鉆土離開,結果腳剛接觸地面就被人一把拎起來。
青年女子快速的在潘筠身上一點,她匯聚而來的靈氣立即消散,體內經(jīng)脈被阻,能量也立即潰散。
潘筠:……
一大一小默默對視。
潘筠:她這不是武功,而是和她一樣,會法術,也會打斷她的法術。
青年女子也確定了,潘筠就是會異術,剛才凝聚而來的靈氣瞬間消散于空中,讓周遭靈氣彌漫,沖淡了血腥氣,讓她呼吸都好受了點。
青年男子抱著貓沖上來,從女子手中接過潘筠,就在空中抖了抖。
潘筠被他抖得頭都暈了,青年很驚奇的叫道:“師妹,你看她沒變,竟真的是人,而非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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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逃走又抓回
青年女子早看出來了,潘筠一交出去,她就圍著梅樹邊上的空地轉起來,不一會兒就轉出一個圓圈,正是埋了王勇的那個圈。
潘筠看見,眉眼跳了跳,她被青年男子拎在半空中,和他懷里的黑貓大眼瞪大眼。
她想要說話,卻發(fā)現(xiàn)出不了聲,只能越發(fā)瞪大了眼睛,然后在腦子里戳三玉靈境,【咬他�!�
黑貓瞪著大眼睛看她,不動。
潘筠好聲好氣的柔聲道:【我要是死了,臨死前我一定毀掉我的泥丸宮�!�
黑貓眼睛瞪得更大了,胸脯起伏不定,讓抱著他的青年忍不住低頭看它,憂心不已,“你怎么了?”
他想看貓,但又不敢放下潘筠,兩邊權衡了一下,頭疼不已。
然后黑貓就替他做了選擇,爪子猛的一下朝他眼睛抓去,又一口咬在他的虎口上。
青年男子“嗷”的一聲,讓它和潘筠意外的是,他沒有甩掉黑貓,而是丟掉潘筠,然后用手去抓貓,大有忍痛安慰它的架勢。
但黑貓顯然不領情,趁著他手放手的機會,它忍痛奮力一蹦,遠遠的蹦出去……
潘筠被丟出去后在地上一滾,路過黑貓時手一撈,撈進懷里就朝著林子深處就跑去……
她可是守信的人,私下再斗,現(xiàn)在暫時同盟。
青年男子再傻也看出來了,這貓和這小孩是一伙的!
他拔腿就去追。
青年女子扭頭看了一眼,沒搭理他們,她已經(jīng)找出了范圍,熟練的去不遠處的墻角里拿來鐵鍬和鋤頭,熟練的開挖。
青年男子拔腿去追潘筠,潘筠一邊狂奔,一邊想要重新聚起靈氣,卻發(fā)現(xiàn)她經(jīng)脈阻絕,掐的法訣根本就不管用。
忍不住暗罵一聲,抱緊懷里的黑貓就閃過眼前的梅樹,朝著前面的寺廟后門跑去。
青年咻的一聲從她頭頂飛過,根本不搭理她借用走位和梅樹給他設置的障礙,輕輕地落在她的前方。
潘筠差點剎不住腳撞在他身上。
青年伸手抓住她的后衣領,再次將人拎起來,“你跑啊,你再跑啊,伱經(jīng)脈都被封了還能跑得掉?我這些年都白活了�!�
潘筠被他拎在手里,氣憤的沖他踢腳,青年抬手一一打掉踢過來的腳,力氣不小,疼得潘筠“嘶”了一聲。
潘筠被他拎回去,被他在身上點了幾下后丟在地上,這一下,別說使用法術了,她連動都不能動了,落在地上是啥樣就是啥樣。
青年女子已經(jīng)把坑重新挖出來了,此時正蹲在坑邊查驗尸體。
青年男子上前看到一坑的血紅色,皺眉道:“師妹,報官吧�!�
青年女子點頭,“你去找衙役來,我在這兒看著�!�
潘筠身不能動,暗暗著急,真把外面的官差招來,不僅她,潘家也要受牽連。
潘筠垂下眼眸,入定后調動體內的精氣不斷的沖擊經(jīng)脈。
所謂的點穴,不過是對方在她的經(jīng)脈穴道中打入一道氣,封住相應經(jīng)脈的功能。
點穴過一段時間后就會恢復,是因為那道氣會慢慢消散,功力越深厚的人打入的氣越多,維持的時間就長;
除了等它自然消散,還可以運用自身的氣和力沖擊穴道和經(jīng)脈。
但點穴的人往往不會只點一處,所以調動丹田之氣需要一個一個沖,他們卻忘了,人的四肢軀體經(jīng)脈中也是有精氣的。
眼見青年男子已經(jīng)往外走,潘筠來不及調動丹田那薄弱的靈氣去沖擊,直接壓縮軀體上就近的精氣沖開一個穴道。
急沖之下的疼痛讓她忍不住痛呼出聲,嘴角溢出一絲血,急急地道:“坑里是錦衣衛(wèi)!”
