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石頭娘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二郎是個好人,
平日里總是照顧他們母子,
石頭娘對他很是感激,之前說要請他去家里吃飯,二郎以不合規(guī)矩推拒了,
石頭娘更是覺得他這人十分可靠。
可老是被二郎這樣照顧著,石頭娘也覺得過意不去,
就動手給他做了幾雙鞋。
一來二去的,石頭娘和二郎就比之前熟了不少。有一次她身上難受,石頭人小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急匆匆的去找了二郎,還是二郎去找了郎中來給她看病。
后來那幾天,
二郎也總過來給他們挑水劈柴,兩個人慢慢的也生了情愫。
不過石頭娘知道她自己的身份,她是個寡婦,
還帶著一個半大的小子,二郎連婚都沒有成過,
加上他們家的日子如今也好過起來,找一個合適的女娘才是最好。
她早就想和二郎斷了。
偏二郎不同意,這次讓她來林春燕鋪子里幫忙也是自作主張。
兩個人在巷子口一前一后的站著,大眼瞪小眼許久,最終還是二郎敗下陣來,軟和的聲音說,“你總得為石頭想一想,去鋪子里幫忙干活也是為他好。”
石頭娘見他不再提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也稍微松了一口氣,想了想還是說,“我之前和你說的話是認真的,咱們倆就這樣斷了,以后見了面也當做不認識,你該找一個合適的女娘。”
二郎一聽這個話就皺起了眉頭,實在是石頭娘說的次數(shù)太多了,讓他也覺得有些厭煩。
“你當我成什么人了,這事你不用管,有我在前面頂著,誰也說不著你�!�
他的倔脾氣上來,說完之后就悶頭向前趕路,也不再看石頭娘。
石頭娘嘆了一口氣,到底不想拂了他的好意,跟在他的身后來了鋪子里。,盡在晉江文學城
林春燕這幾天一直都沒來鋪子里,好多賬她都沒有算,正在從頭到尾理一遍,瞧見二郎進來就往他身后張望。
林翠香說想讓石頭娘來幫忙的時候,林春燕就覺得有些奇怪,二郎和林翠香都不是喜歡多管閑事的人,好些個人都同林春燕說過想推薦認識的人來幫忙,但二房一家卻沒有開過口。
她壓下心中的幾分好奇,朝二郎身后的石頭娘招手,先叫了聲姐姐。
“這輩分可就亂了,你得叫我大娘才是。”
石頭娘長得很瘦,走起路來像是風都能吹倒似的,但她人卻打扮的很干凈利索,因為常年漿洗衣裳,指關節(jié)也變得粗大了起來,指腹肚子處也是泡的皺巴巴的。
“叫大娘可就叫老了。”林春燕笑著拉她,“咱們不論那么些個,姐姐要是有名字,我也就加個字�!�
石頭娘微微一怔,好半天才回話,“那你叫我梅娘吧�!�
這個名字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叫過了,出嫁之后街門鄰居都叫她李娘子,等有了石頭,大家又都叫她石頭娘。
二郎見林春燕和李梅娘兩個人相談甚歡,心里也松了一口氣,想著還要去擺攤做生意,就急匆匆的告辭離開了。
林春燕領著李梅娘去了后廚,張大娘卻還在大廳里張望,拉著宋大娘悄聲的問,“你看見沒?剛才我那侄子可是心不在焉的,一直盯著那梅娘瞧�!�
這種事宋大娘可不敢瞎說什么,萬一兩個人本來就沒什么事,到時候害的可就是他們了。
張大娘覺得和宋大娘說閑話很沒意思,自己拿了把瓜子,帶了兔子毛的圍巾又去門口找金娘子。
天冷了之后,在鋪子外面擺攤就是一件受罪的事情,金娘子一直守著爐火,只有人來買餛飩的時候才舍得把雙手從袖子里拿出來。
看見張大娘出來,先在她脖子上的那兔子毛圍巾上掃了一圈,心里發(fā)狠的想著,她也要買一個這樣的兔子毛圍巾。
鎮(zhèn)上賣毛線的那家繡樓里就有賣這樣圍巾的,金娘子覺得這種圍巾戴起來要比毛線織的還要舒服不少,特別是張大娘戴了之后整個人都顯得貴氣了不少,就讓金娘子更加羨慕。
“你怎么出來了?在鋪子里呆著不暖和嗎?”
張大娘神秘兮兮的湊過來,“向你打聽點事情,你知道那漿洗的李娘子嗎?就是那個石頭娘,自己帶著個孩子�!�
金娘子恍然大悟
YH
,“知道,剛才我不是瞧著她進了你們家的鋪子,可是怎么了?”
