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火車在第二天清晨抵達省城。
林澤秋和爸爸都來火車站接人了。
分隔半年的一家四口再度團聚,爸爸的眼眶竟然微微泛紅,總是在說林知夏變瘦了,是不是食堂不好吃�。拷�(jīng)常在大學餓肚子��?
林知夏報出一串菜名。她頭頭是道地分析:“我們大學食堂里的菜,種類挺多的,我喜歡吃海南雞飯和三色魚丁飯。我們寢室每個月都會在外面聚餐。”
“室友對你怎么樣?”林澤秋最關心這個問題。
“很好呀,”林知夏說,“她們會照顧我�!�
林澤秋左手抓著林知夏的書包,右手提著林知夏的行李箱。他是移動的行李架,他不讓父母和妹妹拎一點重物�;丶衣飞�,林澤秋沉默寡言,遠沒有林知夏想象中的熱情。
林知夏猜不透林澤秋的想法。
林澤秋是一名高三在讀生,已經(jīng)年滿十八歲了,正式踏入了成年人的世界,他和林知夏又有四個多月沒見過面——自從林知夏出生以來,她從沒和林澤秋分別過這么長的時間。
林知夏在家的時候,林澤秋經(jīng)常嫌她煩。
林知夏懷疑,她去北京上大學的這四個多月里,林澤秋起初還會想念她,后來,他樂得清凈自在,悠閑輕松,無憂無慮,更不用幫她做家務。乍一見到林知夏回家,林澤秋的好日子就到頭了,所以他不太愿意和林知夏說話。
這也沒關系,林知夏心想,她理解哥哥的領地意識。
走進家門之后,林知夏像一只小兔子一樣蹦蹦跳跳沖進她的臥室。她的房間被收拾得干干凈凈,床單、被罩、枕頭套都是昨晚洗好、今早晾干的,還是她最喜歡的粉紅色純棉款式。
臥室里的一切陳設完好無損,就連擺放的位置都沒有變化。
“哥哥幫我整理房間了嗎?”林知夏問道。
林澤秋站在她的臥室門口,仍然不應話。過了足足一分鐘,林澤秋才說:“像在做夢,你回家了。”
林知夏顛兒顛兒地跳到他的面前:“哥哥,你夢見過我嗎?”
“夢過很多次,”林澤秋的語氣頗為不耐煩,“你在夢里逮著我寫試卷�!�
林知夏自夸自贊道:“原來我這么負責任,在夢里都會督促你學習。”
“那又不是什么好事�!绷譂汕锢淅涞卦u價道。
“怎么不是好事呢?”林知夏和他詭辯,“你聽說過霍桑效應嗎?當一個人受到額外的關注,他會不知不覺地變得更努力,成績就會上升�!�
林澤秋好久沒和他的妹妹抬過杠了。他懷念從小到大的每一次兄妹斗嘴。雖然他記不清斗嘴的內(nèi)容,但是,他記得林知夏小時候的樣子,她像個雪白的糯米球,小小一團,看起來又乖又軟。
林澤秋立在門邊,胳膊緊挨著門框。他打量著林知夏,自言自語道:“你長高了�!�
“我現(xiàn)在一米六三。”林知夏驕傲地說道。她主動問他:“哥哥多高?”
林澤秋面無表情地回答:“一米八七�!�
林知夏鼓掌:“哥哥好高�!�
林澤秋摸了摸她的腦袋:“行了,我去學習了,你睡一會兒吧,中午吃蝦仁水餃和。明天爸爸會做牛肉刀削面,牛肉也買好了……”
“太好啦,”林知夏盤算道,“對了,哥哥,后天我要去參加朋友叔叔的婚禮。后天我不能在家吃飯,如果他們婚禮上發(fā)紅雞蛋和紅糖饅頭,我?guī)湍銕讉回來�!�
第78章
愛的禮贊(上)
林知夏一共參加過七次婚禮,每次都能收到喜糖、紅雞蛋和紅糖饅頭。
林知夏知道,她的哥哥很喜歡吃紅糖饅頭。她準確地回憶了當年的情景:“2002年的大年初四,表叔辦婚宴的那天下午,哥哥你一個人吃掉了三個紅糖饅頭……”
林澤秋立刻板起一張臉:“我現(xiàn)在不愛吃了,沒嚼頭,沒滋味。這兩天你待在家里休息不好嗎?你哪個朋友的叔叔要辦婚禮,你還非去不可?”
