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一刻鐘時間很快就過了。
裴月明站了起身。
這幾日睡得少又不斷奔波,可她一點都不覺得累,反而神采奕奕精力充沛,狀態(tài)非常之好。
藏青色的扎袖胡服,烏發(fā)用銀簪束起,一身簡潔利落的男式打扮,她翻身上馬,與蕭遲并駕而行。
盧刺史和莫縣令頗詫異看了她一眼,除此以外,其余人面色如常,一路行來,大家也就見怪不怪了。
盧刺史和莫縣令見大家都一臉尋常,暗暗吐槽一句,也就沒在意了。
“傳令下去!”
“出發(fā)!”
雨已經(jīng)停了,云層慢慢散開變薄,金色的陽光灑下,映在蕭遲的鑲寶紫金冠上,他盯著大雁山方向,意氣風(fēng)發(fā)。
果然人都是逼出來的,這家伙演技也越來越好了。
裴月明不著痕跡掃視一眼,裝相許久的盧刺史和莫縣令,眸中終于閃過一抹成功在望的異彩了。
一閃而逝。
照舊是平時所見的中庸又雞血的模樣。
前頭蕭逸側(cè)頭,微微一笑。
天光放晴,他側(cè)臉白皙如玉,萬年不變的溫潤氣質(zhì),今日總覺隱隱壓著什么。
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裴月明的心理作用。
蕭遲一聲令下,二千人的御前禁軍加兩王護軍,還有通縣上下衙役,迅速往視線盡頭的大雁山開拔。
表面萬眾一心,平靜無波。
實際暗藏洶涌,已蓄勢待發(fā)。
……
兵貴神速,以急行軍的速度奔往大雁山,申時末抵達。
進山。
一開始,沿著鄉(xiāng)民踏出來的小路往里進發(fā)。
很快,就看不見路了。
強勢的兵鋒開出一條路,沿著兩道山梁之間的平坦地方飛速向前,一路直奔飛鷹峽。
酉末,日暮西斜。
暴雨過后,太陽重新出來了,余暉映在厚厚的云層邊緣,如綴上一層金邊。
探子回報:“啟稟二位殿下,前面五里,即是飛鷹峽!”
探子回頭一指。
“很好�!�
是很好。
他們預(yù)定四散的地點也快到了。
蕭遲頷首,循著哨兵指引望去。
不過他這個角度看得并不真,于是隨手一揚鞭,打馬上前一段。
裴月明也跟著去了。
葛賢蔣弘等人也是。
諸人停在隊伍最前頭,舉目遠望片刻,不等蕭逸跟上,蕭遲一回頭,沉聲令:“將士們,飛鷹峽馬上就到了,全速前行��!”
“全速進軍!!”
霍參氣沉丹田,高喝一聲,剛剛略有放緩的行軍速度立馬提了起來。
衛(wèi)軍飛快向前,這山間并不如開闊地,這么一擠,蕭逸就沒法再跟上去了。
蕭遲裴月明等人猛一揚鞭,立馬飛速往前沖去。
衛(wèi)隊相當(dāng)之有默契,如同流水般“嘩啦啦”往前急涌。
急了點。
蕭逸心口一跳。
前面的蕭遲裴月明的背影倏地轉(zhuǎn)過彎,蒙仲驟一抬頭,疾聲急道:“殿下��!前面的馬蹄聲散了��!”
四散奔去。
潮水般的欽差衛(wèi)隊并寧王忽軍也涌了出去。
蕭逸倏地高聲:“放響箭�。�!”
傳令飛鷹峽,火速折返��!
