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沒必要�!鳖欔肋t語氣淡淡。
大概率又被認為是在欲擒故縱了,溫然仍逃避對視,沉默地背上書包往門口走。他走路時微微垂著頭,露出后頸,腺體還沒有完全消腫,一圈紅暈擴散在頸環(huán)的覆蓋范圍外。
三輛保鏢車護送他們下山,一輛在前,兩輛在后。溫然緊挨車門坐著,沒看手機也沒看窗外,低頭盯著自己的膝蓋。
上一次從鸞山出來,他尚且還有膽量在顧昀遲嘲諷他很會裝時為自己澄清幾句,今天就算顧昀遲在車?yán)锇阉嵋活D,他也能忍住一聲不吭。
但顧昀遲只是看手機,既沒有罵他更沒有揍他,冷漠到全然忽視他的樣子。
車子駛出景觀區(qū),繞著盤山公路往下開,經(jīng)過山腰的位置,車速突然加快了一些,溫然注意到司機按了按耳麥,隨后開始頻繁看向后視鏡。
顧昀遲也發(fā)現(xiàn)了,抬頭問:“怎么了?”
“后面來了三輛面包車。”司機低聲道,“你們系好安全帶�!�
想死可以現(xiàn)在一槍崩了你
摸索著系好安全帶,溫然意識到他們被跟車了。直接在盤山公路上暴露蹤跡,大概率不是為了綁架,而是要將他們撞下山,暴露意味著開始行動。
砰——溫然回頭看后車窗,果然一輛保鏢車被從側(cè)后方狠狠撞擊,踩出一道刺耳的剎車聲,撞上防護欄后險險停下,才沒有翻車墜崖。
“別開太快,小心前面�!鳖欔肋t看向溫然,提醒他,“抓扶手�!�
溫然的表情看起來不緊張也不害怕,點點頭,抬手握住后扶手。
半分鐘后,果不其然一輛面包車出現(xiàn)在前方轉(zhuǎn)彎,領(lǐng)頭的保鏢車直接加快速度斜斜撞上去,司機看準(zhǔn)時機,打了圈方向盤從左側(cè)空處急轉(zhuǎn)繞過,車身在護欄上刮出尖銳的摩擦聲。溫然被甩得整個人幾乎騰空,勉強靠著安全帶和扶手才留在位置上。
車前已經(jīng)沒有阻擋,再有車來撞的就會是他們,恰好路旁出現(xiàn)一條分叉小道,顧昀遲說:“開進去�!�
溫然往后看,另一輛保鏢車憑一己之力截停了兩輛面包車,但前路上又出現(xiàn)了幾輛越野,正跟著他們往小路開來。
“你跳車吧。”溫然握著扶手,突然說,“趁他們還沒有跟上來,你跳車,我留在車上假裝是你。前面就是樹林,車速放慢一點,你跳下去,他們看不到的。”
正從儲物匣里拿出一把手槍的顧昀遲聞言瞥了他一眼,溫然繼續(xù)道:“或者留我一個人在車上,我應(yīng)該會開車,一直往前開就行了對嗎?”
“一直往前開是懸崖�!鳖欔肋t說,“你想死我可以現(xiàn)在一槍崩了你�!�
咔嚓一聲,司機強制打開了車門鎖,減慢車速,顧昀遲冷靜地解開安全帶,同時按下溫然的安全帶鎖,然后伸手拽過他的校服將他帶到身邊,打開車門,攬住他摔了出去。
糾纏著在斜坡的樹叢里滾了好幾圈,身體碾在石頭上,痛得難以形容。視線昏黑旋轉(zhuǎn),慌亂中溫然伸出一只手護在顧昀遲頭上,等他們終于被一棵樹截停,那只手已然失去知覺,溫然卻只顧著從顧昀遲懷里爬起來,問:“司機怎么辦?”
“跳窗,他們訓(xùn)練過�!鳖欔肋t坐起身,“別吵�!�
溫然立刻屏住呼吸,那幾輛越野車先后從不遠處追了過去,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
窸窸窣窣,有腳步聲,溫然幾乎是爬了兩步,擋在顧昀遲面前。他怎樣沒關(guān)系,不太值錢的一條命,但顧昀遲不能有事,否則就算自己安然無恙地回去,也很難有什么好下場。
“少爺?”
