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腳步聲到了門口,門打開,徑直走向書柜。
她能聽到陳少峰的喘息聲,上氣不接下氣,也不知為什么累成這樣。
書柜門打開,響起按動數(shù)字按鈕的聲音,保險柜門彈開,借著傳來輕微的紙張摩擦聲。
陳少峰朝書桌走來,桌面上有一臺貔貅形狀的打火機,一擦背部,就會從嘴里冒出火。他大概是要燒文件了。
當黑色皮鞋出現(xiàn)在她眼前,她知道是時候了,立刻啟動電擊棒,電流發(fā)出嗡嗡聲。只需要電擊腳,就能讓他癱在地上起不來。
她將電擊棒對準小腿,猛得懟上去。陳少峰大叫一聲,
往后退幾步跌坐在皮椅上。
奚涓立刻從桌底下鉆出來,陳少峰一見是她,目眥欲裂,咬牙切齒地罵了句操你媽,抬起腿狠踹上去。
陳少峰連同椅子,隨著慣性滑到窗邊,而奚涓的腰正好撞到辦公桌坎兒,尾椎骨一陣疼痛。
陳少峰立刻起身跑向她,一把扼住她的脖子,將她按在桌上。
她拼命掙扎,陳少峰雖精瘦,力氣卻不小。他雙手掐住她的脖頸,臉漲的通紅,咬牙切齒,五官扭曲,像極了惡鬼。
她感到喉管生疼,呼吸正在被擠出身體,眼前變得模糊不清,耳鳴轟然作響。也就短短一念間,她命令自己鎮(zhèn)定,就算死亡臨近,也不要亂了方寸。
她停止掙扎,感受到了手里的東西,在意識剝離身體前,她打開電擊棒,對準他腰部一擊。
陳少峰疼得嚎叫一聲,松開了手。
奚涓抬起腿踹他,可呼吸還沒恢復過來,力有不逮,沒造成威脅。
陳少峰比她還喘,滿頭滿臉的汗,看上去累得不輕。但仍不給她喘息的機會,又朝她撲去,這次抓住她的手,兩人開始爭奪電擊棒。
奚涓能感受到他的力氣在逐漸變小,她竟然能跟他扳腕子扳個有來有回。
她不甘示弱,狠狠踩他的腳,陳少峰條件反射地彎了彎腰,她瞅準機會,將電擊棒對準他頸部,死死摁下去。
陳少峰竟發(fā)出遠超這電量帶來的痛苦悲鳴,仿佛是被巨大的電流沖擊全身。他踉蹌著往后倒退,碰到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仰著頭,沒叫多久,聲音卡在了嗓子里,大張著嘴,發(fā)出“咯咯”聲。
他一只手抓住自己的心臟部位,眼球暴漲,臉上顯出灰暗的豬肝色。
奚涓這時才覺出不對來,這迷你電擊棒只有
36V
電壓,根本不可能在幾秒時間內(nèi)發(fā)揮如此驚懼的效果。
陳少峰的呼吸已經(jīng)只見進不見出,她走上前搖了搖他,叫著他的名字。他仿佛沒聽見,呼吸越發(fā)微弱,不過幾秒,呼吸驟然停止。
他癱在椅子上,仰著頭張著嘴,瞳孔換散開來。
奚涓已經(jīng)嚇得面無人色,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指頭,探到陳少峰鼻下,沒有呼吸。
她在倉皇無措中想起紅文件。
文件就躺在桌上,她立刻拿過來翻看,是今年藥物研發(fā)的臨床實驗報告,還是她當初為了商業(yè)計劃書,親自修改撰寫的!
就在這一瞬間,她意識到自己上了他們的當。那陳少峰是怎么回事,怎么會死?
現(xiàn)在該怎么辦?過度的恐懼令她失去了五感甚至思考能力。
辦公室外傳來腳步聲,接著身后傳來一聲驚呼,她這時才回過神來,朝門口看去。
小張站在門口,先呆若木雞,緊接著驚恐萬分,顫抖著說:“陳總,怎么了?”