“追!�。 �
不能蕭遲跑了�。�
蕭逸已一揚鞭,疾沖了上去,蒙仲等人及護軍火速跟上拱衛(wèi)。
……
卻說前面的蕭遲裴月明。
一轉(zhuǎn)過彎,往樹影后一奔,借著樹干長草遮掩,蕭遲立馬扯下身上的王袍和紫金冠,露出一身尋常護衛(wèi)打扮的玄色鑲皮質(zhì)的軟甲,迅速混入人群。
他在也匆忙裹上布甲的霍參等數(shù)十人的護衛(wèi)下,火速往西邊散去。
蕭遲驀地回頭,看裴月明。
裴月明趕緊沖他揮手。
蕭遲不得不轉(zhuǎn)回頭去,他不能露臉。
飛速沖出數(shù)十丈遠。
至于裴月明這邊,陳云已經(jīng)迅速脫了軟甲露出海藍色王袍,一邊一蹬上馬,一邊飛快套上紫金冠。
裴月明沖他點點頭。
連連打馬,鄔常等人及衛(wèi)隊簇擁著二人,飛速沿著東邊方向火速遁去。
蕭逸趕出的時候,一切都已經(jīng)迅速完成了,做鳥獸四散狀,很多文書幕僚跑得鞋子都掉了,惶惶撲入草叢和密林中。
最引人矚目的,當(dāng)日是“蕭遲”和裴月明的那邊了,大股護軍簇擁著二人,飛速望東而遁。
蒙仲已經(jīng)看到己方正趕來的人馬了,先頭部隊估計兩刻鐘后就能抵達,他急了:“殿下,我們趕緊追上去��!”
不然丟失了寧王蹤跡,就很難找回來了。
蕭逸緊緊盯著越去越遠的“蕭遲”背影,神色沉凝,未發(fā)一言。他又飛速掃過其他四周散去的人馬,迅速脧視。
這人疑心病真的很重!
裴月明咬牙,要知道陳云背影,真的和蕭遲一個模子似的,又隔這么遠。
她沒回頭,前頭的侍衛(wèi)打手勢,安王還是不動,并且在往四周飛速脧視。
裴月明心內(nèi)大急。
計劃成功和失敗就看這里了!
心念急轉(zhuǎn)間,馬蹄子趔趄了一下,將她劇烈一拋,裴月明靈機一動,短促驚呼一聲,身體驟一歪往下墜去。
嚇得陳云心臟一縮,趕緊探手一撈。
“別側(cè)頭!”
裴月明低喝了一聲,她就撈她的力道往陳云撲過去,“抱我!”
“拉我上馬!”
陳云一瞬明白了,順勢一拉,將裴月明拉到身前。裴月明上馬時一側(cè)身,順勢就摟著陳云的脖子,臉朝后趴在他的肩膀上。
她余光看見,蕭逸已看過來了。
她喘息著撐起,驚魂未定看了陳云一眼,嘴唇不動,“低頭�!�
陳云只得硬著頭皮上了,一手箍住裴月明的腰肢,伏身低頭。兩人一個錯位貼近,在后方遠處看過來,這姿勢就是一個驚魂未定的親吻。
蕭逸終于動了。
他一揮手,厲聲喝道:“追上去!!”
嘚嘚馬蹄聲,響箭咻咻一支接著一支,那五千伏兵來得比想象中還要快多了。
蕭逸接過佩劍,抽出往前斜指;“全速前進,務(wù)必格殺寧王��!”
“殺敵一人者,賞十金��!擒殺寧王,賞萬金�。。 �
重賞之下,士氣大振,如山洪爆發(fā)般一聲如雷吶喊,五千精銳輕甲飛速往前急追。
一方奪路狂奔,一方誓死急追。
暮色漸沉,天慢慢開始黑下來了,入了夜,會不利于追趕。
一時追兵更急。
慢慢的,一點點拉近距離。
蕭逸本人就在隊伍前端的位置,大約是整個隊伍的十分一左右的位置。
有點可惜,他沒有沖在最前頭。
不過沒關(guān)系,五百人,還是可以的。
裴月明神色也繃緊起來了,前面就是他們的無名峽谷。
她一揚鞭,“都快些�。 �
朱達聞聲,轉(zhuǎn)頭高呼:“都快些��!”
他聲如洪鐘,一下子整個欽差衛(wèi)隊的速度都提了提。
后面追得更急!