是司機的聲音,顧昀遲看了溫然一眼,撿起一旁的書包扔到他懷里,溫然連忙抱住了,雙手碰在一起,不知為何摸到濕濕的東西。
“已經(jīng)通知了林先生那邊,支援馬上到,我們往下走。”
順著斜坡向下爬,沒過多久,頭頂上有燈光往下照,大概是那些人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是空車,又折回來找人了。顧昀遲示意溫然停下腳步,三個人藏在陰影里不再動。
薯*條*整*理*
隱約的警笛聲從遠處傳來,溫然聽見上面那群人罵了幾句臟話,隨后燈光消失。
回到地面時溫然仍沒太多恐慌的情緒,他被顧昀遲帶著坐進一輛車?yán)铮囎娱_到山腰處一幢別墅的花園中,穿著襯衫的omega等在門口。
“林叔叔。”下車,顧昀遲叫了omega一聲。
“還好嗎,有沒有嚴(yán)重的傷?醫(yī)生已經(jīng)到了,你們先做個檢查。”
顧昀遲點點頭往客廳走,溫然跟在他身后,忽地被一把拉住,林隅眠看著他的手:“怎么流了這么多血?”
后知后覺,溫然這才低頭看自己的左手,手背、指關(guān)節(jié)、指背,血肉模糊一片,傷口沾著粗沙雜草,還在汩汩地流著血,血跡幾乎拖了一路,校褲也被染上大片深紅。
他有些茫然地抬頭,見顧昀遲正回過身,垂著眼,目光落在自己慘不忍睹的手背上。
“快處理一下�!绷钟缑呃鴾厝蝗ド嘲l(fā)旁,醫(yī)生馬上上前為他清理傷口。
“其他地方看著都好好的,怎么手傷成這樣�!绷钟缑甙櫰鹈�。
用手護住顧昀遲的頭時好像是有感覺到幾次碰撞,估計是磕到石頭了。溫然去看顧昀遲的腦袋,除了頭發(fā)上有點雜草,其余很干凈,沒有血,應(yīng)該是沒受傷。
目光往下移,驀地和顧昀遲對上視線,溫然逃避地轉(zhuǎn)回頭,說:“沒事的,不太嚴(yán)重�!�
醫(yī)生擦干凈他的手,確認沒傷到骨頭,又給傷口上了點藥,期間溫然只安靜地注視著自己的手背,神色放空的樣子,沒有喊痛也沒有動,只是在藥物刺激到傷口時輕微皺了皺眉。
其實很痛,不過還好,他很能忍痛。
纏好紗布,醫(yī)生為他們檢查了一下身體,只有一些磕碰破皮,也都給細致地上了藥。
力口君羊八⑤伍㈣⑤㈥⑨七1
“今晚鸞山多少有點亂,你們別出門了,在我這兒過一夜吧,明天處理好了再回市區(qū)�!绷钟缑邘退麄兏鞯沽艘槐�,“赫揚已經(jīng)聽說了,說要過來一趟,我怕有危險,就沒讓他來�!�
“本來還約了他和賀蔚晚上一起玩的�!鳖欔肋t說,“今晚要打擾了,麻煩林叔叔�!�
“說的什么話,你們先休息一下,我讓人去收拾房間�!�
林隅眠走后,顧昀遲的手機響了,他接起來,喊了聲‘爺爺’。
“嗯,在林叔叔這里,沒事,就一點磕碰,您不用過來了,怕路上不安全�!闭f著看了溫然一眼,“手擦傷了,已經(jīng)包扎好了,明天回市區(qū)以后會讓人帶去醫(yī)院再檢查�!�
沒怎么仔細聽顧昀遲打電話的內(nèi)容,溫然拿起腳邊那個臟兮兮的書包打開,從里面掏出自己的手機,很不幸,外屏碎成了一百八十塊,解鎖之后屏幕花花綠綠,漏液十分嚴(yán)重,算是報廢了。
手機很舊,用了好多年,已經(jīng)非�?D,常常是刷個乘車碼或付個錢都要等半天,不止一次令溫然社會性尷尬,但它是溫寧淵送的新年禮物,而且相冊里有很多珍藏的照片,大部分都備份過了,近段時間的沒有,比如顧昀遲的那架模型和給339拍攝的一些寫真。
只能寄希望于它還能連上電腦做備份,屏幕大概是修不好了,就算修也要花很多錢,不如重新買一個,陳舒茴知道手機損壞的原因的話,應(yīng)該不至于過分責(zé)怪的。
