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霍參和副將程昂對視一眼,多年共事的默契,只一眼就明白對方所想。
霍參撩袍單膝跪地,拱手肅然:“殿下,為今之計,唯有殿下率騎兵先行,步兵施障眼法迷惑追兵視線!!”
這話說得委婉,簡單來說,就是勸蕭遲率騎兵另擇方向悄悄離開大部隊,然后步兵繼續(xù)前行吸引敵軍追擊。
現(xiàn)在還能用這個法子,因為經(jīng)過一夜的努力,拉開的距離足夠大,并不會撞進(jìn)敵軍包抄的分兵里頭去。
蕭遲正仰頭喝水,溪水入喉,水珠沿著喉結(jié)滾落。他動作一頓,低頭看霍參,薄唇抿緊。
霍參沉聲:“請容卑職護殿下先行��!”
程昂撩袍跪地:“卑職愿率軍迷惑追兵視線��!”
他抬頭:“請殿下先行��!”
霍參程昂都這樣了,何況馮慎等人,登時“啪啪啪啪”跪了一地,“請殿下先行�。 �
“殿下?!”
實在現(xiàn)在沒有更好的對策了,繼續(xù)大部隊行軍,早晚只有被追上一途。
兩個選擇,一是立即分兵成小股,分個一百幾十股,作鳥獸散,奔往四面八方。
蕭遲混在其中。
但這么一來,得撞運氣,要是蕭遲運滯,撞上搜索追兵輕易就兇多吉少。
所以霍參馮慎等人直接摒棄了,他們選擇第二種。
掩人耳目,雖然也有被蕭琰識破后再搜捕的風(fēng)險,但風(fēng)險大大降低。
蕭遲抿唇,不語。
道理他都懂,但這個決定下得并不容易。
寂了幾息。
霍參馮慎等人急了,霍參肅然:“若不得已,卑職只能冒犯了�!�
馮慎也急道:“主子,屬下也只能冒犯了!”
“過后要打要罰,只隨主子的意!”
“對!過后要打要罰,只隨主子的意!!”
蕭遲長吐一口氣,皺眉:“誰要打罰你們了?”
事到如今,他也知道這是最好辦法,仰頭灌了一口水:“去準(zhǔn)備罷!”
霍參馮慎齊聲應(yīng)是,立即起身去準(zhǔn)備。
蕭遲吩咐程昂:“走出一段,等到天亮全后,你即下令分股四散,各自繞道返回繁州�!�
現(xiàn)在距離天亮全,大概一個多時辰,估摸一下,起碼也走出數(shù)十里路。
到時迅速四散,各自取道回繁州。
程昂:“卑職領(lǐng)命��!”
……
在黎明前的最后一刻,籍著長夜最黑暗的時候,馮慎霍參等人率百騎悄悄脫離大部隊,擇南邊而去。
程昂擇繼續(xù)率少量騎兵及步兵大部隊繼續(xù)往東。
悄然分開。
只是程昂,卻未曾如他所領(lǐng)的命令去做。
天亮后,他并沒有下令兵士分股四散,而是連連下令,提速繼續(xù)前行。
再走了一個多時辰,開始有比較明顯的力竭,后面追兵越來越近,而程昂也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個合適的山頭。
他一直在物色固守地點。
發(fā)現(xiàn)后,立即率兵士火速沖上,調(diào)整巨石位置安排布防,陡峭的石山上牢牢卡主那幾條唯一通上的險道。
“將士們,山頂有泉眼,我們身上的干糧還能堅持三日。”
程昂站在一塊巨石上,環(huán)視底下面露疲色的兵士,“保家衛(wèi)國,平叛拒寇,效忠圣上�。 �
“即便有所犧牲,你們的家人,你們的妻兒和父母,也會得到朝廷的恩蔭和撫恤��!”
“即便是死,我們也要堂堂正正!絕不如那喪家之犬受辱而亡!!”
程昂決意犧牲,堅守以吸引視線,盡可能多的為蕭遲爭取時間。最好能拖個超過一日以上,讓蕭遲徹底脫身。
“將士們!我們要堅守到最后一刻��!”
“堅守到最后一刻��!”
孤山,困境,追兵,驚慌被程昂轉(zhuǎn)化為士氣,齊聲吶喊,驚飛鳥雀無數(shù)。
立即各自就位,嚴(yán)陣以待即將圍攻的敵人。
追兵已迅速包圍孤峰,立即發(fā)起猛攻。
心腹喜道:“他們已無力再逃了�!�
他仰首:“寧王就在其上!”
