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江逾白原本就打算發(fā)一份給她。這是林知夏的第一場學(xué)術(shù)報告，應(yīng)該被她保存在電腦上，留作紀念。
主持人在臺上報出林知夏的名字和論文課題。伴隨著一陣掌聲，林知夏緩步走向演講臺。她不需要演講稿。她面朝著觀眾，流暢地敘述論文內(nèi)容和研究方法。
當(dāng)她演講完畢，前排的老師問了林知夏幾個問題，林知夏積極地回答，毫無顧忌地跟他們聊了起來�，F(xiàn)場的氣氛輕松又愉快，不過，本科生們大多不敢吱聲。
三十分鐘的交流時間結(jié)束后，主持人重新上臺。林知夏朝著眾人鞠躬，走回她的座位。
江逾白按下靜音鍵，從頭開始播放他拍攝的短片。林知夏雙手捧住數(shù)碼相機，竊竊私語道：“我在臺上像不像一個大學(xué)生？”
江逾白不假思索地評價：“像是博士生�！�
林知夏笑得很甜：“等我長大了，我也要做老師，就像沈昭華教授一樣�！�
江逾白捧場道：“林老師�！�
他以前念起“林老師”三個字，還會有些矜持和羞澀，可他現(xiàn)在竟然在人山人海的匯報廳里，云淡風(fēng)輕地稱呼她為“林老師”。她猜不準他的心思，只當(dāng)他是突然長大了。
研討會從上午十點開始，到中午十二點半結(jié)束，除了林知夏以外，還有四名學(xué)者完成了論文匯報，林知夏卻是最受關(guān)注的人——因為她的年齡太小了。她才十三歲，就走到了這一步。
散會后，附近有不少學(xué)生慕名而來。
林知夏甚至從人群里看到了今天早晨和她一起在生煎鍋貼店門口排隊的男大學(xué)生。他仍然不理解林知夏那一篇物理海洋學(xué)方向論文的實驗方法。他遲疑半秒，大聲問道：“你沒解釋你的標題，那個文章里的垂直混合到底指的是什么��？”
林知夏一怔。
在家里排練時，哥哥強烈建議她多解釋一些專業(yè)名詞。但她沒有聽從哥哥的建議。
江逾白領(lǐng)著她往外走，她只能甩下一句話：“垂直混合過程有很多種模式，包括整體混合與連續(xù)混合，海表邊界和海洋內(nèi)部……等等，你再研究一下，大概就能弄懂了�！�
那位本科生站在原地，沒有追上來。
脫離喧鬧的匯報廳，走在學(xué)校的小路上，林知夏連蹦帶跳。
她問起江逾白，她今天的表現(xiàn)怎么樣，江逾白先把她夸了一頓，又說她邏輯清晰，思維敏捷，能和真正的學(xué)者交流。
能和真正的學(xué)者交流？
林知夏品出他的深意：“你是不是想說，還有不少聽眾……不太明白我的話？”
江逾白搖頭：“論文和科普不一樣。專業(yè)性強的論文，并不是面向大眾的。有人聽不懂，這很正常，我也聽不懂。”
林知夏連聲附和：“嗯嗯。”
她記得，俄國作家高爾基有一句至理名言——真正的朋友會為你的成功而高興，會在你悲傷時給予支持和鼓勵。
高爾基對“真正的朋友”的定義，完美地貼合了林知夏對江逾白的觀感。
美中不足的是，江逾白不能在省城待太久。
江逾白要為北美經(jīng)濟學(xué)挑戰(zhàn)賽做準備。他的隊友們都在北京等著他。
這個寒假，林知夏和江逾白相處了四天。他們照例在省圖書館見面，江逾白還把他家里的一套古錢幣帶過來讓林知夏把玩。林知夏坐在自習(xí)室里，戴上絲質(zhì)手套，用一塊放大鏡對準古錢幣，研究那些花紋、圖案、文字，心生一種難以形容的恍如隔世般的復(fù)雜情感。
在她的想象中，數(shù)百年前，也曾有活生生的男人或女人，反復(fù)觸摸過這些金屬造物。
古錢幣帶來的歷史文化感，讓她找到了新的角度去看待分別——她和江逾白還有很多再見的機會，她不用在意短暫的一小段分離。
林知夏保持著平靜的心態(tài)，安穩(wěn)地度過了高中最后一個寒假。
*
高一的第二學(xué)期開學(xué)不久，林知夏的保送通知書也被送到了省立一中。
高一（27）班的班會課上，班主任鄧老師鄭重地宣布道：“同學(xué)們，我有兩件事跟你們講，第一個事，林知夏被保送去了北大，審批文件下來了……”
鄧老師還沒講完，全班頓時炸開了鍋。
