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但唐周恒知道，袁清悅只是因為在他面前不需要去學(xué)習(xí)正常人類是怎么笑的、是如何悲傷的。她只用做最自在的自己。
所以她面對他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總是這樣漠然，像一片無盡的死水。
只有語氣和肢體動作才能看得出來，她最親近的人其實是唐周恒。
“小悅
椿21日21
，我想你了�！碧浦芎憷洳欢〉卣f。
袁清悅眨眼，一板一眼地回道：“哥，我也想你�！�
“小悅，我想你抱抱我。”
他望著她，變本加厲，目光沉沉，帶著袁清悅不太能理解的意味。
唐周恒有個說不上是病的怪病，對袁清悅的肢體接觸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渴望。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自己忍不住想和親近的人擁抱。
他和他的心理醫(yī)生都將這個怪病歸結(jié)于嬰兒時期缺少了親生父母的撫觸，長期缺乏正確的引導(dǎo)以及擁抱等身體接觸，從而對觸摸的缺乏會感到焦慮，俗稱肌膚饑渴癥。
小時候的他尚且能控制住自己，不舒服的時候用被子將自己裹起就會好多了。
直到與袁清悅相知之后，才變得愈發(fā)嚴(yán)重與刁鉆。
雖然不至于嚴(yán)重到?jīng)]有被觸摸安撫就會變得暴躁不安的地步，但只要和小悅待在一起，唐周恒就會忍不住想被她抱住。
他與袁清悅明明是最相似的人，一起從出生起被拋棄，一起在空襲中幸存，又一起在戰(zhàn)爭里逃難，一起被收養(yǎng)一起長大。
他們卻又像兩個極端，一個感情充沛對愛充滿希冀，一個天生的感情缺失感受不到強(qiáng)烈的愛意。
袁清悅知道他會不舒服，見他不對勁的時候會主動抱抱他，哪怕只是最簡單地?fù)肀�，唐周恒都能得到滿足。
可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整整十五天的時間，沒有被袁清悅抱過了，這已經(jīng)超過他忍耐的閾值了。
唐周恒有些難受，心理與生理并線的難受。
袁清悅在他出差之前特意將自己抱著睡覺的一個小娃娃塞到他的行李箱，讓他不舒服的時候抱著娃娃會開心些。
娃娃上有袁清悅身上的氣味，抱著娃娃之后的唐周恒確實不會那么難受。
現(xiàn)在的他甚至抱著袁清悅的娃娃在和她打視頻。
袁清悅坐直身，朝著屏幕前的唐周恒伸出雙臂，難得地在唐周恒面前擠出一個笑：“等你回家了就抱抱你。話說，哥，你什么時候能回來？”
唐周恒靜默地看著她，停滯的身體像是在計算他工作的進(jìn)度從而計算出自己還有多久能結(jié)束考察工作回pax市。
但他現(xiàn)在有些失落。
小悅總是這樣，沒法理解他一些話里的意思。
哪怕他站在她面前說“我愛你”，她也會學(xué)著他的語氣，臉不紅心不跳地回道：“我也愛你呀哥哥。”
“盡量這周就能回家�！彼隙ǖ卣f。
平時他出差的頻率其實很低，這次已經(jīng)他去過最遠(yuǎn)的一次出差工作。
“好呀，哥哥哥哥哥！想吃你做的烤雞翅了！”
袁清悅頓了頓，接著道：
“還有香芋燜排骨，還有醬油雞照燒雞排清拌螃蟹三鮮丸子什錦豆腐蜜蠟肘子炒蝦仁……”
她像報菜名似的把腦子里能想到的唐周恒又會做的說了個遍。
唐周恒看著她，忍不住笑著瞇起眼，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袁清悅的唇色自然又紅潤，尤其是因為剛剛喝過水，嘴唇上似乎還泛著滋潤的水光。
那是她親吻過自己的部位，雖然那是小時候的事了。
袁清悅繼續(xù)嘰嘰喳喳說了一大堆菜名。
