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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時間長短不一,間隔也沒什么規(guī)律可言。

    這是個男的。

    還是個皇子。

    暴躁,易怒,頂撞父皇,毆打太子,兇戾名聲在外活脫脫一大反派配置的三皇子。

    天天都是修羅場。

    裴月明:

    “……”

    更可怕的是,這位同時也會穿到她身上去。

    ……

    近日,宮中發(fā)生了一件讓人嘖嘖稱奇的事。

    頑劣不堪兇名在外的三皇子被罰跪太廟后,幡然醒悟了。

    皇帝欣慰:“皇兒長大了�!�

    太子二皇子四皇子皇后眾妃:“假的,這是假的!老三肯定有陰謀!”

    ……

    陳國公府的主子下人發(fā)現(xiàn),溫柔和善的裴表姑娘變了,她今天譏諷了大姑娘辦的賞花宴,明天給對她吐露思慕的陳公子照臉一拳。

    整個國公府雞飛狗跳。

    裴月明:

    大哥能不能悠著點,我只是個投靠親戚的小可憐啊!

    生活實在太艱難了QAQ

    如何才能在不惹怒大魔王的情況下順毛捋?在線等,挺急的。

    內(nèi)容標(biāo)簽:

    情有獨鐘

    歡喜冤家

    穿越時空

    成長

    搜索關(guān)鍵字:主角:裴月明、蕭遲

    ┃

    配角:

    ┃

    其它:

    一句話簡介:歡喜冤家成長記!

    立意:積極生活

    作品簡評:

    本文講的是人為巧合之下,陳國公府表姑娘裴月明和暴躁三皇子蕭逸發(fā)生不定時性靈魂互換的故事,她開導(dǎo)他引他自立自強,他用真摯感情給予她足夠的安全感,互相扶持認識彼此,兩人逐漸拋開束縛一起成長。故事劇情和感情并重,行文流暢,跌宕起伏,人物刻畫立體鮮明,情節(jié)跌宕起伏,主角配角智商在線。你是我此生唯一,再無人可替代之,最真摯唯美的感情盡在其中。

    第1章

    裴月明睜眼的時候,膝蓋針扎般地疼。

    她正維持個跪的姿勢,身邊是室內(nèi)仿佛很大,卻很安靜,等了好會兒,只隱約聽見燭花噼啪聲。

    她飛快往上瞄了眼。

    金絲楠和沉香木被煙火熏染日久泛層暗褐色澤,階梯狀的寬大神座往上延伸十幾層似小山般,內(nèi)里安放了個個雕龍繪鳳的朱底金漆神位。排近百支如椽巨燭同時燃起,殿內(nèi)亮如白晝,晃眼過去神位上“太宗”“世祖”之類的字眼看得極清晰。

    這是……太廟?

    裴月明升起個很不好的念頭,她這是在跪太廟!

    嘖那位怎么把自己折騰到跪太廟了?

    嘶,疼死了!

    膝蓋底下雖有蒲團,但該是跪得久了,大腿到足尖陣陣氣血不暢的發(fā)麻發(fā)痹,觸地的膝蓋那塊針扎般刺痛著,密集尖銳得令人難以忍受。

    裴月明卻顧不上,因為后面有人叫她。

    “殿下,殿下?”

    個很獨特的尖細嗓音,有點類似被掐著雞脖子的感覺,裴月明很小幅度偏了偏頭,斜眼小心往后看。

    只見個三十年紀的藍袍太監(jiān),小心推開條門縫閃了進來。他輕手輕腳快步上前,跪就跪在了裴月明身側(cè),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打開是六七塊綠豆糕,隱約有些白氣居然還是熱的。

    “殿下,您快用些墊墊肚!”

    近看這藍袍太監(jiān)皮膚白得連須根都沒有,似男非女的尖細嗓門聽得裴月明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倒是焦急得很,個勁兒把油紙包往她跟前遞。

    食物獨有的油香氣息往鼻子里鉆,胃腸適時陣蠕動,裴月明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很餓,餓得前胸貼后背。

    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胃袋陣陣收縮發(fā)疼,餓成這樣了,但她還是沒敢往油紙包里伸手。

    因為她不知道“他”在這情況下會是什么反應(yīng)。

    她遲疑,瞄了藍袍太監(jiān)眼,希望他給點提示。

    藍袍太監(jiān)見她不動,臉垮,副焦急又無計可施的樣子,“殿下,您……您早膳用得少,這都差不多天沒進食了!”