喧鬧聲不絕于耳，鄧老師拍響講臺，等到學(xué)生們逐漸冷靜，鄧老師才繼續(xù)說：“第二個事，高一年級要開展‘春季研學(xué)旅行’，全年級分成九個組，每個組三個班。我們27班和25、26班是一組，目的地是瀛洲的蓬萊山，國家5a級自然風(fēng)景區(qū)，旅行的意義是培養(yǎng)你們保護環(huán)境、珍惜資源的品質(zhì)……自愿參加，自愿報名�！�
班上的體育委員曹武同學(xué)忽然舉起手：“鄧老師！”
鄧老師微微頷首：“你有問題？”
曹武站起來問道：“這次研學(xué)旅行回來，我們要不要寫作文？”
“要，”鄧老師毫不避諱地承認道，“你們的語文老師講了，無論你們?nèi)ゲ蝗ィ貋肀仨殞懸黄?00字的作文�！�
班上同學(xué)發(fā)出一陣“啊——”的質(zhì)疑聲。
鄧老師再次拍響講臺：“行了，咱們廢話不多說，等會兒，林知夏統(tǒng)計一下研學(xué)旅行名單，寫好了就報給我�！�
林知夏飛快地應(yīng)了一聲好。
第60章
多維空間
鄧老師張開雙臂，手掌撐住講臺：“這次的旅行活動有三天兩夜，你們一定要注意安全。旅行期間，所有人要住在蓬萊山上，你們找林知夏報名的時候，兩兩組隊……學(xué)校預(yù)訂的旅館房間，都是標準雙人間�！�
班上響起一陣竊竊私語，鄧老師笑了笑，沉聲問道：“明白了嗎？”
坐在林知夏前排的男生邵東旭插了一句話：“標準雙人間，必須是男生和男生住，女生和女生住嗎？”
鄧老師臉色一變，呵斥道：“那不然呢？我還能讓男生和女生住一間房？”
鄧老師性情溫和，很少動怒。而現(xiàn)在，他狠狠敲響講桌，疾言厲色道：“既然有人問了，我跟你一次性地講清楚，男生必須和男生住，女生必須和女生住。你們啊，不要打歪腦筋，好吧？都是大孩子了，十五六歲的少男少女，什么事情該做，什么事情不該做，不要讓老師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diào)。我不想批評誰，我顧忌你們的面子。你們心里要有一把尺子，量一量自己的言行舉止。”
全班頓時安靜至極。
邵東旭連忙垂首，整張臉埋進臂彎。
他的同桌也趴下來，小聲說：“東哥，真有你的，鄧老師頭一次發(fā)火�！�
邵東旭咧起嘴來：“男生女生不可能住在一塊兒，我就是想一想啊，想一想又不犯法�！�
同桌嘿嘿笑道：“你想和哪個女生住一間房？”
邵東旭轉(zhuǎn)過身，往后看了一眼。他飛快地扭回來，搓了搓臉，鎮(zhèn)定道：“行了行了，做題做題。那本《小題狂練》，你寫完了嗎？”
同桌臉色泛白：“那不是《小題狂練》，那是《小題狂錯》�！�
小題狂錯？
邵東旭翻開作業(yè)本，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數(shù)學(xué)小題狂練》的正確率只有百分之五十。他反復(fù)審題，百思不得其解，就寫下一張小紙條，傳給了后排的林知夏。
林知夏打開紙條，上面寫著：十萬火急！速速救命！《數(shù)學(xué)小題狂練》第28頁的概率計算題怎么做？
林知夏稍微回想了一下，提筆在草稿紙上寫出解題過程。她把草稿紙遞給邵東旭，邵東旭連聲說：“謝謝謝謝，謝謝美女�！�
林知夏提醒道：“我以前和你說過，不要叫我美女�！�
邵東旭噗嗤一樂：“你就是美女啊�！�
林知夏描述她的感覺：“可是你用‘美女’做稱呼，聽起來很奇怪，像是理發(fā)店門口的造型總監(jiān)�！�
“你知道什么是造型總監(jiān)嗎，美女？”邵東旭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
林知夏蹙眉，語氣有些嚴肅：“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林知夏，你可以叫我林班長�！�
邵東旭忍不住調(diào)侃道：“林美女？林美女……小林美女？”
林知夏警告道：“你再說一句，我真的生氣了�！�
“你生氣了，我就不交數(shù)學(xué)作業(yè)了�！鄙蹡|旭宣稱。
在高一（27）班，林知夏不僅是班長，還兼任數(shù)學(xué)課代表。邵東旭和她開玩笑，她卻把邵東旭的那句話理解成一種威脅。
林知夏坐直身體，冷言冷語道：“數(shù)學(xué)作業(yè)你愛交不交，我只負責(zé)記名字。”