見唐周恒一直沒吱聲，她打住話頭，瞇起眼，連名帶姓地叫他：“唐周恒，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第6章
喜歡喜歡喜歡6
香味敏感、不可名狀的……
袁清悅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明明平穩(wěn)，但又聽出了幾分嬌縱，這種嬌縱連她自己也沒發(fā)覺。
“一直在聽呢�；丶伊私o你做，想吃什么都給你做�！�
他的目光從袁清悅的唇上移開，目光溫和。
吃飯是能讓袁清悅為數(shù)不多能感覺到喜悅的事，她眼睛似乎都亮了亮。
她迅速地應(yīng)了聲：“好！”
唐周恒又叮囑了她一些生活里的小事。
比如最近幾天秋天快來了記得穿好衣服。
又比如她最近在生理期，不能貪嘴吃冰淇淋了。
又又比如天氣干燥了些，家里的保濕器記得開、身體乳記得擦……
結(jié)束視頻之后，袁清悅很快就把病毒感染的事給忘了。
項目組的工作也因為這事暫停一段時間，袁清悅便順帶修個為期一周的假期。
正巧姐姐最近新劇在開拍，袁清悅抽了個空去探班。
她平時的工作都是數(shù)據(jù)，數(shù)據(jù)和數(shù)據(jù)。
雖然偶爾也會有些沒什么營養(yǎng)的娛樂活動，比如看看漫畫或者追追劇，但她完全不了解娛樂圈演員的工作。
要不是自己姐姐是大明星，袁清悅甚至這輩子可能都不會見到那么多業(yè)內(nèi)人士。
袁清悅有些好奇地看著道具組的道具。
她向來是個好奇心極其旺盛的人，任何東西，只要她有好奇心想了解學(xué)習(xí)，她都能學(xué)得會。
她不僅僅會計算那些很多看不懂的公式和建模，還會修理機(jī)甲，甚至還開過機(jī)甲。
那只是因為袁清悅年少中二時期對機(jī)甲很好奇，學(xué)了點皮毛，當(dāng)初帶她的老師說她很有天賦。
要不是因為她的右手在戰(zhàn)亂那兩年受過傷，過不了體檢，她現(xiàn)在或許也能成為一個機(jī)甲戰(zhàn)隊的少將。
不過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她很喜歡自己現(xiàn)在的工作，可以獨(dú)自一個人待在辦公桌前，一整天都不說話，大腦不受任何人影響地去思考與解決問題。
袁清悅悄悄抬頭看了眼姐姐的助理，見助理正在打電話交流工作的事。
袁清悅像個做壞事的小孩，默默將步子挪近了些，輕輕拿起了一個道具娃娃，這個娃娃格外軟，她忍不住用指尖戳了戳。
怕弄壞道具，她又很快將娃娃放回原來的位置。
袁清悅喜歡毛絨公仔，這是她與生俱來的喜好。她喜歡柔軟的觸感，喜歡那些軟乎乎的東西貼在身上的感覺。
沒有哪個人類能拒絕毛絨玩具這種萌物！
從很小的時候，她就有個和她一起睡覺的安撫娃娃，可惜那個娃娃大概早就在轟炸中變成了一坨灰燼。
連同她才不過六年的童年一起葬送。
而現(xiàn)在她房間的床上和桌子甚至都擺滿了毛絨娃娃，床上除了大熊，還有很多小娃娃。
這些娃娃有的是唐周恒買的，有的是她自己買的，也有一些是爸媽和姐姐送的。
袁清悅自娛自樂得有些無聊，她靜靜地坐在一邊，手里扣著掛在包包上的毛絨小貓掛件，腦子在想著兩周前處理的數(shù)據(jù)。
直到袁思云下戲休息，來到袁清悅面前，她在腦海里的計算才停了下來。
“妮兒，怎么樣，餓了嗎？”
袁清悅最近已經(jīng)習(xí)慣姐姐叫她“妮兒”了，從小到大，姐姐給她起的稱呼有很多種。
最普通的“妹妹”、“小妹”，親昵得有些頭皮發(fā)麻的“寶寶”、“寶貝”。
又比如現(xiàn)在因為剛剛下戲，還沒從角色抽離出來，用角色的語氣叫她“妮兒”。
不像唐周恒，只會叫她小悅或者妹妹。
聽到要去吃飯了，袁清悅朝著袁思云點點頭，咧開一個笑。