林澤秋的語氣有些嚴肅,激發(fā)了林知夏的逆反心理。
林知夏振振有詞:“我的朋友是江逾白,我已經(jīng)答應他了。我認識他的叔叔,還想看他的嬸嬸,怎么了,不可以嗎?”
“不可以!”林澤秋厲聲道,“誰允許你和他們家的人走得那么近?”
林知夏充滿底氣地說:“我自己允許的!我是一個大學生,我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林澤秋想起自己的高中生身份,難免感到煩躁、郁悶和羞恥。他的妹妹今年九月份才會年滿十五歲,而他已經(jīng)十八歲了,竟然還比妹妹低了一個年級。
哪怕林知夏如此挫傷他的自尊,他仍然改不掉關心她的毛病。林知夏去北京上學的這半年,林澤秋天天擔心她在北京過得不舒坦。
最可氣的是,林知夏很少跟林澤秋講話。
有那么幾次,林澤秋特意蹲守在電話機旁邊,等候林知夏的來電。當他接到她的電話,他甚至用了最溫柔的語氣:“喂,林知夏,你找我嗎?”
林知夏每次都回答:“我好想媽媽,媽媽在哪里呀?我要媽媽�!�
媽媽,媽媽,一天到晚就知道媽媽!
她都十四歲了!還是個纏媽精!
往事歷歷在目,林澤秋的臉色變幻莫測。他握手成拳,錘響了門框:“婚宴上一堆亂七八糟的陌生人,你一個小女孩沒有大人陪,這怎么能行?你要是非去不可,你必須跟我一塊兒去�!�
林知夏卻說:“我先問一下江逾白。”
林澤秋下達最后通牒:“他不同意,你就別去了�!�
林澤秋滿心盼望著江逾白能拒絕林知夏的請求。只可惜,江逾白再次讓林澤秋失望了。江逾白告訴林知夏,只要她高興,她可以帶任何人參加婚禮,不用拘束,就當是來吃一頓飯。
江逾白的這番話,又讓林知夏很開心。林知夏不禁感慨道:“他真的很信任我呢,最純粹的朋友之間的信任�!�
林澤秋有苦說不出。
當天夜里,林澤秋坐在沙發(fā)上一份《晨間日報》。林知夏從他面前經(jīng)過時,忽然彎下腰,一句一頓地念道:“本報訊,世界著名音樂家江紹祺將于近日在我市與未婚妻舉行婚禮……”
林知夏抬起一只手,搭住了林澤秋的肩膀:“江逾白叔叔的婚禮消息上報紙了�!�
林澤秋合上報紙:“他叔叔是江紹祺?拉小提琴的那個?”
“對呀,”林知夏坦誠相告,“就是江紹祺,史上最年輕的小提琴首席,獲得過無數(shù)獎項,曾經(jīng)在國家大劇院、維也納金色。大廳、卡耐基音樂廳獨奏,他還是中國音樂家協(xié)會的榮譽會員�!�
林澤秋問:“我們家是不是有他小提琴獨奏的DVD?”
“對的,”林知夏打開電視柜的小抽屜,“這張DVD碟片,是江逾白送我的。”
林澤秋聽過那張碟片,原本他還蠻喜歡的,現(xiàn)在他沒有一點感覺了。他放下報紙,走回自己的臥室,打開臺燈,埋頭做題。
林知夏搬來一只椅子,擺在林澤秋的身邊。她說:“哥哥,這個寒假太關鍵了,是你高考的沖刺階段,只要我有空,我就會來陪你學習。”
“我沒事,你忙你的吧�!绷譂汕飸B(tài)度敷衍。
林知夏問起他的班級排名,他避而不答。她猜測道:“你是不是掉出全班前十了?”
林澤秋低聲說:“管好你自己�!�
他握著筆桿,寫起一套六校聯(lián)考的理綜模擬試卷。卷子上的新穎題型難住了他。他凝神細思,仍然毫無頭緒。
林知夏在草稿紙上列出方程式,林澤秋又催促道:“你回你屋去睡覺,我不需要你幫我�!�
“為什么?”林知夏驚訝道,“你都快高考了,為什么還要和我鬧別扭?”