她意識到情形極為不利,迅速思索對策,強自鎮(zhèn)定地說:“快叫救護車,他好像心臟病發(fā)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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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菲定律
救護車和警察幾乎同時趕到,是小張報的警。
他作為目擊者,詳細說明到達事發(fā)現(xiàn)場后的情景:奚涓手里握著電擊棒,站在陳少峰身前。本來神情還很狠戾,一見他來了,又變得很心虛。
接著提供了公司內(nèi)監(jiān)控,只是陳少峰辦公室里沒安裝。
監(jiān)控顯示了奚涓在進入辦公室之前的異常舉動,警方推斷她在確定屋里有沒有人。
四十多分鐘后,陳少峰到了,進入辦公室,十分鐘后小張趕到。等于是說,陳少峰在短短十分鐘內(nèi)死亡。
小張的供詞令奚涓暫時成了嫌疑人,警察沒放她回家,立刻讓法醫(yī)給她驗傷。
驗傷報告出來,脖子上有掐痕,腰部有淤青,這些痕跡可以證明她遭遇了暴力行為,但不能起決定因素,具體的形成過程和時機難以確定。
警察還有另一層懷疑,她躲進辦公室前,明顯有伺機而動的行為。
只有等尸檢報告出來,才能獲得更多線索,從而進一步確定奚涓的嫌疑人身份。
在審訊室里,他們讓奚涓事無巨細地交代事情經(jīng)過。
奚涓幾乎是百口莫辯,只能含糊其辭地做了一番漏洞百出的解釋。
她說自己做過半個月助理,因為性騷擾離職。陳少峰被指控洗錢后,她想起陳少峰保險柜里有一份文件。那份文件可能是很重要的洗錢證據(jù)。為了找證據(jù),她去了公司,接著遇見陳少峰,并對她實施暴力。她在抵抗時,用小型電擊棒正當防衛(wèi),沒想到陳少峰會死。
警察檢查了紅皮文件和電擊棒,文件是一份實驗報告,電擊棒確實沒法一擊就將人電死。
但這份說辭顯然不能讓他們信服,什么動力促使她做了半個月助理就要替天行道,冒著風險去找文件,這不合常理。
而且進入辦公室前,她已經(jīng)拿出電擊棒,看上去就是沖著電陳少峰去的。
即便無法信服,他們也沒有足夠的證據(jù)拘留她。
問完后沒讓她走,讓她先待在審訊室里。
沒人再進來審問,她便趴在桌上,將前因后果想了一遍。
最后推理出這局是張海東做的,他恐怕早知道她在監(jiān)聽了,兩人設(shè)了局引她出來,再讓陳少峰殺了她,卻沒想到陳少峰死了。
是這樣嗎?她想不通,感到心力交瘁,口渴得要命,可沒人理她。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兩個男人,一個是警察,另一個男人戴眼鏡穿西裝,四十歲模樣,對奚涓說:“奚小姐,我是你律師,我們可以走了�!�
她愣了愣,沒多問,站了起來。
警察要求她在接下來的調(diào)查中配合審訊,隨時待命。
律師說:“我委托人目前不是嫌疑人,不接受隨時傳喚�!�
警察冷笑一聲,沒搭理他,徑直走了。
奚涓跟著律師走到大廳,她看到一抹熟悉的背影,心里涌起暖意,快步走過去。
還沒走近檀祁便轉(zhuǎn)過身,走上前兩手握住她的肩,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當看到脖子上的瘀傷,皺起眉,輕輕抱住她。
奚涓眼眶發(fā)熱,面對絕境她尚能強撐,一旦有了依靠,又變得感性。
她問:“你怎么知道我被抓了?”
