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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

    蕭遲點點頭,什么事都得事后復(fù)述一遍,他覺得挺煩的。反正她身份是自己的王妃,自己人,一起過去豈不是更好?有什么建議也能當(dāng)場就討論。

    這家伙就是懶!

    不過裴月明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yīng)了,一來權(quán)衡了日后行事的便利問題,二來段至誠兄弟是蕭遲親舅,再怎么樣,也不會傳出什么話來。

    “行吧,那就去�!�

    ......

    宮宴初一到初五沒停過,到了初六,蕭遲一大早領(lǐng)著裴月明去洛山拜見了貴妃,午后回到府中,便聽說段至誠兄弟已到了。

    按蕭遲吩咐帶了去外書房,坐下一陣。

    二人車上略略整理,便直接過去。

    “殿下�!�

    聽到腳步聲,小太監(jiān)挑起門簾,段至誠段志信站起身,但讓二人詫異的是,蕭遲進門后,后面還跟了一個眉目妍麗的年輕女子,一襲水紅百蝶穿花蜀錦拽地宮裙,作王妃裝束,正是裴氏。

    二人愣了愣。

    忍不住對視一眼,這,今天來說什么事的,蕭遲是知道的�。�

    段志信忍不住問:“殿下,王妃娘娘這是……”

    說話間,雙方分賓主坐下了,王鑒指揮小太監(jiān)給端來一張玫瑰椅,就放在蕭遲身側(cè)的上首。

    裴月明眨眨眼睛,坐下了。

    于是,她就見段至誠兄弟眼睛睜得更大了。

    “舅舅,坐�!�

    蕭遲看了看裴月明:“我的事情裴氏都知道,就是未出宮時,不少事都是她幫我聯(lián)線的,比如當(dāng)初聯(lián)絡(luò)到蔣弘�!�

    “現(xiàn)在府里的事情我若不在,要是緊急,也是她先處理了。”

    “我想著她也聽聽,以免不知內(nèi)情反弄出什么岔子。”

    蕭遲解釋完,說:“沒事,她聽得懂,我們也常商量朝事。”

    段至誠段志信面面相覷,這不是能不能聽懂的問題吧?

    一個女子一個婦人,安心打理家務(wù)才是正道啊,這,這……

    裴月明保持微笑,她知道蕭遲這兩舅舅大概給她貼上了“這裴氏好本事”“不大安分”之類的標(biāo)簽了。

    不過沒關(guān)系,這兩個是聰明人。

    果然,段至誠段志信遲疑一陣,幾次動唇,不過最終也沒說什么。

    正如裴月明評的他們是蕭遲親舅,再怎么樣也不會傳出什么話來。他們也心道這是外甥王妃,榮辱與共,再怎么也不會泄露什么,算了。

    畢竟,沒必要也不好拂蕭遲臉面。

    于是王鑒領(lǐng)著小太監(jiān)們退下,守好門戶,外書房內(nèi)四人開始低聲商議。

    廢話就不用說,淺談了談了東宮如今的幾大核心黨羽,梁國公府,領(lǐng)頭人物朱伯謙;長信侯府,楊睢;還有一個新晉的鐵桿陳國公府,薛氏。

    段至誠評:“這朱伯謙歷經(jīng)三朝,經(jīng)歷連次政變,安然到如今,最是謹(jǐn)慎,此人低調(diào),但不容小覷。”

    裴月明安靜聽著,她知道她今日的任務(wù)是聽,開口就不必了,有什么話,等回去再和蕭遲說。

    挑戰(zhàn)人家接受能力就沒意思了不是?

    段志信點頭贊同:“這梁國公府雖封爵時間尚短,但借著太子母族之實,二十年了,確實不可小視。”

    二十年,并不短,借東宮和后族的東風(fēng),朱家發(fā)展順?biāo)�,雖說及不上永城伯府這樣的累世高門,但也是一股不容輕忽的勢力。

    蕭遲點頭,不喜歸不喜,但他知道。

    “長信侯府也是�!�

    長信侯府對比起永城伯府來說,是要遜色一大截的。皇帝并沒有如先帝一樣,給太子精挑細(xì)選一個樣樣拔尖的累世高門。但畢竟還有祖宗規(guī)矩在,楊家拿出來,也能看過去的。