林澤秋編了一個借口:“你越講,我越煩,你讓我靜靜�!�
林知夏默不作聲。
林澤秋推了她的椅子:“你快走,別傻坐在我這兒。”
椅子略微搖晃,林知夏蹙眉,嚴肅地說:“我們寢室的人都夸我溫柔有耐心,在我的輔導下,大家的成績穩(wěn)中有升。林澤秋,只有你一個人,接受了我的輔導,還對我兇巴巴的,我不想跟你吵架,更不想浪費時間,你要是真嫌我煩,我整個寒假都不會再和你說一句話,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小時候,林澤秋惹怒了林知夏,她會氣鼓鼓地說: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
而現(xiàn)在,林知夏好像長大了。她竟然敢說: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林澤秋沒反應過來。他被林知夏鎮(zhèn)住了。室內(nèi)安靜了幾秒鐘,他反問道:“你干嘛發(fā)這么大火?”
“跟你學的�!绷种膽嵟�。
林澤秋沒有接話。臺燈散發(fā)著柔光,他把頭低下來,對著燈光,仔細讀題。
林知夏遞給他一張草稿紙。他遵循紙上的方法,終于做出了那道困難的物理題。他松了一口氣,又翻開一本筆記,勤勤懇懇地歸納自己的解題思路。
窗戶開了一條縫,涼絲絲的空氣涌入室內(nèi),窗外的月亮滲透樹影,送來昏暗朦朧的光線。這個夜晚并不寧靜,林知夏能聽見小區(qū)街道上的鄰居談話聲、鍋鏟炒菜聲、還有哥哥筆下的沙沙聲。
她雙手托腮,自言自語道:“你的心思真難猜。哥哥心,海底針�!�
林澤秋寫字的右手一頓。
他開始教育妹妹:“不聽哥哥言,吃虧在眼前。你少和我頂嘴,不管怎么說,我年紀比你大。”
林知夏直戳他的心窩:“哥哥十八我十四,哥哥高三我大一。”
林澤秋側目看她:“你出去,別讓我趕你�!�
林知夏推開椅子,腳步“噠噠噠”地跑遠了。
夜風吹來,窗簾浮動,林澤秋的心緒不寧。他回想剛才的那一段對話,后悔自己態(tài)度惡劣,詞不達意,又和林知夏產(chǎn)生了矛盾。
他走到林知夏的臥室門前,輕輕推開房門,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睡著了�?蛷d的微弱燈光灑進臥室,她緊緊抱著那只毛絨企鵝,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仿佛她從未離開過這個家。
*
2010年1月17號上午,江逾白給林知夏打了個電話,問她什么時候出發(fā),他會派車來接她。
林知夏卻拒絕了江逾白。
因為林知夏要帶著哥哥一起參加婚宴,如果哥哥在車上議論江逾白,豈不是會讓司機陷入尷尬的境地?
經(jīng)過一番周全的考慮,林知夏和林澤秋乘坐公交車抵達目的地。不出林知夏所料,這一路上,林澤秋談起江逾白,基本沒什么好話。
林澤秋還問她:“你們在北京的時候,那小子有沒有打擾過你?”