青年男子停下腳步,驚訝的回頭,青年女子也從坑邊抬頭看向潘筠。
潘筠緩了一口氣后道:“他叫王勇,是大太監(jiān)王振的侄子,兩個月前的大理寺少卿薛瑄冤案,兩位義士應該聽過吧?”
這倆人眉清目秀,一臉正氣,一看就是好人。
潘筠改了態(tài)度,一臉虛弱,滿眼可憐巴巴的看著他們道:“家父潘洪,是被牽連的監(jiān)察御史�!�
青年男子眉頭皺得更緊了,“潘洪?不是被全家流放了嗎?”
潘筠聽他竟然知道自己的父親,又喜又憂,打量倆人的神色斟酌道:“是,父親被冤流放前正值我病重難治,他不忍心我跟著受流放之苦,便將我藏匿起來,只帶了我兩個哥哥一起去大同。
今日是錦衣衛(wèi)收到密報,去我家里搜查,為了不連累年邁的祖母和無辜的叔嬸,我就偷跑了出來�!�
潘筠眼淚汪汪的道:“誰知半路上遇見王勇,他不認識我,但見我獨自行走,又長得像我父親,就想抓我去陷害父親,爭執(zhí)之下,我不小心用剪刀戳中了他的脖子,他,他就死了……”
青年男子果然心軟,面露不忍,卻道:“那走吧,我?guī)闳パ瞄T自首,替你求情,你年歲小,衙門應該不會判得很重�!�
潘筠:……
一直冷漠的青年女子反而道:“我相信你,你走吧。”
青年男子大驚,不贊同的叫道:“師妹!”
青年女子饒有興趣的圍著潘筠轉了一圈后道:“你或許不是好人,但他一定是惡人,殺惡便是止惡,也算是做好事了�!�
潘筠驚訝的看她。
黑貓都忍不住抬起腦袋來“喵”了一聲,在潘筠的腦子里道:【這人天資似乎不錯�!�
所以害怕吧?它也不是非她不可。
潘筠:【那你趕緊走�!�
黑貓不吭聲了,雖然不錯,但和潘筠比還是差了不少,所以它愿意繼續(xù)冒險留下。
青年女子解開潘筠的穴道,抬了抬下巴道:“走吧�!�
潘筠試探性的站起來往外走了兩步,見她真的不阻攔,抱起貓就要走,卻被一臉黑色的青年男子攔住,又給拎了回來。
“師妹,就算這錦衣衛(wèi)是惡人,也不該由這孩子來殺,她小小年紀便如此狠辣,剛才還想要殺她的貓,可見其心性�!�
青年女子:“王振總有一日會亂國,多死一個他的黨羽,就多救下一些人�!�
潘筠眼睛亮閃閃的看著青年女子,連連點頭,可不是嗎,雖然她對古代歷史知道的不多,但也知道王振亂國的事,這人有眼光,不愧是能看出她是好人的人。
第8章
一起逃(感謝書友們的支持)
奈何青年男子是個頑固,他不聽,不聽,就是不聽,就算不送潘筠去衙門法辦,也堅持不能放了她。
“這樣的人放出去,我心中難安,不知何時就成長為一個大殺器,你說殺惡是止惡,難道縱惡不是作惡嗎?”青年男子指著潘筠道:“她現(xiàn)在難道不算一個惡人嗎?”
