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們?nèi)ヒ幌��!?br />
段至誠段至信立即兵分兩路,狀似不經(jīng)意往己方的人踱步過去。
裴月明小松了口氣,她一路拼命趕不就是為了多騰點時間么?皇帝既然和蕭遲提過這事,那估計幾天內(nèi)朝上就會的,今天也很有可能。
她的預(yù)感果然沒錯。
卯初,“砰”一聲宣政殿兩扇金釘朱漆大宮門徐徐洞開,百官分兩列魚貫而入,皇帝升座,百官跪叩萬歲。
“諸愛卿有何事啟奏?”
早朝開始了,又是各種大大小小的朝事政務(wù),不過并沒什么太值得爭議的,小小討論一番,很快就確定下來了。
待諸事理得差不多了,再無人出列啟奏,皇帝擱下茶盞,就道:“黃河大壩修筑已有一年,日前諸州并工部都水監(jiān)上奏,第一部
分工事如今業(yè)已完成,朕,欲遣使出京巡察�!�
“不拘河堤,民生、吏治、災(zāi)后重建情況,等等一并巡之�!�
來了。
皇帝聲音一落,裴月明立即出列,拱手道:“父皇,兒臣愿為父皇分憂!”
聲音高昂又利落,在偌大的朝殿上回響,非常清晰,站在右列前排的朱伯謙眼皮子微顫了顫,迅速抬起眼睛。
幾乎是馬上,他給站在左列第一的皇太子蕭遇使了個眼色。
“父皇!”
蕭遇收到了,不解,不過也不妨礙他立即出列,他本來也不可能將這么好收攏人脈和刷政績的機會落到蕭遲手上去。
“兒臣也愿為父皇分憂!”
朱伯謙又不著痕跡望了望另一個人,這是宗室郡王,平山王蕭芮。蕭芮反應(yīng)極快,蕭遇話音一落,他立即接著出列,“臣等愿為陛下分憂!”
蕭芮開了這么一個頭,其他人自然不能被落下的,于是滿朝拱手齊聲:“臣等愿為陛下分憂��!”
好吧,于是第一個蕭遲就不再顯眼了。
“好,很好!”
皇帝自然是欣慰的,“諸位愛卿勤于王事,朕心甚慰�!�
夸了幾句,當(dāng)然,他也不可能讓所有人都去,這出巡人選吧,他本來屬意蕭遲。
皇帝往蕭遲方向一望,吏部侍郎呂良允出列道:“巡察民生吏治河堤,事關(guān)重大,宜選取經(jīng)驗老道者。”
意思,就是寧王此等年輕人不是優(yōu)選。
他看了看左右:“臣以為,平山王蕭芮或中書右丞朱伯謙,及御史梁武張賀幾人就頗為合適�!�
“呂侍郎此言差矣!”
段至誠立即出列:“年輕人有銳意進取者,年邁者有得過且過者,憑此斷人,豈不魯莽?”
“沒錯!”
右僉都御史周淳緊接著道:“寧王殿下入朝以來,恪盡職守,善斷王差,但凡經(jīng)手之事,無不出色完成!就連陛下也多有夸贊,正該委以重任!”
“誒,周大人此言差矣!……”
……
不要以為這些朝臣有多文雅,吵起來和菜市場也差不多,暴脾氣的甚至擼袖子都有的,唇槍舌劍,瞬間就戰(zhàn)在一起,你來我往激烈爭辯。
吵得人腦仁兒疼,皇帝揉揉太陽穴:“行了,此事也非十萬火急,明日早朝再議�!�
“退朝罷�!�
“臣等恭送陛下!”