林知夏一口咬定:“沒有。”
林澤秋說:“我不信�!�
林知夏哈哈一笑:“你只會相信你愿意相信的東西。”
她從背包里掏出一張精致的婚禮請柬。她左手握著請柬,右手牽著哥哥的手腕,拖著他走向一座極其豪華的五星級酒店。
酒店的外觀高大巍峨,氣勢宏偉,入口旁的廣場上立著噴泉,清澈的水流起起落落,水面漂浮著幾朵粉紅色的玫瑰花,預示著今天的婚禮主題。
整座酒店都被江家包場,除了新郎和新娘的親朋好友與隨行人員之外,酒店不再接待任何客人。所有來賓都有專人護送,停車場里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豪車,酒店門口還有幾位膀大腰圓的保鏢站崗。
林知夏生平第一次見到這么大的陣仗。
她緊緊牽住哥哥的手,并把婚禮的請柬遞給一位身穿西裝的工作人員。
那名工作人員連忙說:“您好�!�
林知夏坦白道:“我哥哥沒有請柬,我和江逾白打過招呼了。”
工作人員微笑道:“是,我們收到了通知�!�
在他的帶領下,林知夏和林澤秋走進酒店的內(nèi)部,來到了舉行婚宴的大禮堂——或者,更確切地說,那根本不是婚宴禮堂,而是一個如夢似幻的仙境,是一個完全由玫瑰締造的神秘國度,超脫了林知夏的想象范圍。
禮堂門口擺著一條玻璃鋪成的寬闊長路,玻璃的底層開滿了粉色薔薇,路邊立著幾棵綴著玫瑰的高達六米的樹形銅燈。再往前看,還能見到遠處的室內(nèi)人造瀑布,那瀑布的設計極其巧妙,半面封閉在玻璃隔板中,附近全是假山、銀燈、水晶、和玫瑰花叢。
清澈的水流從瀑布的底端延伸岀來,被塑造成一條寬約四米的淺溪,流淌在整個禮堂的內(nèi)部。禮堂的地板分為兩種——完全透明的玻璃隔板,打磨光滑的輕質(zhì)白板。而天花板竟然是黑色的,處處懸掛著花蔓般的吊燈,交錯的燈光照耀出絕艷的美感。
林知夏呆呆地站在門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林澤秋和她的反應一模一樣,兄妹倆像是被定身了一般,時間都在他們的眼前靜止了。
林知夏的衣服口袋里還裝著兩只紅包。每只紅包里都塞了一百塊錢,那是她誠心準備的份子錢。
第79章
愛的禮贊(下)
賓客們陸續(xù)到場,江逾白跟著他的父母走進禮堂。
禮堂入口的轉(zhuǎn)角處,江逾白碰見了Jessica家里的親戚。他和他們禮貌地寒暄幾句,無意中掃視到遠處的林知夏。他朝著林知夏所在的位置走出一步,他的爸爸低聲問道:“你要去哪里?”
“我邀請的朋友來了,”江逾白很正式地說,“請容我失陪�!�
爸爸被他逗笑:“可以,你去吧�!�
江逾白穿了一套深藍色西裝。他的身量初成,寬肩窄腰,雙腿修長,背影筆直如松,他身上的衣服很適合他的氣質(zhì)。他風度翩翩地來到林知夏的面前,開口第一句就是:“今天有蛋糕�!�
林知夏歡欣雀躍:“蛋糕?”
林澤秋在她背后冷冷地說:“高興什么?你也不是沒吃過蛋糕�!�
江逾白這才看了一眼林澤秋。幾個月不見,林澤秋果然還是沒有成熟。江逾白客氣地招呼道:“你好,歡迎你來參加我叔叔的婚禮�!�
林澤秋沒有作聲。他牢牢握住林知夏的手腕,指尖輕輕扣在她的手背上。
偌大的玫瑰禮堂內(nèi),客人們身穿錦衣華服、佩戴名貴珠寶,似乎只有林知夏和林澤秋衣著樸素。他們兄妹二人,就像是誤入了另一個次元。
林知夏毫不在意這一點。她思索片刻,還從口袋里掏出兩封紅包,鄭重地遞到江逾白的手中。
“我和哥哥的份子錢。”她說。
江逾白一怔:“份子錢?”
林知夏疑惑道:“難道其他客人不交禮金嗎?”
江逾白如實說:“他們會把支票放在紅包里。”
林知夏靦腆起來:“我……我只準備了兩百塊錢。”
“謝謝,”江逾白誠懇地說,“非常感謝,我會把紅包帶給叔叔,傳達你的祝福�!�
林知夏質(zhì)問他:“你不覺得兩百太少了嗎?”
江逾白堅定地聲稱:“不少。你的心意無價,那是一個無窮大的數(shù)字�!�
“嗯嗯!”林知夏認可了江逾白的說法。她眼中含笑,又問:“新娘在哪里,她是不是非常漂亮?我最喜歡看新娘子了�!�
江逾白抬起一只手,指向了瀑布旁邊的假山:“再等一會兒,新娘會從山洞里走出來�!�
林澤秋“呵呵”地笑了:“奇怪的創(chuàng)意�!�
林知夏扯了扯林澤秋的袖子。林澤秋偏過頭去望著禮堂的出口:“林知夏,你能在這里待得下去?”