    “至于這個陳國公府,算是三位之末,但也好歹是世爵,薛幡為官多年,也有根底�!�

    這三股勢力扭在一起,有主有輔非常牢固,絕對要謹(jǐn)慎以待。

    再有一個,就是蕭遇。

    蕭遇本人既嫡且長,名正言順,是孩提時便已冊封,至今已二十年的皇太子。

    或許他人不算特地出色,但他有一個無人能及的優(yōu)勢,他代表的皇位正統(tǒng),他就是皇位的正統(tǒng)繼承人,無第二人可取代之。

    就連皇帝,也不是能輕易去動他的,因為某個程度上,兩人是連在一起的,撼動?xùn)|宮,一個不慎,就是皇權(quán)折威朝綱動蕩。

    所以,劍指東宮,需穩(wěn),需慢,需不疾不徐。

    段至誠肅然:“慢慢剪除其黨羽,耐心一點一點削減,溫水煮青蛙,再窺一合適時機連根拔之,致東宮震蕩,太子自亂手腳。”

    要將蕭遇拉下馬,最必須要讓他自亂陣腳,忙中出錯,再伺機給予重重一擊。

    這是上策。

    個中關(guān)竅就是要有足夠耐心,要有持久戰(zhàn)的心理準(zhǔn)備,需要水磨的功夫,萬萬急不得。

    ......

    道理蕭遲都懂,策略他也認(rèn)可,可他就是憋屈。

    楊睢那把火還在心頭一拱一拱,他總覺得不暢快,一口惡氣哽住難受。

    可偏偏他沒有更好辦法,他也沒找到楊睢乃至蕭遇什么破綻,只能窩著火送走了段至誠和段至信。

    回到嘉禧堂,他根本坐不下,來來回回踱步,怒道:“可惡��!”

    今日的商議勾起他之前強按下的憤懣,偏偏沒處發(fā)泄,他惱怒一腳揣在屏風(fēng)上,厚實的楠木座地大屏風(fēng)都整個晃了晃。

    氣死他了!

    對此,裴月明只能攤手:“那怎么辦?你想拿下楊睢也沒法子�。 �

    她也想啊,這姓楊的整天微微笑不陰不陽的嘴臉實在噎人得很,整得她現(xiàn)在也看到他就想撇嘴了,可有什么辦法呢?你又沒有他把柄。

    人家是老人有優(yōu)勢,你還沒法子給人下絆子。

    是挺難忍。

    但也只能忍著了。

    裴月明十分陰暗地想,據(jù)聞薛苓懷孕了(真快),這楊睢還得整天和薛公爺稱兄道弟哥倆好,怕不是在那邊憋屈得快要死了,才來蕭遲這邊泄泄火的。

    該!

    最好薛苓生個兒子!

    她看得開,能自個兒暢想泄火氣,可蕭遲不行,聽她這么一說,更是胸悶氣短,憋得他難受極了。

    “該死的楊�。 边有蕭遇!

    他越想越氣,重重一腳揣在屏風(fēng)上,居然把整個屏風(fēng)踹翻了。

    “轟隆”一聲巨響,他憤憤轉(zhuǎn)了兩圈,對裴月明說:“我去跑馬!”

    說完就拉著臉往外去了。

    “……”

    跑馬?這么冷的天,怕不凍死!

    但想了想?yún)s沒勸,她只吩咐王鑒把斗篷風(fēng)帽手套等物帶足了,算了凍不死的,跑跑就跑跑吧,總得給個發(fā)泄途徑不是?

    呼啦啦一行人出了嘉禧堂。

    不過。

    蕭遲的馬最終還是沒有跑成。

    蔣弘來了。

    他帶來了一個讓蕭遲邪火盡泄的消息。

    ......

    窗外風(fēng)聲呼嘯,蔣弘聲音也不高,但他的話還是聽得頗清晰。

    “……去年黃河大決,參知政事楊睢疑謊報災(zāi)情,侵吞賑災(zāi)款!”

    裴月明驀地抬起眼簾。

    燭光明亮,寂了寂,端坐楠木大書案后的蕭遲霍站了起身,他盯著蔣弘:“此話當(dāng)真?”

    作者有話要說:  小遲同學(xué)瞬間精神百倍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中午好呀寶寶們,筆芯!我們明天見啦~

    (*^▽^*)

    第48章

    裴月明也站了起來,

    和蕭遲一前一后,四道目光有如實質(zhì)般盯在他身上。

    蔣弘后背有點冒汗。

    裴月明看一眼蕭遲,

    他一雙眼睛亮得驚人,

    她又重新看蔣弘:“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楊睢是誰?