……
皇帝一走。
蕭遇裴月明一對視,火花四濺。
裴月明也顧不上和段至誠等人多交流了,趕緊去刷皇帝先。
蕭遇也是。
兩人一前一后到,又是一番含沙射影你爭我奪,皇帝皺眉喊停。
“行了,你們先回去�!�
“朕再想想。”
皇帝安撫看了裴月明一眼,先是他是和三兒子提過一下,當(dāng)時閑聊沒想太多,現(xiàn)在東宮這么一爭,平衡問題立即出來了。
他得認真想一下,究竟該遣誰去。
裴月明無奈,只得和蕭遇先告退。
出了殿門,兩人對視一眼,暗哼一聲,大步離去。
裴月明先回戶部,轉(zhuǎn)一圈再去找段至誠,皇帝刷不下來,看來得靠明日朝上爭取了。
一回到值房,她馬上感覺到額角熟悉的微微鼓脹,她趕緊提筆,將前后事情快速寫了下來,疊疊揣在懷里。
后面的事情,那就交給蕭遲的。
兩人互換回去,蕭遲看信后立即去找段志陳不提。
而另一邊,蕭遇匆匆使人把朱伯謙叫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還沒擼好,阿秀盡快哈!
第61章
朱伯謙一來,蕭遇立即將伺候的太監(jiān)宮人屏退,并將讓心腹牢守左右。
“外祖父,今天這怎么回事了?”
蕭遇有種不祥的預(yù)感,楊睢的事猶在昨日,他不免想起那筆巨額的筑堤款。
他急問:“外祖父你告訴我,究竟有沒有?”
朱伯謙緩緩抬眼,看著外孫。
這反應(yīng),蕭遇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大惱,又怒:“一個這樣,兩個又這樣?你們這是怎么回事!”
楊睢先斬后奏,是為了供給他,他也就認了,可朱伯謙呢!他外祖素來是個儉樸的,梁國公府亦素不奢菲,他真的從來沒想過他會往這上面伸手!
“為什么?”
蕭遇惱道:“你告訴我為什么?!”
外祖都不叫了,可見其氣惱程度。
“為什么?”
朱伯謙神色卻很平靜,他靜靜注視了皇太子外孫一陣,緩緩說:“因為朱家出了一個皇后,一個嫡長皇太子�!�
歸根到底,就是一下子得到太多升得太高了。
而朱家的家底子太薄。
今上為皇子初時,并不得先帝青眼,選妃朱家乃平平無奇的人家。朱家普通士紳出身,涉足官場不過兩代人,出了一個朱伯謙平步青云,不過中年就擢升從三品,已是祖墳冒青煙了。
當(dāng)今皇帝一即位,皇后皇太子,偏偏底下還有一個寵冠后宮真心相愛的段貴妃,段貴妃還有子,如同一把懸在頭上的利劍,逼迫朱家不得一直奔走在拼命疾走直追的道路上。
朱家要發(fā)展,要為皇太子入朝做好準備,這干什么都少不了錢的。
朱伯謙哪怕三頭六臂,他也不能憑空變出銀子來啊。
“上下打點,還有往外放的人。”有些貧寒的,更得多照應(yīng),總不能又叫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吧。
“另外,還有平山王之流�!�
平山王蕭芮并不好籠絡(luò),除了大力交往,還少不得投其所好,這人胃口甚巨。
這些的這些,都是為了太子,蕭遇這些年在宗室支持者眾多,蕭芮等人居功甚偉。
朱伯謙抬眼,天光從窗紗濾進,常年簡樸節(jié)儉的生活他臉瘦削,眼皮子細褶多,額頰紋路長深,看著頗蒼老。
蕭遇啞然。
許久,朱伯謙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無事,外祖很小心,你別擔(dān)憂太過。”
他和楊睢不同,楊睢直接上去大拿大嚼,在他看來是極愚蠢的行為。
也就是他事前不知,否則他非得痛斥對方一個狗血淋頭不可。
朱伯謙為人比楊睢謹慎太多,一層一層遮掩覆蓋,非必要不會沾手,甚至有時給了銀子也不知是給他的。
若光說這筑堤款一事,其實他不怎么怕,他足夠謹慎。怕就只怕下面的人在其他事情露出馬腳,被人順藤摸瓜一牽一大片牽扯出來。
這個人,特指以蕭
遲為首的三皇子一黨。
所以,不能讓這個巡察的差事落到蕭遲手上,從源頭杜絕禍患。
“嗯,我知道�!�
蕭遇定了定神,點頭:“父皇也打消了之前的想法,現(xiàn)在正猶豫�!�
說到這里,他切齒,他今天才知道皇帝早和蕭遲提過讓他出京巡察。
這心都偏到胳肢窩了。
那就是說要看明日朝上了,朱伯謙得緊著回去提點一下眾人,臨行前,他叮囑蕭遇:“仔細照顧勐兒,不可再出什么事端�!�
“孤知了,外祖放心�!�
“行,老臣告退�!�
……
雙方都在暗中蓄力。
翌日,朝會一開,刀光劍影。
皇帝一叫起,底下即時就這個問題吵了起來。
右僉都御史周淳出列:“臣薦,寧王殿下代天巡狩乃上上之選�!�.
