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靖王若知道他駕下第一謀臣的真實身份,相信會很有趣。
裴月明說:“趁著靖王發(fā)難的時候,我們再聯(lián)合借來的勢力驟起�!�
如果幸運的話,他們最好的情況只需要對付蕭逸一個。
就算沒那么幸運,能一定程度削弱敵人也是好的。
這般雙管齊下,是他們目前可謀求并實施的最有效方案。
“我們最近繼續(xù)麻痹敵人�!�
葛賢說:“成功,自然最好。倘若失敗了,我們便趁機四散而逃!”
混淆耳目,匯入人群,努力繞道北上。
好。
應對策略商議出來了,接下來就是安排實施。
蕭遲看向馮慎:“提醒靖王,就交給你了�!�
馮慎“砰”一聲單膝重重跪地,鏗聲:“卑職即便粉身碎骨,亦不負殿下之所托�。 �
“好!”
蕭遲站起身,親自扶起馮慎,“你率人立即出發(fā),抵達矩州之后,可便宜行事。”
蕭遲一連點了十幾個人,都是心腹好手,馮慎等人應了一聲,飛快轉(zhuǎn)身準備去了。
連夜就出發(fā)。
靖王那邊很快就安排好了,蕭遲還給了一幅加蓋王印的空白布帛,以備不時之需。
輪到在江南東道尋找外援這邊,卻犯了難。
第一,人選難定。
第二,還是人選難定。
這第一個人選難定,說的是目標外援,該選誰?
其實這最好選項,該是地方大營的。
大晉兩套軍事體系,一是營兵,二是州兵。營兵就譬如京郊大營,屯大軍已備戰(zhàn)時。州兵則是負責維護一州安寧,兵不多一般二三千,兩者互不干涉,軍政兩方長官也非常忌諱有過深交往。
蕭琰和竇廣就算有心滲透,也極難下手的。
要是蕭遲能向地方大營成功求援,那難題必會迎刃而解。
但現(xiàn)在問題是,一無調(diào)兵手令,二更重要的,距離通縣最近的地方大營在江北的信州。這想來也是蕭琰蕭逸封禁南北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至于江南,除去靖王,就是一千多里外的彭州大營。
距離太遠了,哪怕對方肯頂著無旨意擅動的壓力出兵,也絕對趕不及的。
所以現(xiàn)在蕭遲他們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選擇州兵。
江南東道十一州,蕭琰在此經(jīng)營了快十年甚至更久,他是不可能一網(wǎng)打盡,但扎根很深也是肯定的�,F(xiàn)在該選哪個刺史相援?最怕就是一頭撞到蕭琰的人懷里去了。
別到時求援不成,反而直接暴露了。
江南東道的輿圖直接攤開在大書桌上,一行人圍著輿圖,加上目前掌握的官員資料,在反復議論。
文州第一個可以排除了,這地兒肯定是蕭琰的老窩。
“安州也不成,安州是監(jiān)察使衙門所在,竇廣已經(jīng)來了兩年了�!�
就算沒能徹底排除異己,那也掌控力度也足夠強,一旦有什么異動,該很快就能察覺。
“云州池州谷州,蕪州徒州和彭州,這幾個州都不行,距離太遠了。若州兵北上,還的穿過其他的州縣,動靜太大,無法隱蔽�!�
采用排除法,把江南東道和江南西道東邊的大部分州都排除掉了。
剩下不多,就兩個州,一個是文州往南接壤的穰州,另一個則是江南西道東的繁州。
后者要遠一些,中間還相隔了穰州一小塊的位置,不過這塊都是連綿群山和水網(wǎng),能隱蔽穿越。
這兩個州,哪個更好一點呢?
“穰州更近,便于行事,但風險也會略大一些。它距離文州這么近,還是江南東道管轄的,蕭琰和竇廣有什么想法也更容易實施。”
“繁州倒是江南西道的,但也難說,而且它距離還有點遠�!�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最后還是趨向繁州,因為風險相較而言,要略小一些。
穩(wěn)妥更重要。
至于路途比較遠,那就只能辛苦一下前往的人了。
蕭遲最后也決定:“那就繁州。”
目標州定下來了。
接下來難的還是人選。
這個任務該交給誰?