    世爵長信侯,

    官拜參知政事,

    太子妃之父皇帝嫡孫外祖,

    東宮的鐵桿心腹,侵吞賑災(zāi)款是怎么一個概念?就不用她說了吧?

    “我知道!”

    蔣弘咽了咽唾沫。

    但他保證他說的一切是親身經(jīng)歷,全部屬實!

    “很好�!�

    蕭遲坐了下來,

    抬抬下巴讓蔣弘也坐下:“那你說,

    具體是什么情況。”

    “稟殿下,

    稟娘娘,是這樣的,

    去年春末黃河連降暴雨,至四月,

    祈州魏州六百里加急報大決,陛下連夜下旨調(diào)撥錢糧,

    緊急修補大堤救治災(zāi)民,……”

    蔣弘挨著圈椅小心坐下,

    慢慢地說了起來。

    當(dāng)時圣旨一下,

    整個戶部就緊急動了起來,

    調(diào)錢調(diào)糧,通宵達旦各種布置各種安排,還得抽人手跟著欽差急急押運錢糧趕赴災(zāi)區(qū)。

    蔣弘當(dāng)時也被安排進了押運錢糧的隊伍中,

    他跟的正是楊睢。

    一行人領(lǐng)著調(diào)撥過來的一千兵士和數(shù)千民夫,急急押著在京倉調(diào)出的庫糧星夜往災(zāi)區(qū)趕。

    回憶起那段日子真是又趕又亂,沒日沒夜的趕路,每日至多在驛站停三個時辰。這三個時辰是讓推車的民夫歇的,他們這些官員安排糧食堆放,臨時設(shè)倉,進倉出倉,檢視糧袋完好等等工作,馬不停蹄。

    這是賑災(zāi)糧啊,出丁點岔子可要掉腦袋的!

    可偏偏怕什么來什么。

    一路急趕至魏州邊境,一次驛站進倉糧車不慎翻側(cè)的小意外中,蔣弘無意中發(fā)現(xiàn),這糧袋里頭的栗豆,竟然是濕的!

    很濕。

    當(dāng)時天很晚了,民夫不慎趔趄糧車整個傾斜,糧袋全部瀉了下來,并有的個別還勾破豆糧撒了一地。當(dāng)時監(jiān)督的主事和軍官大怒要鞭打,他又累又疲心有不忍,勸了兩句,只說趕緊扶起板車,把糧進倉就好。

    他也上去幫了一把手。

    但主事和軍官馬上勸開并替了他,指揮手下兵丁兩三下就把糧袋整理好,很快就推了進去。

    蔣弘又驚又駭。

    雖天黑黢黢的看不真,但豆子一手抓上去全都是濕了,很濕。他一駭,趁機把手往破損糧袋一插,濕透了,仿佛隨手一擰就擰出大把汁水。

    古代貪腐五花八門,有關(guān)糧餉的,其中一項容易瞞天過海的方式就是摻水。摻水使糧食膨脹增加重量,只要后續(xù)能馬上使用出去,就不怕腐爛露餡。

    “……當(dāng)時,我很害怕,佯作什么也不知兩天,我尋了一個空隙在糧倉落單,……”

    糧車翻側(cè)后,總覺得次日主事和他說話有點多,似在旁敲側(cè)擊。他糊弄過去,冒險私下打開糧袋,一連打了十幾個,個個探手進去都是濕透了的。

    “從京倉出來的時候,糧食是干的�!�

    這一點哪怕再匆忙,也必須檢查清楚的,這關(guān)系到責(zé)任問題。抽驗的時候蔣弘在,他看得真真的,糧食很干。

    “況且這么遠(yuǎn)的路程,糧食不可能是一開始就濕水的,肯定是接近魏州時才澆上去的�!�

    他估摸一下,感覺可能是近兩三天。兩三天前,正是魏州刺史賈輔使州兵過來接糧的時候,后續(xù)雙方一同押運糧食。

    蔣弘不知道是刺史賈輔的問題,抑或是楊睢的問題,反正這事小人物絕對干不了。

    他又驚又怕,又覺倉內(nèi)糧車堆放仿佛疏了些,因當(dāng)時身邊跟有一個小廝照顧起居,他留個心眼,讓小廝喬裝成災(zāi)民蹲在路邊觀察糧車,車確實是少了,而且車轍也輕了。