不過溫然還是有點難受,仿佛親眼看著一個老朋友在自己面前奄奄一息。
“手機會賠你一個新的�!鳖欔肋t突然說。
溫然緊張地直起背,只看著兩人之間的地面:“不用的,本來也該換了�!�
保姆過來帶他們上樓,兩間客臥緊鄰著,房門只有一米之隔。進門前溫然想客套地說一句‘好好休息’,最終沒開口。
之前的對話是在緊急情況下的交流,現(xiàn)在一切安全,識趣地保持緘默和遠離才是正確的,以免再引起顧昀遲的反感。
進入房間,林隅眠正在洗手間,挽起襯衫袖子道:“我?guī)湍阆磦頭,肯定弄臟了�!�
陌生的長輩,且顯而易見身份不凡,如果沒猜錯應(yīng)該是陸赫揚的父親,原本該禮貌拒絕,但溫然看著他臉上淡淡的笑意,不自覺點點頭:“謝謝林叔叔�!�
洗好頭,林隅眠幫溫然吹干頭發(fā),放下吹風(fēng)機后又擰了熱毛巾,為他把臉擦干凈:“今天就不要洗澡了,避開上過藥的地方擦一擦就行,保姆到時候會來取衣服,明天早上烘干再送過來。”
溫然望著他,表情有點愣,臉被熱氣烘得發(fā)紅:“嗯�!�
“好了,我不打擾你休息了。”林隅眠掛好毛巾,摸摸溫然的后腦勺,“給你們煮了安神的湯,晚點保姆會送上來,記得喝�!�
“好,您也早點休息�!�
送走林隅眠,溫然單手擦了擦身體,換上睡衣。不久后保姆來敲門送湯,溫然將臟衣服交給她。
抬著裹滿紗布的左手,溫然拿著安神湯去了陽臺。思緒安定下來后手背的傷口開始痛了,溫然實際非常怕痛,但真的痛起來的時候,他又很擅長忍耐。
山腰位置有不同的風(fēng)景,林隅眠的別墅不及顧培聞的山頂莊園大,但格外安寧靜謐。溫然喝了幾口湯,聽到右邊有一點動靜,轉(zhuǎn)頭看,顧昀遲正一邊聽電話一邊走到陽臺,嘴里咬著煙,站定后便微微低下頭將煙點燃。
他抽了一口煙后才發(fā)現(xiàn)另一側(cè)陽臺上的溫然,視線交錯的瞬間溫然便轉(zhuǎn)過頭。對著遠處的山林看了兩秒,溫然耷下眼,低低說了句‘對不起’就回房間了。
自己的舊手機壞了都會感到難過,何況是被顧昀遲視為珍貴回憶的全家福,溫然完全體諒顧昀遲的心情,因此再一次向他道歉。
其實原本還有問題想問的,想問顧昀遲是不是真的因為討厭他才把模型給他拆,又怕聽到‘是’的答案——大概率也只會是這個答案,所以不問了。
還有那句‘第二次了’,到底是什么意思,第一次是哪次?
溫然喝掉安神湯,去刷牙,然后上床睡覺。這個房間大而舒適,他沒有關(guān)窗簾,月光從落地窗照進來,盡管手背和身體仍然疼痛,溫然也覺得十分安逸,他閉上眼。
第二天溫然起得很早,渾身疼得像挨過揍。校服上的血跡已經(jīng)被處理掉,整潔地裝在袋子里,掛在門外。
溫然換好衣服下樓,在保姆的帶領(lǐng)下去吃早飯,吃好后走出客廳,林隅眠正在花園澆水,溫然和他道謝,見花園外已經(jīng)有幾輛車在等,大概是顧家的,便詢問自己現(xiàn)在是否可以離開。
“不等昀遲一起了?”
“不了,我一晚上沒回家,怕家里人擔(dān)心。”溫然用了一個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我想早點回去�!�
“好,我跟他們說一聲,回市區(qū)之后會先帶你去做個檢查,放心一點�!�
“謝謝林叔叔�!�
回客廳拿書包,恰巧碰上顧昀遲下樓,不清楚他有沒有看到自己,溫然匆匆跑出門。
到市區(qū)后溫然直接被帶去醫(yī)院做檢查,沒有大礙,醫(yī)生幫他換了紗布,配了一些藥。
回到家,芳姨一見溫然的手便心痛道:“今早問了太太才知道你們昨晚下山出了意外,怎么樣,還有哪里受傷嗎?”