    他心急,又不敢多勸,更不敢把綠豆糕再往前推,縮回了手只敢勸:“陛下也是時氣得急了,回頭過些時日,這事便揭過去了,您……”

    得了,她明白了。

    裴月明只好移開視線,木著臉繼續(xù)對著神座跪著。

    太監(jiān)消了音,綠豆糕包包重新揣回懷里,裴月明看不見他,但感覺他大約退了七步就跪在她后面。

    殿內(nèi)多了個人,她很難不注意對方,但漸漸的,她也顧不上了。

    餓過了頭,胃袋頻頻收縮發(fā)痛,膝蓋越來越疼,腿腳也越來越麻,腰部以下冷陣熱陣,她開始有些跪不住了,只得全神貫注咬牙硬頂。

    天啊,她這得跪到什么時候��!

    千萬不要告訴她是天亮,這才上半夜啊。

    好在沒慘成這樣。

    可能是個時辰,也可能是兩個,反正是裴月明感覺真已經(jīng)撐下去了,寂靜殿外驟陣腳步聲,身后那個應(yīng)是貼身服侍的藍袍太監(jiān)跳了起來,幾大步迎了出去。

    陣急促的交談聲,殿門大開,另個尖細嗓音恭聲:“三殿下,陛下說讓您回宮�!�

    謝天謝地,終于完了!

    裴月明差點喜極而泣,不過她還不知該怎么反應(yīng),好在不用她想了,懷里揣著綠豆糕那個貼身太監(jiān)已抖開件厚毛大斗篷,將她緊緊裹住,和小太監(jiān)左右將她攙扶起來。

    “這都子正了,陛下還未曾睡,”貼身太監(jiān)小小聲帶著喜,“可見心里是惦記著您的,您……”

    耳邊是太監(jiān)獨有的尖細嗓門,四雙陌生的手箍著她的肩腋,裴月明渾身僵硬。

    她渾身難受想自己走,可她現(xiàn)在腰部以下麻癢又疼,根本走不動,只能僵著身體就這么被架著出了殿門。

    早春夜寒撲面而來,天黑漆漆的,廡頂檐角和漢白玉欄桿零星殘雪,冷得裴月明縮了縮脖子,條皮毛大圍脖立即圍在她的頸間。

    “快快,暖轎快上前來!”

    轎簾掀,裴月明被塞進暖烘烘的轎子內(nèi),轎簾放下,緊接著暖轎就被抬了起來。

    又輕又快,穿過皇城長街,擦過御花園,沿著長長的宮道快速前行。

    終于自己個人了,裴月明疼得齜了齜牙,半晌小心撩起點簾子瞄了眼。她沒敢多看,見前頭轉(zhuǎn)彎拐進個宮門,她忙放下微閉眼睛斜倚著。

    感覺暖轎被輕輕放下,接下來陣兵荒馬亂。

    宮人太監(jiān)的急促奔走聲,裴月明被攙扶下轎簇擁進了殿。殿內(nèi)暖烘烘的,皇帝賜了御醫(yī)已等在殿,她被扶坐下來,御醫(yī)趕緊上前。

    褲腿被推上去,番診看,團涼涼的藥膏抹在兩邊膝蓋上,大力揉按著。裴月明疼得死去活來,淚花都出來了,但她沒敢慘叫,咬牙苦忍連椅搭都險些被撕成兩半。

    揉開淤青什么的,簡直不知人類能忍的事。

    終于熬過去了,裴月明頭額的汗,御醫(yī)告退,貼身太監(jiān)趕緊過來,扶她入內(nèi)殿要伺候她換衣。

    裴月明嚇得險些跳起,反射性退后步,貼身太監(jiān)愣:“殿下,小的伺候您更衣?”