青年女子思索片刻,點頭:“三師兄說的也有道理,那就把她帶回去吧,讓她修道修心,修好了再放出去。”
潘筠插嘴道:“我的心很善良,我殺人是為自保,是意外,不是故意的,至于殺貓更是無從說起,我們是同伴,你來前,我正在給它治療,因為痛它才叫得那么慘的。
它身上的傷就是被王勇打的,真的!”
黑貓在一旁尖利的“喵”了一聲,沖著潘筠哼了一聲。
落在青年男女的眼中就是黑貓在給潘筠作證。
青年男子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療傷啊,那是我誤會了�!�
“我原諒你了,”潘筠打量著倆人的神色,得寸進尺的道:“就是,我能不能有個請求?”
她淚眼汪汪的道:“我許久不見我父親了,很是想念,我想去大同找他……”
青年男子:“那不行,伱這么兇殘,我們怎么放心就這樣放你出去……”
青年女子嫌他們吵,直接道:“要么與我們走,要么去縣衙,你二選一�!�
潘筠頓時不吭聲了。
她敢跟青年男子討價還價,卻不敢跟青年女子蠻纏。
黑貓突然支起上半身,揚起腦袋看向樹林外面,喵喵的叫起來,“有人來了。”
這一次,聲音不是從腦子里傳出,而是用耳朵聽到的。
潘筠忍不住看了它一眼,動作卻不慢,立即看向青年女子,“有人來了。”
青年女子也察覺到了,扭頭往外看了一眼,“給你半刻鐘的時間,你最好把坑填了,將痕跡抹除�!�
說罷往外走去,路過潘筠之前布陣所用的石頭時停下,腳一撥就讓它們換了位置。
潘筠看見,目光閃了閃,那是很簡易的迷陣,困不住人,但會讓進來的人不自覺的避開此處。
青年男子撐著鐵鍬看她,兩眼發(fā)光,“對啊,你是會異術的,這人埋得這么平實,以你這小身板,是用異術埋的吧?”
潘筠道:“那不叫異術,叫法術�!�
一段時間下來,她已經(jīng)又煉化了一部分靈氣,倒沒有拖延,直接掐訣,讓挖開的土蠕動滑到坑里,慢慢變得緊實,剛才挖出來的痕跡全都消失不見。
不僅如此,她曾經(jīng)摔過,踩過的土地也輕輕地蠕動,痕跡逐漸消失,看不出一點端倪。
青年女子回來看到,等她把所有痕跡清除,就立即把她經(jīng)脈封了。
對上潘筠瞪大的雙眼,她嘴角輕挑,“這是為了我們的安全,我們安全了,你才能安全�!�
說罷把她丟給青年男子,“我們走�!�
青年男子拎起她就走,離去之前,潘筠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林子外,目光越過梅樹,正巧看到一閃而過的人臉。
竟是劉敬。
潘筠頓時老實了,暗藏在袖子里的靈符慢慢消散,她把手掌貼在黑貓的腹部。
黑貓察覺到周身逸散出來的熟悉靈力,立即吸收,可惜黑貓遠比不上它的本體,只吸收了不到十分之一,靈符就徹底消散了。
【算你有點良心,】靈境在她腦子里道:【我們才是不能分割的同盟�!�
潘筠:【你說的對,合作愉快,黑貓�!�
黑貓:【請叫我靈境。】
潘筠里外都沒吭聲,因為青年男女把她拎到了寺廟里,他們熟練的進到一個院子,開門,進去。
青年女子道:“你收拾東西,我去和主持辭別。”
青年男子點頭,把潘筠放在炕上就開始收拾行李。
潘筠抱著貓坐在炕上,小腿一搖一搖的,很乖巧的問:“哥哥怎么稱呼?”