“為什么待不下去?”林知夏反問道。
林澤秋壓低嗓音,措詞晦澀而艱難:“你看別人的衣服……”
江逾白立刻解釋:“這場婚禮沒有著裝要求,不是所有客人都穿正裝。”
江逾白說完這句話,還讓林澤秋眺望另一個方向——那邊匯聚了一群二三十歲的年輕人,他們打扮得普普通通,毫不起眼。
“他們是誰?”林澤秋問道。
江逾白介紹道:“我叔叔認識的音樂界朋友。”
林知夏插了一句:“音樂界的朋友們好低調(diào)呀�!�
江逾白轉(zhuǎn)述他叔叔的原話:“我叔叔說過,他邀請朋友為他的婚禮作見證,人來了就行,別的都不重要�!�
林知夏捧場道:“嗯,不被形式束縛……”
林知夏還沒夸完,江逾白忽然對她說:“你能不能坐在我的旁邊?”
林知夏眨了眨眼睛,困惑不解地看著他。她雖然不懂有錢人家的結婚規(guī)矩,但是,她在鄉(xiāng)下參加婚禮的時候,新郎的直系家屬總是單獨坐一桌——林知夏又不是江紹祺的直系親屬,她怎么能和江逾白坐在一起呢?
她嚴詞拒絕道:“不可以�!�
在林澤秋聽來,“不可以”這三個字,簡直如同天籟一般美妙。
太好了。
他的妹妹終于出息了。
妹妹終于能當眾給江逾白甩臉了。
自從林澤秋踏進這個禮堂,他就感到渾身不適,這里充斥著華麗奢靡的氣息,散布著令人眩暈的燒錢感。他知道江逾白家里有錢,但他沒想到所謂的“有錢”可以夸張到這種地步。
而現(xiàn)在,林澤秋深吸一口氣,積攢的陰霾一掃而空。
林澤秋微微一笑,像個不費吹灰之力就獲勝的贏家,炫耀般地牽起林知夏的手腕:“江逾白,你聽過這句話嗎——自家人,一張桌。林知夏應該坐在我的附近。你是新郎的侄子,快去忙你的吧,你們家還有客人等著你接待�!�
四處彌漫著淺淡的玫瑰花香,淙淙流水從玻璃地板的下方穿行而過。林澤秋拉著妹妹的手,環(huán)顧四周,想找個地方坐下。
江逾白鍥而不舍地描述道:“我坐在最前方,那里的桌子是長條形,不是圓形。你想看新娘子,我這兒的視角更開闊。”
林知夏的心里有些動搖:“你周圍的座位是空的嗎?”
江逾白領著她往前走:“我左邊是空的,右邊是我媽媽�!�
“你的其他親戚呢?”林知夏好奇地詢問,“上次在你爺爺家,我見到的那個黃玉霄……”
江逾白語氣平淡:“他在另一桌�!�
“我和你的關系……比他和你更近嗎?”林知夏小聲地自言自語。
江逾白卻很肯定:“當然�!�
林澤秋搭住了江逾白的肩膀,頗有江湖老大哥的做派。林澤秋比江逾白大了幾歲,身高也比江逾白略高一些。他的動作飽含一種警告的意味,江逾白不慌不忙地提醒他:“我是林知夏最好的朋友,這個事實,不會改變。”
“對的�!绷种母胶偷�。
林澤秋一言不發(fā)。
林知夏查看手表,催促道:“婚禮快開始了,我們要趕緊坐下來�!�
*
今天的婚宴,是江逾白理想中的宴席。
江逾白的摯友坐在他的身旁,他心中便覺得踏實、穩(wěn)妥,哪怕?lián)从堰帶上了她那個難纏的哥哥,江逾白也沒感到一絲介懷。
宴席開場之后,眾多侍者推車上菜,前菜包括青檸冰草、鴛鴦蒸餃、魚子醬蝦球、燕窩花膠燉響螺——這些菜品都是每人一份,由侍者親手端到客人的面前。
那些侍者在倒酒時,動作十分講究。他們戴著白手套,打開香檳,先將酒杯舉起,微微傾斜杯身,倒出一小點酒,靜置片刻,再讓酒水從瓶口流出,沿著杯壁緩慢地下滑。他們還會彎下腰,輕輕將酒杯放在桌上,從頭到尾沒有一絲聲響。
奇怪的是,侍者提供了如此盡力盡力的體貼服務,林澤秋卻覺得渾身不舒坦。他右手握著筷子,左手端著酒杯,心跳沒來由地加快了一大拍。
今天是林澤秋第一次喝香檳。他抿了一口,酒香盈滿唇齒,帶來新奇的體驗。
林知夏還沒成年,不能飲酒,侍者端給她一杯鮮榨的蜂蜜果汁——這是江逾白特意讓人準備的飲料,林知夏非常喜歡�?伤韵胫老銠壥鞘裁醋涛�,她好奇地問道:“哥哥,香檳好喝嗎?”