    她猶豫下,搖了搖頭。

    裴月明拒絕換衣服,貼身太監(jiān)以為她是疼的,沒有堅持,給她抹了汗,解下外袍伺候洗漱。

    由于她腿疼,全程都是被人攙扶著的,到了上廁所時,裴月明實在忍不住了,“……行了,都下去�!�

    于是她發(fā)現(xiàn)她說話很管用。

    出聲,噤若寒蟬,不管貼身不貼身,捧盆還是提燈的,所有宮人太監(jiān)統(tǒng)統(tǒng)低瞼垂首,面朝她小心翼翼地倒退了出內(nèi)殿。包括那個欲言又止的貼身太監(jiān)。

    裴月明眨了眨眼,這威嚇夠哈。

    好了,這屋里終于就剩她個人了,裴月明撐著起身,瘸拐入了浴室。

    閉著眼睛解決了生理問題,就這么會疼得她又層汗,靠著屏風(fēng)緩了會,她才撐起去臉盆架子那邊洗手。

    水還溫著,就著溫水洗了洗,抽出疊放在架旁短案上的棉帕擦手。短案上支著面銅鏡,她抬頭,視線就投在打磨光滑的黃亮鏡面上。

    十七歲年紀,天庭飽滿膚色白皙,眉骨微微有些高,輪廓顯深邃,極俊美貴氣也極具侵略性的張年輕男子面龐,烏木般的濃黑劍眉微揚,他駐目間略帶幾分桀驁,唇角微微動,仿佛挑起抹不馴的諷笑。

    看就不是好脾氣的人。

    裴月明忍疼,瘸拐出了浴間,挪到內(nèi)殿的床前,她睡下,扯被子蓋住,長長出了口氣。

    唉,希望睜眼就回去了。

    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

    意識漸漸昏沉,隱約聽見風(fēng)聲呼呼,裴月明驚,猛睜開眼。

    帳內(nèi)昏黑,借著窗欞子上些微天光,隱隱約約能看見芙蓉花紋樣的杏色緞面帳頂。

    她撐起身湊近看,還是淺杏芙蓉花沒錯。

    她回來了。

    抹臉,她松了口氣,重新倒回床上。

    這會膝蓋明明沒傷,可灼熱般的痛感卻仿佛猶在,裴月明忍不住揉了兩把。

    媽呀,快跪死她了。

    嗓子干得冒煙,她伸手摸床頭小幾上的茶壺,咯聲響驚動的外間守夜的丫鬟桃紅,桃紅趕緊挑燈,倒了盞熱茶推門進來,扶裴月明起身伺候她喝茶。

    飲盡盞茶,裴月明搖搖頭表示夠了,桃紅抹她的額頭,果然手汗,急道:“主子,您又魘著了?”

    這半月都第三回

    了,“等天明稟了姨太太,給您請個大夫來瞧瞧!”

    裴月明擺擺手:“不用�!�

    昨夜并不是夢,大夫來了沒用。

    裴月明是個穿越女,前世短命意外身亡了,睜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穿越到個剛病逝的小姑娘身上,她挺慶幸的,雖然是古代,但好歹再活回了。

    本來直無事的,但也不知是不是后遺癥什么的,半月前她發(fā)現(xiàn)自己又穿了。

    這次不是穿死人,也沒有跨越時空,距離還挺近的,就在同個京城里頭。征兆無,發(fā)生時間不定,持續(xù)長則半日短則個把時辰,不,間隔也沒什么規(guī)律可言。

    簡單通俗來說,她還是她,只是偶爾和對方互換下身體,然后又換回來。

    至于她昨夜為什么跪太廟,那是因為對方的身份太特殊了,特殊的高貴,當(dāng)朝三皇子。

    想到這里,裴月明忍不住捂額。雖然她才來京城不過短短年,但沒辦法這位名聲實在太大了,連她這府里的表姑娘都有所耳聞。

    暴躁,易怒,幼時頑劣長大跋扈,據(jù)聞是個持寵而驕的主,動輒有刑責(zé)宮人之類的事跡傳出,反正兇戾名聲赫赫在外。

    這還不止,經(jīng)過昨夜的裴月明可以很肯定地說句,這位還毆打了太子,繼而頂撞皇父,所以才被罰跪太廟了。

    這叫什么事��?

    穿越大神能不能不這么眷顧她?裴月明頭疼,余光卻見桃紅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她忙抓住桃紅的手:“昨晚我做了什么沒?”