“就是向你打聽打聽她這個人怎么樣�!睆埓竽餂]敢把她自己的懷疑說出來,隨便扯了個借口。
“別的倒不知道,就是聽說也是個命苦的,她男人死了之后,她那婆婆一股腦的把錯都推到她身上,可是磋磨了好長時間,好在那也是個不長命的�!�
張大娘聽了唏噓不已,她自己的婆婆也是個不好的,每次聽到別人家有這樣的事情,總是感同身受,恨不得站起來跳腳幫著一塊罵。
李梅娘很是忐忑的跟著林春燕進了灶間,她也不敢東張西望的四處看,見這個灶間不小,里面站著三個小娘子,都笑盈盈的看著她,看起來和善的很。
這叫李梅娘松了一口氣,帶了個圍裙之后,就按照林春燕的指示,給大家炒了一盤菜。
他們家的日子不好過,她炒菜的時候不怎么舍得放油,可即便這樣,炒出來的味道也還不錯。
林春燕嘗過之后就豎了大拇指,“怪不得香娘說你手藝好,果然不錯�!�
李梅娘的臉紅了紅,知道二郎的妹子在這里,還給她說了不少的好話,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感動。
林翠香并不知道李梅娘和二郎之間的事情,她只是覺得有些不同尋常,心里有了幾分懷疑,又覺得不大可能。
多少好人家的女娘二郎不去找,怎么偏就找一個帶著半大小子的寡婦呢?
當初雙姐兒可是住到他們家來,就是為了想嫁給二郎,二郎只因為她和那宋娘子的干兒子有些不清不楚,就不愿意娶她。
這怎么就突然和這李梅娘有了來往。
即便這樣想著,林翠香也沒有讓李梅娘感到不自在,見林春燕很滿意她的手藝,就主動上前幫她熟悉這里的情況。
那邊石榴也笑著和李梅娘說話,說自己剛來這里的時候也是很是害怕,“現(xiàn)在想想,也覺得當時奇怪的很,怎么就那樣的膽小。”
李梅娘知道他們都是好意,心里面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氣,開始忙活起來。
門外面的馬氏時不時的就要往灶間張望,見林春燕出來了,才笑著問她,“這又是來了一個新人?”
林春燕點點頭,“也是咱們鎮(zhèn)上的,叫梅娘�!�
馬氏現(xiàn)在一聽這人是鎮(zhèn)上的,眼里就閃過幾次羨慕,有些發(fā)愁的問林春燕,“怎么找個合適的房子就那樣難�!�
馬氏做烤鴨以來一直勤勤懇懇,她是一個心細手巧的,倒不是那種偷懶�;�,大大的改善了林春燕對她的印象,也愿意和這個二妗子多些來往。
“不行的話,就繼續(xù)在這里住著,我看宋大娘她也愿意�!�
馬氏和宋大娘的來往最多,知道她是個好人,只是她不能總拖家?guī)Э诘脑谌思业姆孔永镒≈?br />
“還是得慢慢找,好歹讓兩個姐兒跟著我也過過好日子”
張大娘聽到了,在一旁哎喲的叫起來,“要是從前我聽到你這么說,非覺得你被鬼上身了不可�!�
馬氏翻了個白眼,“瞧你這話說的,只允許你疼自己的女兒,就不允許我也往好里改�!�
后院里多了個人之后,林春燕倒是覺得院子有些擁擠起來,加上外面大廳里人來人往,好多都不是來這里吃飯,只是買些咸菜火腿之類的帶走。
她就想著,要不要也再租個鋪子。
到時候也可以把烤鴨遷到外面,專門做成烤鴨店。
有了這個念頭,林春燕又去扒拉了一下賬本,把自個兒的想法同段夫子說了一下。
“那可得慢慢找�!倍畏蜃右灿X得鋪子得擴建一下,“我看那些鹵貨也可以遷出去�!�
鋪子最多的鹵貨就是梨花家養(yǎng)的兔子,麻辣兔頭也成了他們這里的一個招牌,倒是可以和烤鴨一樣一塊遷出去。
“遷出去干什么!”張大娘不同意,“遷出去了又得多支出一筆錢,鋪子的租金,還得另外再招幾個伙計,你當這是說話呢。”
她耷拉著臉,脖子里一圈兔子毛,看起來倒挺像那么一回事。
“也沒說現(xiàn)在就要找個新鋪子,二妗子連房子都還沒找著,咱們的鋪子又哪里是好找的�!�
聽了林春燕的解釋,張大娘這才松了一口氣。
林春燕之前拖孫安元定的煤炭也都送了過來,今年訂的要比去年訂的多了不少,連鋪子里也留了兩車。
這些煤炭林春燕打算冬天煮鍋子的時候用,往桌子上放個小爐火,也不用再費勁的把火鍋煮好了再拿上來。
剩下的那幾車全都拉回了家里,這場面也十分壯觀,村里好些個小孩都跟在車后面跑,看著一車車的煤炭往家里倒,好些人都在那里嘖嘖稱奇。
“你們莫不是被騙了,山上那么多樹,隨便砍幾棵回來當柴火燒,還拉這些煤炭做什么?”