“臣附議�!�
翰林學(xué)士林侍笑道:“寧王者,股肱也,自入朝以來,恪盡職守勤勉不怠。前有核算河工銀子之功,后有索清貪腐巨蛀之能,文書案牘從無紕漏,查索疑案洞察若微,確實是出京巡察的上佳人選。”
“哼!”
平山王蕭芮哼了一聲:“出巡和在京能一樣嗎?巡察吏治河工何其要緊,另選一個經(jīng)驗老道的能臣豈不更好?”
他看向蕭遲,蕭芮按輩分是叔祖,先帝的胞弟,因此很能倚老賣老,他笑道:“三郎啊,叔祖也不是說你不好,只是這出巡差事你歷練兩年再去也不遲�!�
蕭遲拉下臉,叫誰三郎呢這是?
不過他不好辯駁,只能忍了。
蕭芮惡心一把蕭遲,立即轉(zhuǎn)頭看向御座,拱手道:“陛下,臣舉薦中書右丞朱伯謙!”
“誒,在我看來,平山王也甚合適啊�!�
“就是,……”
你來了我緊往,爭論不休唾沫橫飛,吵得皇帝頭疼欲裂,他捏了捏鼻梁:“行了,都給朕把嘴巴閉上!”
喝了一聲,堂上立馬安靜了下來,周淳蕭芮等人互瞪一眼,轉(zhuǎn)回隊列站好。
個個做足準備,要是皇帝發(fā)話有偏頗,他們立馬就要再跳出來。
劍拔弩張。
皇帝看的分明,頭疼,環(huán)視一圈,視線落在陳尚書等一直閉口不言的中立黨老臣身上。
“陳伯安,顏瓊,你們二人來說說�!�
陳尚書和顏閣老對視一眼,十分無奈,但也不得不立即出列。
“啟稟陛下,老臣以為……出京巡察事關(guān)重要,而巡察范圍甚廣,若是只遣一人,只怕耗時甚巨�!�
“不如兵分三路?由中書右丞朱伯謙、寧王殿下、安王殿下,各領(lǐng)一路,盡快巡察完畢,有弊當(dāng)改,有功當(dāng)褒,更為合適一些�!�
顏閣老一開頭,陳尚書心領(lǐng)神會立即接話。
他倆是誰也不想得罪,干脆把安王也拉進來,皇帝不是三個皇子嗎?一人一路
,都有,總行了吧?
這稀泥和得高明,又十分有理有據(jù),話音一落,中立派紛紛表態(tài),“臣附議!”
“下臣附議!”
……
這驟不及防的,蕭逸愣了愣;“這……”
不過不等他說話,皇帝已點頭了,他覺得很好,巡視十幾個州耗時確實很多,也不用吵吵爭了。
“不錯!”