“上車吧,車上再說�!�
他那會兒沒打通電話,立刻定了回國的機票。一下飛機打開手機定位,就發(fā)現(xiàn)她在派出所了�?纱虿煌ㄋ碾娫挘恢标P(guān)機,去了派出所才得知她正在受審。
于是打電話找了律師過來。
奚涓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總是很適時出現(xiàn)。而自己竟然一直沒想起來,甚至沒懷疑。
可現(xiàn)下她并無責備之心,跟闖下的禍相比,這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現(xiàn)在大禍臨頭,她成了警察重點調(diào)查的對象。
檀祁讓她先睡會兒,已經(jīng)凌晨兩點,她形容憔悴,不忍心讓她再操勞。明早起來再跟律師交待案發(fā)經(jīng)過。
她也不堅持,在高壓狀態(tài)下說了太多話,當松懈下來時,身心都昏昏欲睡。
在車上就睡著了,一個夢都沒做,等醒來時,天光大亮。
她撐起身,野原新之助抱著小白對她笑。她伸手撫摸床單上的笑臉,心情沉重極了。
兩條腿挪到床沿邊,地上擺著她的毛絨拖鞋。鞋面上有兩個毛茸茸的兔耳朵,這還是她自己買的,搬走時已經(jīng)是晚春,天氣熱起來就忘了帶走。
她感覺身體黏黏糊糊,檀祁衣服都沒給她脫,穿著厚厚的毛衣,還蓋上被子,悶出一身汗。
脫了毛衣,里面還穿了件薄衛(wèi)衣,進洗手間簡單清洗。剛走出臥室,檀祁聞風而動,從客廳竄了出來。
他難得這么溫和疼惜地看著她,心里漫起些酥酥麻麻的癢意,也不知道為何而起。
奚涓走到他跟前問:“修泉怎么樣了?”她心里擔憂的事太多,這算第一件,第二件才是自己。
檀祁移開目光,說了句還是那樣,沒醒。接著讓她先吃早飯,徐律師已經(jīng)在這兒了,等著她醒了商量案子。
徐律師在餐廳,桌上擺著幾份攤開的文件。他們寒暄幾句,徐律師讓她邊吃邊說。
她看著檀祁,意思是全都要跟律師講?檀祁讀懂了她的眼神,“沒事,全都跟他徐律師說。就算你真殺了人,也必須讓他知道�!�
奚涓直言不諱,“我從沒想過殺他,但他死的那刻,我確實是有些爽快�!�
檀祁見她神色悒郁不已,握住她的手寬慰,“別想那么多,他是罪有應得�!�
她笑得極其勉強,喝了口咖啡,跟他們講起昨天發(fā)生的一切。
講完后她吐出一口氣,說出自己的推測:“我敢肯定是張海東和陳少峰故意設(shè)的局,引我過去,再讓陳少峰殺了我。只是沒想到陳少峰會突然心臟病發(fā)作�!�
檀祁說:“可聽你剛才的描述,陳少峰似乎真是去燒文件的�!�
奚涓默然半晌,還是毫無頭緒,“我也沒看到他是不是準備燒文件,不過他那架勢是真準備掐死我�!�
她轉(zhuǎn)過頭問徐律師:“那我能不能跟警察老實交代,把那份偷聽的錄音也交給警察?”
徐律師先表示了對她的肯定,說她堅持正當防衛(wèi)的說辭很正確,他們就往這方面辯。接著說,竊聽的信息不能交給警察,這會坐實了你蓄意傷害,過失殺人的嫌疑。
徐律師說:“現(xiàn)在我們要專注于證明你在當時的情況下別無選擇,必須自衛(wèi)。你身上的傷痕是一個重要證據(jù),尤其是脖子上的掐痕,這可以支持你自衛(wèi)的說法,但還不夠。我們需要找到更多證據(jù),證明陳少峰之前對你有過威脅或者性騷擾,這會為我們的辯護提供動機�!�
奚涓搖頭,“沒有字面上的威脅,也沒有錄像證明他對我性騷擾。”
徐律師眉頭緊鎖,思忖片刻說:“先等尸檢報告出來吧,看警方怎么入手調(diào)查。傷痕雖然對我們有利,但警方可能會懷疑你在事發(fā)前就有預謀�!�
奚涓問:“張海東呢?他完全隱身了,怎么揪出他?”