有人熱心的問林春燕,“要是柴火不夠的話,咱們家家戶戶都能上山去砍�!�
林春燕趕緊擺手,“我家柴火可夠用了,二郎三郎他們見天的上山給我們砍柴火,這時候還存了不少呢�!�
只是那些柴火也不夠他們一冬天用的,林春燕怕冷,炕上燒的火是要一直熱著的。
除了燒炕之外,屋子里還要再放兩個碳盆,就這樣林春燕的手也一直都是冰涼涼的。
實在是沒有暖氣的生活她還不太適應。
張大娘對這種事情倒是沒說什么,有人來說酸話的時候,她還立刻嗆回去。
“什么不會過日子!我們自己過自己的日子,真是礙著誰了,拉個煤炭也要說三說四的�!�
“村里人不都是這樣,他們也是好意,生怕咱們被騙了�!�
別說他們家了,就是里正家也是這樣,張?zhí)旌右⑾眿D了,村里好些個人都去幫忙,這個說要這么辦,那個說要怎么辦,偏他們也都是好意,覺得自個兒在給里正家出力呢。
林春燕看著那煤炭放到了后院之后,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氣,臉上不由自主的就露了笑容。
“等今年第一場雪下來,咱們就把點著炕火。”
林春燕收拾利索之后,就跟著林桃紅一塊去里正家看熱鬧。雖然張?zhí)旌雍屠钚∧镒映捎H之后是要在鎮(zhèn)上住,但成親都是要往村里的老宅里娶,得在村里辦。
林桃紅先前就去看熱鬧了,夸張的比劃了一下,“光嫁妝就有那么多抬,聽說十里八村也沒哪家有這么多的了�!�
張大娘也倒吸了一口氣,“竟然有這么多!你們柳大娘還說咱們家的日子快和員外家一樣了,我看還差得遠�!�
她攢了那么許久的嫁妝,才攢出來一點點,連人家的一個零頭都不夠。
張大娘又開始心沉起來。
看新娘子抬嫁妝的人不少,里正家門口已經(jīng)圍了里三圈外三圈,里正和里正娘子兩口子高興的嘴都合不攏,不管誰來都會把瓜子糖拿出來。
糖是里正讓林春燕特地給炒的,用的就是他們自己家種出來的花生和芝麻,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小孩子的手小,一次也抓不了多少個。
瓜子也是林春燕家的,大人們沒好意思去抓糖,就都拿了那瓜子放在嘴里嗑,看到林春燕他們來了,就都熱情的給她打招呼。
里正也拉著林春燕和張大娘往家里讓,“快去屋里坐坐,里面有茶水�!�
不是所有人都能去屋里的,畢竟地方就那么小,去屋里的大多數(shù)是村里德高望重的一些老人。
里正這一舉動也是表明林春燕在村里的地位。
只是林春燕沒去,笑著對里正說,“我在外面看會兒熱鬧,一會兒還要放鞭炮呢,在屋里可看不著。”
屋里的幾個老人有男有女,頭發(fā)都已經(jīng)花白,牙齒也掉光了不少,有些是和里正連著親的,有些純粹是品德高,聽到外面里正在讓林春燕進來,就有人也站起來招呼林春燕。
平日里,他們這些人和林春燕打交道的次數(shù)少,只知道她是一個很能干的女娘,不僅開了鋪子買了村東的山,還讓不少人都去那里干活。
一個月能掙上五六
YH
百個大錢,對村里人來說這就是一筆巨款,想去那里干活的人可不少。
這些老人也是想拉攏拉攏林春燕,以后好為自家的兒孫說上話。
狗蛋和黑子拿了不少糖之后就去撿鞭炮,好些炮都沒有放完,撿一個好的他們能高興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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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桃紅看到他們了,就招手問,“聽說你們?nèi)W算術了,學的怎么樣?”
狗蛋和黑子對視一眼,臉上都露了些苦笑,“那也太難了些,我怎么也記不住�!�
黑子在一旁直點頭,“我連十以內(nèi)的加減法都還不會算,黃娘子說我要是再學不會,就得找我爹娘告狀。”
一說起這個,狗蛋和黑子都沒了撿鞭炮的興致,瞬間都變得蔫蔫的。
林桃紅卻在一旁哈哈大笑起來,“那你們還不如我!我可是已經(jīng)能算到一百以內(nèi)了!”