任務的重要性就不用多說了,可現(xiàn)在必須有一個挑大梁的人。
這不好用馮慎陳云之類的明暗護軍探哨。
這是明面上的事情,得有一個身份足夠的人出面去游勸說服。馮慎等人能拱衛(wèi)能追隨,輔佐可以,但這任務直接交給他們不合適。
葛賢倒是很合適的,蔣弘也行,但問題是,現(xiàn)在他們有一個算一個,肯定在蕭逸的關注名單內(nèi)。
突然少了一個,恐怕對方會馬上警惕。
這就不行了。
合適的走不開,走得開的不合適,這就犯了難了。
幾乎是馬上,葛賢蔣弘等人的目光便看向蕭遲身側(cè),裴月明點點頭:“我去吧�!�
她最合適了。
身份足夠,也算有些口才,大局觀不缺,人也不生怯,還會游泳能從湖底潛行而過。
最重要的是,她好些天沒露面了。
她是王妃,不露面太正常了,蕭逸也不可能進屋來看弟媳婦在不在。
正好之前還出了姬女的事情,要是遇上什么,也可以假借生氣之名推搪就行了。
“娘娘所言極是!”
“下官等慚愧,要辛苦娘娘了�!�
紛紛附和,所有人都贊同,唯獨一個蕭遲,抿緊了唇角。
……
此行是很兇險的。
非�?简炗^察力和判斷力,一個不慎判斷失誤了,恐怕頭一個遭殃的就是這游勸的人。
迫于形勢,蕭遲最后不得不應下來了。
裴月明匆忙回去收拾準備,他拉著她的手不放。
攥得很緊,緊得裴月明手骨生疼。
裴月明柔聲哄他,和他講道理:“大家都竭盡全力,我身為王妃,也該當不遺余力才是,這不是沒有更合適的人了嗎?”
這個蕭遲不知道嗎?
他知道的,不然他不可能點頭的。
裴月明摟著他,踮起腳跟親了他下巴一下,笑道:“那我們說好了�!�
“等我回來以后啊,你就不許再生氣了,好不好?”
不好!
“你想得美!”
蕭遲才不干,他還耿耿于懷著呢,他抿唇說:“等你回來了,咱們再說道清楚!”
他哼了一聲,十分不高興的樣子,手卻拉得緊緊的。
緊得裴月明心頭發(fā)軟,她無奈聳肩:“那好吧。”
那就回來再繼續(xù)糾結(jié)吧。
小包袱很快就收拾好了,裴月明親自檢查過,將重要的東西比如印鑒貼身收妥了,而后接過蘆管仔細看了看,“好了,我要出發(fā)了�!�
下半夜了,夏日天亮早,再不出發(fā)只能等明天晚上了。
現(xiàn)在他們是爭分奪秒的。
回握了一下蕭遲的手,裴月明轉(zhuǎn)身大步出了房門。
蕭遲緊隨其后。
鄔常陳云等一十七人已侯在院內(nèi),他一個個看過,視線最后落在鄔常臉上,“務必保證王妃安全,如有閃失,汝等提頭來見!”
“是��!”
鄔常等人齊聲應是,膝蓋毫不猶豫落地,清脆的“啪”一聲。
隨即立即站起,一行人飛快往山腳的湖邊而去。
天黑漆漆的。
孤月無星,長草蘆葦暗影幢幢,偌大的湖面波紋粼粼,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除了枯燥的蟲鳴,黑寂得聽不見任何聲音。
僅能借天上一點點的月光,去模糊看見彼此的輪廓,裴月明回頭對蕭遲揮了揮手,一撐無聲無息滑下湖岸。
僅見一點蘆葦口子露在上頭,定了一下,很快向前移動,不一會兒,就走出了七八丈遠。
風一吹,就辨不清了。
蕭遲忍不住追出了好幾步。
他立在湖岸最邊緣,身側(cè)的手攢緊成拳。
許久,直至蘆葦口子看不見有半盞茶了,羅遷低聲:“殿下?”