青年男子瞥了她一眼道:“請叫我叔叔,在下陶季�!�
“陶叔叔,那個小姐姐呢?”
陶季將衣服都疊好放在一塊大布上,無言的直起腰來看她,“你叫我叔叔,卻叫我?guī)熋媒憬悖烤筒慌滤貋碜崮�?�?br />
潘筠:“女孩子都不喜歡別人把自己叫老�!�
“我?guī)熋貌皇且话闩⒆�,而且誰不喜歡做人長輩?”陶季說到這里上下打量潘筠,想到了什么,眼睛微亮,湊上去道:“喂,要不你拜我?guī)熋脼閹煱�,你也會異術,小小年紀便有如此修為,看樣子天賦不錯�!�
潘筠自傲道:“我?guī)煾缚刹皇钦l都能當?shù)摹!?br />
陶季哼道:“我?guī)熋玫耐降懿攀遣皇钦l都能當?shù)�,她可是龍虎山張家的人,玄術一脈相承,你,最多就會些異術。”
潘筠:“你也在龍虎山學藝嗎?”
“我當然不在了,我乃三清山三清觀道人,我?guī)熋靡苍谌逵^修習,這次就是帶你回三清觀修心……”
“三師兄!”青年女子拿著一套衣裳進來,不贊同的看著他。
陶季瞬間回神,他這是把自己的底子都給漏了。
于是瞪了潘筠一眼,轉身繼續(xù)去收東西。
青年女子道:“走吧,去我的房間換衣服,梅林的迷陣擋不住那人多久,他要么發(fā)現(xiàn)尸體,要么會找到寺廟里來。”
潘筠乖巧的跟著她走。
青年女子拿來的衣裳是很常見的黛青色布料,五成舊,男童裝,她穿上后袖子有點長,但挽一挽就好。
潘筠其實不太想穿的,雖然她能聞到衣服上皂角的香氣,顯然洗過了,可她還是不習慣。
“這衣裳是誰的?”
青年女子已經(jīng)把自己的東西收好,把包袱一系背在身上,聞言抬頭看了她一會兒后道:“寺廟善堂里拿的,來上香的香客們有的會捐香油錢,有的會把家中不用的衣物洗干凈了送來,以供有需要的香客取用�!�
潘筠不再介意,整理好換下來的衣服,用青年女子遞過來的一小塊布包好,學著她的樣子綁在背上。
嗯,她也是有行李的人了。
陶季在外面喊了一聲,青年女子就拎上她道:“我叫玄妙,這一路上你最好老實點,我可不像我?guī)熜帜敲春煤��!?br />
倆人匯合,立即抄小路從寺廟的側門離開。
就在他們走后不久,一直在梅林中轉圈的劉敬終于繞出來,推開了寺廟的后門。
他皺著眉頭在寺廟中搜尋起來,沒有看到王勇的蹤跡,想了想,他還是遵從自己的感覺回梅林去繼續(xù)找,不過這次,他抓了一個和尚陪同。
那梅林很顯然有古怪,既是寺廟的,當應該知道古怪在何處。
第9章
隱瞞
劉敬是個老錦衣衛(wèi)了,見識頗豐,見拽來的和尚也在梅林里轉來轉去就是轉不出去,就知道他也著了道。
劉敬皺眉,手按在刀柄上,“這梅園不是你們寺廟的嗎?小小梅園,為何會有迷障?”