    “……此時已深入魏州接近重災(zāi)區(qū),我被分到谷縣一隊,于是我就跟著去了�!�

    和大部隊分道揚鑣,分去谷縣的糧食是干的,后接觸,谷縣縣令是個嚴(yán)肅不阿的老縣官。

    至于濕糧去了哪里,蔣弘不敢說也不敢問,一切只藏在肚子里。貪腐賑災(zāi)糧款的事,沾之則死,剮蹭倒一大片,他小人物一個,沾不起的。

    后續(xù)風(fēng)平浪靜,蔣弘也一直守口如瓶,直到今日。

    他投了寧王,隨著寧王和永城伯府的匯合,他一個主事會越來越不起眼,比如現(xiàn)在有葛賢戚信,后續(xù)還會有更多更多的人。

    蔣弘當(dāng)初自動找上門,就是要拼一把前程,他當(dāng)然不甘心!

    猶豫了幾天,他終于找寧王殿下。

    裴月明挑了挑眉:“那就是沒有證據(jù)了?”

    什么濕豆子,糧袋車轍,這些隨著豆子往鍋里一倒,就了無痕跡了。至于民夫官兵這些,不說誰肯沾這事,人家掃尾工作也肯定完成了。

    去年的事了,沒證據(jù)告一個二品大員欽差侵吞賑災(zāi)款?就算蕭遲皇子出面那也是誣告。

    女聲清脆,不疾不徐,似曾相識的聲音。蔣弘不敢回頭,他知道坐在后面是王妃娘娘,他認(rèn)得裴月明的聲音和一雙漂亮眼睛,但他只當(dāng)不知。

    他忙站起拱手:“稟殿下,稟娘娘,下官雖沒有直接證據(jù),但有旁的佐證!”

    蕭遲神色好了些,抬了抬下巴:“說!”

    “稟殿下、娘娘,下官當(dāng)時在谷縣,由于濕糧一事惴惴,于是使家人四下打探,……”

    本來吧,是探其他地區(qū)賑災(zāi)糧的反應(yīng)的,但不想?yún)s有意外收獲。

    蔣弘完成谷縣任務(wù),又疲又驚就病了,連同生病的好些同僚被一同送返京城。

    回到京城沒半個月,魏州再一次報大決,這次災(zāi)情比上次還大,直接殃及三州二十八個縣,皇帝再次調(diào)錢糧賑災(zāi),比上次還要加了一倍。

    “……但是,我留了家人在魏州,令他仔細(xì)觀察,只據(jù)他所見,第二次災(zāi)情沒有這么大,是比第一次要小的!”

    “最起碼,魏州地區(qū)并沒這么重!”

    其實蔣弘當(dāng)時也沒疑心,因為他不知第二次實際調(diào)撥的錢糧的數(shù)目,直到這次跟著蕭遲調(diào)征西北軍糧,他這才知道整個京倉的庫糧都填進去了大半。

    減去他親身經(jīng)歷的第一次,第二次是第一次的一倍�。�

    蔣弘這才驚覺又有不對,魏州刺史賈輔,還有欽差楊睢,當(dāng)時就是這兩人一直在主持魏州報災(zāi)救災(zāi)的工作,夸大災(zāi)情侵吞賑災(zāi)糧款,這兩個鐵定都有份!

    少了誰都干不成!

    蕭遲和裴月明對視一眼。

    “殿下,娘娘,我把當(dāng)時的家人都帶了,就留在門房!”

    蕭遲吩咐王鑒:“去叫進來!”

    ……

    聽那個蔣家小廝仔細(xì)講述自己的見聞,裴月明還問了不少細(xì)節(jié),反反復(fù)復(fù)不停盤問,這人有九成不是說慌。

    吩咐人暫將蔣弘和小廝帶去花廳,蕭遲神采奕奕,一雙眼睛亮得驚人。

    “好一個楊��!”

    他挑唇一笑,這事要是落實,楊睢罷官抄家把牢底坐穿估計都是輕的,菜市口斬首才是正常待遇。

    他哼笑一聲,好,非常好!

    接下來,怎么做呢?