皇帝也不廢話:“擬旨,即任寧王安王中書右丞朱伯謙三人為監(jiān)察欽差,出京巡察沿河諸州,吏治民聲災(zāi)后恢復(fù),及正建筑中的大壩,等等�!�
“朱伯謙巡陳澄封卞四州,寧王巡懷潞黎德四州,安王巡濟蒲齊興四州�!�
“旨下,五日內(nèi)出發(fā)!”
……
一錘定音,旋即退朝。
這個結(jié)果實在出乎意料,不能說滿意,也不能說完全不滿意,只大家都不好繼續(xù)抗議就是了。
面面相覷,在殿上也不好議論什么,對視一眼,只得先陸續(xù)散去。
“太子殿下,三弟,這……”
蕭逸就站在蕭遇和蕭遲中間,看著有點懵,他前望望,后看看,面露歉意:“我,這,父皇他……”
他一直在安靜旁觀的,這個神發(fā)展真驟不及防。
蕭遇冷哼一聲,不過不是對蕭逸的,他正一腔不滿加郁忿,目光刷地掃向蕭遲。
目光相碰,劍拔弩張。
站在中間的蕭逸忙閉上嘴巴,往后退了兩步。
繃了片刻,兩人冷哼一聲,各自轉(zhuǎn)身離開。
……
是夜。
寧王府,嘉禧堂。
“兵分三路,我巡懷潞黎德四州,日間和舅舅他們商議過來,讓葛賢戚信等人一前同去�!�
雖然不大滿意,但已成定局,只能這樣了。
蕭遲和段至誠等人商議的結(jié)果是盡力而為,裴月明點頭,確實如此。
她安慰:“四州范圍就很大,要是朱伯謙真有動什么手腳,涉及可能性也不小�!�
好歹爭取能出去,后續(xù)怎么樣,到地方再說,“畢竟若是真巡十幾個州,我們也只能挑幾個重點來察查�!�
范圍太大,他們總不能巡到明年的,再怎么樣兩三個月也得結(jié)束了。
現(xiàn)在就是察查重點先由皇帝圈出來了。
好了,不可控制的事情的不說了,說些能自己能控制的才是正理。
裴月明和蕭遲討論欽差隊伍里的人選,除了皇帝配置的御史以來,他們打算安排的的有林侍,還有葛賢戚信這些自己人。
“把蔣弘馮瑞,還有梁沉幾個也帶上吧�!�
這才是蕭遲自己收的,根正苗紅的寧王人馬,裴月明想了想,挑了五六人加上去。
時至今日,蕭遲已經(jīng)明白裴月明放蔣弘他們是什么意思了,他沒再問為什么,點了點頭:“蔣弘我本來就打算帶�!�.
面對裴月明很含蓄的建議
:“葛賢戚信我們常使,多賞賜些才是�!�
這兩人能力不錯,且由于戶部近水樓臺,可以說是蕭遲近身的人的,該收攏過來的。雖然使是一樣的使,但細究,里頭還是有差別的。
蕭遲聽明白了,默了片刻,他點頭,“嗯”了一聲。
一竅通,百竅明了。
裴月明安慰他:“別在意,這沒什么,即便舅舅們知曉了,也只有欣慰的。”
將段家的人手和勢力轉(zhuǎn)化過來,這是一個必經(jīng)的階段。蕭遲必須是中心,他日漸成熟,對他自己是好事,對段家是好事,對一派上下都是大好事。
“嗯,我知道。”
二人盤腿坐在床上面對面,燭光映照,她笑意微微,目光很澄澈。
蕭遲其實一直都在暗暗觀察她。
裴月明談?wù)聲r十分認真,他說時,她垂眸凝神聽,不時提出自己的觀點。
二人討論,她時而皺眉時而大聲,思維清晰邏輯嚴謹,反正神態(tài)磊落十分大方。
給蕭遲的感覺吧,很坦蕩。
“好了,睡吧,明天還得具體安排呢。”
裴月明起身吹熄了床廊的留燭,掀起被子,笑著道聲,接著就躺下去了。
蕭遲觀察了有好幾天了,感覺吧,她挺自然的啊,真不像那回事。
“嗯,睡吧。”
蕭遲琢磨了一陣子,最后得出結(jié)論,沒有的!