和尚冷汗淋漓,忙解釋道:“梅園雖歸屬寺中,但主持說美景當與世人同享,所以只有兩道圍墻,另兩面一直不曾修建,誰都可以進園賞景。
貧僧等也只做些修剪,施肥和澆水的工作,其余時候都是任由梅樹生長,從不干涉林中的事,實在不知這梅園何時起了迷障,竟然連貧僧都困住了�!�
劉敬冷哼。
和尚略一思索后道:“但凡迷障皆需借助旁物,這些梅樹不能移動,林中可移動的多是石頭,不如我們將眼睛看到的石頭都挪一挪?或許就破了這迷障。”
劉敬心中堵住一簇火,強忍著火去踢眼睛看得到的石頭,這個法子未必有用,他知道,厲害的迷陣,連布置所用的東西都是眼睛看不見的。
他踢走了好幾塊石頭,便看到不遠處的梅樹根下立著一塊大石頭,需要手動搬開。
他臉色臭臭的上前挪開,直起腰來便發(fā)現(xiàn)剛才看到的梅樹根距離這塊石頭好遠了,石頭挪開后,前面竟然是一個梅樹與梅樹之間的大口子。
劉敬眉頭微緊,環(huán)視一周,看著突然變化的環(huán)境,雙手按住刀柄緩緩走進去。
豁然開朗,這是兩排梅樹之間的空地,地面平整無痕,自然,也一個人都沒有。
怎么會有一塊地方,連個腳印都沒有呢?
劉敬回頭看了看剛才他們走過的地方,再看這塊地方,怎么看怎么古怪,他用腳碾了碾泥土,再蹲下仔細看了看,很奇怪,這土,是新舊交替。
他趴在地上聞了聞泥土的氣息,臉色微變,立即起身來看向四周。
和尚小跑著過來,好奇的問:“施主,怎么了?”
劉敬沉著臉問道:“今日都有誰來過梅園?”
和尚一臉迷茫的看著他道:“施主,這梅園在寺廟之外,平時我們寺廟的后門都是關閉著的,這……今日我們沒有僧人到這兒來,實在不知誰來過梅園。”
劉敬四處查看,目光一凝,推開和尚走到一棵梅樹下仔細查看。
和尚也看到了,驚叫一聲,“哎呀,這是誰砍的,把這梅樹砍出好大一個坑來�!�
梅樹上的傷口很混亂,樹皮和樹肉翻飛,但顏色很新,可見剛砍不久。
劉敬仔細查看了梅樹上的口子,看得出來砍出這一刀的人用了很大的力氣,刀口極深,應當是很難拔出來,所以對方是上下?lián)u動著往外拔的,這才讓這傷口變得這么混亂。
劉敬找了許久才在梅樹根的另一邊找到一小片遺落下來的木屑。
他皺眉看著這片土地,覺得它干凈得離奇。
這樹的傷口便可看出拔刀的人和砍的人不一樣,拔刀的人力氣不大,甚至身高也不夠,所以才需要上下?lián)u動很多次才把刀取出來。
這樣的情況下,地面應該會遺留很多木屑才對啊。
劉敬團團轉,最后對準樹上的傷口挖了挖地上的土,不一會兒就從土里翻出不少掉落的木屑和大一點的木塊。
劉敬將這些東西拿在手心里,目光卻不由自主的移向剛才他聞過的地面……
就在他沉思時,和尚一臉小心的問,“施主,這樹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劉敬垂下眼眸,遮住眼中所有的情緒,起身道:“這樹被砍成這樣顯然活不了了,留著無用,你叫人將它伐了,重新種一棵吧�!�
和尚看了眼那大口子,想說梅樹沒那么容易死,雖然這傷口看著大,但還是能活的。
可對上劉敬的目光,和尚嘴禿嚕了一下還是應了下來。
劉敬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最好馬上就砍掉,這傷口看著太丑了,嚇人�!�
和尚連忙應下,承諾道:“貧僧一會兒就來砍。”
劉敬最后看了一眼周遭后道:“我一會兒來看。”意思是要在他再回來前砍掉。
和尚無奈的應下。
劉敬再次從后門進入寺廟,這一次,他更留意地面上的痕跡。
但進了后門便有青石鋪路,寺廟中來往的人很多,他看不出什么來。
他就去找寺廟的知客僧打探今日進出寺廟的人,“可有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小女孩進出?”