時間很緊,還要安排偵查敵情,最好還能休息一下,不可以讓人看出無眠的痕跡。
蕭遲一擊身側(cè)蘆葦,蘆葦刷刷猛一陣晃動,他霍地轉(zhuǎn)身,急步折返。
蕭逸!蕭琰��!
這兩人最好能殺死他,否則,千萬不要落在他的手上�。�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能順利,加油��!
月月這是想趁機哈小遲子哄回來誒,不想這家伙還是不干……
明天見啦寶寶們!愛你們�。。à牛�3 ̄)づ
第117章
裴月明上輩子挺愛浮潛的,
每年至少一次,呼吸管用得很熟練,這蘆葦桿子糙是糙了點,
但也完全沒問題。
一開始鄔常等人還很擔心,
畢竟?jié)撔械木嚯x很遠,他們得在水下穿越七八里的大湖,然后一路匯入通河,
為防河口被盯梢,
還要潛行一大段直至數(shù)里外的才會上水。
不想裴月明輕松自如,比他們還要靈活,不由十分佩服,
豎起大拇指比了比,一行人銜著蘆葦,快速在湖底潛行而過。
水底很涼,
持續(xù)潛行了可能有大半個時辰,
終于到地方了,
鄔常先冒頭出去觀察一陣,而后比了比手勢。
裴月明快速浮出水面,吐掉蘆桿重重呼了幾口氣�,F(xiàn)在嬌生慣養(yǎng)的身體比不上以前,
最后一段她多少有些吃力的。
但沒人喊一句累。
鄔常陳云先一撐上岸,一人警戒,另一人立即回身伸手,裴月明抓住,后面有人一拖,
她順勢跳上岸站穩(wěn)。
一行人快速在夜色中疾行,如今天色已開始泛起魚肚白,他們得馬上離開。
在密林深處找到藏匿的馬匹,匆匆就著草叢遮掩換了衣裳,立即翻身上馬,往西南方向急奔而去。
繁州城距離通縣大約三百里,快馬一白天加半夜可抵達,時間很緊,爭分奪秒,一路上沒停過,連水食都是在馬背上用的。
其中艱苦可想而知,裴月明臀部大腿內(nèi)側(cè)顛得麻木僵疼,但她沒在意,只連連催促加快速度。
夏日雷陣雨多,轟隆隆一場暴雨從中午下到入夜沒停,一開始鄔常還要買斗笠蓑衣,可附近都沒有,裴月明索性說:“不用了,我們快些趕進城!”
斗笠蓑衣鄔常等大男人沒有也行,不用特地照顧她,還是快些趕到繁州為好,不然閉了城門,他們就白白耽誤一夜時間了!