小文子就是胡說八道!
他一下子就安心了,很高興道聲,倒頭大睡。
.
幸好沒問桃紅,不然他丟人就丟大發(fā)了!
丟開心事他睡得十分快,意識陷入黑甜鄉(xiāng)前,他如是想。
作者有話要說:小遲子你這心會不會放得太快了哈哈哈哈哈
第62章
蕭遲放心了,
倒頭睡了一個好覺,
接下來就一門心思準備出巡。
人員調(diào)配,
商議安排,
還得抽空準備沿河諸州的資料,
已備路上再詳細了解。
地理、人口、貧富,地方官員履歷,
前年遭災(zāi)情況和災(zāi)后恢復(fù)的折子,
最重要的堤壩修改的情況,等等。既然是去巡察,
該做的功課必須要做好的。
大大小小的事情非常繁瑣,好在蕭遲后面還有一個裴月明,
兩個人一起干活效率總是更高更快的。
馬不停蹄,總算備妥。
臨行前一天,蕭遲去叩別皇帝。
皇帝關(guān)切詢問了準備情況,
并叮囑要帶夠伺候人手和醫(yī)藥,慎防不便,而后勉勵道:“用心辦差,不可懈怠�!�
蕭遲應(yīng)了。
他當(dāng)然會用心地全力地辦這個差。
叩首后,
皇帝溫聲說這樣可以了,
明兒不用一大清早還特地繞過來磕一遍頭了,
上路也輕松些。
未免蕭遲特殊,皇帝隨即口諭,讓蕭逸也明早也不必再來一趟。
睡了一夜,第二天天剛亮,
寧王府人聲騾馬不斷,府門大開,蕭遲的織金杏帷的平頂三駕大馬車馳出大門,往東城門而去。
圣旨限期是五日內(nèi),但總不好剛好踩在限期上的,顯得不夠積極,但準備工作又多,于是三路人馬都不約而同選在第四日一早出發(fā)。
皇帝有遣官員來送行,另外,三方額外送行的人也很多。
蕭遲這邊不用說,段至誠段至信周淳林侍等等人。朱伯謙則是平山王蕭芮梁武張賀等等親信,連皇太子蕭遇都微服來了。
相對而言,安王蕭逸這邊就冷清多了,就忠毅侯府申氏及工部的七八個人。
東郊十里長亭,兩撥人熙熙攘攘,蕭遇一望蕭遲那邊,當(dāng)即冷哼一聲,面露鄙夷。
無他,蕭遲身后站著一個一身藏藍胡服,眉目姣好膚白如玉的少年郎,正是男裝打扮的裴月明。
旁人不識寧王妃真容,蕭遇還能不認得嗎?又不屑又鄙夷,出巡辦皇差,你說帶一二侍妾女婢伺候也就算了,居然把王妃也帶上了,他這是當(dāng)出門郊游嗎?
簡直不知所謂。
蕭遇簡直不恥說,此等行徑宣揚開去,丟的是他蕭氏皇室的顏面。
“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嗎?”
蕭遲挑眉掃了對方兩眼:“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呵,以免再被父皇訓(xùn)斥了�!�
蕭遇之前閉宮思過,蕭遲這性子逮到譏諷一番太正常了,但也不知是不是蕭遇太敏感,他總蕭遲意有所指。
他瞥了蕭遲一眼,見后者一臉自然,又覺自己多心了,正要反唇相譏,朱伯謙已上前來了。
他和送行的官員寒暄完畢,很自然上得前來,笑了笑,恭敬對蕭遲及蕭逸深施一禮:“見過二位殿下�!�
“朱大人不必多禮。”
蕭逸和煦一笑,虛扶朱伯謙,又問了句:“朱大人可帶足了醫(yī)藥?”