“你真生氣啦？”邵東旭趕忙從書包里找出一條瑞士糖。他把糖放在林知夏的課桌上。
林知夏絲毫不為所動，正氣凜然地說：“拿走，我不吃�！�
這句話，驚到了林知夏的同桌湯婷婷。
湯婷婷和林知夏相識多年。湯婷婷當(dāng)然明白，林知夏對懷有怎樣赤誠的熱愛。林知夏的筆記本、筆袋、文件夾上都貼著圖案。甚至，她的書包掛飾都是一個粉紅色的絨球。
湯婷婷不茍言笑地說：“邵東旭，你真把林知夏惹毛了。”
邵東旭急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這個糖，你收下吧，林知夏。”
林知夏態(tài)度堅決：“不，我不收。”
哪怕林知夏是精轉(zhuǎn)世，她也是一位有尊嚴的精。
她拿出一本《滲透測試編程》，開始充滿趣味的編程知識。四周越發(fā)安靜，湯婷婷和邵東旭都沒再開口講話。
這堂課的課后，林知夏離開了座位。
作為高一（27）班的班長，林知夏向來盡職盡責(zé)。她不辭辛勞，走訪各個小組，詢問每一位同學(xué)的意向，記下了“春季研學(xué)旅行”的名單。
很快，她遇到一個難題。
鄧老師說，研學(xué)旅行期間，同學(xué)們要兩兩組隊，住在山中旅館的標準雙人間里。
出乎林知夏的意料，金百慧竟然報名參加了本次活動。金百慧不慌不忙地問道：“我能不能一個人住一間房？”
林知夏在紙上打了一個星號：“我去問問鄧老師。”
全班總共有四十三位同學(xué)愿意參加本年度的“春季研學(xué)旅行”。在鄧老師的安排下，金百慧和高一（26）班的一位女生成為室友。金百慧“一個人住一間房”的愿望，最終也沒能實現(xiàn)。
*
出發(fā)當(dāng)天，林知夏心情很好。
她和哥哥一起坐公交車抵達學(xué)校。
哥哥幫她拎著行李箱，喋喋不休地囑咐她：“你在外面睡覺，晚上一定要鎖好門，用一把椅子抵在門后邊……無論哪個男的讓你開門，你都別理他，記住了嗎？”
“記住了！”林知夏回應(yīng)道。
哥哥和林知夏分享了他去年的研學(xué)旅行經(jīng)歷。他說，他們班上有女生在景區(qū)被一位中年男子搭訕。中年男子攔下女生，索要她的電話號碼，還不讓她走遠……
“那怎么辦呢？”林知夏望著哥哥。
哥哥冷淡地說：“我把那個狗男人轟走了�！�
林知夏模仿哥哥的語氣：“那個狗男人找你麻煩了嗎？”
哥哥的表情不屑一顧：“他敢找我麻煩？”
林知夏點頭：“哥哥戰(zhàn)勝了狗男人。”
哥哥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在外面要小心，注意安全。”
“好的，你放心吧。”林知夏從哥哥手中接過行李箱，走向省立一中高中部的操場。
高一年級的27個班級都在操場上集合，等待各自的旅游巴士。
27班的帶隊老師是班主任鄧老師，以及語文老師陳老師。陳老師拎著一口塑料袋，從袋子里拿出黃色鴨舌帽，分發(fā)給高一（27）班的各位同學(xué)。
鄧老師站在隊伍前方，高聲喊道：“你們每個人都要戴上黃色帽子，不要和大伙兒走散了。到了蓬萊山，你們不能單獨行動，要聽老師的安排，好嗎？”
林知夏帶頭歡呼：“好！”
鄧老師微微頷首。他領(lǐng)著學(xué)生們登上旅游巴士。這輛巴士將大家送到了機場。經(jīng)過一個多小時的短途飛行，他們降落在瀛洲的山海縣。
當(dāng)?shù)氐膶?dǎo)游負責(zé)接機。下午一點多，導(dǎo)游帶著眾人來到山�？h的蓬萊山。
山區(qū)里樹林密布，海拔偏高，明顯比城市涼爽許多。
上山的山路十八彎。那是一條雙行道，緊鄰陡峭的山崖，車輛只能減速慢行。
林知夏側(cè)身而坐，遙望連綿起伏的巍峨山巒。遠處奇峰峭立，霧氣繚繞，樹林茂密，皚皚白云時聚時散，漂泊而來又漂泊而去。
林知夏雙手扒住窗戶，還說：“湯婷婷，你扭過頭看這邊，看看崇山峻嶺，人間仙境�！�
湯婷婷倚著靠背，說話的聲音比平時更輕一些：“真好看啊，這人間仙境。”
不遠處的邵東旭又接了一句話：“人間仙境里，有人間仙女啊，林班長�！�
邵東旭的同桌爆發(fā)出一陣局促的笑聲。
好幾個坐在后排的男生摟住了邵東旭的肩膀。邵東旭和他們笑成一團。他自己滿面春光，還漲紅了臉。