狗蛋不服氣,他最不能看林桃紅在那里得瑟了,直接把趙沐陽搬出來,“他學的可好了,黃娘子說再學下去,他就能學乘法了�!�
再學一段時間之后,黃娘子就會給他們分班,初級班的人還繼續(xù)學加減法,中級班的人確實能學乘除法了,聽說那更難,還要背什么口訣。
狗蛋和趙沐陽都沒有姐妹,他們兩個人交了束脩是滿額的,可是黑子有兩個姐妹去那里上課,算下來比狗蛋和趙沐陽交的錢還少。
黑子聽了狗蛋的話就有些不服氣,“趙沐陽學的算個什么,我家兩個姊妹學的那才算好,趙沐陽還得問她們呢!”
黑子說這話的時候,胸脯挺的老高,很是為自家的姐妹感到驕傲。
狗蛋撓撓頭,也沒和黑子犟嘴,反而順著黑子的話說,“要不說女娘學的都比咱們學的好,她們都更聰明嘞!”
就連林桃紅都能學到一百以內(nèi)的加減法了,狗蛋心里也有幾分不服氣,決定回頭就好好的學,不會的就問問黑子的姐妹。
林桃紅聽到這話,臉有些發(fā)紅,有幾分不好意思起來,有些后悔不該問他們上學的事情。
可她不問,旁邊還有好些人都等著問,他們家里也有差不多的孩子,都還沒有送到黃娘子那里學習。
“哎喲,早知道就多生兩個女娘了,這樣上學的時候還能便宜些�!庇腥艘宦牶谧蛹覂蓚女娘去上學,算下來還要更便宜一些,不由就有些后悔。
“好像這生男生女是你說了算的。”旁邊有人就笑著回,“不管是小郎君還是小娘子,無非就是多花幾個錢,讓孩子去學一學總是好的�!�
這話要是放在以前,誰聽了都覺得這人猖狂,家里連飯都吃不起,還讓孩子去學那些沒用的東西,不是癡心妄想又是什么。
可如今他們手里多少都有些錢,就算沒去上工的這些人,不管是去撿了橡子果,還是把家里養(yǎng)的雞鴨,種的糧食賣給林春燕,多少都能換回一些錢來。
李家派來的人一直在旁邊默默的聽著,這人是家里大娘子身邊派來的,就是想知道張家這家人怎么樣。
要是不好相處,到時候他們就多陪嫁一些丫鬟婆子過去,小兩口在鎮(zhèn)上過了日子,也不和公婆多來往。
聽了這些話之后,這些人回去就給大娘子和李小娘子敘述了一遍,還把看到的也同他們說了。
“從山上下來的人不少,都是趁著中午休息的時候過來的,說上兩句話也就又回去了,倒不像咱們以為的那樣寒酸�!�
大娘子想到上次見到的林春燕,念了一句佛才說,“這小娘子可真是個有能耐的人,他們村子倒是有福氣。”
李小娘子也是這樣覺得,不僅是他們那村子的人有福氣,就連和她交好的運氣都不會太差了。
那董小娘聽說出去之后,就和做中人的陳娘子租了一個院子,日常就幫林春燕他們做些織毛衣的活計,掙的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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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著,等她嫁過去之后,也可以和這林春燕多些來往。
回去之后,林春燕把家門口的那些菊花摘了下來,全都洗凈之后曬在了簸箕里。
她要重新做一個菊花枕頭,去年的那個已經(jīng)沒了味道,后來她就換成了決明子的枕頭。
這時候菊花開了,她自然還想再做一個菊花枕頭。
曬干之后,菊花就縮水成了小小的一團,林春燕看著差不多了,就都收進來放在了枕頭套里。
今年曬的菊花多,她一人給做了一個,聞起來就帶著淡淡的菊花香。
剩下的那些菊花,林春燕把他們和糯米粉混在一起,打算做些鮮菊花湯圓。
里面的餡兒就用的家里做點心的那些餡兒,不過大家最喜歡吃的還是花生芝麻的,團成一團之后,放進煮開的水里,小火慢煮一會兒,菊花湯圓就做好了。
林春燕輕輕的咬了一口,外面的糯米皮里帶著淡淡的菊花香,口感也比以往都要清甜一些。
“今年還沒有做太多的果醬果干,等過年包湯圓的時候,怕是餡料就不夠了�!蓖跤⒛镉行⿷n心忡忡的說,“今年秋天的事情太多了,都沒有顧上�!�
林春燕安慰她,“沒事,明天咱們就去山上找一找有沒有野獼猴桃�!�
這個季節(jié),山上的野獼猴桃正是多的時候,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碰到別的野果子。