    不用怎么商議,肯定是要先使人去魏州,以確定第二次災(zāi)情輕重程度,還有那個刺史賈輔和楊睢當(dāng)時的反應(yīng),操作痕跡。

    這個可欺上可瞞下,可只要有心人到當(dāng)?shù)匾淮蛱剑俏娌蛔〉摹?br />
    “唔,這事先和你舅舅們商量一下吧�!�

    這等政治大事,后續(xù)還有牽扯到對東宮策略的調(diào)整,當(dāng)然是必須知會段至誠并與之商量的。

    “好!我馬上就去!”

    蕭遲一刻也不愿等,讓裴月明在家等他,他立即吩咐套車,帶上蔣弘和小廝,迅速趕往永城伯府去了。

    段至誠段志信前腳進門,他后腳就到了。

    大吃一驚,迅速鎮(zhèn)定,詢問蔣弘,盤問小廝,最后段至誠的意見和蕭遲裴月明一樣,先使人去魏州摸了底子,掌握一切確切證據(jù)再說。

    “舅舅立即安排人了,明日一早就出發(fā)!”

    蕭遲快宵禁才回到王府,一掃先前的郁怒,神采飛揚,梳洗好立即揮退人,將商量結(jié)果一一告訴裴月明。

    裴月明卷著錦被坐著,看他說得眉飛色舞,有些好笑:“行,舅舅經(jīng)驗老道,探的消息肯定更全面的�!�

    商議結(jié)果她聽過,是謀定而后動的,這樣很對,她很贊成。

    唯一有一點提議的,“讓馮慎也去吧�!�

    “馮慎?”

    “對,明兒一早讓他選幾個人,趕到伯府去�!�

    說到這里,裴月明有些感慨,蕭遲這明顯是沒把他自己和伯府分開啊,在他眼里,舅舅的人和他的人都是一樣的。

    蕭遲真是一個待人很真的人,只要他信了,擱進心里了,他就是毫無保留的。

    她輕輕一嘆。

    一腔赤誠,活得太真了,真得讓人感慨又惆悵。不是不好,只是對于政治動物而言,卻是不及格的。

    蕭遲一雙眸子映著燭火漆黑湛亮,她笑了笑,也沒挑明。

    蕭遲想了想,也行,于是點頭說:“那行,我明兒一早就吩咐馮慎!”

    他情緒高漲,看樣子像恨不得立馬赤膊上陣錘爆楊睢似的,裴月明好笑:“睡吧,魏州一千多里路呢�!�

    快馬晝夜不停,一個來回也得七八天,再加上打探消息,最快也得半個月才回來。

    是不是半個月不睡了?

    蕭遲白了她一眼,就會在人家興頭上澆冷水,不過算了,他心情好不和她計較。

    于是他興致勃勃和她暢想了一番如何打倒楊睢,是讓他牢底坐穿好呢?還是讓他痛快一刀好呢?

    嘖,有點難選擇啊!

    裴月明翻了個白眼,背過身去,不理他了。

    你慢慢說哈,我睡了。

    ……

    蕭遲的高昂情緒一直持續(xù)了半個月,這個春寒料峭的濕冷季節(jié)一點也影響不了他的好心情,遇上了楊睢和蕭遇,他也沒有慍色,甚至很從容。

    弄得后者莫名其妙,還以為他哄得皇帝要了什么差事官爵之類的,甚至私下還開小會議論了幾次。

    在寧王殿下的翹首期盼的,半月后,馮慎一行終于趕回來了。

    回的很快,甚至比他們預(yù)料的還要早不少時候。

    裴月明一聽,就覺好,她猜很可能有什么非常明顯的證據(jù),導(dǎo)致馮慎等人根本不需要細(xì)細(xì)走訪探察。

    果然!

    風(fēng)塵仆仆的馮慎幾人直奔寧王府,段至誠段志信聞訊已趕過來來,就和蕭遲裴月明等在外書房。

    “見過殿下、娘娘,伯爺段大人!”