沈負暄扭頭看著他，冷不丁地說了一句：“喂，邵東旭，我們都在盤山公路上，你們能不能安靜點兒？別拿一車人的生命開玩笑�！�
段啟言坐在沈負暄的旁邊。沈負暄話音剛落，段啟言緊張起來：“他們在最后一排打鬧，會影響前面的司機嗎？”
沈負暄一臉莊嚴肅穆：“那肯定啊。我是物理競賽隊的，我能算出他們對這輛汽車的影響�！�
段啟言一門心思鉆研數(shù)學(xué)競賽。他對物理競賽不太了解。沈負暄這么一說，段啟言就相信了。段啟言還問：“我們現(xiàn)在有沒有危險？”
沈負暄皺緊眉頭，語聲壓得極低：“邵東旭他們要是再亂動，我簡直不敢告訴你會有什么后果�！�
段啟言被他嚇得臉色慘白：“他媽的�！�
恰巧這個時候，邵東旭又和他的朋友們玩鬧起來。他們就像動物園里的一群狒狒一樣，互相抓起了頭發(fā)，周圍的氣氛熱熱鬧鬧，好不歡快。
段啟言顧及全車人的生命安全，又害怕自己嗓門太大，會驚擾到正在開車的司機。段啟言只能輕輕地呼喚：“邵東旭，邵東旭？”
邵東旭瞥他一眼：“干嘛�。俊�
段啟言好心提醒：“你們不要鬧，班主任在睡覺，司機在開車。”
邵東旭表面上答應(yīng)了。過了一會兒，他又和周圍的同學(xué)們無聲地嬉戲。他把另一個男生的帽子戴在了自己頭上。
段啟言強壓心中怒火，特別和藹地問他：“你看過《灌籃高手》嗎？”
邵東旭只說：“我看過一點�！�
段啟言又問：“你看過《星際迷航》嗎？”
邵東旭疑惑道：“你想對我說什么？”
段啟言回眸一笑：“我下車再告訴你。”
邵東旭被段啟言平易近人的笑容迷惑，這一路上都在思考段啟言究竟有什么深意。
好不容易等到汽車停穩(wěn)，同學(xué)們陸續(xù)下車。邵東旭抬起一只胳膊，攔住了段啟言：“你剛才為什么問我有沒有看過《灌籃高手》和《星際迷航》？”
段啟言手臂一甩，冷冷地撂下一句話：“我在告訴你，我想把你當(dāng)成籃球一巴掌拍到地上，還想把你扔到外太空，讓你做太空人�！�
“段啟言？”邵東旭做出受傷的表情，連連后退。
沈負暄在一旁笑岔了氣。
班主任鄧老師雙手拍掌，吸引全班同學(xué)的注意力：“抓緊啊，同學(xué)們，拿起自己的行李箱，跟著導(dǎo)游走到旅館門口，誰都不要掉隊�！�
他們下榻在山腰處的一家大酒店內(nèi)。
那家酒店的門前是一道寬約兩丈的石砌樓梯。
林知夏背著書包，拎起行李箱，向前攀登十幾步，感覺快要沒勁了。
她定了定神，使出吃奶的力氣，沿著臺階慢慢往上走�？邕^最后一級臺階時，她抬頭望向遠方，黃昏光影覆在山嶺上，青綠濃綠的草木被漂染出橙黃淺黃，此時霧色未退，太陽的光線在霧氣中猶如一條一縷般清清楚楚。
林知夏感嘆：“有空還是應(yīng)該多出來玩玩�！�
湯婷婷伸手拉了她一把：“你喜歡宅在家里，還是出門旅游？”
“我喜歡旅游，”林知夏回答，“我總是盼著學(xué)校組織旅行�！�
湯婷婷愣了愣：“啊，我還以為，你更愿意待在家里學(xué)習(xí)呢�！�
林知夏搖頭如撥浪鼓：“學(xué)習(xí)有很多種渠道，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她和湯婷婷一同走進大酒店的正門。
鄧老師剛剛辦好了入住手續(xù)。他把房卡發(fā)給了高一（27）班的同學(xué)們，囑咐大家在房間里好好休息，晚上再去二樓自助餐廳吃飯。
林知夏接過房卡，推著行李箱走得輕快。
她和湯婷婷住在405室，隔壁406住著沈負暄和段啟言，而404則屬于金百慧和26班的那位女生。湯婷婷評價道：“26班那個女生好可憐，要和金百慧住在一起。”
酒店房間寬敞又舒適，床鋪潔白而干凈。林知夏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抱緊一只枕頭，開口問道：“可憐嗎？”
“是啊，”湯婷婷掀開自己的行李箱蓋子，“他們都說金百慧脾氣特大，看不起人……”
湯婷婷換了一雙拖鞋，欲言又止。半晌后，她盯著林知夏：“哎，那次金百慧冤枉段啟言是小偷，幸好有你啊，不然段啟言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林知夏思索道：“金百慧非常相信她自己的觀點。她是一個很有毅力的人。”