迎著瓢潑大雨,一路狂奔,最后他們趕在關城門的前一刻抵達繁州。
裴月明立即安排,尋一家最近的客棧休整,然后鄔常安排人去打探繁州大致情況,爭取今晚就拜訪這繁州刺史劉衡。
陳云立即領著七八人出去了。
泡了一會熱水,猛灌下兩碗姜湯,才感覺身體暖回來了。匆匆拆開蠟封的竹筒,換了一身干燥的深紫色束袖胡服,頭發(fā)隨意擦幾把,她也顧不上還濕的,匆匆挽起。
鄔常領著人寸步不離守在外間和窗下,輪休梳洗換好衣服,快速進食,沒多久,陳云等人就陸續(xù)回來了。
“這刺史劉衡就住在刺史衙門的后院,劉衡年四旬許,是從劍南道的渝州擢升過來的,這是第二任,他任繁州刺史至今是第四年�!�
“官聲不錯,據(jù)聞頗公正廉明,也很勤勉,去年才通了河渠很得當?shù)匕傩召澴u。”
“根據(jù)作風判斷,此人甚剛硬,并未發(fā)現(xiàn)和矩州安州等地有交往。”
匆忙之間,只能得到這些表面消息,看著還不錯的。
他們時間并不多。
“今日刺史府有宴,是劉衡母親六十大壽,現(xiàn)今還未散。”
“行,那我們馬上過去�!�
人多更好,更容易混進去。
……
一行人趁著夜色,出了客棧往城中央的刺史府而去。
江南富庶,街上民房鱗次櫛比非常繁華,即便淅淅瀝瀝下著小雨,也不顯冷清,一條街都是挑燈營業(yè)的店鋪,酒肆茶館差不多滿座,喧嘩聲不絕于耳。
這樣的繁華,也帶給了裴月明等人方便,一行人快速行走在街巷之中,半點都不起眼。
抵達刺史府,陳云等人已經(jīng)踩好點了,躍墻進入,繞開守衛(wèi)和家丁,跟著人聲傳出的地方而去。
站在假山后往大廳眺望,院內(nèi)廳堂廂房的門都大開,燈火通明,擺了一桌桌的酒席。
裴月明看了兩眼,也就二三十席,菜式看著不算多,也不怎么奢華,沒有歌舞,只廳堂外的廊道有兩個女先兒正在評彈說書,這大約是為老太太請的。
正席最上首的主位上坐了了一個兩鬢如銀的癟嘴老太太,正聽著書笑呵呵。她身側(cè)的一個絳紫色圓領袍的中年男人應該就是劉衡,方臉長眼,頗高大,面相很嚴肅。
圍坐正席的就該是繁州的主要官吏了,大家安靜地聽著書。
裴月明偏頭示意,借著家人侍女添菜離開的空隙,跳了出去。
“我們先去劉衡的書房看看吧�!�
還有主臥什么的。
從一個侍女口中問出具體位置,敲暈放倒,直奔劉衡的書房。
放倒打瞌睡的小廝,一行人分工合作仔細翻找,尤其注意床柜墻壁這些地方有沒有中空類似暗格之類的地方。
外書房,內(nèi)書房,主臥,都分別查找過了。沒有發(fā)現(xiàn)問題。另這劉衡處理公務還真挺用心的,詳詳細細,字跡工整思慮周全,政令很能體恤民情。
裴月明翻過書房內(nèi)的公文,看來這外頭官聲傳言,也并非浪得虛名。
時間太緊,他們只能采用這樣的非常手段來粗暴判斷一下劉衡是否有問題。
答案還是好的。
這時前面的人聲已經(jīng)漸漸小下來了,夜?jié)u深,趕在宵禁之前,壽宴散了。
裴月明等人回到前頭,老太太正由健婦背在背上,劉衡親自送進軟轎,又一路將軟轎送出院門,這才折返送客。
二三十桌的客人并不算多,且他是上峰,下屬來告辭,他頷首道慢行就是了,最后走的長史都尉等高階的文武佐官,“大人,下官等告辭�!�
“諸位慢行。”
賓客盡數(shù)離開,劉衡緩步離開大廳,回書房休息。
裴月明等人交換一個眼神,很好,省了麻煩,不然還得多處理人或看活春.宮什么亂七八糟的。
這時雨已經(jīng)停了,檐下有幾點水珠滴滴答答,小廝提著燈籠走在前面,回到書房的院子,看留守的同伴坐在檐下趴著睡了,小廝低罵了一聲,忙上前踢醒。
劉衡皺眉呵斥:“汝等當值之時,豈可這般懈怠敷衍?!”
小廝跪地連連請罪,他皺眉:“罰半月月錢,記下一過,再有犯者,調(diào)出書房不再留用�!�
賞罰分明,有理有據(jù),處罰不輕不重也剛好適用。
聽著廊下的說話聲,鄔常無聲推開后窗,一躍就上去了,探手一拉,陳云在后面一托,裴月明輕巧落地。
劉衡推門而入,兩扇房門突然閉合,擋住了要跟著進屋的小廝,小廝一詫,“老爺,老爺!”