林澤秋說:“一般�!�
林知夏扭頭和江逾白耳語:“你想喝酒嗎?”
林澤秋又提醒道:“你說話就說話,別離他那么近�!�
林澤秋、林知夏、江逾白、江逾白的父母等人都坐在一張長桌上。江逾白邀請林知夏坐到他的身邊,他的父母都沒說什么。不過,林澤秋的話音落后,江逾白的媽媽忽然開口問:“江逾白,坐在林知夏左手邊的那位,是她的家人嗎?”
江逾白放下筷子:“他是林知夏的哥哥�!�
“同父同母的親哥哥�!绷种难a充道。
林知夏吃得很開心。她嘗一點魚子醬蝦球,再咬一下鴛鴦蒸餃,吸一口蜂蜜汁,簡直快活似神仙!江逾白的父母有意和她聊天,林知夏也沒覺得緊張或忐忑。
婚宴的前菜上完了,禮堂的燈光逐漸變暗,江逾白坐在他媽媽和林知夏的中間,聽他媽媽問道:“我聽小江說,你在讀大學一年級?”
“是的。”林知夏點頭。
“什么專業(yè)呢?”
“數(shù)學學院的信息與計算科學專業(yè)�!�
“你學數(shù)學嗎?”
“不完全是數(shù)學,還包括其他學科……我不擅長做純理論方向的基礎研究,我想做一些實際的應用。我現(xiàn)在正在量子計算實驗室學習量子電路的芯片設計,這個算是物理方向�!�
江逾白的媽媽評價道:“很好啊,理工科的學生。”
光用“理工科”三個字來概括林知夏的技能,顯然不夠準確。江逾白忍不住說:“林知夏會講好幾門外語�!�
江逾白的媽媽笑了笑:“是嗎?”
“至少有英語、法語、日語和德語�!苯獍缀V定道。
媽媽又問他:“林知夏將來想做什么?”
林知夏吸了一口汁,吞咽完畢,才說:“今年九月份,我會向?qū)W院遞交提前畢業(yè)的申請書,我大三就要畢業(yè)了,我繼續(xù)念博士……”
林澤秋沉聲道:“別解釋了,你跟他們非親非故的。”
江逾白由衷希望,他的媽媽沒聽見那句話。然而,事實證明,媽媽聽得很清楚。媽媽手上拿著一把小銀勺,勺尖輕敲了一下瓷碗——這就有些反常,媽媽吃飯一向毫無聲息。
爸爸原本在和爺爺講話。當爸爸聽到那個響聲,他低頭問道:“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嗎?”
江逾白代為回答:“菜不錯,我覺得可以�!�
爸爸說:“先聽一聽你媽媽的意思�!�
就在這個時候,禮堂內(nèi)的幾簇燈光驟亮,淡色的光線聚焦在一塊被玫瑰環(huán)繞的石臺上——那座石臺上,竟然有一支管弦樂隊,每位樂手都穿著西服,拿著自己的樂器,一眼望去,可見大提琴、薩克斯、長笛和小提琴。
這支管弦樂隊頗有默契地合奏了一首《愛的禮贊》。
《愛的禮贊》是著名音樂家愛德華·埃爾加的作品。他為自己的未婚妻創(chuàng)作了這首曲子,用來表達他最深切、最濃烈的愛意,非常適合在婚禮上演奏。
管弦樂隊的音樂造詣十分高深。他們配合得天衣無縫,《愛的禮贊》曲調(diào)婉轉(zhuǎn)悠揚,直達聽眾的心底。
過了大概一分鐘,合奏的樂聲逐漸減弱,小提琴開始獨奏,那琴音優(yōu)美動聽,悠悠飄蕩,像是在告白一般,將無數(shù)情話傳進耳朵。萬千情絲織成了一張網(wǎng),裹住了跳躍的音符,使聽眾們完全沉浸于溫柔纏綿的小提琴之聲。
燈光收攏在那位小提琴演奏家的身上,林知夏這才發(fā)現(xiàn),那個人就是江紹祺!她第一次見到?jīng)]戴手套的江紹祺。
江紹祺的雙手格外引人注目,十根手指勻稱修長,像是大理石雕刻而成,當然,他的琴聲比他的手更美,余音繞梁,回味無窮。
林知夏悄悄地說:“江逾白,你叔叔好厲害,難怪他二十三歲就當上了小提琴首席�!�
江逾白的指尖搭在飯碗的邊緣。他下意識地回復:“在我的婚禮上,我可以彈鋼琴�!�
“��?”林知夏呆住,“你的婚禮?”