蕭遲遣暗衛(wèi)護軍好手充當(dāng)哨探,蕭琰亦然。所有不管蕭遲還是霍參都早有防備,選了一個非常隱蔽的地點無聲滑了出去,甚至連馬也沒帶走多少,只斟酌著山澗繳獲帶走百騎。
敵人哨探果然沒有發(fā)現(xiàn)。
所以現(xiàn)在蕭琰這邊一直認(rèn)為,蕭遲還在大部隊中。
蕭琰抬頭看了一眼,毫不遲疑一揮手:“傳令,進(jìn)攻��!”
開始猛攻!
戰(zhàn)局很膠著,程昂選的地形確實非常好,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敵人人數(shù)再多也沒法盡數(shù)近前,來一個,殺一個,上來一雙,殺一雙,有倒下的,后頭立馬補上。
輪流休歇,游刃有余。
但隨著伏牛山大寨的后續(xù)補給趕上之后,戰(zhàn)況瞬間猛烈起來了�;鹩停薏�,投石,硝煙滾滾,焦土處處,慘呼聲不絕。
程昂立即指揮躲避,并拾起燒燒.彈狠狠回投。山上石頭很多,簡易的投石桿已經(jīng)制作好了,立即投石回?fù)簟?br />
居高臨下,投石攻擊力大增,底下瞬亂,蕭琰立即整隊稍退,加大燒燒.彈密度,再次發(fā)起猛攻。
吶喊震天,硝煙滾滾,在這個大雁山深處的孤峰上,戰(zhàn)事激烈非常。
程昂一抹臉上熱汗,大喝:“換人,趕緊補上��!”
已經(jīng)過去半天了,再拖延多半日,寧王殿下就能足夠徹底脫身了。
然而他失望了。
蕭琰發(fā)現(xiàn)了不對。
前頭濃煙彌漫戰(zhàn)火正酣,后頭搜索哨探飛奔折返,跪地:“稟!往回五十余的地方,距離我們途經(jīng)路徑約莫二十余里,發(fā)現(xiàn)新鮮的馬糞和馬蹄�。 �
蕭琰一直在防蕭琰悄悄遁離,雖然哨探?jīng)]探出來,但他也并未因此徹底放心。
后猛攻山頭沒多久,他疑心漸重,驀感覺不對。
蕭遲明知力竭,為何不早早下令四散?
他身邊還有精銳,這些精銳和普通兵士體力是不一樣的,吩咐兵士四散,他喬裝混在其中,這不是比力竭被追上,然后困守孤峰更好嗎?
除非蕭遲有援兵。
這不可能,寧王妃那邊沒多少人,她也沒法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找到這么多的援軍,還要這么及時的在莽莽群山中精準(zhǔn)找到戰(zhàn)場。
這不對�。�
蕭遲肯定是跑了!!
蕭琰倏地抬眼,又有哨騎飛馬回報,他登時大怒:“果然��!”
此乃程昂障眼之計!
“馬上鳴金��!”
蕭琰反應(yīng)過來,也顧不上和程昂算賬,立即命鳴金收兵,只留三千兵卒在此圍而不攻,設(shè)陷防止對方突圍,回頭在收拾。
他立即點齊其余二萬多兵士,火速往回奔。
抵達(dá)發(fā)現(xiàn)馬糞和馬蹄印的地方,蕭琰立即下令分散回頭找痕跡。
大山之中,草木茂盛,要尋找這一點痕跡并不容易。但勝在人多,以一點為中心發(fā)散無死角尋找,兩刻鐘上下,終于找到馬蹄印。
“約莫百騎,往東南方向去了!”
“眾將士聽令,立即遁跡追蹤!!”
現(xiàn)在最重要的廣撒網(wǎng),蕭琰下令千人一隊,二萬六七人馬足足分成二十七個小隊,呈拉網(wǎng)式往東南方向而去,命一旦確定新痕跡,立馬飛馬傳報。
若發(fā)現(xiàn)蕭遲蹤跡,立馬發(fā)響箭,隨即迅速合圍。
“殲敵一人者,擢一級,賞金五十!殲殺寧王者,連擢五級,重賞萬金��!”
“是!!!”
重賞之下,士氣大振,齊聲吶喊震天,驚飛方圓數(shù)里所有鳥雀。
“馬上出發(fā)��!”
“全速進(jìn)軍��!”