前面沒有岔道,峽谷口越來越近,裴月明陳云等人一揚鞭,驀沖了進去。
心提到了嗓子眼。
裴月明立即回頭看去。
暮色中,馬蹄聲軍靴落地聲雷動,追兵沖了進來。
就差蕭逸,蕭逸進來就成了!
裴月明下令衛(wèi)隊不許停,繼續(xù)往前火速狂奔。
蕭逸確實猶豫了一下,在峽谷口,他稍稍一停。
蒙仲側(cè)耳傾聽一陣,稟:“殿下,寧王及欽差衛(wèi)隊沒有絲毫停頓,火速穿峽谷而過�!�
很少人知道,蒙仲天生聽覺靈敏,尤其是這種震動感極強的馬蹄聲行軍聲。
他的稟報,終于徹底打消了蕭逸的疑心。
他一揚鞭,疾沖而入。
……
已經(jīng)進來五六百人了,還不見蕭逸,鄔常陳云攢緊的拳頭,裴月明沉著不動。
她借著微微一點天光,死死盯著峽谷入口。
終于!
她陡高聲:“放響箭�。 �
聲音高得變了調(diào),在隆隆的馬蹄聲軍靴聲中都聽得極清晰,鄔常陳云朱達大喜,立馬掏出懷里響箭,一拉引線往上一射。
“咻咻咻”幾聲破空銳響,“砰”一聲驟響,峽谷頂上爆出幾蓬鮮艷的藍色煙火。
煙火綻開的同時,“轟隆”一聲巨響震顫整個峽谷,峽谷最頂端泥土草屑滾滾,“轟隆隆”的巨石攜萬鈞之勢滾落下來。
“啊啊�。。�!”
驚呼慘叫四起,根本來不及躲,地動山搖般,峽谷最狹窄的地方巨石滾滾而下,瞬間就壘成一堵不可逾越的高高石墻。
人走馬奔,避之不及,瞬間血肉橫飛,濃腥沖天。
而前方,在響箭上天的一刻,欽差衛(wèi)隊倏地停住,后軍變前軍,火速奔回。
到了此時此刻,蕭逸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響箭一起,他就瞬間明白了。
可惜兵潮接踵而來,他根本沒法往后退。
“轟隆隆”巨石滾下,地動山搖泥屑飛濺慘叫連連,他勒馬,冷冷看著峽谷盡頭。
視線盡頭,一騎當(dāng)先而立,左右緊緊簇擁拱衛(wèi)。
纖細玲瓏,黛眉紅唇,不是裴月明還有誰?
她一身藏青色勁裝,衣擺獵獵而飛,昂揚神采教人完全忽視了她過分柔美的五官,只看見一雙熠熠眼眸,在暮色中燦燦生輝。
她的左側(cè),是一身海藍色蟒紋王袍的陳云。
層層包圍,上有巨石,下有箭陣合圍,甚至,敵方兵力還要倍于己方。
“你后面的精兵,想繞過過來,至少一個多時辰�!�
“這還是他們找到正確道路的情況下。”
暮色中死寂了一陣,裴月明朗聲道:“蕭逸,你還是束手就擒吧。”
“刷刷刷刷”長刀出鞘,鄔常陳云等人冷冷盯視,朱達怒喝:“逆渠,還不棄械就縛?!”
“陛下圣恩在上,汝乃陛下親子,竟行這等不忠不孝勾結(jié)反賊屠戮手足之舉?”
“安王!你可對得住陛下隆恩?!”
蕭逸神色一下子變得冰冷,他冷冷盯著朱達,首次卸下他那張溫潤文雅的面具,鳳目含戾。
“姓朱的,你知道什么?!”