知客僧想了想后搖頭,“今日沒有小女客�!�
劉敬皺眉,以為自己想錯了,于是返回梅園。
和尚已經(jīng)帶人把梅樹砍掉了,砍下來的樹枝雜亂的堆砌在地面上,現(xiàn)場一片狼藉。
本來就難以找到證據(jù)的現(xiàn)場此時更是什么都看不出來了。
劉敬神色莫名的站在一旁看了許久,直到和尚小心翼翼的道:“施主,這梅樹種了許久,根深蒂固,一時挖不出來,待明日……”
“不用挖了,”劉敬道:“我看這梅樹根還很好,當可以再發(fā)芽,就這樣吧�!�
和尚:……您倒是早說啊,他多給它留點樹枝,這就剩下兩個樹樁子了。
但和尚不敢反駁錦衣衛(wèi),只能應下,向他保證會盡快讓它發(fā)芽長起來的,
劉敬轉身回鎮(zhèn)撫司。
王勇沒有回來。
王勇一連三天都沒有出現(xiàn),鎮(zhèn)撫司終于派人去王家找,得知王勇也三天未歸家,鎮(zhèn)撫司這才感覺到不對。
而劉敬什么都沒說。
他將那幾根木屑、小木塊和一只紙鳥放在一起,將盒子合起來放在抽屜里,想了想,還是拿起紙鳥去了一趟潘家。
潘家正在打包行李。
三天前的事似乎嚇壞了他們,潘家決定舉家搬回老家,不在京城住了。
看到錦衣衛(wèi)再次到來,潘濤臉色很難看,卻不得不打起精神應對。
劉敬在他們家轉了一圈,目光在他們臉上一一滑過,問道:“當日掛在廊下的這只紙鳥是誰做的?”
潘濤看到他手中的紙鳥,心臟狂跳,打哈哈道:“大人說什么紙鳥,那日混亂,家人心驚膽顫的,潘某全然不記得什么紙鳥了�!�
劉敬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手在刀柄上點了點,一旁的潘柏連忙道:“大人,這只紙鳥是我掛的,我在外面的小攤上看見,覺得有趣,便買回來掛著了�!�
他沖進屋里拿了一袋子銀錢,塞進劉敬手里,恭敬的道:“大人可是嫌這紙鳥礙眼?要不小子再買回來……”
劉敬收了錢,沖他們哼了一聲,沒有將紙鳥還給他,轉身離開。
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隨便找了一個借口來索賄,還是真的從這只紙鳥上發(fā)現(xiàn)了什么,只是順便收一次錢。
不論是哪一種,潘家都耗不起。
他一走,潘濤就道:“我們不能再留了,明日就走。”
王氏:“可是東西……”
“帶不走的送給鄰里,不然就留給下一個屋主吧,明日一早我們就啟程�!迸藵驍嗨�,“性命要緊,錦衣衛(wèi)顯然已經(jīng)盯住我們不放�!�
王氏憂慮不已,壓低聲音道:“我們就這么走了,萬一她找回來不見我們怎么辦?”
潘濤:“噤聲,從此以后不準再提,小心隔墻有耳�!�
潘濤有些悲傷,心里密密麻麻好似被螞蟻啃咬一般,三天了,她要是能回來,早就回來了。
潘濤進屋去告知母親明天一早啟程的事。
潘老太太張了張嘴巴,想問,卻又不敢問。
錦衣衛(wèi)無處不在,誰也不知他們此刻躲在何處窺伺他們。
潘濤半跪在她膝前,小聲道:“娘親,我們回老家,到家后就好了,一切都會好的。”
潘老太太眼淚簌簌落下,哽咽道:“此回常州府千里之遙,家資單薄,老弱都有,可怎么走?”
那孩子走時,她惶惶然不知所措,連盤纏都未曾給她準備,他們一家人回故鄉(xiāng)尚且艱難,何況她一個小娃娃呢?
潘老太太只能一遍一遍的問:“銀錢準備了嗎?路引準備了嗎?”