    她是屏住呼吸問的,所謂互換,她穿過去,對方也穿過來,有“他”的身份和名聲在前,每次裴月明都提心吊膽的。

    “……昨日主子倚在榻上寐過去了,婢子正要扶你回床上休息,大姑娘那邊來了人,說請您去賞新得的曇花�!�

    這是先前約好的,桃紅回頭,見主子已醒了,于是便先應(yīng)和了下來,說隨后就到。

    “婢子就侍候您過去了,那曇花開得正好,大姑娘很高興,您,您……”

    桃紅吞吞吐吐,裴月明心生不詳預(yù)感,“……你說�!彼艿米�。

    暖房養(yǎng)出的早春曇花實在難得,大姑娘辦了個小賞花宴。由于桃紅主仆來得晚些,客人都到齊了,大姑娘便先問她這曇花如何?桃紅眼睜睜見自家主子眉角挑,神色不屑又帶幾分嘲意,紅唇不緊不慢掀。

    “……您說,白而不純,雪而不粹,此等次品不值賞�!备甙敛恍碱�,說罷拂袖而去。

    桃紅支支吾吾說完。

    裴月明登時眼前黑。

    第2章

    裴月明撲倒在床。

    半晌她翻身爬起,趿鞋下地:“梳洗更衣,我們?nèi)ゴ蠊媚镌豪锾��!?br />
    桃紅應(yīng)聲,主仆二人匆匆忙碌起來。

    此時天已漸亮了,微熹晨光映在窗欞上,院內(nèi)院外下仆來往,整座陳國公府都醒將過來。

    裴月明現(xiàn)今的身份是陳國公府表姑娘。

    這輩子的命不好也不壞,穿來前爹就意外身故了,小姑娘就是傷心過度才病死了,她來后漸漸痊愈,母親卻直病病歪歪的,撐不過兩年也跟著短命爹去了。

    裴月明當(dāng)時才十三歲,獨生女沒有兄弟支撐門庭,模樣又生得好,眼看族人蠢蠢欲動似不懷好意,她當(dāng)機立斷變賣了手頭家業(yè),領(lǐng)著幾個忠仆上京投奔。

    她那短命爹生前是個四品官,母親大族出身,雖非嫡支但關(guān)系比較近,認真扒拉下,還是能找到幾處足以庇護她的高門。

    裴月明比較過,最后選擇了陳國公府。陳國公府夫人盧氏是她的堂表姨母,關(guān)系是疏了些,但也沒遠到十萬千里,兼陳國公府直有積善憐貧的名聲,肯定不會對親戚孤女拒之門外的,于是她就來了。

    后續(xù)的事情果然如裴月明所料,盧夫人落幾滴淚嘆聲可憐就收留了她。因盧夫人舊年曾與裴母相識,再加上裴月明的用心經(jīng)營,她在陳國公府這年多過得還行的。

    至于展望,這輩子裴月明的目標(biāo)是安穩(wěn)。畢竟都穿古代了,還穿成了父母雙亡的孤女,不切實際就沒意思了是吧?能安安穩(wěn)穩(wěn)就很不錯了。

    她直朝目標(biāo)進發(fā),直到半個月前。

    長嗟短嘆,手上動作卻不慢,兩刻鐘不到裴月明已打理妥當(dāng),早飯也用了,站起調(diào)整下姿勢表情,她吩咐:“走吧。”

    攏翠軒正房大門“咿呀”打開,裴月明微笑,領(lǐng)著桃紅跨出了房門。

    她生得極好,鵝蛋臉,柳葉眉,膚質(zhì)細嫩雪白羊脂玉般剔透,身鵝黃披帛衫裙立在晨光下,整個廊廡都亮了亮。

    雙手自然覆在腹前,袖口露出半截削蔥根般的十指,不染丹寇,指甲蓋明透干凈,唇角上挑三分,派溫婉親善的弧道,動人麗色斂了三分,如春風(fēng)拂柳,清新而平易近人。

    花墻內(nèi)外的仆婢聞聲望來,裴月明微笑頷首。

    仆婢福身見禮,“表姑娘�!�

    “無需多禮。”

    清越柔和的少女聲線,叫起后,裴月明看眼被覆了層雨水雪粒的庭院,緩聲道:“辛苦你們了,等會去茶房喝碗姜茶,莫冷著了,這天兒著涼就麻煩了�!�

    “謝表姑娘!”