蒙仲迅速架起短弩,一瞬“咻”一聲,一支精鐵短弩激射而出。
弩的射程比弓遠多了,時下少有人用弩,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然一箭,朱達險些吃了大虧。
鄔常反應(yīng)敏捷,及時一拉,朱達一縮,這才堪堪避過。
饒是如此,他也被射下了冠帽,頭發(fā)散亂十分狼狽。
裴月明皺了皺眉,不必多說了,她直接一揮手。
她迅速往后退去。
隆隆一陣巨響,須臾聲停,蕭逸這邊的人已去了一半,剩下的人立馬團團圍衛(wèi)著他。
朱達一揚長道:“弟兄們,全力進攻!!”
“嗖嗖”一輪箭雨,喊殺聲震天,朱達率人疾沖而上。
沒多久,陳云也領(lǐng)著一干護軍好手上了,蒙仲等安王近衛(wèi)非常厲害,他們這邊普通兵卒很吃虧。
陳云等一入戰(zhàn)場,戰(zhàn)況很快就一面倒了。
己方減員飛快,蒙仲急聲:“殿下,卑職立即聚攏人手,護您突圍?!”
突不了的。
這形勢已經(jīng)沒法突圍了。
難道他多年籌謀,真要這么干脆利落被擒
?
蕭逸捏緊拳。
忽他感覺到一絲風(fēng)。
這位置,本不該有風(fēng)的。
后面已經(jīng)被堵死了,他們被逼至峽谷的一個凹凸不平的斜位,沒法吸風(fēng)的。
可偏偏就有了。
涼絲絲的風(fēng)大了起來,從斜后方而來。
蕭逸迅速側(cè)頭看去。
天色已經(jīng)黑透了,對面舉起火仗,借著這一點隱約的火光,他立即發(fā)現(xiàn)了端倪。
一個洞口。
并且洞口前堆疊了一些被人為拔起放置的矮樹茅草。
蕭逸瞬間就想到,黃允等人明明搜過這個峽谷,卻無功而返。
“退進去�。 �
他厲聲喝道。
陳云沒想到這么安王這么眼尖,這個天色,他居然還能發(fā)現(xiàn)那個毫不起眼的洞口,他登時急了。
“娘娘,那個洞穴大深巷多,還有出口的!”
不過他們早有準備,已經(jīng)在出口布置了箭陣,肯定等擋住一時的。
裴月明立即下令急追。
一進洞穴,風(fēng)感立即強烈起來了,她走在中段,戰(zhàn)術(shù)指揮這個她不擅長,全部交給朱達。
朱達和陳云曹成快速交流過后,兵分幾路,迅速由探過洞穴的偵查兵帶著,火速包抄往前。
可走了沒多久,前面停了。
裴月明立即急趕上前,碰上飛速折返的陳云:“怎么回事?”
“前面出口沒有奔走的痕跡!”
哦?
“那這個洞穴還有其他出口嗎?”
曹成道:“有是有,不過是陡坡峭壁,底下是湍急河流,哨兵探明,人不能行�!�
哨兵是根據(jù)自身情況評估的,險峻尋常兵丁不能行,這沒錯。
可蕭逸目前身邊剩的都不是尋常人啊!
鄔常陳云一聽急了,裴月明立即令道:“趕緊的!叫哨兵來領(lǐng)路��!”