里頭傳來劉衡的聲音,“沒事,你們今日也乏了,下去歇罷�!�
小廝有點奇怪,不過沒多想,應了一聲就下去了。
墻角一點留燭在搖曳,室內(nèi)昏暗,劉衡話罷,側(cè)頭看身側(cè)的人,他脖頸下面橫著一柄出鞘匕首。
不等他問,鄔常收回匕首,拱手道;“方才形勢所限,多有得罪了,請劉大人見諒。”
“你們,是什么人?”
劉衡十分警惕掃過,只見一水兒黑衣漢子,有七八個,個個精壯矯健,看出來都是好手,唯獨……
他將視線放在窗畔一抹格外矮瘦的深紫色身影上,定睛一看,這居然還是個女人?
身側(cè)左右各站立了兩名黑衣男人,隱隱呈拱衛(wèi)之勢,她居然還是為首者。
劉衡不做聲,裴月明便緩步從暗影中步出。
這是一個極年輕極美貌的女子,兩道彎彎柳葉細眉如黛,一雙澄澈翦水眸顧盼生輝,燭光映在她的側(cè)顏上,下頜弧度優(yōu)美,肌膚光潔如瓷。
舉手投足間,有一種久居上位的氣勢,這不是尋常門戶能養(yǎng)出來的一個女子。
劉衡冷聲喝道:“你們是什么人?!竟敢擅長刺史衙門,可知何罪?!”
劉衡極警惕,但未露驚慌之色,“你們今日可以殺了劉某,可不管你們是誰?朝廷也定不輕饒��!”
不錯。
這臨危表現(xiàn)讓裴月明高看了他一眼,她也沒廢話,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枚用蜀錦裹了的大印,給陳云遞過去,“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我乃奉寧王命而來,至繁州傳三殿下欽差之令!”
話罷,又從懷里掏出一枚小印,扔了過去,“我乃寧王妃裴氏�!�
八個人,十六只眼睛,不錯眼盯著劉衡。
劉衡大吃一驚,打開蜀錦一看,卻是一枚通身瑩白的白玉大印,龜首螭身,盤踞昂首,底下四個篆文大字赫然是“寧王之寶”。
他失聲驚呼一聲,半晌,又趕緊手忙腳亂接過裴月明丟來的小印,翻轉(zhuǎn)一看,三個楷體小字“嘉熙堂”。
寧王妃并無什么專屬印鑒,畢竟內(nèi)眷不需要行走官場。這花押是裴月明平時處理府內(nèi)事務的,隨手丟進妝匣里也帶上了,不想正好有用。
劉衡不知道嘉熙堂,但通體晶瑩的極品白玉都是貢品,用來刻章者都不是小人物,結(jié)合這女子的年紀樣貌氣質(zhì),說她是寧王妃也能讓人信。
雖然寧王妃干這事很稀奇就是了。
但手里的寧王大印卻做不得偽。
兩個印翻來覆去看了好一陣子,劉衡有點猶豫抬頭,拱了拱手:“不知娘娘夤夜前來,劉某未曾迎駕,請娘娘恕罪。”
“娘娘此來,這是……”
“通縣有變,安王連同逆黨,欲陷殺寧王殿下于大雁山!”
裴月明遂用最簡練的語言,將通縣目前情況說了一遍。
“江水封禁兩岸,一直到中游的舒州段,這個想必你該有所聽聞了,寧王殿下并不知情,欽差令也非寧王殿下所下的�!�
劉衡大驚失色:“這,這……”
“所以!”
“請劉刺史馬上出兵,襄助通縣��!”
“可是,”說到出兵,劉衡立即冷靜下來了,“這,繁州往北就是矩州,怎可輕易動兵?”
萬一驚動靖王怎么辦?
誰還不知道靖王的野心?這些臨近矩州的州縣,個個打醒十二分精神,一旦引發(fā)叛亂,這罪責可不是任何人能擔得起來的。
說到底,還是因為裴月明所說太震撼了,安王怎么會和逆黨有私?這說不通��!而且明目張膽陷殺寧王,這是真的嗎?