    仆婢面露幾分喜色,齊聲道謝,有活潑的雀躍說了幾句,裴月明微笑聽罷又答了兩句,才舉步而去。

    少女沿著甬道出了院門,漸行漸遠,襲鵝黃的窈窕身影漸看不見,仆婢七嘴舌議論。

    “表姑娘真體恤人�!�

    “是啊是啊,……”

    裴表姑娘是個和善人,溫柔可親最體恤人,雖然來了才年多,但在下仆圈子里口碑極好。仆婢們七嘴舌,快手快腳掃好雪水往軒里的茶房去了。

    前頭的裴月明卻松了口氣,看來昨晚花宴的事還未傳出來,還好還好。

    她加快腳步往大姑娘薛瑩所居的繁春院去了。

    入繁春院,區(qū)別馬上出來了,立在廊下的侍婢齊齊看過來,面上異色明顯,惹得庭院里掃雪婆子們十分奇怪。

    看來還好,大姑娘要臉面,昨夜下了禁口令,連她自己院里的人都沒知全,裴月明還能補鍋。

    撐著和善可親的笑容,貼身侍婢不好推拒,于是便引了裴月明入內(nèi)。先步通稟的侍女已出來了,說請表姑娘進去,還好,薛瑩沒有將她拒之門外。

    饒是如此,薛瑩臉色也難看得緊。裴月明入內(nèi)時,她正坐在妝鏡前給剃干凈的眉骨畫上兩道彎彎的柳葉眉,斜睨妝鏡里行來的人眼,她擱下螺黛,不陰不陽說道:“喲,裴家表妹來了?”

    裴月明將將及笄,薛瑩比她大歲,十六歲的小姑娘正高興時被當(dāng)眾打了臉,生氣是很正常的。且說句實在的,這是她家,裴月明只是投奔她家落魄表妹,且親緣還不那么近。

    裴月明深知厲害,她在陳國公府的倚仗是盧夫人,薛瑩是盧夫人親生女,她這會如果不把薛瑩給搞定了,后續(xù)后患無窮。

    裴月明略略醞釀情感,坐下來握住薛瑩的手,眼圈就紅了。

    薛瑩驚,這怎么回事?她吃癟沒哭,這打她臉的反倒哭上了?

    薛瑩拉下臉:“裴表妹這是怎么了?”要扯回自己的手。

    裴月明順勢松開只,另手握得更緊,她捂住口鼻,眼睛蓄滿淚水。

    “我是來給表姐道歉的。”

    裴月明有些哽咽,胸口起伏幾下似強自壓抑情緒,她低聲道:“……昨日因是想起了父母親,情緒有些不對,拂了表姐好意壞了花宴,是我對不住了。”

    “哦?”薛瑩詫異:“怎么回事?”

    “……我母親在時,最愛曇花,父親多年來便費勁心思尋曇。舊時家里還有曇園,大的小的,還設(shè)了暖房,這春曇也見過�!�

    為了解決這事,不好意思只能借已去世的便宜爹娘名義了,裴月明垂眸,“啪”滴瑩淚落在猩猩絨的地毯上,“還記得父親去世前年,我們家三口還起賞過才春曇,父親還說,這苞發(fā)得不算好,待到明年,他……”

    誰知沒有明年,人就死了,緊接著沒兩年,裴母也追隨而去,“……獨留了我,來京前,這園子曇樹都枯盡了。”

    父死母亡,孤苦伶仃,也確實夠慘的。聽聞這裴家姨父與姨母琴瑟和鳴,從不二色,可見這上天也見不得太美好的東西。

    薛瑩本來是半信半疑的,奈何裴月明演技太好,端是悲傷難忍泣語凝噎,說到傷心時哭得要喘不過氣來般,薛瑩最后還是信全了。

    胸口憋的那口惡氣也就泄了,裴月明平時和她相處不錯,好歹松了口。

    “罷了,你沒了爹娘也是不易,”薛瑩懶懶說了句,吩咐侍女扶人去梳洗,“我們待會起給阿娘請安吧。”

    這事便揭過去了。

    裴月明蹙眉被侍女?dāng)v扶起,心里長長出了口氣。

    ……

    春雨如霧。

    枝細細的柳條垂在窗牘前,隨風(fēng)輕輕搖擺。

    裴月明雙手托腮,解決了薛瑩,她神色卻并沒多輕快。

    她最大的問題不是薛瑩,而是那位“三殿下”。

    就像她已弄清楚對方是什么人物樣,那位“三殿下”也開始查探她的身份。薛瑩那花宴雖小只邀了親近人家的幾位姑娘,但不用懷疑,裴月明這陳國公府表姑娘的身份肯定已經(jīng)暴露了。

    神魂互換,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作為個地地道道的古人,該很震駭?shù)陌桑?br />
    世間篤信天地鬼神,而忌憚邪崇鬼怪,裴月明來了這幾年,就不止聽過件撞邪上身之類的事了,正主要么生焚要么淹斃,事后多年依舊聞?wù)呱�。可想而知�?br />
    其實不要說古代了,現(xiàn)代怕的人都不少吧?恨不得立即解決勞永逸吧?