一行舉著火杖,在迷宮般的山腹洞穴一路狂奔,感覺是逐漸傾斜向下的,隱隱見前面點點天光,鄔常立即一揮手,帶人撲了過去。
“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兵刃交擊聲立馬就響起了,裴月明沒有貿(mào)然出去,她站在洞里,往外窺了眼。
果然尋常兵卒不能通行,外面非常危險的地形,目測八十度的陡坡,黃土怪石夾雜,矮樹茅草叢生,很高,可能有七八十米,底下是奔騰的河水,濁黃非常湍急。
大自然鬼斧神工,不但山腹有這幽深的迷宮洞穴,這陡崖也有一個一個的黃土夾石的平臺,好像觀景臺似的,大大小小望過去上下幾十個,有些距離很近,甚至能直接躍過去。
這洞口外面正是一個黃土平臺,寬三丈長七八丈上下,黃石濕漉漉的,一踏一個腳印,算大,可惜沒法躍到隔壁平臺去。
最近一個在斜下方,大約十來米的位置。
所以蒙仲打算,推翻邊緣的一顆老松樹,他帶著主子步上再一躍,就能成功躍出。
起跳時再猛力一跺,老松完全崩塌掉落,即可隔絕追兵。
他目測,到了那個平臺后,可以連續(xù)躍幾個平臺,再設(shè)法往下一級,他有把握平安落水。
但這一切,得趕在敵軍趕到下游之前完成才行!因為蒙仲發(fā)現(xiàn)了,寧王妃瞥一眼底下奔涌的河流,招手叫來將領(lǐng)說了幾句,隨即洞穴內(nèi)急促的軍靴落地聲,約一半人馬掉頭而去。
蒙仲咬了咬牙。
他正對戰(zhàn)鄔常,陳云來相助,兩人一輪急攻,他拼著受傷連連佯裝,狠狠往老松樹撞了好幾次。
同伴發(fā)覺,也如法炮制。
這生長在陡崖石縫中的老松,扎根本身就很吃力,被這么連連急撞,登時碎石滾落,根須動搖。
沒人發(fā)現(xiàn)蒙仲的小心思,鄔常和陳云仍在猛攻,驟老松樹崩了一下,裴月明驀聞聲望去。
打量過所有石臺位置的裴月明,立馬就察覺蒙仲的意圖,眼見老松樹搖了幾下往斜下方的平臺倒去,她大急:“鄔常!陳云�。 �
水聲隆隆,兵刃交擊銳雜,她的聲音在洞穴中回蕩,并傳不過去。
裴月明大急,一個箭步?jīng)_了出去,羅遷等左右立馬跟上護著,她雙手合攏高喊:“老松樹!!他想跳到那邊的石臺上去�。 �
一聲喝破,鄔常陳云立馬明悟,連連殺了幾刀,一腳往老松樹狠狠踹過去。
“格拉拉”一聲,老松樹應(yīng)聲剝離,整個驀地掉了下去,滾下陡崖重重落水,“轟隆”一聲巨響。
蕭逸倏地抬頭,看向裴月明,蒙仲也是。
后者如同看見殺父仇人,眼睛瞬間赤紅,“殺了她��!”
不顧一切,一眾好手急攻而上,裴月明幾步急退欲折返,只蒙仲“嗖嗖嗖”幾下勁弩激射而出,逼得她不得不趕緊往后一跳。
“啊啊啊�。 �
幾聲慘叫,洞內(nèi)有人中弩倒地。
蒙仲三十余人已逼近過來,鄔常陳云等人立即格擋,平臺小,這種戰(zhàn)斗也根本沒有尋常兵丁插手的余地,曹成只得焦急看著。
裴月明逼退至外沿,去往洞口的一段刀光劍影,根本沒法靠近。她和蕭逸都是在眾人拼死保護當(dāng)中,唯一有區(qū)別的,就只是他也會武,正持長劍,銀白的王袍點點鮮血噴濺。
裴月明站在距離邊緣大約一米的地方,就沒敢再繼續(xù)后退了,底下水聲隆隆,她心里有點毛毛的。
話說,這臺子穩(wěn)不穩(wěn)?都下了這好幾天的暴雨了,這么多人高密度在上面激戰(zhàn),千萬不要頂不住�。�
可是有時候的事情,就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裴月明被人緊緊護在身后,很安全,她脧視全場,落在蕭逸的臉上。
他玉白的臉頰濺起點點血花,神色沉凝,目中閃過一抹悲涼。
他目的并不是為了當(dāng)皇帝,他是為了復(fù)仇,為了替從二十多年就開始的薄待討回一個公道,如今眼見功敗垂成,此生恐怕復(fù)仇無望,大悲大愴,自然悲惻。
驟然,他感覺自己一沉,一怔。
裴月明也怔了怔,蕭逸突然矮了三寸。
她瞬間意識到怎么一回事了,可不待她有什么反應(yīng),腳下陡然一沉。
黃土石臺外沿突兀崩塌一大塊。
“啊��!”