湯婷婷笑說：“你也挺有毅力的啊。”
林知夏在床上打滾：“我沒有。”
林知夏抱著枕頭，滾來滾去，直到湯婷婷按住她的肩膀，中斷了她的運動軌跡。
湯婷婷指著窗外說：“我們今晚在酒店吃完飯，就出來爬山吧。剛剛我看到好多山特別高，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望見峽谷。這邊峽谷里的河水好清澈。你喜歡劃船嗎？我們能不能租一個木筏？啊，還是算了，掉下去就不好了……”
林知夏揚起腦袋：“不可能的，鄧老師不會允許我們私自外出�！�
“你別跟老師講，不就行了？”湯婷婷勸說道。
林知夏的內(nèi)心經(jīng)歷了一番天人交戰(zhàn)。最終，還是她的理性思維占據(jù)了上風(fēng)。她的腦海中漂浮著哥哥的殷切叮囑，爸爸媽媽的關(guān)愛話語，這讓她特別堅定地拒絕湯婷婷：“等我們吃過晚飯，天都黑了，我們兩個未成年的女孩子，在漆黑又陌生的山路中亂走，真的不可以�！�
湯婷婷猶疑著踏出一步：“我去問問別的女生。”
此話一出，激發(fā)了林知夏作為班長的責(zé)任心。
腦中靈光一現(xiàn)，林知夏連忙喊住湯婷婷。林知夏把哥哥給她講過的幾個恐怖故事，一字不漏地轉(zhuǎn)述給了湯婷婷。
林知夏語速緩慢，嗓音低沉，配合著她故意發(fā)出來的敲桌聲、碰撞聲、急促呼吸聲，很快就把湯婷婷嚇得夠嗆。湯婷婷表示，打死她都不會出門走山路了。
蓬萊山旅游的第一天，湯婷婷和林知夏坐在405房間里一起看電視。
她們正在看一檔熱播的言情偶像劇。
電視里，男主角告訴女主角，他娶她是迫于父母之命，他們雖然是一對夫妻，但他永遠不會愛上她。他心中最愛的人，就是善良美麗的女配。
湯婷婷的眼角泛起淚花：“他怎么能這樣對他的老婆呢？”
林知夏一手托腮：“他老婆為什么不和他離婚呢？”
林知夏和湯婷婷剛聊兩句，405房間的房門被人拍響，段啟言站在門外，問道：“林班長，你們的電視是好的嗎？”
湯婷婷走過去開門：“是好的，怎么啦？”
段啟言煩躁道：“我和沈負暄的電視壞了。哎，算了，我去曹武他們屋看電視吧�！�
走出一步后，段啟言神色凝重：“我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沈負暄非要看一個愛情劇，名字叫《物是人非，我愛上你的美》……”
“我們正在看這個劇�！绷种暮敛谎陲椀卣f道。
段啟言好震驚。他跑去隔壁，找來沈負暄。
沈負暄抱著兩盒薯片、四罐可樂，走進405房間。他向林知夏揮手致意，林知夏禮貌地接待了他。他沒有一絲顧慮地坐在林知夏的身邊，和兩位女生一起觀看都市言情偶像劇《物是人非，我愛上你的美》。
“你們在搞什么鬼？”段啟言質(zhì)問道。
沈負暄和林知夏沉迷于劇情，誰都沒有回答段啟言的問題。
電視屏幕里，男女主角剛剛參加完一場宴會。
女配指著女主，破口大罵道：“你嫁給他，是為了錢！要不是他們家?guī)湍�，你早該破產(chǎn)了！你拿什么跟我爭？我愛他，用的是一顆真心！愛情沒有先來后到，愛情是純粹的感情……你雖然是他的合法妻子，但我才是他最愛的人�！�
這時，天空降下一場瓢潑大雨。
女主跪在雨中，滿頭濕發(fā)，瑟瑟發(fā)抖。
女配依靠著男主的胸膛，孱弱地哭訴：“都是她，是她讓我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男主睥睨著女主，冷漠地說：“我不想看到她。嬌嬌，我們走。”
說完，男主一只手撐傘，一只手摟著女配，從女主的面前的經(jīng)過。他的純黑皮鞋踩到了女主的手指，女主沒有出聲，男主沒有留步。
段啟言快要窒息了。
湯婷婷“嗷”地喊出一嗓子：“他老婆太可憐了！”
“虧你們還能看得下去，”段啟言毅然決然地發(fā)話，“你們看電視吧，我要一個人出去玩！”
說完，段啟言轉(zhuǎn)身向外走。
沈負暄連連嘆息，林知夏若有所思：“他老婆為什么一直跪著？”
湯婷婷說：“女配對她太狠了啊，她沒力氣站起來了。”
林知夏看著沈負暄：“你覺得呢？”
沈負暄沉思片刻，才說：“我覺得，她的精神世界被擊垮了。雨中的那一幕，導(dǎo)演想向觀眾傳遞抗爭失敗的精神，最后一個鏡頭拉遠，觀眾只能看到男主角的皮鞋、女主角的手指、落在天橋上的水珠�！�
“是的，”林知夏冷靜地分析，“導(dǎo)演用蒙太奇手法完成了畫面的跳轉(zhuǎn)。女配咆哮的腔調(diào)，讓我想起莎士比亞舞臺劇的風(fēng)格。雨中的長鏡頭引人深思，像是昆汀導(dǎo)演在《罪惡之城》中開創(chuàng)的視角，升華了整個情節(jié)，富有哲學(xué)氣息……”
段啟言相信了林知夏和沈負暄的話。
他情不自禁地坐在電視機前，抱著一種學(xué)習(xí)的態(tài)度，認認真真觀摩這一部電視劇。他從下午看到傍晚，不知不覺間，真的完全被劇情吸引了。
以至于，第二天一早，蓬萊山游覽活動正式開始時，段啟言特意問了一下導(dǎo)游，他們幾點才能回到酒店。他不想錯過一部電視劇的大結(jié)局。
沈負暄走在隊伍前方，笑到肚子痛。他和林知夏竊竊私語：“你說，怎么會有段啟言那么傻的人？”
“你不要總是騙他�！绷种膭裾]道。
沈負暄聳肩：“昨天下午，你一直在分析那個電視劇的哲學(xué)思想……段啟言被你耍得團團轉(zhuǎn)�！�
林知夏解釋道：“我只是怕他出門跑丟了。他一個人能找到回來的路嗎？”
“必然找不到�！鄙蜇撽逊浅？隙ǖ鼗卮鸬馈�
林知夏雙手攥緊自己的書包帶子。她跟隨導(dǎo)游的腳步，專心致志地開始登山。
導(dǎo)游是一個皮膚黢黑的中年女人，頭發(fā)剪得很短，燙得微卷，耳邊掛著金色耳環(huán)。她身形健碩，雙腿充滿力量，能在山路上走得又穩(wěn)又快。
林知夏作為班長，絕不應(yīng)該掉隊。但她堅持了二十分鐘，實在有些累了，漸漸放慢腳步。而金百慧從后面超過她，越走越急，像發(fā)射的火箭一樣竄得很遠。
“金百慧身體素質(zhì)真強�！睖面谜f。
林知夏望著金百慧的背影：“她中考體育800米得了滿分�！�
霧氣繚繞的茂密樹林中，有人一路小跑，追到了隊伍前頭——此人正是段啟言。段啟言衣服穿少了，感覺有點冷，他就在隊伍的前后來回奔跑，讓自己快速發(fā)熱。
段啟言跑到林知夏的身側(cè)，聽見湯婷婷正在議論金百慧。他忍不住告訴林知夏：“我跟你講個事�！�
林知夏隨口問道：“什么事？”
段啟言雙手擺臂，原地踏步：“沈負暄，他暗戀金百慧。”
林知夏震驚至極：“真的嗎？”
段啟言很少見到林知夏的這副表情。林知夏眨巴雙眼望著他，他沒藏私，傾訴道：“真的，沈負暄暗戀金百慧�！�
“臥槽！”湯婷婷聽聞之后，發(fā)出一聲驚呼。
段啟言叮囑道：“你們不要跟別人講。”
“我不會講的�！绷种膰烂C地說。
段啟言點頭，又跑到隊伍的后方。
山中的羊腸小道上，空氣清新，景色優(yōu)美，湯婷婷無心賞景。她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摟住了林知夏的肩膀，問道：“沈負暄為什么會暗戀金百慧呢？”
“金百慧有很多優(yōu)點，”林知夏認真地列舉道，“昨天，我和你說過，金百慧特別有毅力。她勤奮、刻苦、不在乎外界的聲音……”
湯婷婷質(zhì)疑道：“可是，她在咱們班上，幾乎沒人跟她玩��？”
林知夏擺了擺手：“不，你不要這么想。金百慧在我們班沒有朋友，是因為她不需要從外界獲取情緒價值。哇，這個境界有多高？你仔細地想一想�！�
湯婷婷屏住呼吸。
林知夏還在點撥她：“金百慧的時間都花在了學(xué)習(xí)上。她從來不把時間和精力投入人際交往。她不需要聊天、交朋友，她的自我滿足感，來源于填充知識空白區(qū)。”
湯婷婷被林知夏影響，順著林知夏的意思，補充道：“金百慧的身體素質(zhì)也好強。她的八百米，跑得比我們倆都快多了。”
“是的是的。”林知夏點頭如搗蒜。
湯婷婷皺緊眉頭：“照你這么說，沈負暄的眼光還挺高的唄？”
“是挺高的�！绷种母胶偷馈�
湯婷婷自言自語道：“我剛才還在尋思，沈負暄暗戀金百慧，怎么不暗戀我呢？你這么一講完，我茅塞頓開了，我還夠不上沈負暄啊�！�
林知夏攬住湯婷婷的肩膀：“湯婷婷，你也一個很優(yōu)秀的人。你活潑開朗，善解人意，具有堅強的意志力，出色的協(xié)調(diào)能力。你在我們班上的人緣非常好，幾乎沒有哪個同學(xué)不喜歡你……”