“只能從張海東與陳少峰的合作關(guān)系入手,但希望也渺茫,就算認識,也不能隨便說他們合謀�!�
奚涓聽出了徐律師的委婉表達,張海東很可能再次逃脫制裁。
徐律師千叮萬囑,警察一旦傳喚,就立刻通知他,沒有他到場都不要說話。這段時間,他也會緊跟警察的調(diào)查。
徐律師走了,奚涓兀自發(fā)呆,她壓力倍增,精神接近超負荷運轉(zhuǎn)。檀祁也由著她神游,消失了一會兒才出現(xiàn),讓她穿上外套,跟他回家屬院收拾東西。
她怔愣地望著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檀祁說:“收拾東西過來住,你睡次臥,這樣互相有個照應,也方便跟進案子�!�
她眼圈逐漸泛紅,臉埋進掌心里哭了起來。她以為自己不會哭了,原來只是疼痛的閾值在不斷提高,從前沒到該哭的時候罷了。
檀祁嘆一口氣,輕撫她的頭發(fā),“別怕,還有我�!�
她搖搖頭,嗚咽聲從指縫流出來,說不出的脆弱。
“不會有事,我會保護你。”
奚涓從掌心中抬起頭,仰著臉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他將她扶起來,她順其自然地靠在他懷里,整張臉都埋進柔軟的羊絨毛衣上,聞到淡淡皂香,令她沉靜下來。
她甕聲甕氣地說:“謝謝你,我欠你太多了�!�
他從沒見過她這樣真情實感的示弱,從前不管是吵架還是受委屈,都不聲不響,很多時候他都覺得她無情無心,便多了份爭強好勝的心,變本加厲得要回報。
可這時,他忽然變得純粹了,真的只想不求回報地幫助她,讓她好起來。
她哽咽著說:“我太蠢了,害了修泉,現(xiàn)在陳少峰一死,就更難替他伸冤�!�
“你忘了還有張海東?我會跟修國凜說,叫他重點查張海東�!�
奚涓點點頭,離開他懷里,灰色毛衣暈出一枚錢幣大的水漬,變成深灰色。她吸了吸鼻涕,有些不好意思,扯起自己的袖子擦拭,擦著擦著又意識到一直在別人敏感地帶刮蹭,剛要離開,他抓住她的手,說:
“別想這么多,你沒殺人,不會有事。就算真殺了人,我也會替你掩埋證據(jù)�!�
她破涕為笑。
“我沒開玩笑�!�
奚涓慢慢回過神,笑容逐漸消失,她什么也沒說,就當沒聽見。
幾天后壞消息接踵而至。
尸檢報告出來,陳少峰并無心臟病史,卻死于心力衰竭。警方將她列為主要嫌疑人,并對她進行正式審訊。
奚涓在徐律師的陪同下去了警局,但徐律師不能陪她進審訊室。
她必須單獨受審。警察又讓她復述一邊案發(fā)當天的情形,問她為什么要在進入辦公室前拿出電擊棒。
她在來之前已經(jīng)跟徐律師對好口供,跟警察說是害怕陳少峰攻擊自己。
警察不動聲色地翻動文件,繼續(xù)問:“你說之前與陳少峰有過沖突,辭職是因為他對你性騷擾?”
她點點頭。
審訊持續(xù)了幾小時,翻來覆去地提問題,大多都是她之前說過的。她始終堅持自己是正當防衛(wèi)。
結(jié)束后,從審訊室出來,徐律師神色凝重地告訴她,陳少峰的妻兒已經(jīng)向法院提起訴訟,指控她故意傷害致死,并要求賠償他們因陳少峰死亡造成的經(jīng)濟損失。
奚涓愣了愣,冷靜地問:“我會被關(guān)進看守所嗎?”