“沒有了,不是很痛的。”溫然安慰她,“就是擦破點皮�!�
“好好好,快回房間休息,午飯我給你多做點好吃的�!�
“謝謝芳姨�!�
沒有手機很不方便,也收不到學(xué)校的通知,下午,溫然用座機給陳舒茴打了個電話,問能不能給自己一點錢,買一個新手機。
“去雜物間找找,可能有舊手機�!标愂孳钅沁吶寺曕须s,很忙,“太新的手機給你也沒什么用,以后再說�!�
“好的�!睖厝粵]有異議地應(yīng)道。
掛掉電話,他去雜物間翻了翻,確實翻到兩個舊手機,選了其中一個看起來年代不那么久遠的,拿回房間,充電,裝上電話卡。
才裝上不到兩分鐘,溫然就接到了339的電話,很著急:“打了你好幾個電話都沒有接呢,我很擔(dān)心!”
“手機摔壞了,剛找到一個舊手機用�!�
“沒事就好!昨天是不是很危險,你的手怎么樣?”
“不是很嚴(yán)重,而且是左手,不太影響活動�!�
“希望快點好起來。”339的語氣變得有些憂傷,“這個家冷冰冰,小然,我想念你�!�
溫然問:“照片重新裝好了嗎?”
“已經(jīng)裝好了,你不要再為這件事?lián)�,不是你的錯�!�
“我不知道�!睖厝坏吐曊f,“也許那天我沒有去看,繩子就不會斷了……雖然照片沒有壞,但原來的相框也很有意義,他還在生氣也是應(yīng)該的。”
“你是說少爺還在生氣嗎?”
“是的吧,應(yīng)該還沒有消氣�!�
“說不定他只是……”339頓了頓,話題一轉(zhuǎn),“那你的腺體呢,還好嗎?”
“還有點腫,再過幾天就會好的,謝謝你的關(guān)心�!�
“那就好呢,你好好休息,永遠期待和你的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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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預(yù)備校生活,破冰!
羽翼不夠豐滿
這個周末有一點無聊,新?lián)Q的舊手機還不如之前那個,根本無法正常觀看一節(jié)機械課程,卡到連溫然都喪失耐心,只能自己畫畫圖,看書寫題。
顧家的司機按時來接他去醫(yī)院換藥,手背的傷口已經(jīng)薄薄結(jié)起了痂,不再那么痛了。
溫然現(xiàn)在只盼望去學(xué)校,雖然上學(xué)的日子就像住院時一樣單調(diào),但住院是單調(diào)地痛苦著,而上學(xué)僅僅是單調(diào),對他來說已經(jīng)很值得珍惜,至少可以自由地喘氣。
他的同桌是個omega,叫陶蘇蘇,漂亮而話癆,從溫然第一天進班在位子上坐下后她的嘴幾乎就沒有停過,自來熟地拉著溫然欣賞她精致的美甲、驚人的游戲等級、養(yǎng)在房間的球蟒和自家莊園里的袋鼠。
濃濃的充滿生機的外向型活人氣息,溫然時常有些招架不住,像下水道里突然射進一道核爆強光,令陰溝老鼠無處遁形。
溫然偶爾也會在學(xué)校里碰到陸赫揚,和一個看起來不太正經(jīng)獨自開朗的alpha走在一起,應(yīng)該就是賀蔚。陸赫揚看到他時沒什么反應(yīng),大概是根本不記得他這號人。
終于到了周一,溫然一進班,陶蘇蘇就壓低嗓子道:“你來看你來看!”指著他椅子上的兩個包裝盒,“我來的時候就放在這里了,筆記本電腦和手機,是有人在追你嗎?”
溫然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驚喜而是害怕,就好像那兩樣?xùn)|西是他偷來的,呆滯地拿起來仔細看了看,都是最新款頂配,未拆封過,就這樣隨意地放在椅子上。
“天吶你的手怎么了?”陶蘇蘇才注意到溫然左手纏著紗布,手臂上還有些淤青。
“摔了一跤,不嚴(yán)重�!睖厝徽f,“應(yīng)該是放錯了,我去找老師調(diào)監(jiān)控看看�!�
陶蘇蘇指著溫然桌面左上角那塊固定的銀色銘牌,清晰黑字標(biāo)注著姓名班級學(xué)號,問他:“說什么呢你?”