她站起身，鼻尖又隱約聞到了姐姐身上的香味，像是盛放的玫瑰花，熱烈又艷麗。
袁清悅?cè)滩蛔〉皖^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
猛吸一口，額，好像只聞到了洗衣液的氣味。
她有些疑惑，記憶里姐姐身上確實有香味，聞起來和現(xiàn)在的也是一樣的，但并沒有最近她感覺的那樣強(qiáng)烈，強(qiáng)烈到她覺得每個人身上的氣味都具象化成了一個實際存在的事物。
袁清悅一邊想著一邊拿起自己的包包，正準(zhǔn)備等袁思云卸妝，收拾收拾去吃飯。手環(huán)收到了唐周恒發(fā)來的訊息——
他問她吃晚飯了沒。
“姐，我回一下哥哥的消息。”袁清悅對著正在卸妝的姐姐指了指顯示屏，飛快地回復(fù)。
【還沒，我今天去找姐姐了，她剛剛結(jié)束工作，等她卸妝就去吃飯�！�
【嗯，讓姐看著分量，別吃得太多晚上鬧得胃不舒服了�！�
袁清悅索性打了語音：“哥，知道啦�！�
唐周恒剛剛從考察站回到項目團(tuán)隊的住處，因為身體本能地想念袁清悅，他懷里抱著那個她塞到自己行李箱的娃娃。
聽到對面袁清悅傳來的聲音，他的指尖便忍不住輕輕捏了捏娃娃的小手。
短暫的靜默，袁清悅下意識瞥了一眼還在和助理說話的姐姐。
想到剛剛聞到的姐姐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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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香味，以及自己身上只有洗衣液的氣味。
袁清悅想起，哪怕她和唐周恒兩個人用同樣的沐浴露和洗衣液，唐周恒身上也有和自己不一樣的氣味。
對于袁清悅來說，這個味道雖然很淡但也是香的，而且并不是單純的洗滌劑散發(fā)的香味。
她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袁清悅?cè)滩蛔枺?br />
“對了，哥，我有個事想問你�！�
“嗯，你說。”
“我平時身上有什么味道嗎？”
“嗯？”唐周恒怔愣一瞬，甚至沒反應(yīng)過來袁清悅的腦回路，怎么把話題從吃晚飯帶到這來。
“就是我身上有沒有什么奇怪的氣味？”
“沒有，怎么突然問這樣的問題？”
唐周恒又捏著娃娃的臉，“小悅，其實你平時身上會有股淡淡的香味�！�
小的時候唐周恒就覺得小悅身上是有香味的。
袁清悅的皮膚比較干，戰(zhàn)爭逃難那年冬天，甚至因為干燥皸裂，手腳上都有帶血痕的傷口。這些小傷口又因為沒有及時處理，有的還留下了一些色素沉積的疤痕。
袁媽媽見了心疼得不得了，往后每年都給她擦身體乳和保濕乳。
所以從小到大小悅身上都會帶著一些淡淡的香味。
但唐周恒知道，袁清悅身上還有獨(dú)屬于她自己的氣味，是溫和又令人舒心的香味，并不是源自外來化合物的味道。
每次袁清悅因為他發(fā)病抱抱他的時候，這樣的氣味縈繞在自己的頸側(cè)，在空氣中就像一個無形的鉤子，將他吊起。
“香味？”袁清悅低頭拎起衣領(lǐng)又嗅了嗅自己，依舊是洗衣液氣味，“我咋聞不到�！�
唐周恒笑了笑，“自己是聞不到自己的香味的。”
“哦，真的嗎？”
“好了，先別說這個了，趕快和姐姐去吃飯吧，那么晚才吃，現(xiàn)在肚子很餓了吧，有什么我們改天再說。”
唐周恒看了眼pax市所在時區(qū)的時間，平時袁清悅在五點半之前就吃晚飯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七點了，按著她的性子，肯定已經(jīng)餓得受不住了。
“好，拜拜！”
“嗯，拜拜。”唐周恒話還沒說完，袁清悅早就掛掉了語音。