江逾白心中一驚:他為什么突然和叔叔攀比起來?他扣緊飯碗:“對不起,我的意思是……”
江逾白一句話還沒說完,江紹祺的演奏結束了。眾人發(fā)自肺腑地為他鼓掌歡呼,他見慣了這種場面,特別淡定地放下了小提琴。
燈光緊隨他的腳步,他穿過溪流,走上玻璃臺階。
婚禮的司儀遞給他一支話筒,他對著話筒說:“感謝大家出席我們的婚禮……”
人工瀑布的假山之外,玫瑰花簾被兩位伴娘撩開,新娘Jessica穿著一條雪白曳地的飄逸婚紗,款款走入賓客們的視線。
Jessica戴著頭紗,手里握著一束捧花。她臉頰泛紅,神采飛揚,精致的薄紗裙擺鋪了一地。
她在后臺聽到江紹祺獨奏時,整顆心都飛向了他,當他離她越來越近,她的眼睛里也只有他了,玫瑰和水晶都是陪襯,她和江紹祺對視片刻,江紹祺一只手伸進衣服口袋,正要掏出那枚巨大的鉆戒,他的后背一下子涼透了——他的口袋是空的,他好像把老婆的鉆戒搞丟了。
不,不算搞丟。
江紹祺記起來了,剛才拉完琴之后,他順手把鉆戒和小提琴一起放進了琴盒里。
他當時有點激動,就沒帶腦子。
但他沒有慌。
他牽住老婆的手指,目光落在臺下。他盯著他的哥哥、嫂子、侄子……侄子還沖他點了一下頭,好像對他非�?隙�,而他的微笑凝固在了臉上。
第80章
預見
江紹祺的內(nèi)心有一只尖叫的土撥鼠。
他的老婆還在用充滿愛意的目光凝視他。
他微微側身,瞥了一眼江逾白,又望向琴盒,希望江逾白能明白他的深意。
江逾白是他的侄子,繼承了他們家族的基因,想必是一個很會察言觀色的聰明孩子。只要江逾白撿起琴盒,再把琴盒交到他的手里,那他的婚禮就還有回旋的余地。
然而,江逾白端正地坐在座位上,并未察覺到江紹祺內(nèi)心的焦慮。
燈光籠罩在江紹祺的頭頂,他的掌心出了一層薄汗。他勉強裝出一副鎮(zhèn)定的模樣,發(fā)表他的婚禮致辭。新娘Jessica自始至終都在含情脈脈地看著他,他知道,接下來,司儀會讓他們交換戒指,再讓他們當眾接吻。
江紹祺想跳過“交換戒指”的步驟,直接和他的老婆當眾接吻。
但是,任憑他如何給司儀使眼色,司儀都不管不顧地走起了流程:“江紹祺先生,JessicaYeung小姐,今天是你們幸�;橐龅钠瘘c。你們緣分的起點更早啊,在十二年前的一場音樂會上,Jessica第一次見到了江紹祺……”
江紹祺被他的老婆挽住了胳膊。
如果他想親自去取戒指,他必須先撇開老婆的手。
在大庭廣眾之下,莊嚴隆重的婚禮上,撇開老婆的手——這種行徑,絕對不是江紹祺能做出來的。
江紹祺的嘴角掛著僵硬的微笑。他的大腦處于一片空白的狀態(tài),不知道要如何應對接下來的情況。他一個人丟臉不要緊,他怕的是自己帶著Jessica一起丟臉。
江紹祺的神色有些恍惚。
江逾白察覺到了叔叔的反常。他正覺得奇怪,就聽林知夏問道:“你們家舉行婚禮的時候,會把戒指藏在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的地方嗎?”