“……”溫然只好先坐到位置上,看著電腦和手機若有所思地發(fā)呆。
“雖然預(yù)備校有錢人是很多,但這兩個東西加起來也小十萬了,不可能隨便亂放的�!碧仗K蘇笑嘻嘻的,“肯定是暗戀你的人送的吧,那我覺得還是有必要看看監(jiān)控的�!�
“不是�!庇行╇y以想象,但溫然基本確定了,他說,“是討厭我的人送的�!�
“什么啊�!币娝榫w不高,陶蘇蘇去摸他的額頭,“你是不是生病了啊?還是摔到腦子了?”
“可能是生病了�!�
從昨天開始狀態(tài)就不太好,腺體是消腫了,但開始持續(xù)發(fā)熱,身體也很不適,測了一下體溫,有點低燒,同時還有很明顯的情緒問題,暈沉又有些低落焦躁。
上一次出現(xiàn)這種情況是在手術(shù)后的第二個月,醫(yī)生為他做腺體檢查時手不小心打到了他的下顎,一點都不痛,他卻突然就哭了。
醫(yī)生也被嚇到,因為溫然在整個住院期間無論多痛都沒掉過一滴淚,當(dāng)即為他做了詳細檢查,最后斷定是腺體開始分泌信息素從而刺激了免疫系統(tǒng),并對體內(nèi)的激素水平產(chǎn)生了一定影響,出現(xiàn)發(fā)熱和無法控制情緒的狀況。
太久沒犯病,導(dǎo)致溫然幾乎忘了那一段經(jīng)歷,如今舊疾復(fù)發(fā),他才恍然發(fā)覺自己和顧昀遲其實是某種程度的同病患者,都會由于信息素問題而頭暈發(fā)熱心情不好,最大的區(qū)別只在于他被醫(yī)生打到的反應(yīng)是哭一哭,而顧昀遲很可能會把整個醫(yī)院炸掉。
“那要去醫(yī)務(wù)室看看嗎?不舒服的話找老師請假吧。”
“沒事的,不會很難受�!�
下午,露天體育課,老師安排大家自行組隊打球,學(xué)生們立即一散而光去各個球場。陶蘇蘇被拉著打網(wǎng)球去了,知道溫然身體不太舒服,手又受傷,便沒叫上他,讓他好好休息。
人都走光了,溫然轉(zhuǎn)過頭,隔著兩米距離,問那個唯一落單的alpha:“你想打什么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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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書昂推了一下眼鏡,指指溫然的左手:“你都這樣了還打球�!�
他倆被體育老師強行組隊過一次,宋書昂是書香世家出身,爺爺是畫家,一幅畫最少能拍到幾千萬,而他熱衷,要不是體育老師強烈要求他動一動,他也不會和溫然搭檔打球。
“我用右手打,而且體育課,還是要運動一下吧�!�
“那乒乓球吧�!�
溫然看了看器材框:“球拍被分完了,我去器材室拿一副�!�
“好的�!彼螘簭纳砗竺槐緯�,走到樹下。
太陽略大,很努力地走到器材室,溫然在陰涼的屋子里緩了會兒,似乎好一點了。臉和耳朵燙得嚇人,他慢吞吞去立柜里找球拍。
“你走快一點會死嗎大少爺?池嘉寒好不容易答應(yīng)跟我打羽毛球,我現(xiàn)在手里只有拍子,你快點幫我找個球,要羽翼豐滿一點的!”
走廊上,不知誰的手機免提里傳來有些耳熟的嗓音,溫然停下手回過頭,見顧昀遲正頂著一張煩得要死的臉走進來,道:“你干脆直接去抓只鵝�!�
四目相對,器材室忽然變得格外空曠安靜,只剩賀蔚的聲音高亢響起:“我倒是想!但現(xiàn)在抓鵝還來得及嗎我就問你!”