林桃紅也安慰王英娘,“家里之前還有不少的山楂,那個做了餡兒也是酸酸甜甜的,特別好吃。”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吃完這碗湯圓之后,
林春燕卻想起酒釀圓子來,洗完碗回灶間的時候,她直接就拿了一把糯米泡起來。
這樣泡上一個晚上,
等第二天直接瀝干水上鍋蒸上兩刻鐘,
就能倒入準備好的罐子里。
他們家最多的就是這種罐子了,
不管是腌菜釀酒儲存果醬,
都要用上許多。
什么時候能自己做這些罐子就好了,林春燕以前只體驗過怎么做陶藝,
從來不知道這個時候人們是怎么燒制出來的。
糯米在罐子里散開之后,
往里面加入一些涼白開水,
這樣糯米就會變得顆顆分明,
之后再加入酒曲攪拌均勻。
壓實之后,
中間掏出了一個酒窩,這樣等酒出來的時候,就能很容易的看到。
林桃紅知道是要做甜酒釀,
早早就盼著什么時候能喝,可惜那罐子被林春燕用厚被子包裹起來發(fā)酵,
她也什么都看不到。
其實用剩米飯也能做出來酒釀,不過口感是略微有些差別的,米飯做出來的口感就要更軟一些。
等待發(fā)酵的時候,林春燕就跟著王英娘一塊上了山,他們直接去了去年找到野獼猴桃的地方。
可惜今年來晚了,
好些個野獼猴桃都被鳥給吃了,把王英娘心疼的不行。
摘了兩筐子要回去的時候,他們又發(fā)現(xiàn)了樹林下面有一些五味子,
總算讓王英娘高興起來。
回去的路上,他們還碰到了江琴姐,
江琴姐看見他們之后,勉強擠出來一抹笑。
上次她讓家里的歡姐兒給送了豆包,見林春燕收下來,以為事情多少有些轉機,她在家里等了好幾天,一只沒盼來林春燕。
這才有些坐不住,上山去撿橡子果的時候,都在想是哪里出錯了。
這次看到林春燕,她就覺得有幾分尷尬和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該怎么問她,匆匆打了招呼就往家里走。
“她這是怎么了?”林桃紅很是好奇的問,“看見咱們就像是見了鬼似的�!�
林春燕知道其中的緣由,卻沒有直接說出來,快下山的時候,又碰到了上山的丁慧娘。
“你們是來摘果子的?”丁慧娘往他們身后看了看,“一會兒我再摘些給你們送去�!�
林春燕沒有推辭,問她疙瘩在哪里,“要是沒人給看著,還送到我們家來�!�
先前丁慧娘在鋪子里幫忙干活的時候,疙瘩有時候是在他們家,有時候是在孫娘子家。
相處時間長了,王英娘也很喜歡疙瘩,對丁慧娘說了同樣的話,“也別老拘著他,上
YH
次李家小娘子送嫁妝的時候,就沒看到他出來玩�!�
丁慧娘嘴角有一抹苦笑,“這孩子懂事的很,讓他出去玩還不肯,說在家里多少能幫我干些活。”
丁慧娘上山做火腿之后,每天晌午都是有休息的時間,可疙瘩怕她回來累,已經(jīng)開始學會做飯了。
“可別燙著燒著了�!绷执貉嗦犃艘埠苄奶�,“要不就讓他跟著狗蛋一塊去學些算數(shù)。”
“會不會年紀太�。俊倍』勰镆苍缬羞@種打算,就是怕疙瘩太小了,到了那里學不會,錢就白花了。
“不會,他們那里也是分了初級和中級班。”
丁慧娘點了頭,“那行,回頭我和疙瘩說一聲�!�
說完,腳步匆匆的就往山上去了,他們?nèi)齻也往山下走,遠處山上的樹葉有的發(fā)黃,有的呈現(xiàn)紅色,有的早已掉光了。
“沒有前段時間好看。”林春燕舉目四眺,只能看見一座連著一座的大山。
這些山真是神奇,誰和誰的形狀都不一樣,山上長的野樹野果子也都不同。
一陣秋風吹過,林桃紅縮了縮脖子,催著他們趕緊下山,“一會兒還得去鋪子里呢,我也餓的不行了。”
這一年來,姐妹三個吃的比以往好了不少,個子也往上竄,做衣裳都不敢做太合身的,就怕過段時間不能穿了。
說完之后,林春燕他們就腳步加快了幾分,還說再去山上的時候再多穿一些。
汴京城里的胡小郎君出了門,被冷風一吹也覺得有些冷,上了馬車之后就沒了在外面那樣的精神,沒什么形象的癱坐在位置上。
書香趕緊給他拿出食盒,里面放的都是胡小郎君慣常愛吃的一些點心,每次下了學他都要吃上好幾塊。