古代出行,尤其是年事高的,醫(yī)藥非常重要。
朱伯謙拱手:“謝二殿下垂詢,已帶足了。”
“那就好�!�
兩人這么一問一答,話題就帶過去了,氣氛也緩下來,蕭逸顯然不愿意繼續(xù)當(dāng)夾心餅,于是接著就說:“時候不早了,我們早些啟程吧,也免得錯過了宿頭。”
“正是正是�!�
于是就是分開,各自上車。
蕭逸沖蕭遇拱手作別,又對蕭遲和裴月明道:“三弟一路順風(fēng)�!�
三弟妹就略不提了,他微笑沖裴月明點點頭。
溫潤和煦,如春風(fēng)拂面,裴月明笑了笑,也頷首作回禮。
蕭逸轉(zhuǎn)身登車,蕭遲裴月明也是,朱伯謙攜蕭遇緩步至車前:“我離京后,殿下當(dāng)繼續(xù)勤勉當(dāng)差,侍君至孝�!�
他感覺到蕭遇這幾天有些焦慮,不免低聲再叮囑一遍:“不論何時,您切不可失了冷靜�!�
他和蕭遇說過多次,國賴嫡長,立嫡立長乃祖訓(xùn)禮法,即便是皇帝也不能無故輕動,他已正位東宮,沒犯錯即是對的,要做的就是穩(wěn)住。
穩(wěn)住了,不慌不亂不躁動,不露出破綻讓人有可趁之機,即站于不敗之地。
“外祖父說的是�!�
蕭遇深吸一口氣,重新鎮(zhèn)定下來,“孤曉得了,你放心�!�
“您路上仔細些,寧慢莫快�!彼麎旱吐曇粢庥兴福骸靶⌒男��!�
“謝殿下關(guān)懷。”
朱伯謙點了點頭,他當(dāng)然知道,此時一動不如一靜,“您放心�!�
打量蕭遇一眼,見他焦躁去了,心放下,祖孫二人告別,朱伯謙登車。
……
哨鞭聲響,三隊人馬各自出發(fā)。
車輪轆轆,蕭遲撩起車簾和段至誠等人作別,余光一掃,見那邊的祖孫握手情深,他鄙夷輕哼一聲:“裝腔作勢!”
還微服送到十里亭了,朱伯謙多大的面子?凈會做這些面子功夫!
“行了,你管他呢?”
男裝就是方便,裴月明直接盤腿坐在短榻上。她從多寶閣上拿下一碟子松子酥杏仁餅,媽呀餓死她了,為了趕吉時連早飯都沒吃,肚子咕咕叫很久了。
“快用早膳吧�!�
提起小銅壺,往碗里倒了兩個半碗的粥,這碗是特制的,高身小口,底下鑲磁鐵,黏在炕幾上穩(wěn)穩(wěn)的。她又從食盒里端出幾碟子包子糕點,還有一碟糯米燒麥。
手爐保溫,還熱的。
她選了一個肉餡最多的,直接用手捏了,扔在嘴里,鮮咸噴香,好吃!她又捏了一個。
蕭遲回頭,正好見她把第二個燒麥也扔進嘴里,去捏第三個,“喂喂,你這人怎么這樣!”
一籠燒麥才六個,他轉(zhuǎn)頭功夫她就吃了三個了!
蕭遲不樂意了,他直接提起籠子往面前一放:“好了,一人一半�!�
“嘖,蕭遲你至于嗎?”
要不要這么斤斤計較?還是不是男人了?
蕭遲白了她一眼,他怎么就不是男人了!還敢說他?瞅瞅她那個不客氣搶食的樣兒,還不是是個姑娘家了?
“我真不知道裴家是怎么養(yǎng)姑娘的!”
簡直讓人震驚。
兩人你夾我撥,搶食的格外有滋味,裴月明成功搶了一個,蕭遲氣惱,兩人拉扯一番,然后馬車顛了一下,那個籠子一跳,就撲到地上去了。
畢竟它也沒有磁鐵底。
“……”
裴月明大笑,蕭遲氣得,他決定把炕幾上的東西都吃干凈,讓她餓著吧,看還敢笑不?