徐律師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放心,現(xiàn)在主要看警察和檢察院怎么審理,以他們現(xiàn)在的調(diào)查進度,并沒有確鑿證據(jù)指控你蓄意殺人或者防衛(wèi)過當�!�
她聽完并沒好受些,一把鍘刀懸在頭上,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甚至有很不好的預感。
墨菲定律告訴她,這世界的事,多數(shù)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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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適合談心
距離上次審訊已過去一個月,奚涓幾乎每個星期都會被警察或檢察官盤問。
除了配合調(diào)查,她什么都做不了,只得在等待中煎熬。
這段時間她足不出戶,許俏和趙曉嵩都給她打過電話。
他們已經(jīng)聽說了這事,許俏很擔心她,公司上下都在討論陳少鋒的死,說他被前助理殺害。她一下聯(lián)想到奚涓,堅決不相信她會做這種事。
奚涓讓她放心,自己是正當防衛(wèi),會得到公正審判。
趙曉嵩雖然關(guān)心她,但言語間也懷疑她故意殺人,并且很理解她想陳少鋒死這一心理活動,還說這是件值得慶祝的事。好賴都算正當防衛(wèi),進不了監(jiān)獄。奚涓被他一頓插科打諢,心情倒還好了些。
最讓她意外的是,沒多久周闖也給她打了個電話。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聯(lián)系她,問她最近有沒有空,他媽老念叨她,什么時候一起吃個飯。
奚涓有些稀奇,她不久前才打電話給宋家珍,說了最近很忙,不能去看她。
她不要臉地猜測,可能是周闖本人想見見她,又不好意思明說。心里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暖意,跟他說不能去,最近事情多。
他沒再多問,只說了一句有需要幫助時,隨時找他。
她忽然有點動搖,想要跟他坦白,說張海東要置她于死地。
想了想還是沒說。以她對周闖的了解,沒有壞心,卻很可能壞事,怕他被壞人利用起來對付她。
他們點到為止,沒再多聊。
過后的日子在她看來平淡到詭異,警察不愿跟她透露案情進展,只讓她全力配合審訊。而從檀祁嘴里出來的情況都是輕飄飄的,仿佛不值一提。
不得不說,他這種無所謂的態(tài)度真讓她松弛不少。
她調(diào)整情緒,不再一直耽于焦慮自責中,開始尋找突破口。
她又聽了一遍監(jiān)聽錄音。
當聽到張海東詢問陳少峰身體時,按下暫停鍵,一個模糊的念頭冒出來,陳少峰那段時間身體不好,會不會跟他死亡有關(guān)系?
可是尸檢報告又說他沒有心臟病,更沒有其他的致命基礎(chǔ)病。
那怎么可能受到一點電擊就死?
她想到自己的父親,頃刻間產(chǎn)生一種聯(lián)想。已知毒死父親的是張海東,普通人拿不到氰化鈉,只有一些實驗室能從正規(guī)途徑獲取,所以氰化鈉自殺在外人看來很合理。
那么張海東也可能靠這種手段害死陳少峰,但氰化鈉立竿見影,吃了就死,顯然不可能。
那有沒有可能用其它的慢性毒藥。她曾經(jīng)看過一本關(guān)于藥理學的書,里面講了一些驗不出來的慢性毒藥。
奚涓想到此,冷意從皮膚鉆進身體。照這樣推測,張海東簡直是惡魔,連同伙也不放過。
她立刻跑到書房去找,找出幾本藥理學的書,夾著各種顏色的便條,都是她挑燈夜戰(zhàn)讀過的。她一本本快速翻找,很容易就找到關(guān)于慢性毒藥機制的部分。
書中涉及的內(nèi)容很少,主要提及某些物質(zhì)在低劑量長期暴露下的慢性毒性。
幾乎沒有她想要知道的信息。
她繼續(xù)上網(wǎng)搜索專門的毒理學和法醫(yī)學書籍,開始一目十行地。
等檀祁回來,她將這一推理告訴他。
檀祁聽完后,跟她想到了一處,“看來咱們之前的推測方向錯了,不是他們合伙要對付你,是張海東單方面做了一個局,想借此除掉陳少鋒,嫁禍給你。也許修泉也是他指示人害的,再嫁禍給陳少峰�!�
“我也是這么想的,但是他怎么算準陳少峰一定會死?要是沒死,我也逃了,陳少峰會死于慢性毒藥,他值得冒這個風險嗎?”