    現(xiàn)在遇事的是三皇子,這位可是天潢貴胄,他伸伸手指頭就能取她小命了。

    她該怎么辦呢?

    裴月明低頭沉思,良久,桃紅捧了茶盤上來,把她手邊的盞冷茶換下來。

    她踟躕不退,裴月明側(cè)頭看,見她臉心事欲言又止,嘆氣:“怎么了桃紅?”

    其實裴月明知道桃紅怎么回事。前后三次,三次都是桃紅貼身侍候的,里頭的異常瞞不了她,況且裴月明事后還詢問過。

    既然瞞不住,那就不瞞了,且后續(xù)不知道還會發(fā)生什么,打掩護也需知道前因后果才好打,桃紅忠心無虞,裴月明決定告訴她。

    拉著桃紅坐下,裴月明小小聲將來龍去脈用她能聽懂方式說了遍。

    桃紅疑慮瞬轉(zhuǎn)驚駭,臉色紅了青,青了白,懼怕哆嗦面無人色,“……主子,那惡鬼……”

    裴月明趕緊按住她:“不是惡鬼,是人,你別怕!”

    嘆世人對鬼神的忌憚,只觀桃紅反應(yīng),情況比她想象還要不容樂觀,她解釋:“他是活生生的人,大約是字輕還是什么原因,我和他偶爾交換,時間有長有短,但最后會換回來的。”

    桃紅急道:“那惡鬼對主子可有損傷?”

    “沒,丁點沒有�!�

    裴月明不得不再次強調(diào):“那不是鬼,是人,好好的人,是當(dāng)今的三皇子�!�

    “三皇子?”

    桃紅驚。

    三皇子?皇帝兒子,真龍之子,那就肯定不是鬼怪,于是她迅速鎮(zhèn)定下來:“那……主子,咱們怎么辦?”

    裴月明不知桃紅想法,她費盡口舌也及不上個“三皇子”管用,君權(quán)神授,這封建皇權(quán)深入人心得讓她無語。

    不過她不知道,見桃紅終于鎮(zhèn)定下來,松了口氣,苦笑:“我正想著�!�

    主仆惴惴,三皇子身份高貴威名如雷貫耳,而他現(xiàn)在已弄清楚裴月明身份了。

    桃紅不覺自家主子有什么不妥當(dāng),至于三皇子也是沒問題的,她很快就接受了字之類的說法,現(xiàn)在她擔(dān)心的和裴月明樣,怕三皇子駭然忌憚,直接殺死以解決問題。

    那真是連辨都沒得辨�。�

    久久,裴月明說:“我們約他見面吧�!�

    她可不想再死,死過次才知道生命的珍貴,裴月明很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第二世,而且就算死她也不想被活活燒死浸死,那也太慘了吧?

    思來想去,唯有見面?zhèn)主意,面對面起碼也能分辨爭取番,成不成都有個希望。

    雙方身份差距太過懸殊,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

    打定了主意。

    裴月明安慰了桃紅幾句,目送后者心事重重捧著茶盤出去了。

    她趴在桌上嘆了口氣,這輩子要求不多,就想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怎么這么難?

    第3章

    既然打定主意,裴月明也不遲疑。

    她開始等待下次互換。

    這奇事毫無征兆就來,當(dāng)然也可能毫無征兆就走,不過裴月明心里有種預(yù)感,還沒完。

    既然這樣,她希望能快點,越快越好。

    等了兩天,在日深夜她又過去了。

    睡到半突兀驚醒,才睜開眼她就發(fā)現(xiàn)不對了,撩起長長垂下的杏黃色綾緞錦帳,往外窺了眼,發(fā)現(xiàn)內(nèi)殿并未留人守夜。

    她溜下床悄聲來到窗畔的小書案前,研墨鋪紙,用蠅頭小楷寫了段窄小的書信,裁下小心折好,再無聲溜回床上躺好。雙手置于腹前,她把小紙團捏在掌心里,才閉上眼睛。

    這樣他肯定能第時間發(fā)現(xiàn)。

    短信上的措辭她斟酌了又斟酌,保證誠懇又透露了自己的不解無辜,最后,約他隔天在東城處宅子見面。

    ……

    “主子,他會來嗎?”