“問我有什么用�!鳖欔肋t說完就掛了電話。
他打開旁邊的柜子找羽毛球,溫然轉(zhuǎn)回頭,拿了兩塊球拍,正要去拿乒乓球時看到旁邊的鐵簍里有羽毛球,只有一只,不知是別人放錯了還是里面的其他羽毛球都被拿完了。溫然遲疑良久,把球拿起來,遞給顧昀遲:“這里有一只羽毛球,就一只了。”
顧昀遲走過來,接過球看了眼,直接扔回簍里:“不要,羽翼不夠豐滿�!�
他今天穿了校服,沒見變得有多良家無害,還是冰冷煩倦的樣子,語氣也冷颼颼硬邦邦,有種鄙夷的嫌棄。溫然盯著那只被扔掉的羽毛球,確實是光禿禿的,感覺生前被打得很慘——他驀地就流眼淚了。
“好吧�!睖厝灰粍硬粍�,干巴巴地低聲說,“那你自己找一下�!�
說話時顫音很明顯,顧昀遲也聽出來了,側(cè)頭看他,似乎頓了下:“你什么意思�!�
“沒事�!奔炔浑y過也不痛苦,只是純粹受身體影響想哭。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溫然連忙解釋道,“跟你沒關(guān)系�!�
“當(dāng)然跟我沒關(guān)系。”顧昀遲冷漠得毫不客氣。
溫然不敢說,其實他想聞一下顧昀遲的信息素,他也不明白為什么,只是覺得聞了也許會好受一點,但怎么可能向顧昀遲提出這種要求,瘋了才會做的事。
他不知道很多問題都可以從初中的生理課本上找到答案,AO之間,信息素是最好的催化劑和安撫劑,高匹配度AO甚至夸張到可以在一見到對方的臉時就立刻被激發(fā)生理與心理反應(yīng)——過去他實在太少去學(xué)校,家庭教師只負責(zé)他的主科,沒人為他上生理課。
見顧昀遲沒有要走人的意思,溫然小心地問:“電腦和手機,是你放在我位置上的嗎?”
眼淚不斷從他被曬紅的臉上流下來,很可憐的樣子,顧昀遲皺著眉:“別告訴我你是感動成這樣�!�
“不是,我那個手機很舊了,不值錢的,你不用買這么貴的,等一下我還給你吧。”
“電腦和手機而已,你自己窮慣了別帶上我�!�
是這個道理,對溫然來說很貴,對顧昀遲來說根本不痛不癢,還能徹底堵上他的嘴,避免以后被翻起諸如‘我的手機都因為那次意外弄壞了’的舊賬,就像那個模型的作用一樣。
“謝謝你�!苯廾险戳藴I,不太舒服,溫然用手背抹抹眼睛,猶豫一下,還是說,“對不起,我不應(yīng)該進那個小房間的�!�
“沒裝門,進去了不是你的問題,別道歉了�!鳖欔肋t轉(zhuǎn)頭拉開一側(cè)柜門,從里面拿了只羽毛球出來。關(guān)上,他看了溫然一眼,語調(diào)沒有波瀾,“但你不配看他們的照片�!�
此刻神志正處于不由自主的狀態(tài),溫然不太能將每個字都理解到位,只明白自己的確不該出現(xiàn)在顧昀遲父母面前,哪怕是照片。
點點頭,溫然還是說:“對不起�!�
“上次吃晚飯的時候怎么不哭,哭給我爺爺看比哭給我看有用。”顧昀遲說,“畢竟你面子那么大,能讓我爺爺特意組個飯局�!�
明知是嘲諷,溫然還是認真道:“顧爺爺組飯局是為了你,而且我今天不是因為上次的事哭的,也不是故意哭給你看的�!�
“誰信,我一來你就哭�!�
溫然有苦難言,吶吶道:“你不信就算了吧�!�
顧昀遲冷著臉從那雙濕紅的眼睛上移開目光,手往下碰校褲口袋,是下意識摸煙盒的動作,然而那里空空如也——沒將煙帶進校內(nèi)。不耐地皺起眉,他抬手看了眼手環(huán),指尖在上面點了一下。
溫然聽到‘嘀’一聲,不確定是不是調(diào)整檔位的提示音,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顧昀遲,問:“你怎么了?”
面無表情的,顧昀遲朝他看過來,說:“別盯著我。”
被這句警告恐嚇到,溫然吸一下鼻子,立即挪開視線,扭頭看別的地方。
顧昀遲不讓他看,他就只能對著柜子問:“上星期撞車的那些人,有查到是誰指使的嗎?”
“能查出來的都是替死鬼,沒什么意思�!�
“那怎樣才能查到主謀呢?不解決的話,肯定還會有下一次�!�
“多來幾次說不定能抓到�!�
“那很危險吧?”