蕭琰立即下令,隨即親領(lǐng)一隊,循著最新發(fā)現(xiàn)的馬蹄印,火速追蹤而去。
痕跡找到了,士氣如此高漲,己方人數(shù)如此之多,但蕭琰神色陰沉,并不輕松。
時間已經(jīng)過去半天。
足夠蕭遲走出非常遠(yuǎn)一段的距離,網(wǎng)撒得再廣,也未必能成功再次搜索成功。
五五之?dāng)?shù),得看運氣。
但這一次,運氣在蕭琰身上。
……
烈日炎炎,一路狂奔,蕭遲一行疾奔出將近百里。
他們碰上一個很糟糕的情況。
前面出現(xiàn)一條大河,寬六七十丈,河水暴漲,怒濤滾滾,湍急且洶涌澎湃。
馬不敢前行,蹄子像扎在岸邊似的,死活驅(qū)趕不去。
可他們并不能棄馬。
這當(dāng)口,腳力非常重要。
況且這水太過兇險,就算水性再好的人,也不敢保證自己能順利泅過去。
只能沿河繞去。
找個水流稍緩的地方,或者另擇方向,避開它。
然天不佑人,繞來繞過,發(fā)現(xiàn)根本繞不過去。
這河弧度很大,幾乎呈一個半圓,想要避開它,除非走回頭路。
他們當(dāng)然不想走回頭路的,可連日暴雨,河水暴漲奔騰,根本沒丁點稍緩的地方。
霍參忍不住破口大罵:“這什么破水?!”
大家很焦急,一路繞來繞去,浪費了不少時間了!
現(xiàn)在是爭分奪秒�。�
實在不能,只能繞回頭了。大家交流了一下,即使棄馬,也沒有把握游過去。
水性最好一個,也只敢估五成。
“既然如此,那就馬上折回繞道!”
蕭遲吐出胸腔一口濁氣,當(dāng)機立斷。
不能拖,繼續(xù)拖下去有害無益。
于是立即調(diào)轉(zhuǎn)馬頭,往回急奔。
大家心里都沉甸甸的,擔(dān)心遇上追兵。因為按照蕭遲吩咐,程昂現(xiàn)在該已讓兵士四散,敵人正在廣捕之中。
然而,擔(dān)心什么往往來什么。
而且情況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糟糕多了。
蕭琰識破程昂計策,大怒掉頭,這追兵集中成一股,首尾呼應(yīng),非常有序。
最糟糕的情況發(fā)生了。
雙方迎頭撞上。
一支響箭疾飛上半空,“砰”一聲爆出艷藍(lán)火花。
蕭琰大喜,厲聲喝道:“傳令!往響箭發(fā)起之地全力合圍��!”
“全速追擊,務(wù)必將蕭遲擊斃�。 �
解決了蕭遲,他回頭再尋蕭逸不遲。
全軍精神大振,迅速往前急追而去!!
對方有多亢奮,己方就有焦怒。
馮慎焦怒,恨道:“難不成天助小人?!”
要不是這條該死的大河,怎么會?他們早遠(yuǎn)遁而去了��!
又恨又怒,可他們卻不得不轉(zhuǎn)頭往大河方向急遁而去。
蕭琰這網(wǎng)撒得太大的,想要不落入包圍圈,只能急速掉頭向前。
可這不是辦法��!
到了河邊,怎么辦?!
馬蹄聲隆隆,驚起鳥雀小獸無數(shù),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眼見大河越來越近。
隱隱河水轟鳴,越來越清晰,沖出密林,怪石嶙峋,一江奔騰咆哮的滾滾怒濤。
驀地出現(xiàn),就攔截在眼前!
馮慎倏地一勒韁,膘馬人立而起,他跳下單膝跪地,拱手肅然:“殿下,卑職請刺殺蕭琰��!”
敵眾我寡,兵力懸殊,一旦被圍住,幾輪箭雨,任憑你有天大本事,也得含恨身死。
倒可以選擇跳江,可眼前這江,估計是矩水。矩水上游矩州,下游文州,就算順利上岸,也是蕭琰老巢。
南北封鎖,兩岸不通,矩州大營還有十萬兵馬。靖王大公子先已舉起反旗,率兵直撲文州,十幾萬大軍,他們怎么抗衡?