    桃紅忐忑難安,忍不住趴住門縫往外瞄。

    主仆二人現(xiàn)已站在東城宅子里頭了。

    遞了信后,裴月明便以去寺里跪經(jīng)七日為父母積陰福為借口出了門。她有幾個忠仆,趁著陳國公府跟來的仆婦松懈,命套了車直奔城東。

    城東的這處宅子,是她留京后陸續(xù)置辦下的私產(chǎn)之,連陳國公府都不知道的,正好用來約見三皇子。

    家人趕了馬車進去匆匆灑掃,塵土飛揚待不住,裴月明領(lǐng)著桃紅在院里轉(zhuǎn)了幾圈,忍不住湊到大門跟前。

    他會不會來,裴月明也說不好。她大概五分把握,搏的是鬼怪之流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在皇家。

    譬如桃紅,不用她囑咐嘴巴都閉得緊緊的。

    主仆二人焦急等著,日頭逐漸移,眼見都快到午時,正愈發(fā)焦慮間,忽聽見大門外巷口方向傳來陣嘚嘚的馬蹄聲。

    裴月明喜,立即拉開大門。

    只見幽靜的長巷內(nèi),輛不起眼青帷獨駕馬車正從巷口往里馳來,車轅上有兩個人,其個非常眼熟,正是那個綠豆糕貼身太監(jiān)。

    來了!

    裴月明提了早上的心這才落回地面,“是他。”

    三皇子真來了,裴月明喜過后頃刻就緊張了起來,來不代表什么,接下來才是要緊的。

    主仆二人屏住呼吸不錯眼,那青帷馬車越行越近到了近前,便服太監(jiān)瞄了裴月明主仆眼,側(cè)身對車簾里頭說了幾句什么,“吁”聲馬車停了下來。

    距離裴月明大概有七步遠。

    太監(jiān)和車夫迅速下車,車夫搬了腳踏放好垂手立在邊,太監(jiān)恭身撩起車簾。

    馬車微微動,個玉冠錦袍的年輕男子掀簾而出。

    他很高,可能有尺,身收腰的蜀錦天青色圓領(lǐng)襕袍,腰懸白玉佩,愈發(fā)襯得身體挺拔,矜貴逼人。

    膚色白皙,劍眉斜飛眼線濃長,很俊美也很熟悉的張面龐,但眼前人眉目間帶幾分矜傲和不馴,硬生生給了裴月明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給人壓迫感非常之大。

    氣場這玩意,果然是直都有的。

    他側(cè)頭,視線準確落在裴月明身上,上下打量,存在感很強非常具侵略性的兩道目光,鋼刀般在她身上來來回回挫了遍,種警惕和審視,里頭的評估意味非常強烈。

    看著裴月明頭皮都炸了,她深吸口氣,上前兩步福身:“小女子裴氏月明,見過三殿下。三殿下應(yīng)約而來,我感激之至�!�

    蕭遲意味不明地哼了聲。

    這半月來的事情簡直聞所未聞,聽所未聽。開始他以為是鬼邪作祟,后來鎮(zhèn)定下來才發(fā)現(xiàn),對方是個活人。他已查探出對方的身份,近在咫尺,就在京里的陳國公府。

    不過不等他決定該如何處置,對方提出約見。

    忖度過后,他決定赴約。

    蕭遲審視著裴月明,目光意味不明。明顯他是忌憚和警惕的,且不用懷疑,今日過后他就會決定如何處置這件事。

    能不能順利保住小命,就看今天。

    裴月明定了定神,“我有話和殿下說,只是……”她面露幾分遲疑,看了看宅子里頭。

    這事顯然不適合明晃晃拿出來說的,“殿下,請�!�

    車夫已進去又重新出來,拱手點了點頭,蕭遲這才收回視線,瞥了宅門眼,抬腳上了臺階。

    裴月明趕緊跟了上去。

    宅子不大,是個二進小四合院,久不住人有些雜亂,正廳即使匆匆擦洗通風(fēng)過灰塵味道仍很明顯。

    蕭遲皺了皺眉,太監(jiān)掏出帕子仔細擦過桌椅,他站了半晌,才勉強撩袍坐下。

    裴月明這才小心翼翼坐在小幾另邊。

    “好叫殿下知曉。”

    現(xiàn)在人家勢大,他不說話裴月明就先主動開口,她捏著帕子蹙眉道:“是半個月前突然這樣的,我也不知為什么,日午后睡過去后,再睜眼就發(fā)現(xiàn)不對了,……”