潘濤知道她問的不是他們家,而是潘筠,眼淚也跟著掉下來,卻只能點頭,哽咽的回道:“都準備好了,娘親,你別憂心,一切都會好,一切都會平安的。”
潘老太太想到流放大同的長子一家,終于打起精神來,跟著一起收拾行李,準備出行的干糧。
第二天,潘家一家人就告別鄰里,坐上他們從車馬行租來的車朝著南邊出發(fā)。
他們帶的行李多,又有老人,車馬走得緩慢,估計要十天到十五天左右才能到達常州府。
相比之下,光靠兩條腿,偶爾蹭一下過路車的潘筠三人速度就快多了,只是三天時間就從京城走到了大名府。
此時三人正坐在河邊一個小攤子上吃面,潘筠抬頭看著不遠處熱鬧的運河,問道:“我們?yōu)槭裁床蛔�?�?br />
陶季:“沒錢�!�
潘筠:“也是,一個道士卻要借住和尚的寺廟,想也知道沒錢了�!�
陶季瞬間覺得碗里的面不太香了,他停下筷子看她,“伱還吃不吃,不吃我們就啟程了,明天得走到開封府�!�
走得兩腿酸痛的潘筠面無表情的低頭吃面,她這一輩子就沒走過這么多的路。
黑貓蹲在一旁吃完碗里挑出來的面,優(yōu)雅的用爪子擦了擦嘴巴,然后沖潘筠喵喵兩聲,伸出爪子。
潘筠面無表情的掏出一張手帕替它擦了擦爪子,見它嘴角泛光,就要去擦,黑貓猛的扭過頭去,一臉嫌棄的推開她的手。
第10章
哈哈哈,逃走了
黑貓的兩只前爪已經(jīng)好了,后腿有一條還耷拉著。
陶季竟會給貓正骨,不僅把它的腿骨正了,還用小木枝將它的腿綁起來。
所以這一路上最幸福的是黑貓,它不是被陶季抱著,就是被潘筠抱著,吃飽了睡,睡飽了看風景,窩在人懷里不僅省力,還不冷不熱軟乎乎的,反正潘筠是羨慕得不要不要的,恨不得自己也假裝斷一條腿讓人抱著。
黑貓很黏潘筠,一刻看不見就要叫,玄妙和潘筠一起去方便、換衣裳之類的,它也要喵喵喵的叫,陶季看得眼熱,有些嫉妒,明明一路上他對它更好的。
“一直沒問你,它叫什么名字?”
潘筠低頭看了它一眼后道:“小黑,它叫潘小黑�!�
黑貓憤怒的拒絕,喵喵的叫著,“我叫靈境,靈境!”
【別叫了,】潘筠在腦子里回復它,【他們聽不懂你的話,而且靈境不是你的名字,那是一個物體的名字,伱能叫靈境,將來別人煉鑄出一樣功能的東西,也可以叫靈境。
這就和他們手上的劍一樣,都叫做劍,但要不一樣,就要賦予他們名字�!�
黑貓一愣,思考了一下后接受了,叫道:“我不要叫小黑,給我取個好聽點的名字�!�
潘筠卻微微一笑,將它抱在懷里抬頭沖陶季笑,“你看它通體黑色,是不是像龍晶一樣黑?”
陶季去看黑貓,點頭,“是很黑�!�
“所以它叫小黑,隨我姓,叫潘小黑。”
陶季:“……為什么不叫龍晶?龍晶多好聽啊�!�
黑貓連連點頭,瞪著琉璃一樣的眼睛憤怒的看著潘筠。
“因為我就喜歡叫它小黑,”潘筠撫摸它的毛輕柔的道:“再好聽的名字也難買我歡喜,是吧小黑,你應該不會反對我吧?”
黑貓身體僵硬片刻,而后認命一般靠在她懷里,不吭聲了。
潘筠滿意的點頭,和陶季道:“你看,它喜歡的。”
陶季:……
玄妙放下筷子,數(shù)出銅板放在桌子上,起身道:“走吧�!�
陶季連忙放下筷子擦了一下嘴巴,拖起潘筠就跟上。
潘筠踉蹌了兩下才穩(wěn)定身體。
路過一家成衣鋪,玄妙抬頭看了一下鋪面,扭頭和陶季道:“你在這兒等著。”
潘筠在她看過來時忙道:“我沒有要買的東西,我和他在外面等著�!�
玄妙皺了皺眉,想到她現(xiàn)在身上不方便,也的確不喜歡別人知道,哪怕潘筠也是個姑娘。
她看向陶季,叮囑道:“看好她�!�
陶季保證:“師妹放心,你一進去我就點她的穴道,讓她動不了,既封經(jīng)脈又點穴,她再機靈也跑不掉。”
潘筠憤憤,“你們也太小看人了,我都答應跟你們走了,這一路上我跑過嗎?”