劉衡一臉驚疑,并不敢信,更不可能輕易應承出兵。
“這,這里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他這反應,反而讓裴月明等人放心,懷疑不愿正常反應,要是一口氣就答應下來,才有問題。
眾人對視一眼,暗暗松了口氣。
“劉大人,此事千真萬確�!�
“寧王殿下已經(jīng)查明了,茲事體大,他豈能不仔細?”
裴月明長吐一口氣;“劉刺史你想想,即便再是追回漕糧,也豈能輕易封禁大江南北?”
“大晉建朝以來,非戰(zhàn)時,可曾試過封禁一次?”
沒有。
誰敢輕易封停?大江運輸連同運河貫穿南北,可謂國之重脈,封禁很容易引發(fā)恐慌,致民心生亂的。
劉衡臉色漸變得凝重。
“且還一直封到舒州段,一千多里的江域�!�
再是擒賊追糧,也沒這么遠吧?都直接封到中游位置去了。
不合常理。
“劉刺史還以為,我說的是假話嗎?”
“不,下官未曾以為娘娘說的是假話�!�
只是太震撼,茲事體大,牽涉的問題又太重要,不是劉衡能一下子就相信過來的。
但隨著裴月明分析,他反復忖度,也覺得不對,心里漸漸就偏向相信了。
沉思許久,他抬頭:“那……殿下之令,下官要怎么做?”
幾番分析勸說,劉衡最終還是偏服過來了。
裴月明等人大喜,她立即道:“劉刺史,請盡點州營營兵,急行軍穿越穰州山林,以最快的速度悄然抵達大雁山!”
既然已經(jīng)同意,劉衡也不再猶豫,立即拱手:“下官領命!”
他跪地,接過蓋了王印和欽差大印的帛布手令。
“劉刺史請起�!�
“謝王妃娘娘�!�
虛扶一把,裴月明問:“劉大人,州兵什么時候能出發(fā)?”
“馬上傳令,令抵后一個時辰內(nèi)即可,州兵營毗鄰東郊鵝山,從后門而出即可悄無聲息�!�
不過劉衡斟酌了一下,還是覺得如果可以的話,明日再下令比較好,“不知寧王殿下那邊可十萬火急?”
主要是現(xiàn)在城門已經(jīng)關了,得叫開才能往州兵營傳令,萬一有細作盯著的話,就很容易走漏風聲。
確實是這樣,這問題裴月明也考慮到了。萬幸還有四天,等幾個時辰明日清早再出發(fā),也是趕得及的。
于是她點頭:“劉刺史所言甚是。”
就這么商定了。
這時夜色也很深了,劉衡道:“下官這就命仆婢灑掃院舍,這時候匆忙,恐怕要委屈娘娘和諸位�!�
“誒,不必麻煩了。”
灑掃起來都下半夜了,太耗時間,況且裴月明本身也沒打算在刺史府下榻,她道:“我們養(yǎng)精儲銳,以待明日才是�!�
還是住客棧得了。
婉拒了劉衡,又大致商量了一陣,裴月明就原路離開刺史府了。
為了小動靜,劉衡送到院門就不讓他再送了。
一行人迅速離開。
……
來時氣氛凝肅情緒緊繃,折返時終于添了幾分輕松。
“太好了!”
陳云舒了一口氣,他算了算,繁州州兵是三千,加上他們原本的一千多人,就四千多了。
如果馮慎那邊順利,靖王還給力的話,他們甚至還能一舉反攻。
就算不能,四千多人也是底氣,實在不行護著主子們硬闖離開的成功幾率也大大增加了。
“哼!一群膽大包天的逆渠!”
“幸好繁州有劉大人。”
“是啊,你們不知道,這一整天我心里跟壓著塊石頭似的,吃飯都不香,總算卸了。”
“放屁!你小子剛才不是吃最多的嗎?還不香?那吃得香豈不是要把桌子都啃了?!”