今天胡小郎君卻沒什么胃口,看到又是那些沒什么新意的點心,只揮了揮手,“還是回府里吃吧,這樣冷的天吃上一碗面,身上才會熱乎乎的。”
書香也饞起來,趕緊把好消息告訴胡小郎君,“府里的小娘又給咱們寄了不少的東西,我來的時候匆匆掃了幾眼,除了那些火腿之外,還有蘑菇醬�!�
胡小郎君來了精神,讓趕馬車的小廝加快一些,“也不知道娘今天身子好些沒,不然也能跟咱們一塊吃。”
白娘子前段時間又病了,胡小郎君不知道她和胡相公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即便生病了,胡相公也沒來看過白娘子。
在心里面,胡小郎君對胡相公是有很多怨言的,只是不好表現(xiàn)出來,也就在白娘子跟前才會露出一二。
回到府里之后,書香就去灶間吩咐人做面條,胡小郎君徑直去了白娘子的房間。
這次,他卻在白娘子的房間里看到了胡相公,不等他高興起來,就見胡相公黑著一張臉往外走,走之前還冷哼一聲,讓白娘子好自為之。
“娘,他這是又為了什么?”胡小郎君有些心疼的上前,給白娘子掖了掖被角。
來這里說一些那樣的話,他倒不如胡相公從來不踏足這里,白娘子的精神頭還能好一些。
“沒什么,只是拌了嘴而已�!�
白娘子慈愛的看著胡小郎君,“鎮(zhèn)上的小娘一直惦記著咱們,從人林小娘子那里買了不少的東西,你看看可有愛吃的。”
“書香已經(jīng)告訴我了,我讓他告訴灶間下些面條,一會兒拿了那蘑菇醬來拌,想來滋味定然不錯�!�
白娘子看他這副饞貓似的樣子,眉眼比之前更彎了幾分,“那林小娘子的手藝還用說,到時候讓我也嘗一嘗�!�
見她有胃口,胡小郎君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氣,等著若柳把食盒提了進來,除了那蘑菇醬拌的面之外,還把那些火腿也切成了片,旁邊又配了一碟子涼菜。
若柳小心翼翼的說,“這涼菜大娘子還是不要用了,省得夜里再犯了咳嗽。”
胡小郎君也點頭,“是啊娘,您還是得保重自己的身子�!�
白娘子只好點頭,“有你們兩個管著我,連偷吃也不能�!�
那蘑菇醬拌了面條之后,滋味甚好,就連一直沒什么胃口的白娘子也吃了一碗,喜得一旁的若柳只念佛。
她臉上是遮了粉的,不仔細看的話,還以為和平日里一樣,胡小郎君走的時候卻讓若柳送他一程。
白娘子才躺下歇著,若柳不是很放心,一步三回頭的看著,她也知道胡小郎君是要問什么,可她一個做下人的,那些話如何能說出口?
她從小就跟著白娘子,府里其他的幾個娘子都是高嫁,日子過的是表面光鮮,內(nèi)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原本以為他們娘子是個好命的,誰知道那胡相公也不過是一頭中山狼。
白娘子這病一多半都是被那胡相公給氣出來的,這眼見著才好了些,胡相公又過來發(fā)了一通脾氣,若柳心里都快著急死了。
偏這樣的事還不能給胡小郎君說,就算胡小郎君再心疼白娘子,他以后也是靠著胡相公。
“若柳姐姐,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聽了胡小郎君的問話,若柳只把從前的說辭拿了出來,“不過是夫妻之間拌了嘴�!�
胡小郎君顯然不信,若柳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和原先府里的那個小娘有些牽扯。”
不知道內(nèi)情的人,還以為是白娘子自作主張的把那小娘送回了鎮(zhèn)上,引來了胡相公的不痛快。
書香在一旁卻聽得心驚,他是少數(shù)知道內(nèi)情的人,當時送周晚娘回到了鎮(zhèn)上,回到汴京才下了船,就被白娘子的人攔住叫到了跟前。
話里話外都是叮囑他不要告訴胡小郎君,讓他務必要保密。
書香在府里這么多年,白娘子對他也十分的好,知道這里面怕是有隱情,自然不敢告訴胡小郎眼睜睜看胡小郎君被若柳忽悠過去了,書香也只能在心里嘆了一口氣。
等若柳回到屋子,白娘子就睜開眼睛問她,“可是向你打聽事情了?”