    馮慎臉凍得有些發(fā)青,一雙眼睛卻極亮,利索見禮后立即稟道:“屬下等抵達魏州后,佯作客商在民間探聽多處。不管商販還是挑夫農(nóng)人,俱眾口一詞,說第二次決堤并不如第一次大。”

    應(yīng)該是,聲勢很大,官府動作大,風(fēng)聲緊張沸沸揚揚,都說超級大,但百姓體感吧,是并不如一次大的。

    所以有人問起,他們下意識就說兩次都大,但再深入細(xì)問的話,就說感覺沒有啊,可能是其他地方吧之類的。老百姓也沒想太多,反正皇帝老爺救災(zāi)力度是挺大的,今年還大修河堤,他們很心滿意足了。

    “第二次決口三段,魏州的陳鄉(xiāng)至密縣,據(jù)屬下等問詢的,波及有四縣十三鄉(xiāng)�!�

    蕭遲四人對視一眼,段至誠記得清清楚楚,當(dāng)時魏州六百里加急報的“殃及全境,如同澤國”。

    “還有!”

    馮慎說:“殿下和伯爺特地囑咐讓我們仔細(xì)察看的倉庫和救災(zāi)廣房,俱不見蹤影!”

    段至誠霍地站起:“當(dāng)真?!”

    “當(dāng)真��!”

    魏州刺史賈輔急報稱如同澤國,朝廷緊急調(diào)運大筆錢糧,不但從京倉,地方倉也調(diào)了不少,安州五州就是那會接旨急調(diào)的。

    這些詳細(xì)的段至誠不知道,不過后續(xù)賈輔上折陳明錢糧花費明細(xì)的時候,段至誠記得有一項是急蓋倉庫和救災(zāi)房,用作安置災(zāi)民和隔離生病者之用的。大災(zāi)之后很容易有瘟疫,這點非常重要。

    這一項的花費,足足二十萬兩白銀。

    現(xiàn)在馮慎他們到地兒一看,這倉庫和救災(zāi)房,竟然是子虛烏有。

    行了,可以分人回府交差了。

    不過很遺憾的一點,馮慎說:“只是屬下打探這些事情的主持者,基本都是刺史賈輔。至于欽差楊睢,則據(jù)說一直在黃河大堤。”

    這些事情,光賈輔一人肯定是干不來了,上下串聯(lián)勾結(jié)是必須的。只是楊睢很聰明,當(dāng)時監(jiān)堤使出了意外被洪水沖走,他作為欽差責(zé)無旁貸,直上黃河大堤監(jiān)視緊急修補去了。

    所有有關(guān)他的,都只是附證,影影綽綽有他的影子了,但不能像賈輔一樣直接釘死。

    段至誠笑了笑:“沒關(guān)系,只要細(xì)查下去,他跑不掉的。”

    這么大一件事,吞了這么多賑災(zāi)錢糧,怎么可能一點痕跡都不留下?

    只要深入去扒,肯定能扒出來。

    段至誠對蕭遲說:“殿下,事到如今,應(yīng)稟明陛下,讓陛下下旨重查!”

    蕭遲霍地站起:“沒錯!”

    ……

    既確定情況屬實,那不需要再偷偷摸摸。偷偷摸摸查不出什么的,反容易打草驚蛇。當(dāng)擺明車馬,名正言順徹查此等國之巨蛀。

    馮慎等又帶了當(dāng)?shù)匕傩栈貋�,以作人證,詢問過后好生安撫,然后先安置在寧王府。

    事不宜遲,他們決定明日就面稟皇帝。

    “王鑒,你再去吩咐一次,讓人妥善照顧那些百姓,安撫他們,并說不會泄露他們身份,面圣以后,會悄悄送他們返鄉(xiāng)�!�

    送走段至誠二人,宵禁時辰都快到了,二人起身回嘉禧堂。

    蕭遲神采奕奕,走得飛快,裴月明差點都攆不上,聽他邊走邊吩咐王鑒,王鑒趕緊掉頭去了。

    他興沖沖撩簾入殿,走到一半忽停下,回頭和裴月明說:“你說……”

    “誒�。 �

    怎知他剎車太突然,裴月明收勢不及,一頭撞在他后背和手臂上,悶響一聲撞得還有點重。

    “嘶!”

    “……你,你怎么樣了?”

    蕭遲頓了頓,才問。

    忽有點點不自然,主要兩人太熟了,關(guān)系特殊密切,熟悉得比父母還要熟悉,她剛才撞來一瞬,陌生柔軟的觸感,他才突然意識到她是女孩子。

    于是就生了那么一點點不自在,不過,很快就忽略過去了,因為裴月明白了他一眼也沒太在意,問他:“明天是你去嗎?”