    桃紅出去門外守著,裴月明就開始將自己這邊的情況仔細說遍,蕭遲斂容,幾個人專心聽著。

    “我很害怕,好在后來回來了,也不知是不是夢,我當(dāng)時很慶幸,……”

    這話半真半假,其實裴月明過去就發(fā)現(xiàn)自己又穿了。當(dāng)時她還很高興,皇子好��!還是個男的,這可比個父母雙亡的孤女好太多了。就是不知道原來的她是不是意外死了?這里也是古代會不會平穿?如果是的話她要把桃紅幾個找回來,幾年來忠心耿耿怎么也得安置好了。

    誰知空歡喜場,她很快回去了,然后就發(fā)現(xiàn)是這么個穿越法,沒撈著好處不說還小命堪憂,簡直讓人絕望。

    “我本來以為只是次奇遇,回來就好了,但誰知,……”而再再而三,而且看不見停止的痕跡。

    蕭遲眉心越聽越擰,等裴月明說完,他瞥了她眼,問:“在此之前,可有什么征兆?或者異常之事?”

    聽話聽音,他的情緒和進門前比并未改變什么。

    裴月明趕緊說:“并無,不過……我猜可能是與字相關(guān)。”

    “可能是字輕,”皇子字肯定不輕的,她改口:“又或許字相近,兼我和殿下……生辰四柱有些關(guān)聯(lián),軀殼恰好能相容,所以才會發(fā)生這樣的奇事�!�

    裴月明不是胡編的,她前世叫顧月明,大約是冥冥有些什么關(guān)聯(lián)的,她才夠穿越重生。

    蕭遲面色有些古怪,他和她,字有關(guān)聯(lián)?

    他直把玩著手上的玉扳指,這時松開,“你把字寫來看看。”

    裴月明提心吊膽寫了。

    太監(jiān)接過去,遞到蕭遲跟前,蕭遲垂眸看。

    他沒說好還是不好,外面車聲轆轆,室內(nèi)愈發(fā)顯得安靜,落針可聞,讓她神經(jīng)越繃越緊。

    裴月明最怕他會想去了個軀殼和靈魂,那剩下那個肯定就乖乖不會亂跑了吧?這邏輯還挺通順的,可能性高,操作也容易。

    裴月明心里焦灼,情急下探手抓住他的袖子,“殿下,我們不如靜觀其變?”

    萬去了個軀殼,靈魂卻還在,到時兩個靈魂爭個殼子豈不更糟?

    “殿下千金貴體,我屆孤女肯定不能比,只是螻蟻尚且偷生,說我不想活了那是假的�!�

    裴月明深知,急切焦灼不如示弱,任何姿態(tài)都及不上示弱,就算無利也不會有弊。陳明厲害之后,她就哭了。

    “……阿爹阿娘都沒了,就剩了我個,他們囑咐照顧好自己,我得好好活著,方不負父母慈恩,……”

    蕭遲身側(cè)的太監(jiān)也低聲勸:“殿下,此女言之有理�!�

    他也很忌憚,這女子事小,他家殿下事大,那可是神魂,若有損可還能輪回轉(zhuǎn)世?但凡有丁點風(fēng)險,也是不能冒的。

    裴月明抬頭,眼巴巴看著。

    蕭遲垂眸瞥,柔柔弱弱,眼淚漣漣帶著恐懼,他皺了皺眉,邊上太監(jiān)還在苦勸:“……不如去報國寺尋慈云大師問詢番?慈云大師佛法高深,說不定有辦法�!�

    “是��!”

    蕭遲兩道目光似鷹直盯著,在她頭頂來回脧視,裴月明抬頭睜大眼看著,這刻她緊張忐忑懇求百分百真心的。

    感覺他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超過五秒,他終于松了口,“那就問問。”

    “去報國發(fā)現(xiàn)有淚水沾在他衣袖上,他眉心攢成個疙瘩,扯衣袖抽回,站起就往外。

    裴月明喘了口氣,媽呀嚇?biāo)廊耍胝姘爰傺莸锰度胨劬Χ加悬c澀,不過她完全沒在意,邊隨便抹了兩把,邊趕緊跟上去。

    ……

    立即出發(fā)去報國蕭遲并沒有等,來不及趕車出來,裴月明主仆只得趕緊爬上青帷車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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