裴月明蕭逸瞬間往下掉,她奮力一抓,可惜抓了一個空,只來得及短促一聲驚呼。
鄔常陳云蒙仲等人一回頭,瞬間大驚失色,也顧不上打了,閃電般一躍撲出,拼命抓住各自的主子。
一切就發(fā)生的電光石火間,下餃子般撲出幾個人,急速往下墜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是超級肥肥的一章啦!阿秀得去咪一會兒,不行太困了哈哈哈,明天見啦寶寶們�。。à牛�3 ̄)づ
第119章
碎石黃泥兜頭而下,裴月明也顧不上了,
求生本能讓她立馬伸手全力往上一遞。
鄔常成功抓住她的手,
猛一拉一扣,
緊緊箍住她的腰,
她立即反手抓住他的腰帶。
“接著��!”
羅遷暴喝一聲,將手中長鞭全力一擲。
羅遷擅鞭,
腰帶常年扣了一條烏金細鞭,他和陳云同時奮力撲出,可惜位置差了點,
沒能成功撈到人。
急速下墜間,他一抽腰間長鞭,
使勁往鄔常方向一甩。
蒙仲腰一扭,
一手緊扣蕭逸的腰,另一手奮力往長鞭一伸。
鄔常暴怒:“你他娘的小兔崽子!�。 �
他全力往前一撲。
兩人同時抓住長鞭!
不過由于羅遷扔鞭的對象是鄔常,鞭柄是直沖他去的,鄔常一反手扣住的正是鞭柄,而蒙仲只抓住一點鞭稍,
鄔常大喝一聲,猛力一抽,成功將長鞭抽回!
已下墜了一半。
鄔常一抽回長鞭,也顧不上蒙仲蕭逸,立即反手往崖璧連連急甩。
裴月明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不敢動彈。
萬幸的是,
陡崖下半截水汽重,荊棘矮樹老松等植物明顯要比上面茂盛太多,鄔常連連急甩,成功纏住一叢矮樹。
下墜速度登時一滯,頭頂“格拉”一聲,矮樹不堪重負,整個被扯脫下來,鄔常已收回長鞭,疾甩向另外一邊。
這樣連甩連崩,最后落在一個生有四五顆矮小老松的位置,鄔常一甩,一滯,終于成功穩(wěn)住了。
他立馬振臂,往上一躍。
終于成功停在小松林位置了。
蒙仲蕭逸也是。
蒙仲失了鞭子,立馬反手抽了腰帶,蕭逸手上力道比裴月明強多了,自己就能抓穩(wěn),蒙仲兩手騰出左右開弓,連刀加腰帶,最后重重墜在老松樹上。
“啪”一聲脆響,老松樹堅持了好一會兒,才崩脫掉落,蒙仲已扔了腰帶,帶著蕭逸躍到隔壁松樹上去了。
這隔壁松樹,距離鄔常裴月明所在的老松也就一臂距離,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蒙仲一松手回頭,赤紅著眼睛立馬提刀撲了過來。
“叮叮當(dāng)當(dāng)”,立馬戰(zhàn)成一團。
鄔常一手緊抓裴月明,施展不便,立馬吃了大虧,被蒙仲反手一挑,肩膀登時血流如注。
“沒事!我自己能抓得住�。 �
裴月明大急,她立馬撕下一截下擺,綁了一個圈,扣在老松樹的枝丫上,反手纏了幾纏在手掌,再牢牢抱住樹干。
鄔�;仡^看了眼,不得已,他只能松開手。
峭壁的這幾棵老松樹上,瞬間展開一場肉搏戰(zhàn),裴月明緊張關(guān)注戰(zhàn)局,還不時低頭往底下“隆隆”聲的河水望去。
陳云和羅遷落水了,也不知怎么樣了,幸好她余光見二人是一路減速掉落的,希望沒事。
她也沒空想太多了,鄔常和蒙仲打斗白熱化,兩人箭在弦上全力以赴,非常激烈,幾棵扎根艱難的老松在搖搖晃晃,雙方都在不停伺機攻擊蕭逸和裴月明所在的老松。
裴月明的老松被蒙仲大力踹了一腳,一陣上下起伏,她甚至能聽到根須“格拉格拉”的崩斷聲,她抱緊松樹,另一手反手扣住山壁一塊凸出的巖石。
鄔常大怒,反手一刀斜劈蕭逸,蕭逸立即往后一仰,蒙仲的刀及時趕到架住,“錚”一聲銳響,鄔常順勢一削,沖蒙仲腦門重重削了過去。
蒙仲腳下一退,躍到另一根松枝上,回手一刀,直取鄔常雙目,鄔常一仰避開,順勢橫飛一腳重重踹去。
老松樹在劇烈搖晃這,到最后終于不堪重負,裴月明聽見“格拉”一聲巨響,松樹崩斷,纏斗中的鄔常和蒙仲同時下墜。
“鄔常�。�!”