    蕭遲那一點點不自然瞬間就飛了,連忙答是。

    當(dāng)然是他,他正摩拳擦掌,恨不能立馬就能看到知悉后那二人的嘴臉。

    “要是明兒一早是你,那你就找個借口,就說發(fā)熱什么的告?zhèn)病假,我后天再去�!�

    這家伙還挺會安排的嘛?

    裴月明斜了他一眼,抱臂輕哼兩聲。

    蕭遲被她看得,也覺得自己是有那么一點點不地道,于是他決定補償一下裴月明。

    “吶,都在這里了,你選吧�!�

    蕭遲有一個黃花梨十二層小箱,精雕細(xì)琢巧奪天工,他很喜歡,一直用來裝自己喜愛的珍藏。

    叫小太監(jiān)抬了出來,很大方拉開,任她選。

    蕭遲喜歡的東西通常都不會鑲金嵌寶,但一定非常精美而珍致。牙雕的蟈蟈,通透猶如凝脂般的小臥羊,玲瓏琉璃球,艷紅瑪瑙,還有一把牛角小弓,青玉白玉黃玉羊脂玉把件,一層接一層,琳瑯滿目。

    這里頭,遠(yuǎn)到有他小時候的珍愛,近到最近才放進去的

    ,甚至裴月明都認(rèn)得幾個,牙雕香熏球和幾對小巧剔透的手把件,是上月皇帝才新賜的。

    據(jù)張?zhí)O(jiān)說,還是皇帝親自從各地年末貢品中挑起來的,皇帝第一眼看到就笑,說蕭遲應(yīng)會喜愛的。

    “除了這幾個�!�

    蕭遲說著,就撿起了裴月明認(rèn)得那幾個。

    “誒,我就喜歡這個!”

    她眼疾手快,兩個手指頭夾起那個小小牙雕香熏球,拿在手里端詳一眼,忍不住嘖嘖,兩拇指大小的漁人撐舟造型,微雕般分毫畢現(xiàn),真的很精美。

    本來是故意夾的,可拿上手后卻真喜歡上了。

    蕭遲糾結(jié)萬分:“……那,那給你了�!�

    看他那個肉疼的模樣,裴月明神清氣爽,高高興興拿個匣子收起來了。

    “……”

    蕭遲說:“那歸我了啊,明天你記得!”

    “行了行了,……”

    說得好像誰和他搶似的,不過也好,白賺了一個牙雕香熏球!

    作者有話要說:  同床共枕了這么久,終于醒悟她是個女孩紙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目標(biāo)楊睢!干�。�!

    ……

    又一個周末來啦,至于加更的話,阿秀爭取哈,不過本周末不知行不行,因為阿秀預(yù)計去看醫(yī)生呢(和之前的小遲一個毛病,可惜木有月月的帳子哈哈哈,失眠嚴(yán)重+

    QAQ)

    看狀態(tài)哈,狀態(tài)好就加,不然就盡量擼肥肥哈�。�

    第49章

    翌日,

    兩人沒換,那很好,

    蕭遲一大清早就打點妥當(dāng),

    精神抖擻帶著兩輛大車直奔皇城。

    下朝后,

    他和段至誠立即往紫宸殿而去。

    “你說什么?!”

    偌大的御書房,

    蓮花三足香鼎無聲吐著淡青龍涎香霧,

    空氣仿佛凝滯了一樣,皇帝霍地站起:“你們說什么?再說一遍?!”

    山雨欲來,整個御書房死寂一片。

    段至誠撩袍跪地,

    拱手:“稟陛下,

    三殿下所言非虛,臣為謹(jǐn)慎計,

    特地遣了人奔赴魏州探聽,

    這魏州……卻是連倉庫和救災(zāi)房都不見蹤影!”

    蕭遲立即接話:“父皇,他們還請了些當(dāng)?shù)匕傩丈暇﹣�,如今就候在宮門外,父皇即可傳問!”

    皇帝臉色鐵青一片,

    將視線移到蔣弘臉上,

    蔣弘砰一聲跪倒:“下臣若有半句虛言,請陛下盡誅九族!!”

    “立即傳!”

    段至誠蕭遲對視一眼,退到邊上,張?zhí)O(jiān)已火速奔了出去。

    不多時,十來個戰(zhàn)兢的魏州百姓被帶進了御書房。

    “叩,叩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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