就算跳河離開大山,也是兇多吉少。
馮慎悲憤之下,請命去刺殺蕭琰。
這靖王大公子,想必只是蕭琰的傀儡。這密林之中易于埋伏,他也不是一絲成功率都沒有。一旦僥幸成功,蕭琰一死,這身后追兵連同整個矩州必定大亂。
屆時他家殿下趁機下繁州和娘娘匯合,再繞道舒州回京�。�
馮慎利索單膝下跪,肅然請命。
他之后,“啪啪啪啪”又跪了一地。
蕭遲眉心緊蹙,叫馮慎起來,“都起來!”
他并不同意。
難道蕭琰沒防備嗎?看他身邊時刻簇?fù)碇鴰资o衛(wèi)好手就知道了,刺殺,談何容易?
更何況他現(xiàn)在眾軍簇?fù)碇小?br />
馮慎這是要拿自己的命去填那渺茫得只有一絲的可能。
蕭遲自然不同意。
“趕緊起來!”
馮慎卻堅持不起。
蕭遲有點惱了,“本王命令,你敢不從?”
馮慎堅持不語。
蕭遲怒了,正當(dāng)要直接上前把人拉起的時候,一只手先他一步。
“馮老弟,你先起來�!�
說話的是霍參,他讓馮慎起來,自己卻跪下了。
蕭遲擰眉,怒了:“你這又是怎么了?”
霍參神色卻極其嚴(yán)肅,他沒有先說話,而是低頭迅速解下腰扣,一板機括,長型的腰帶扣“錚”一聲,彈出來一個東西來。
這東西一出,大家都愣了。
包括蕭遲。
“這……”這是虎符?!
兩個飛虎形狀的金屬鑄片,半指厚,泛烏金色澤,看著很有些年月,上面密密麻麻鑄滿銘文。這是兩個半片,虎符從中間剖開,右半存于皇帝,左半發(fā)給地方長官。
專符專用,一地一符,一個兵符只能調(diào)動一個地方大營的軍隊。調(diào)兵時需要仔細(xì)勘對過后,確認(rèn)無誤,方能按旨出兵。
蕭遲詫極:“你這是……”
霍參將兩片虎符呈過頭頂,稟:“出京前,陛下召卑職于紫宸宮,傳下兩道密旨�!�
第一道,蕭遲等人已經(jīng)知道了,是暗中監(jiān)視安王蕭逸。
至于第二道。
霍參說:“陛下令卑職,務(wù)必確保寧王殿下安危,不得有誤,如遇沖突,以此為先�!�
至于虎符。
“陛下密旨,若到了迫急的最后之時,便將虎符交予殿下,殿下即可調(diào)用信州彭州兩營大軍�!�
此行有些風(fēng)險,以防萬一。
其實皇帝之前并不知道蕭琰,只是因為泗州比較接近江南,而江南有靖王。
但他還是給了。
邊上馮慎立即罵了:“好你個霍參,怎不早點拿出來?!”
霍參叫屈:“之前不是用不上嗎?”
一是南北封禁,信州大營在江北,而時間太短,彭州大營千里之外,根本趕不及,拿出來沒用。
二來,霍參一絲不茍地執(zhí)行皇帝的旨意,這真的到了“最后之時”,他才拿出來。
兩人吵吵嚷嚷。
蕭遲卻沉默了。
他慢慢伸手,接過那兩枚泛著烏金色澤的虎符。
作者有話要說: 蕭遲對皇帝的感情很復(fù)雜,其實皇帝也是誒。
二更好了!本來想再寫一截的,餓得受不了先吃飯去了,明天再續(xù)哈�。�*^▽^*)
明天見啦寶寶們!愛你們�。�!
第123章
兩片冰涼的金屬鑄片,
沉甸甸地墜在手心。
蕭遲忽想起皇帝病重之時的自己。
其實皇帝也是。
不能說心里沒有他。
皇帝重權(quán),
不愿放手,而他卻已經(jīng)長大了,
不愿任人擺布。父子之間到了如今,
已摻雜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但要說一點愛也沒有了,卻也不是。
始終都是一個濃墨重彩的角色,
在彼此的心坎有著一個深深的烙印。
他突然不知說什么,心緒翻涌,太過復(fù)雜。
握緊手里的兩枚虎符,清脆的“鏘”一聲,蕭遲重重吐了一口氣,吩咐霍參把腰帶解下來。
形勢緊迫,
并沒有多少整理心緒的時間,
蕭遲很快回神了,
解下自己的白玉腰帶,扔過去換上霍參的,把兩枚虎符重新收入帶扣里頭,
“啪”一聲按上機括。
他看向滾滾波濤,“伐木!我們順?biāo)x開!!”