她疾呼的余音還在山谷中震顫,鄔常反手想拉住她這顆松樹,可惜枝丫太細“啪”一聲斷了,他大急,可惜回身已老,沒法再扣第二下。
電光石火,他把手中長刀刀尖對準蕭逸咽喉,狠狠一擲。
最后的奮力一擲,兩人武力值懸殊,蕭逸根本沒法避開,不得已,他只得奮力往外一撲。
撲在老松樹的枝稍上,十分勉強避開飛刀,可惜他體重根本不是單薄的枝稍能撐得住的,“格拉”一聲,他直接往下墜。
“殿下�。。 �
蒙仲返身去接,抓住衣擺撕拉一聲,手上一空,他目眥盡裂,揚起長刀反手沖裴月明一擲。
鄔常奮力撲過去,他欲打下長刀,可惜失敗了,這兩人纏斗著,急速往下面的滾滾河水墜去。
一切就發(fā)生在電光石火間,明晃晃的刀刃對著裴月明擲來,萬幸蒙仲人在半空失了準頭,她猛一側(cè)身,堪堪避了過去。
“格拉拉!!”
她動作很大,腳底下老松終于難堪負荷,猛地一塌,停了停,徹底崩斷墜落。
裴月明咬牙,全力一蹬,往蕭逸墜下的方向撲過去。
無他,他那邊往下的坡度最緩,茅草矮樹很多,最重要的是最底下的位置有一個目測四五米寬左右的黃土石臺。
虧得她多年習(xí)慣,不過什么環(huán)境下,總愛第一時間打量一下環(huán)境。
即使這么驚險的情況下,也沒例外。
一前一后,兩人連墜帶滾,裴月明不停反手去扣,指甲崩斷劃刮剮蹭,掌心火辣辣地疼。她后發(fā)先至,重重滾落在石臺上,“砰”一聲撞在石臺邊緣的一塊大石上,阻了去勢,也疼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弓著身體一下動不了,隔壁“砰”重重一聲,蕭逸也是一個待遇。
兩人稍緩了緩,爬起身立馬撲到土臺邊緣往外看去。
黑漆漆的夜,波濤濁黃滾滾,鄔常蒙仲二人已不見蹤影。
方才下墜過程中聽見“砰”一聲巨大水聲,肯定是落水了,后被水沖走。
現(xiàn)在只能祈禱,這水夠深,底下不要有尖銳巨石。
……
兩道很粗重的呼吸聲。
一道自己的,另一道則是蕭逸的。
兩人慢慢收回探出去的頭,側(cè)頭看了對方一眼。
蕭逸額頭有一道口子,不大,一線細細的殷紅順著他白皙的額角臉頰淌下。
銀白王袍血跡點點,他手里還握著之前那柄劍,滾落過程中并沒有掉落。
裴月明坐了起身,她慢慢將手伸向靴筒,這位置有一柄短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