玄妙直接同意了陶季的做法,轉身進成衣鋪。
她一走,陶季就豎起兩根手指走近。
潘筠沖他哼了一聲,并不反抗,只是將頭扭到一旁。
她這樣順從,讓陶季戒備心放下許多,正要點她的穴道,潘筠突然眼睛大亮,叫道:“等一等�!�
陶季停下動作,“干嘛?”
潘筠指著不遠處的糖葫蘆道:“我想吃那個,你點穴道把腿點了,把我的手留住,讓我吃一根糖葫蘆怎么樣?”
陶季:“剛吃了面你就餓了?這是什么肚子……”
潘筠情緒瞬間低落,有些傷心道:“我從小體弱,自出生就沒怎么出過家門,從來只聽說過糖葫蘆,還沒吃過呢,我二哥答應我,等我身體好了,只要能出去就給我買糖葫蘆吃,可他還沒來得及給我買糖葫蘆就跟著我爹去了大同,我長這么大,從沒吃過糖葫蘆……”
話音未落,潘筠已經(jīng)紅了眼睛,不等陶季反應,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下,潘筠瞬間泣不成聲。
一開始她只是想裝一裝,但說著說著,想到才十四歲的二哥,自己都還是個淘小子呢,卻被鎖了拖出去,據(jù)說他們流放到大同是要充軍戍邊,是兵士中最低等的存在。
潘筠哇哇大哭。
路上經(jīng)過的人都不由駐足看過來。
陶季手忙腳亂:“你,你,你別哭啊,不就是糖葫蘆嗎,我給你買就是了�!�
說罷掏錢就去買。
賣糖葫蘆的大叔也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看,見陶季掏錢,立即笑著迎上去,還從草垛上拔下一根最大最紅的,“道長,這個甜,糖是最多的。”
陶季看了看,滿意,想了想,指著頂上一串道:“再來一串�!�
師妹好像也喜歡吃甜的,正好她們一人一串。
陶季一手拿著一串糖葫蘆,笑容滿面的轉身,原來潘筠站的地方已經(jīng)空空如也。
他笑臉微僵,瞬間手冷腳冷,轉動著腦袋四處看,前一刻還哇哇大哭的人沒了人影,往前往后,長長的街道上竟然沒一個長得像潘筠的。
“她她她,”陶季著急的回頭問糖葫蘆大叔,“人呢,她呢?”
糖葫蘆大叔也跟著掃視一圈,臉色大變,“糟了,莫非是遇到拍花子了?”
陶季舉著糖葫蘆沖進成衣鋪,鋪子里只有零星幾個人,根本沒有潘筠,“店家,剛才與我站在外面的小姑娘可進來了?”
店家道:“沒有啊……”
不等她說完,陶季又一陣風似的沖到大街上,左右看了看,選定一個方向就往前沖,眼睛從路邊的每一個人身上掃過,還是沒有潘筠。
他眼眶一下就紅了,狠狠的跺腳,沖回店鋪,大叫道:“師妹,師妹,你快出來啊,我讓潘筠跑了!”
而外面,糖葫蘆大叔已經(jīng)好心的替他宣傳,“大家快幫忙找找,那拍花子肯定沒走遠……”
陶季聽到,狠狠地啐了一口,什么拍花子能拍了她去?
她就是自己跑了!
陶季看了眼手上抓著的糖葫蘆,氣得想要扔掉,但抬起手又覺得它實在無辜,他不該把氣撒在它身上。
正痛苦時,玄妙背著包袱拿著劍出來了。
陶季一臉委屈的看她,“師妹,我,我沒看住她,讓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