“隨便。”顧昀遲說,“大不了就是死了。”
自己這種無人在意的邊角料求生欲低下也就算了,怎么連顧昀遲也一副活不活都無所謂的樣子,溫然感到驚異,下意識就要轉(zhuǎn)頭看他,幸好忍住了。
雙雙無言片刻,溫然聽到顧昀遲冷淡地說:“手都這樣了,還打什么球�!�
“右手拿拍,左手的話……”溫然這才轉(zhuǎn)回頭,當(dāng)然還是不敢看顧昀遲,怕挨罵。他抬起左手,微微曲起手掌,大拇指往上挨,碰到食指,做了一個捏的動作,“這樣就可以拿球了�!�
“你還挺身殘志堅�!鳖欔肋t道。
溫然說:“還好吧。”
手機又響起來,顧昀遲懶得接,拿著羽毛球往外走,溫然抓了顆乒乓球,也跟著離開器材室�?尥旮杏X稍好一些了,他抹著眼睛走在顧昀遲身后幾米,驀然看到遠處有個alpha正罵罵咧咧往這邊趕,好像是賀蔚——溫然果斷轉(zhuǎn)身進入花壇小道繞遠路。
回到操場,宋書昂還坐在樹底下看書,溫然走到他身邊:“我拿來了,打球吧。”
“好的�!彼螘汉仙蠒菊酒饋恚吹綔厝坏哪�?biāo)鴮嶓@了一下,“你怎么了?”
溫然還是說:“打球吧。”
“哦……”宋書昂接過球拍,頓了頓道,“行政樓210,是專門處理校園霸凌和一些不良事件的,如果你有需要的話,可以去尋求幫助�!�
溫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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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蔚:本少要告發(fā)顧昀遲霸凌,擾亂預(yù)備校,罪不容誅!
你們家看起來會鬧鬼
發(fā)熱沒有隨著那天在器材室里的流淚而平息,相反,上完體育課回教室一吹空調(diào),溫然徹底發(fā)燒了。
不敢亂吃藥,他只得打電話給陳舒茴,試著問她要主治醫(yī)師的號碼。陳舒茴沒時間細問,說了一句知道了便掛電話,隨后發(fā)了號碼過來。
她和溫睿最近很忙,具體在忙什么溫然一概不知,只是耳聞晟典目前的幾個新項目都是與政府合作。顧家不過在背后動動手指,一個原本瀕臨破產(chǎn)的公司就能迅速攀升到這種地步,足見溫家這一步險棋走得有多成功。
“今天再看看情況,晚上可以吃一顆專用退燒藥再睡覺,在外時頸環(huán)務(wù)必戴好�!彪娫捓�,醫(yī)生交代完,問,“聽說你可以聞到alpha信息素了?”
溫然向來被禁止和醫(yī)生護士有過多交流,這件事只可能是陳舒茴告訴醫(yī)生的。溫然回答:“是的,但是我聞不到自己的信息素。”
“高匹配度AO之間,是會出現(xiàn)對對方信息素更敏感這種情況的,你能聞到他的信息素,說明腺體基本已經(jīng)發(fā)育出一些功能,但總體而言,你受他人信息素影響的程度依然還是比較小的。不過我想先提醒你,很可能一段時間后你就要出現(xiàn)發(fā)情癥狀了�!�
身上由于發(fā)燒而寒熱交替,溫然打了個顫,問:“會怎么樣嗎?”
“會比現(xiàn)在更不好受,但你目前還不能用抑制劑,不過按照預(yù)估,你的發(fā)情期會比一般omega的癥狀要輕很多,就算不用抑制劑,也不需要靠x行為和alpha的標(biāo)記來度過。對你來說,最好的辦法是請高匹配度alpha釋放一些信息素安撫,會讓你好得快一點。”
溫然想說醫(yī)生你不要開玩笑了,但醫(yī)生也只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向他提供專業(yè)意見,他只有說謝謝。
“好,有其他問題你再隨時聯(lián)系我�!�
課間,溫然趴在桌上半昏半醒地做題,宋書昂經(jīng)過,停下腳步,問他:“事情解決了嗎?”
溫然緩慢抬起頭:“我真的沒有被霸凌�!�
“好吧�!彼螘翰幌嘈诺仉x開。
中午吃過飯,溫然去了趟醫(yī)務(wù)室,校醫(yī)讓他摘掉頸環(huán)檢查下腺體,溫然生怕露出破綻,連連拒絕,拿到omega專用退燒藥后就跑掉。
放學(xué)后獨自在教室留到最晚,溫然迷迷糊糊做完一張試卷,打算休息一下再走,趴到桌上合起眼,不幸直接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