湯婷婷聽完林知夏對她的一連串真誠夸贊，不禁有些飄飄然。尤其林知夏說：幾乎沒有哪個同學(xué)不喜歡你……聽這意思！豈不是在暗示，林知夏也喜歡湯婷婷？
幾分鐘之前，湯婷婷還在羨慕金百慧被沈負暄暗戀。現(xiàn)在，她不羨慕了，她擁有了林知夏的友情。
湯婷婷仿佛不是行走在崎嶇的山路上，而是飄蕩在柔軟的棉花上。她忘記了自己對段啟言的許諾。中途休息時。她把“沈負暄暗戀金百慧”的勁爆消息告訴給了另外幾個女生。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在整個高一（27）班，除了沈負暄他自己，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暗戀金百慧。
沈負暄察覺到眾人頻頻看向他的目光。他詢問段啟言：“班上發(fā)生什么事了？”
段啟言埋頭吃飯：“沒事啊。”
他們在山頂?shù)囊惶庌r(nóng)家樂飯館吃午餐。純木的圓桌上擺著紅燒魚、粉蒸肉、清炒白菜、木耳炒雞蛋、西紅柿雞湯，還有好幾道段啟言叫不上名的菜式。
段啟言使勁夾菜，瘋狂地扒飯，沈負暄看著他，低聲說：“你最好和我講實話�！�
沈負暄的身形高瘦，長相十分俊美，原本是很耐看的一個人。而現(xiàn)在，他陰氣森森、咬牙切齒地警告道：“不要讓我重復(fù)第二遍。”
段啟言眼角余光都不敢瞥他，渾身上下都冒出了雞皮疙瘩。
他們坐在一張圓桌的東側(cè)，緊靠著一扇窗戶。窗外是成片的竹林，近旁碧影搖疏，遠處山巒起伏，白云漸次散開，頗有仙氣靈韻的美感。
林知夏端著飯碗，吃一會兒飯，賞一會兒景，悠然自得，愜意快活。她美滋滋地咬了一口粉蒸肉，耳邊卻聽見沈負暄拔高了音調(diào)：“好，你不講實話，等我從別人嘴里問出來，你就完了�！�
段啟言并不是忍氣吞聲的性格。他被沈負暄刺激到了，當(dāng)場爆發(fā)：“我告訴了林知夏，你暗戀金百慧！”
此話一出，林知夏呆住。
班主任鄧老師也呆住。
只有金百慧還在吃飯。
高一（27）班陷入寂靜，不含一絲雜音，風(fēng)停止了，光影斜照。
鄧老師站起身來，主持大局：“現(xiàn)在我們不談別的，大家吃好喝好，玩好睡好，等我們回到省立一中，我再來處理今天這個事。好吧？”
“好！”段啟言爽朗地答應(yīng)道。
而沈負暄的表情，卻不能用“難看”兩個字來形容。他面如土色，像殺人一樣剝開魚肉，坐在他周圍的同學(xué)們紛紛散開，逃竄到隔壁的桌子上吃飯。漸漸地，沈負暄的身邊只剩下林知夏、段啟言、湯婷婷三個人。
湯婷婷之所以沒有離開，是因為，她覺得自己理解沈負暄。高一（27）班的大多數(shù)同學(xué)都沒有看出金百慧的優(yōu)良品質(zhì)，沒有悟出真正的奧義，沒有達到思想上的境界。
所以，當(dāng)他們聽說沈負暄和金百慧的緋聞，他們感到不可思議。
湯婷婷搖了搖頭，開始安慰沈負暄：“沈負暄，別管同學(xué)們怎么想，你不要退縮，我和林知夏都站在你這一邊�！�
沈負暄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他冷聲說：“我不喜歡金百慧。”
林知夏觀察他的神色，很奇怪，他應(yīng)該沒有撒謊。
林知夏確定，段啟言也沒有撒謊。
段啟言聽見沈負暄的宣言，立馬接話道：“你喜歡就喜歡吧，沒人攔著你。我們不是班主任。我們是你四年的朋友，你心里那點小九九，還要瞞著我們？”
沈負暄惡狠狠地罵道：“滾你的。”
“你干什么��？”段啟言有些憤怒，“你怎么還罵我啊？”
林知夏圓場：“不要吵架了，安靜吃飯�！�
飯后，大家休息了半個小時，又在導(dǎo)游的帶領(lǐng)下，乘坐纜車觀光蓬萊山的景色。
每一輛纜車都是全封閉的，最多能坐四個人。因此，林知夏、湯婷婷、沈負暄、段啟言坐進了一輛車里。
林知夏打開書包，取出一本書，墊在腿上。
書頁里夾著一張信紙，她握著圓珠筆，在紙上寫道：高一（27）班來到了蓬萊山。全班同學(xué)一起旅行，這是一件多么令人快樂的事情�，F(xiàn)在我正坐在纜車里，我看到了蒼翠挺拔的百年大樹，云霧飄渺的千年古剎……
段啟言問道：“你在給誰寫信？”
湯婷婷馬上接話：“江逾白啊，還能是誰？”
“是江逾白�！绷种某姓J道。