檀祁沉默良久,面沉如水,隔了會兒說:“你還記不記得之前在鳳凰城,你用電擊棒電暈那男人?也許張海東就是看了這段監(jiān)控,才有了這個局,算準了你會用同樣手段對付陳少峰。”
她早習慣了張海東的喪心病狂,聽完竟然一點不詫異,甚至已經(jīng)默認這就是真相,無底線的人做什么都不會再刷新她的下限。
她冷哼一聲,“他成了斗蛐蛐的人,看我跟陳少峰斗個你死我活。就算陳少峰先掐死我,他也算賺了�!�
檀祁沒說話,側(cè)著身坐在吧臺前,一只胳膊搭在桌面上,手握成拳,手背的青筋都鼓了出來。那拳頭仿佛在壓抑怒氣。
奚涓疑惑他為什么一直不說話,看了眼他,只見他下頜線條緊繃著,仿佛在隱忍著什么。
她說:“跟徐律師說一下吧,雖然只是推測,至少也是一個新方向�!�
他終于回過神,淡淡地應了聲好,打電話給徐律師,開免提方便她敘述。
說到最后,奚涓問:“可以讓警方重新尸檢嗎?現(xiàn)在的尸檢報告沒有涵蓋所有可能的毒素,必須做特殊的毒理學檢測�!�
徐律師告訴她,尸體已經(jīng)火化了。
奚涓聽后心情跌到谷底,半天沒吭聲。
徐律師沉吟片刻,安慰道:“但這個線索很有用。你放心,我會讓團隊著手調(diào)查張海東的背景和陳少峰生前的醫(yī)療記錄,看能不能從中找到一些新的疑點。只要他敢下毒,就不可能做到不留痕跡�!�
奚涓沒問如果找不到證據(jù)怎么辦,問了只會給自己添堵。她千叮萬囑,請徐律師一定按照這個思路尋找證據(jù)。
等她掛了電話,檀祁全程悶不吭聲,她察覺出他情緒不對,輕聲問:“怎么了?”
檀祁笑了笑,“沒事,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你已經(jīng)幫了我很多了。我現(xiàn)在死皮賴臉住你這兒,你還給我請了大律師,我簡直不知道該怎么謝你�!�
說完她有些后悔,都這時候了,說這話挺矯情,自己不就依賴著他對自己的那點情意。
她知道就算賣手表的錢也支付不起徐律師及其精英團隊的費用,何況手表都是他送的,就沖金錢上的支持,她也應該好好感謝他。
接受了人家的幫助,那就要接受人家的條件。
可他什么也沒說,垂著眼,讓人琢磨不透。
奚涓沒下功夫去琢磨,看他毫無談性,便起身收拾桌上的書本,“我繼續(xù)看書去了,有什么事喊我�!�
除了吃飯時候喊她,其余時間他都沒打攪她。
看書看到凌晨,困了就咖啡配可樂,果然效果顯著。
她感覺之所以沒困意不是咖啡因的功勞,是難喝程度太過提神。
一整天都埋在書籍和論文里,羅列出十種不會被輕易測出的慢性毒藥。
為此還翻看了一些英文文獻,她英文一般,有些生僻的詞語需要查找,這大大增加了難度和時間。
逆境磨練毅力,仇恨培養(yǎng)堅韌,她每當遇見困難,就想著沒有什么比手刃仇人更痛快,這是她克服痛苦的方法,什么都不做才會加倍痛苦。
她抻了個懶腰,看了眼鐘,已經(jīng)凌晨兩點多。端起杯子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空了,她起身到廚房泡咖啡。
走到廚房,先嚇了一跳,檀祁坐在島臺旁,身前擺著一只高腳杯,也不開燈,只有窗外月亮提供一點朦朧的光,像枚伶仃的鬼影,
她站在那里問:“怎么還不睡?”
“睡不著�!彼蜷_島臺側(cè)面的一圈夜燈,昏黃的燈光照亮他的臉龐,她捕捉到一瞬的憂郁。
她從沒見過他如此郁郁寡歡,這讓她感到陌生。
這人的詞典里就沒有“郁悶”、“想不開”、“沒自信”諸如此類的詞語,他永遠勝券在握,游刃有余。
她走過去問,“是不是在家里受氣了?”
他抿了口酒,“只有我給他們氣受�!�
“那為什么半夜不睡覺,一個人喝悶酒?”
“那你也喝就不算悶酒了,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