此情此景,說什么都白搭,
什么調(diào)兵遣將的,先脫了險再說。
他們沒有第二條路,唯有跳江。
抱浮木順?biāo)隆?br />
是很有些兇險,
但比起剛才,現(xiàn)在氛圍好太多了。
有了虎符,就有了曙光,只要成功登岸,趕在蕭琰沿河搜索追蹤而上之前趕赴大營,危機即戛然而止。
退一步哪怕對上矩州十幾萬大軍,抗衡反戰(zhàn)也不在話下。
相較而言,河水的兇險,就比剛才容易接受太多了。
諸人精神大振,二話不說,全部下馬,驅(qū)趕馬匹轉(zhuǎn)往另一個方向,狠狠一揚鞭。
馬群長聲嘶鳴,瞬間往前沖了出去。
蕭遲一行人疾走,沖進(jìn)不遠(yuǎn)處江邊已林木茂盛處。
山林久無人至,腳下厚厚一層**枯葉,枯朽樹木也有,立即十幾人沖過去,伐木稍削枝干,再設(shè)法分截。
他們終于有了一點點運氣,再往里走一點,發(fā)現(xiàn)一大片竹林,非常粗的大毛竹,許多直徑都超過半尺,馮慎一見大喜,立即指揮人砍竹割藤做筏。
蕭遲取出一枚虎符,是江北信州大營的,交給霍參,“你設(shè)法過江,令信州大營出兵�!�
大江兩岸的情況也不知如何,是否還封禁著?但估計情況也不會很好,靖王大公子已舉起反旗,他很可能立即撲向文州。
“若文州情況不好,你切切不可著急,寧可繞道常州舒州�!�
總而言之,務(wù)必謹(jǐn)慎,虎符萬萬不可落入敵手。
信州彭州兩處大營,一南一北,蕭遲只能選擇親自前往其中一處。
他自然是選擇了不需過江的彭州大營。
彭州雖遠(yuǎn)些,但比信州保險多了。
信州就作為后備,只要蕭遲順利抵達(dá)彭州大營,信州晚些無妨。
總之務(wù)必要穩(wěn)。
這事兒,只能托給霍參,信任無虞,身份也合適。
提前把虎符給了他,慎防河水湍急被沖散了。
霍參有點遲疑,倒不是他不愿意去,主要是皇帝密旨他保護寧王安危,他就不大肯離開蕭遲。
馮慎沒好氣:“我等絕不稍離殿下半步�!�
這霍參沒啥不好的,就是人太板正忒死心眼。
霍參訕訕,接過虎符:“是�。 �
他撕下衣擺,細(xì)細(xì)編成繩,一圈一圈纏住虎符,綁得牢牢的,而后系在脖子上,藏在衣領(lǐng)里頭。
等他弄好,竹筏和浮木也迅速做好了。
很簡陋,唯一的可取之處就是結(jié)實,他們沒有太多時間了,已隱隱聽見馬蹄隆隆,蕭遲驀回頭看一眼,低喝:“準(zhǔn)備!”
很短很窄的竹筏,一個人趴在上面剛好,扎了兩層大毛竹,底下再加一截浮木。浮木是另外捆上去的,萬一竹筏不好用,割斷藤繩,直接抱著浮木。
拖著竹筏至岸邊,隆隆水聲,濁黃河水重重拍擊河岸,水花四濺,奔騰河水非常湍急。
大家都沒有遲疑,深吸一口氣,抓緊竹筏扶手,慢慢了滑下去。
“啪”一聲,濁黃河水洶涌而來,眼耳口鼻即時被淹沒,載沉載浮翻騰打轉(zhuǎn),一個激浪拍上來,沉了下去,好半晌才半浮起來,隨即又被蓋了下去。
很難呼吸,無法保持平衡,河水沖力非常大,手腳必須死死抓緊盤住,否則立馬就會被甩出去。
但這情形,還是他們預(yù)料的要略好一些。
竹筏大多沒有翻,沒有一下子就底朝天,也沒有不停滾動。否則如果這樣,他們只能割斷藤索,直接抱樹干了。
現(xiàn)在還好,偶爾被沖翻,奮力掙扎翻轉(zhuǎn)過來就可以了。
眾人心里都大松一口氣。
還好。
“砰砰砰”連連下水,兩個竹筏用長索連在一起,預(yù)防被一下子沖散,但也不會影響同伴太多。
霍參和馮慎同時抬頭,中間是蕭遲。
“殿下?!”