他坐在辦公椅上，有些無奈地笑了一聲，想來她現(xiàn)在是真的餓極了。
……
袁思云換掉戲服，穿上了一套休閑裝，帶袁清悅?cè)プ约禾崆坝喓玫牟蛷d吃飯。
飽餐一頓后，袁思云控制不住自己的購物欲，花錢欲大爆發(fā)拉著袁清悅又買了一大堆東西。
自己看上的東西都買了雙份，另外一份是買給袁清悅的，偶爾夾雜一點給唐周恒買的。
但今晚是臨時起意來的商場，袁思云沒有帶任何一個助理，兩個人只好硬扛著所有購物袋的重量。
倆人顫顫巍巍地一邊提著購物袋，一邊走出商場。
手心被購物袋的提手扯得發(fā)紅發(fā)燙，從小力氣很大的袁清悅都感覺自己快拿不住了。
袁思云懷里還抱著兩袋，但因為力氣不夠，懷里的購物袋像是要滑落下來。
袁清悅下意識地想用手去接，但她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多余的手了，手忙腳亂地抬起了右腿抵住了差點掉到地上的購物袋。
兩個人像熱鍋上的螞蟻，胡亂地收拾手里和懷里的東西。
要是我有第三只手就好了。
袁清悅腦子里一閃而過這句話，這句從小到大想過不知多少次的話。
與此同時，不知哪來的一陣?yán)滹L(fēng)，突然把她吹得打了個顫，身體浮起一種怪異的感知。
時間像是冷卻了一樣，而她整個人被浸入微涼的流體中。
袁清悅怔愣了一瞬，抱緊懷里的購物袋，和袁思云手忙腳亂地坐上車。
磁浮輪車從地面緩慢升到低空，按著導(dǎo)航的指引自動駕駛，朝袁清悅家駛?cè)ァ?br />
那種周身的涼意直到現(xiàn)在還沒消散。
但袁清悅沒多想，或許是夏天快過去了，夜晚的風(fēng)順著車窗的縫隙鉆進(jìn)，無色的風(fēng)融在深藍(lán)的夜色中。
袁清悅趴在車窗上發(fā)呆，驚奇地發(fā)現(xiàn)今晚的月亮顏色有些鮮艷，像橙色的柿餅。
袁思云工作了一整天，有些累了，忍不住靠在椅背上睡了過去。
她還在納悶為什么直立猿只有兩只手？
要是有三只手，就可以一邊切菜一邊炒菜了。
要是有三只手就可以一邊工作一邊吃薯片了。
要是有三只手，可以一邊從樹上摘果子一邊撿起掉落的果子放回兜兜里了。
當(dāng)她在認(rèn)真思考這件事的時候，袁清悅猛地反應(yīng)過來，自己為什么會思考那么無厘頭的問題。
最終袁清悅還是把這個想法歸結(jié)于人類的貪欲上。
因為貪得無厭，所以她覺得兩只手不夠用，想要第三只手后的她肯定會覺得三只手也不夠用，那就會想要長出第四只手、第五只手……
畢竟人類因為貪欲，不舍得放棄自己作為星球食物鏈最頂端的身份，在檢測到地外生命存在的時候，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強(qiáng)足以抵抗地外生命，開始不顧倫理問題，開展人體實驗與基因改造的研究。
袁清悅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無論誰，都是貪心的。
比如她，也貪心地想要多一只手。
直到回到家后，袁清悅在收拾今晚購物的戰(zhàn)利品時，還在想，自己要是有第三只手就好了，這樣收拾東西的速度肯定會快起來。
洗漱過后她調(diào)適好屋內(nèi)的溫度，舒舒服服地躺進(jìn)自己的被窩里，大腿搭在大熊娃娃上，懷里還抱著一個小娃娃。
袁清悅側(cè)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望向窗外。
她的床右側(cè)對著一個巨大的飄窗，坐在床上便能將窗外景色收入眼底。
回家路上月亮還是橙色的，現(xiàn)在在家看見的月光又變成了泛著光暈的亮白色。
而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在想，如果自己長出第三只手，應(yīng)該是被大腦哪個部分控制的呢？