“喂喂,給我剩點!”
笑笑鬧鬧吃了早飯,揚聲叫王鑒提熱水進來,一邊一個挨著,一邊喝茶一邊談話。
談話之前,蕭遲:“你這腳能不能過去一點!”
榻小,兩個人腿放上來坐著,再加張炕幾,就顯得很擁擠。
對于裴月明過界侵占自己地盤,蕭遲格外不滿意。
自從他得出結(jié)論,安了心之后,和裴月明相處就重新恢復(fù)自然了,斗嘴吵鬧,一如平日。
裴月明翻了個白眼,小氣的家伙。
懶得和他吵,她索性盤腿做好,掀起碗蓋低頭輕吹,淺啜著。
城郊的路越來越不平,車也越來越顛,等喝完茶,就得趕緊把蓋碗收下去。小文子提著裝了大白瓷壺的暖籠進來,小心放穩(wěn),而后又戰(zhàn)戰(zhàn)兢兢收蓋碗,不忘抬頭沖蕭遲討好笑。
“笑得這么惡心作甚?你個奴才,還不趕緊滾!”
蕭遲最近對小文子格外挑剔,橫挑鼻子豎挑眼睛,看得裴月明頗感同情。等小文子麻利地滾了,她不免說個人情:“你整天挑他作甚?小文子做事不挺好的嗎?”
蕭遲輕哼一聲,沒有解釋。
這奴才坑得他。
不過他也不會給裴月明解釋其中緣由罷了。
裴月明也不執(zhí)著,說過一次就算了,蕭遲肯帶小文子出來,就代表小文子沒失寵,罵兩句就罵兩句吧。
她撩起車簾,藍天白云,芳草萋萋,滿眼綠意盎然繁花點綴,唯一的缺點就是塵大。
古代的官道就是黃土路,大隊人馬走起來塵土飛揚的,還顛,真沒多爽。
“他們往北邊去了。”
走了半上午,在一三岔路就分道揚鑣了,塵土飛揚,大家也沒下車,撩起車簾拱手作別。
裴月明目送朱伯謙車隊漸行漸遠,放下車簾子后,她問:“人都遣出去了嗎?”
既然都爭取出京巡察了,那自然也就希望楊氏的話是真,能有一舉尋獲證據(jù)以成功狙擊梁國公府的。
出京前,他們先了安排一件事,就是使人盯著梁國公府并朱伯謙本人。
如果有做過,朱伯謙很可能會往外傳信的。
若得,就會是一個重要線索。
段至誠早早就安排人盯著梁國公府了,出京前,蕭遲又命馮慎增派人手,以備盯著朱伯謙一行的欽差隊伍。
蕭遲招來馮慎,馮慎稟:“稟殿下、娘娘,已經(jīng)安排過去了。”
很好。
接下來,他們還需要做一件事,裴月明問:“楊氏呢?”
府醫(yī)傳稟,楊氏用藥用針后,情況漸見穩(wěn)定,這幾日都神志清明,沒再發(fā)癲狂。
蕭遲和裴月明就打算再問她一次,希望能得到更加多更有用的線索。
于是昨日命人將楊氏轉(zhuǎn)移,轉(zhuǎn)移到平縣。
馮慎稟:“一切順利,估計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平縣了�!�
“那很好,準備一下,我們到了茌鄉(xiāng)就過去�!�
……
既然他們使人盯著朱伯謙,那肯定也會預(yù)防對方反盯的,因此十分謹慎,一直到了傍晚的茌鄉(xiāng)官驛,才悄悄脫身。
茌鄉(xiāng)交通樞紐非常繁華,蕭遲裴月明佯裝行路疲憊早早歇下,換上驛站仆從布衣,跟著補給隊伍出去了,再和馮慎等人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