若柳不敢瞞著她,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說了,“別的都沒敢說�!�
“這樣就好,如今事情復雜,也不知道誰能掙脫出去,還是先瞞著他,走一步看一步吧。”
若柳看她吃了那一碗蘑菇拌面之后,精神比先前好了許多,就大著膽子問,“大娘子,相公說的那些話,咱們可是要聽?”
白娘子直接嗤笑一聲,“聽什么?不過是秋后的螞蚱,蹦噠不了幾天,過來也只是威脅我,想讓我?guī)退柰ㄒ幌麻T路�!�
她可還記得胡相公打她的那一巴掌,這虧她自然不可能吃,大張旗鼓的回娘家住了一段日子,胡相公生怕她亂說話,到時候岳家不幫襯他了,三五不時的就過來請人,做低伏小了老長時間。
白娘子也見好就收,畢竟她還要為胡小郎君考慮,和離是不可能和離的,她的身份她的娘家都是不允許的。
有時候想想,她活的還不如鎮(zhèn)上普通的那些娘子自在。
回到府里之后,白娘子就稱起病來,只不過時不時的和趙杏花有些來往,一直關注著她那邊的消息。
前段時間,趙王娶了正妻,趙王府也是上上下下跟著嗎,白娘子還趁著去送賀禮的時候,去見了趙杏花。
她知道趙杏花是盼著趙王趕緊娶妻,可真到了這一天,看著趙杏花搬到了后院跟著其他小娘住在一塊兒,心里還是有些不得勁。
好在趙杏花倒是看得很開,向她打聽了周晚娘他們的情況,知道她在鎮(zhèn)上過得很好,眼里就露了幾分羨慕。
“也不知道我還有沒有這樣一天�!彼肟吭诿廊碎缴希粗巴獾哪强檬駱涑錾�,“到時候也和他們一塊,一起上山一起織毛衣�!�
這哪里是件容易的事情,趙王覺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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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杏花,娶妻的前一夜還特地過來看她,卻不知道這反而給趙杏花添了許多麻煩。
誰家的大娘子能容得下這樣得寵的小娘,那新進門的大娘子也不是個吃素的,頭一天這些小娘子敬茶的時候,就把趙杏花給架了起來。
她也沒傻到直接給趙杏花一個下馬威,那不是明擺著給趙王難堪,只是實在難以咽下這口氣,才想著把她孤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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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不知道趙杏花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即便被這樣對待了,她也一直沒什么特別的反應,讓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們趙王府里熱鬧事還沒過上幾天,皇上突然下旨讓趙王進宮。
趙王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念頭,可皇上讓他進宮,他也絲毫不敢耽擱。
果然到了宮里,就發(fā)現(xiàn)九王早就已經(jīng)等在那里多時,身邊還跪著一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人。
趙王不認得他是誰,九王卻得意的看向趙王,“王兄難道不認得他了?之前皇兄構陷我私鑄銀子,把好大一盆臟水潑在了我身上,誰知竟然全都是皇兄一手策劃,竟然真的一點也不顧念兄弟之情�!�
趙王聽了九王的話,連忙跪下說,“父皇明鑒,這事當時可是那縣里報上來的,兒臣不過是依法行事,人證物證俱在,豈是紅口白牙就能瞎說的�!�
九王得意的挑了挑眉,“那縣官兒查出來這事之后,包庇了其中一個秀才,好巧不巧正好被我的人撞見,這才知道那秀才原來就是被皇兄買通的�!�
坐在上首的皇上聽的有些不耐煩,他精神本來就不濟,這兩個兒子你一言我一語的在那里扯皮,直接沉了臉,讓兩個兒子都回去閉門思過。
對于兩個成年的兒子來說,這閉門思過無異于是打臉,更何況還有其他的皇子在后面虎視眈眈的盯著。
趙王覺得九王簡直是蠢不可及,出宮的時候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九王卻不甘示弱,故意陰陽趙王,“皇兄這下子可是有時間好好的和王妃生下一兒半女了�!�
趙王最不耐煩別人提到這件事情,先前沒娶正妻的時候還好,還可以說是不能亂了嫡庶,如今大娘子都已經(jīng)進了門,要是在沒有一兒半女出來,他就真成了普天之下的笑話。
趙王一臉陰沉的回了府里,他知道那幾個小娘都是沒有喝過避子湯的,偏偏就是懷不上。
他把這些怨氣都撒在了那些小娘身上,首當其沖的就是趙杏花。