段啟言向前傾身：“你跟江逾白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俊�
林知夏坦然道：“好朋友關(guān)系。”
沈負暄插話：“段啟言，你少管別人的事�！�
“你還在跟我慪氣嗎？”段啟言扭頭看他，“我都跟你道過歉了�！�
沈負暄嗤嗤發(fā)笑：“我殺了你，再說一聲對不起，你會原諒我嗎？”
段啟言特別認真地回答：“我都死了，我怎么原諒你？”
“別吵了�！绷种闹浦沟�。
她說完，纜車內(nèi)重歸寧靜。
林知夏對照窗外的優(yōu)美風(fēng)景，在一張白紙上寫下詩歌，連綿山脈組成的自然景致，在她腦海中被抽象成多維空間。她開始思考高維物體的三維投影，又不自覺地想到pca、ica、低方差濾波和高相關(guān)濾波等等目前常用的數(shù)據(jù)降維算法。
段啟言再次打斷她的思路：“到了到了，走吧，我們?nèi)タ垂艔R�！�
纜車抵達終點，林知夏等人快步跟上導(dǎo)游。
導(dǎo)游舉著一個喇叭，大聲說：“27班的同學(xué)們，跟緊我，接下來我們要參觀蓬萊山最著名的一個景點，寶燈寺�！斗ㄈA經(jīng)》里有句話，大家聽過沒？《法華經(jīng)》上說，‘以一燈傳諸燈，終至萬燈皆明’，我們的寶燈寺歷史悠久，廟門前立著一盞明燈，多年來風(fēng)吹雨打，燈火不滅……”
導(dǎo)游一邊說話，一邊帶領(lǐng)學(xué)生向前走。
廟宇四周長著參天大樹，銀杏的扇葉灑了滿地，身穿灰衣的僧人正在四處掃灑。寶燈寺內(nèi)，香火鼎盛，游人如織，前院的木架上堆滿了一排又一排的紅燭，遠道而來的善男信女們正在虔誠許愿。
班主任鄧老師也去許了一個愿。他往功德箱里塞了兩百塊錢，然后，他在紙上寫下很多字。
段啟言壯著膽子，湊過去偷看。
段啟言看見，鄧老師寫道，希望他的學(xué)生能在競賽場上考到一個好成績，或者在高考時取得一個令他們滿意的分數(shù)，祝學(xué)生們身體健康，闔家美滿。
段啟言感動不已。他再一次將秘密泄露給了林知夏。
林知夏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全部記錄下來，整整記滿了三張紙。這一趟蓬萊山之旅結(jié)束后，林知夏回到家中，在信封上貼了兩張郵票。她以一種期盼回信的心態(tài)，寄出了這一封送給江逾白的信。
*
兩天后，江逾白登錄qq。
他告訴林知夏，他現(xiàn)在剛下飛機，人在美國。
江逾白很能沉得住氣。他在闖進決賽之前，完全沒告訴林知夏，賽場情況如何。林知夏斷斷續(xù)續(xù)地收到他的比賽匯報，得知今年的競爭異常激烈，北美排名靠前的私立高中幾乎來了一大半，就連歐洲的學(xué)校都摻和進來了，林知夏不禁問道：“那個國家的隊伍最強？”
“美國�！苯獍渍\實地說。
林知夏為他鼓勁：“你可以的，江逾白，你能參加決賽，已經(jīng)很厲害了！”
江逾白通過qq聊天框發(fā)了一個網(wǎng)址。他誠懇地邀請林知夏觀看他的比賽現(xiàn)場直播。
決賽在美國紐約舉行。紐約和北京剛好有十二個小時的時差，第一場小組賽將從傍晚六點開始，到夜里八點結(jié)束，連續(xù)直播兩個小時。
紐約時間的傍晚六點，就是北京時間的早晨六點。
2009年3月17日，正是北美經(jīng)濟學(xué)挑戰(zhàn)賽的決賽第一天。
3月17日的清晨六點，林知夏從床上爬起來，迫不及待地打開電腦，輸入網(wǎng)址，果然見識到了網(wǎng)絡(luò)現(xiàn)場直播。
主持人是一個體格健朗、笑容滿面的中年男子。他握著話筒，面朝觀眾，介紹今年的比賽設(shè)置和評委的身份。當(dāng)主持人提及參賽選手，鏡頭給了個遠景，林知夏看見了來自世界各大洲的高中生精英團隊。
不得不說，這些經(jīng)濟學(xué)競賽的團隊成員，似乎都散發(fā)著非同一般的氣質(zhì)。
林知夏可以預(yù)見這場比賽的激烈程度。
林知夏沒有去客廳吃早飯。她從廚房端來一碗稀飯，守在電腦屏幕前。恰好，直播鏡頭切入近景，她看見了穿著一身西裝的江逾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