一浮上水面,馮慎努力仰起上半身,喊了一聲。
其實他本來想個蕭遲一個筏子的,但寬筏子弊大于利,猶豫再三只得放棄了。
就很擔(dān)心。
蕭遲聽見了,但他一下子沒法說話。他感覺還能接受,河水是很兇猛,但他也算多年習(xí)武,雖趕不上馮慎等專門練的,但身強體健手足也很有力。
還行。
“沒事!”
浮上水,他回了一聲。
接下來就沒人說話了,路程還很長,后面才是艱難的,現(xiàn)在體力能消耗少一點就少一點。
一個個粗陋的木筏下水,河水非常湍急,幾乎一眨眼的功夫,就沖出百丈之外,瞬間把毛竹林拋在身后。
蕭琰很快趕到了。
馬群并沒有成功騙過他,觀察地面上的痕跡片刻,他立即鎖定方向。
連連揚鞭,疾奔至江邊,最后一架竹筏在大江盡頭一閃而過,拐了個彎,眨眼消失不見。
蕭琰暴怒:“傳令文州!牧淵立即率軍搜索矩水兩岸��!”
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務(wù)必找到蕭遲�。 �
他大恨,一錘樹干,立即領(lǐng)人轉(zhuǎn)道,直奔下游而去。
……
再說蕭遲這邊。
說觸底反彈也行,說否極泰來也可以,反正他們倒霉透頂過后,總算有了一點運氣。
他們登岸的地點不錯。
一路從上游而下,速度真的非�?臁?赡芫蛢蓚時辰,也可能不夠,他們就沖出群山,沿著郊野一路往人煙密集的地方狂涌而去。
江水略緩,他們立即設(shè)法上岸,他們并不想到人煙密集的地方去。
試了幾次,前頭一個擅使鞭的暗衛(wèi)成功用下水前做的藤勾勾住岸邊的樹根,奮力一扯,兩人爬上岸,顧不歇息,趕緊設(shè)法尋找滕蔓等物,結(jié)長繩連連投擲,牽引同伴上岸。
陸陸續(xù)續(xù),一刻鐘上下的時間,有的成功上岸,有的沒有,只能順?biāo)僮孕性O(shè)法了。
最后上來四十多人。
包括蕭遲這邊。
藤索一拋過來,馮慎立馬抓住,雙方配合一使力,很快成功上岸。
一爬上岸,所有人無一不是栽倒在地重重喘息的,力竭得厲害,后面半程,真的全靠意志力堅持下來的。
兩個時辰聽著不多,但真的非常難熬,蕭遲兩掌心被布繩勒出深深血痕,有些位置甚至已見磨損破皮,不過沒血跡,都被沖得一干二凈,傷口泡得發(fā)白。
馮慎喘了一陣,忙爬起身給蕭遲上藥,他摸出暗袋的藥瓶子一看,開封的都沒用了,幸好還有一瓶子沒啟蠟封的。
倒了藥粉,藥瓶遞給其他人,撕下衣擺絞干,馮慎還要仔細(xì)包扎,蕭遲擺擺手,接過布條坐起,簡單纏了纏,讓他先處理自己去。
歇了一陣,陸續(xù)站起身,已有先上岸的作哨去探了環(huán)境,回來稟,距離文州城還遠(yuǎn)著,他們出山可能有五六十里上下,這里應(yīng)是葵縣西郊。
葵縣,矩水出山后的第一個城鎮(zhèn),挺偏僻的,沒什么人。不過葵縣往南的牟縣,卻是交通要道,四通八達(dá)甚繁華。
“我們先去牟縣,偽裝一下,尋到腳力,而后直奔彭州!”
眾人并不拖延,立即處理一下現(xiàn)場,迅速離開。
抵達(dá)牟縣以后,很多消息接踵而來。
靖王謀反,封鎖江岸,昨日已悄悄占了文州。
不過這消息很多人都不信,文州不反抗嗎?他靖王說占就占,就算州兵不多,緊閉城門也至少能堅守幾天吧?
蕭遲等人對視一眼,文州盧刺史是蕭琰的人,開城相迎,當(dāng)然迅速。
這并不是個好消息。
文州已被叛軍占據(jù),蕭琰命令一出山,立馬就該大軍搜索了!
這么多人上岸,現(xiàn)場再怎么處理也經(jīng)不起認(rèn)真察看的。
估計追兵很快就會到牟縣了。
蕭遲等人得到需要的消息,立即離開,火速尋找適合偽裝的成衣和代步腳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