心情一輕快,就吵吵嚷嚷起來了,鄔常一瞪眼:“閉嘴,剛才說什么呢?”
幾個小伙子這才想起王妃娘娘也在,損慣了,一時說禿嚕了嘴,陳云趕緊輕咳兩聲,十分嚴肅地說:“我說幸好繁州有劉大人�!�
偷偷瞄了裴月明一眼。
裴月明微笑,裝沒聽見,她心情也很不錯的。
大家說起劉衡,她也想起劉衡。
要說這劉衡吧,根據(jù)他們暗里翻找,還有明面上的仔細觀察,確實是沒有問題的。
陳云說的對,很幸運繁州有劉衡。
但是,不知是不是裴月明過分謹慎導致疑心病太重?抑或她有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這劉衡官聲佳,公正廉明,勤勉政事,很得當?shù)匕傩召澴u,不知為什么,她突然就想起了竇廣。
竇廣也差不多類似。
官是好官,但不代表他忠心。
不,這么說也不對,竇廣是很忠心的,他甚至能為小主人甘冒奇險,九死無悔。
可惜他的忠心不是對皇帝的而已。
剛出刺史府的時候,裴月明情緒還是很高昂的,但帶著水汽的夏風一吹,情緒冷卻一想起竇廣那相似的套路,就擱不下去了。
斂了笑,沉默下來,思索回到客棧后,她沖鄔常招了招手,附耳低聲:“熄燈后,我們都那邊去�!�
她指了指客棧后面的民房。
還是覺得小心無大害。
鄔常心念一轉(zhuǎn),就明白過來了,神色一肅點了點頭。
一行人就要了兩間房,還是因為方便洗漱的,等到了晚上睡下,全部都集中在一間房內(nèi)。
拉上布簾圍住床榻,鄔常等人直接打地鋪,寸步不離守著。
上述是原本打算。
至于現(xiàn)在。
吹燈后。
客棧后院安靜下來了,蟲鳴鳥叫黑黢黢,后窗無聲推開一條縫,十幾人很快躍出閃進陰暗處,把窗扇重新閉合,裴月明等人翻墻越過小巷,進入看好了民宅。
沒有驚動主人,就在二樓找了個房間,能遠遠望見客棧的。
裴月明睡下,到了丑時上下,夜最深人最困倦的時候,她突然被叫醒了。
“主子,主子!”
她霍地翻身坐起,快步下床,疾沖至窗畔。
一看,心下一凜。
一行官兵快速出現(xiàn),分兩列沿著客棧快速合圓,一個手里提桶,一個手里拿瓢,不斷往墻根和內(nèi)里潑灑什么。
是火油!
幾個大桶無聲無息在角門傾斜,汩汩倒進后院地板,混著地面上的積水,油光迅速染遍整個后院,包括他們定下的那兩個房間。
一切都來得很快,也就十來息的功夫就已經(jīng)停當,裴月明湊過去的時候,剛好看見領頭一人手一揮,一個火把拋起,“轟”一聲,瞬間整個客棧都陷入火海。
尤其是后院。
房頂上已攀上箭兵,嗖嗖箭雨壓下,即便客房里的人能及時驚醒破門窗而出,也必死無疑。
“啊啊啊��!”
住客和店家驚慌奔出,一瞬中箭倒地,眨眼就重新安靜下來了,只聽見“噼里啪啦”劇烈火焰燃燒聲響。
這么大的動靜,附近肯定驚動了,一探頭,見一色官兵,忙閉嘴把頭縮回去。
黑夜沉沉,一片死寂。
裴月明捏緊雙拳,她盯著為首位置,兩個人正踱步繞往后院墻外來,其中一個方臉嚴肅,身材高大,著一身緋色官袍的,不是劉衡還有誰?
果然是大奸似忠,從人隨主,個個都是深藏不露的大影帝。
劉衡和都尉曹成,踱步而來,正站在裴月明眼皮子底下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