袁清悅想到因為感官與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集中，動物的四肢總是對稱的，她便又在想，長出第四只手應(yīng)該比長出第三只手要合理。
袁清悅眼睛變得迷迷蒙蒙，快要睜不開。
她困了，就連她的生物鐘也在提醒她要開啟睡眠時間。
因為困倦，袁清悅動作有些遲緩，她抱著娃娃親了一口，輕聲道：“。”
隨即便瞬間進(jìn)入了睡眠狀態(tài)。
她的睡眠質(zhì)量一直還不錯，只要想睡覺，基本很快就能入睡，只要晚上沒有做噩夢，她就會睡得很舒服。
沒了光源的房間陷入昏暗之中，只有露出四分之一的窗簾將室外的光灑入屋內(nèi)。
在袁清悅已然睡著時，臉上映著淡淡的、靜謐的白光，那是月亮的光。
而她臉上的光卻驟然變調(diào)，變成橙色，又漸漸染上熱烈的紅。
像是被一抹能透光的血色顏料抹滿整個星球。
那種像被海水淹沒的窒息感再度襲來。
睡夢中的袁清悅擰著眉頭，像是在做噩夢，喉嚨干澀得要緊，從喉嚨傳出輕微的疼痛感，但她偏偏醒不過來。
滴答滴答……
木質(zhì)地板上暈上一攤水漬，將血色的月光映得分明。
袁清悅的床單被液體附著，淺綠色的床單被洇濕出幾團(tuán)深綠色的痕跡。
有什么東西隔著液體觸摸到她裸露的肌膚上，留下濕濡的痕跡，那東西柔軟中帶了些彈性，比袁清悅膠原蛋白滿滿的臉蛋還要軟彈。
第一只，第二只，第三只……
從她的腰際繞到身前，隨即裹住了她整個身體。
第7章
喜歡喜歡喜7
妹妹是什么，哥哥當(dāng)然也……
北緯70°，晚上八點半，天還是亮的。
唐周恒睡覺的時候喜歡不留一絲光線，窗簾和門都嚴(yán)絲合縫，屋內(nèi)灰蒙蒙的一片，比窗外的天還要暗。
靜謐籠罩著只有他一人的房間，袁清悅的娃娃乖巧地擺在唐周恒的枕頭旁。
他無知無覺地躺在依舊有些陌生的床上，雙手自然地放在身側(cè)。眉宇間卻漸漸擰出淺淺的溝壑。
好像突然從高空中墜落，又好像有什么緊緊地掐住自己的脖子。
驚恐、窒息、無措的感知繞在自己的心間，唐周恒猛地睜開雙眼，半晌，眼睛才適應(yīng)屋內(nèi)近乎沒有光線的環(huán)境。
他的呼吸聲變得有些沉，唐周恒看著雪白的
春鈤
天花板，在想自己剛剛是不是做了一個噩夢，噩夢將他驚醒了，但他好像不記得噩夢的內(nèi)容了。
額角和背后都沾上了汗水，唐周恒坐起身，連帶著身上純色的被子掀起，抽出紙巾擦干額角的濕潤。
他看了眼時間，凌晨兩點多。
任何一個人因為噩夢在半夜驚醒都不會有什么好脾氣，唐周恒也不例外。
他蹙起眉頭，漸漸從朦朧的睡意中清醒過來，好像很久沒有做噩夢了，上一次做噩夢還是出差第一天。
這半個月以來的考察工作并不算輕松，所以每天夜里他基本躺下便累睡著了。
累得他的大腦連做噩夢的精力都沒有了。
但他平時其實很容易做噩夢。
這些噩夢并不是什么怪力亂神的奇怪夢境、也不是什么血腥暴力的夢境。
這些對于唐周恒來說的噩夢幾乎都停留在一個時期——和小悅在四處逃難的那段時間。
他總是夢見小悅沒在那場戰(zhàn)爭中活下來，又或者是兩個人都死在了戰(zhàn)爭里，餓死的、被炸死的、又或者是被冷死的。
創(chuàng)傷理論中有一種說法，人有可能被困在發(fā)生創(chuàng)傷的那個年紀(jì)，無法過度成長到下一階段，對反復(fù)而麻木地回味創(chuàng)傷階段的經(jīng)歷。
有時候唐周恒也會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被困在了十歲那年。
可是無論困在哪一年，他都只有小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