朝小娘一下子就失了寵,聽說趙王已經(jīng)很久不踏足她那屋里。
趙杏花確實大大的松了一口氣,想著灶間李大娘子曾經(jīng)告訴她的話,心里一時也激動起來。
怕用不了多久,她真的就能從這種牢籠里逃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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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王一被關起來,下面他的黨羽都瑟瑟發(fā)抖起來,胡相公本來就是靠著趙杏花才搭上趙王這條線的,知道她人已經(jīng)失寵,在書房里踱步半天,又去找白娘子,讓她少和趙杏花再來往。
“以后咱們就當不認識這個人,且讓她自生自滅。”
白娘子已經(jīng)對胡相公失望透頂,要不是為了胡小郎君,她早就卷著鋪蓋去鎮(zhèn)上的老宅過清凈日子了。
先不說趙王這個人睚眥必報,這時候和他劃清關系,就算以后再想找補回來,趙王心里也是不信的。
不過好在胡相公只是一個官職不大的小官,只盼著他們上面神仙打架,不要連累了他們才好。
那些野獼猴桃拿回家之后,王英娘就動手把他們晾曬起來,十月的太陽已經(jīng)沒有那么毒,她怕中間下雨了,全都拿到了西屋掛起來。
慧姐兒已經(jīng)從鎮(zhèn)上過來,前天的時候朱娘子過來,說了讓他們做些棗泥山藥糕,今天他們就打算動手。
慧姐兒上手很快,王英娘把那些獼猴桃干掛起來的時候,山藥和棗泥就都弄好了,連模子也放在了一旁。
王英娘洗了手,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慧姐兒說起話來。
慧姐兒則有些心不在焉的,王英娘還以為她是因為房子的事情,就多問了幾句。
慧姐兒卻搖搖頭,“不是因為這個,我反正住在哪里都一樣,先前我爹回來了,那隔壁的李有福不知道怎么說動我爹的,聽那意思竟然是想現(xiàn)在就娶蘭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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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姐兒和蘭姐兒兩個女娘相依為命,她知道李有福人不錯,可每次聽到蘭姐兒可能會嫁人的消息,都會讓慧姐兒有一陣的不安。
王英娘沒記得趙娘子說過這事,只先安慰慧姐兒,“那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立刻嫁過去的。”
見慧姐兒還沒有開懷,王英娘又繼續(xù)說,“你這樣想,也不是嫁給別人,就在我們隔壁住著,也能日日見著面�!�
“可還是覺得不一樣了,總覺得蘭姐兒會被人搶走。”
王英娘設身處地的想了想,“還真是這樣,要是燕娘嫁人了,就算是嫁在咱們旁邊,我也覺得難過勒�!�
慧姐兒見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和她更親近了幾分,有些天真的說,“為什么小娘子就要嫁到別人家,也怪不得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王英娘從前沒想過這個問題,聽慧姐兒這么一念叨,也覺得很是好笑,“咱們嫁出去了,生的還是別人家的孩子�!�
兩個人把那棗泥山藥糕做好了,還要再做些瓜子糖出來。
明天就是張?zhí)旌尤⒂H的正日子,里正家原先買的那些瓜子糖都已經(jīng)吃得干干凈凈,得再重新弄些來。
林春燕在鋪子里也是忙得很,這次張小舅回來又帶了一大筆訂單,林春燕得照著上面的這些東西準備。
鋪子里人來人往,門口探出一個小腦袋,石頭虎頭虎腦的往里面張望,想看到李梅娘的身影。
他不知道李梅娘在這里適不適應,下河摸魚的時候還惦記著這事,今天早早的就把那些撈完,跑到鋪子門口。
宋大娘喜歡他這虎頭虎腦的樣子,先給他盛了一碗涼粉。
天冷了之后,涼粉就沒那么好賣出去了,宋大娘倒不覺得有什么,錢再多也是掙不完的,他們老兩口也花不了多少,買涼粉的人少了還能多休息一會兒。
棚子里除了留出來喝茶的地方之外,剩下的兩張桌子并在了一起,上面放了不少的火腿咸雞蛋這些東西,有那剛下船的旅人路過的時候,看到新奇的東西多少會買些。
“這天都這樣冷了,還給孩子吃什么涼粉�!彼未鬆敳粷M意的瞪了一眼宋大娘,“小郎君,我給你倒杯松針茶,一會兒你娘忙完了就能出來。”
石頭很是不好意思,也怕打擾到李梅娘,只說自己只是過來溜達,倒是不用出來專門看他。
宋大爺爽朗的笑了幾聲,也不把他當成小孩,果真給他倒了一杯松針茶。
春天的時候,他們喝的是竹葉茶,秋冬一來臨,宋大爺又去摘了這些松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