“什么?”江逾白沒聽懂。
林知夏告訴他:“三分鐘之前,我看見你叔叔把一枚鉆戒放在了小提琴的琴盒里�!�
江逾白震驚到無話可說。
林知夏萬分確定:“真的,我清楚地記得每一個畫面。”
昨天上午,江紹祺在禮堂彩排的時候,并沒有落下戒指。江逾白猜測,他的叔叔掉鏈子了。他終于搞懂了為什么叔叔剛才一直在盯著他,因為,叔叔希望他能把戒指送過去。
江逾白低聲問:“叔叔怎么圓場?”
林知夏雙手托腮,回應道:“叔叔把婚戒從琴盒里拿出來,戴到Jessica的手上,Jessica就是他尋覓多年的知音,是他永遠摯愛的妻子,是他不可分割的人生另一半。對了,再加上這句話,沒有音樂就沒有過去的他,沒有Jessica就沒有未來的他�!�
時不待人,江逾白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他走到了琴盒所在地,抱起琴盒,沿著玻璃臺階一步一步向上慢行,周圍光線昏暗,他并未引起眾人的注意,絕大多數(shù)賓客都在觀望新郎和新娘。
Jessica是一位新加坡華裔,她本人的中文十分流利,但她有一些親戚在美國長大,只聽得懂英語。因此,臺上的司儀會先用中文講一段話,再用英文翻譯一遍——這為江逾白爭取了足夠多的時間。
當司儀說到:“請新郎和新娘交換戒指……”江逾白假裝自己是一位伴郎,緩步走到了江紹祺的身邊,他微微低頭,雙手呈上琴盒。
江紹祺感動至極。
他這個侄子,真的沒有白疼啊!
江紹祺稍微往旁邊站了一步,江逾白悄悄復述了林知夏的話。
江紹祺聽得一愣。他從琴盒里找出一枚鉆戒,切割精巧的粉色鉆石熠熠生輝。
司儀的主持經(jīng)驗十分豐富。他臨場應變,代替觀眾問道:“哎,新郎為什么會從琴盒里拿出戒指?”
江逾白退場之后,江紹祺舉起話筒,開始臨場發(fā)揮:“我是一名小提琴手。小提琴曾經(jīng)是我唯一的人生追求,直到我遇見了你。”
Jessica和他對視。
他語氣一頓,才說:“你是我……尋覓多年的知音,永遠摯愛的妻子,不可分割的人生另一半�!�
她的眼底滿含水光,倒映著朦朧的燈影。
他動情道:“十二年前,我們在音樂會上見面,音樂讓我們結緣了,我感謝小提琴,沒有音樂就沒有過去的我,沒有你就沒有未來的我,Jessica,謝謝你愿意嫁給我�!�
Jessica眨了一下眼睛,淚水從她眼底涌出。她說出一個驚人的秘密:“我喜歡你十二年了……”
江紹祺把戒指戴在她的無名指上,她攥緊了他的手指,抬頭與他接吻,場上響起一陣經(jīng)久不息的熱烈掌聲,Jessica的父母都對女婿非常滿意。
林知夏在臺下使勁鼓掌:“太棒啦!”
江逾白感慨:“多虧了你。”
林知夏一邊鼓掌一邊回答:“小事一樁,你叔叔的婚禮沒受影響就好�!�
江逾白又轉(zhuǎn)過身,對他的父母說:“多虧了林知夏。”
桌面上立著幾盞銀燈,散發(fā)出柔和的光芒,那光線罩在媽媽的側臉上,她的語氣依然溫和:“非常感謝,替我們謝謝你的朋友�!�
江逾白皺了一下眉頭。而林知夏直接應道:“不客氣,謝謝你們的款待,今天的飯菜超級好吃。”
林澤秋捂住了額頭。他顯然不想讓林知夏繼續(xù)說話,可是林知夏誠心誠意地開口道:“我以前參加的婚禮都是露天的,新郎的父母會在院子里殺豬宰羊,給客人們發(fā)紅雞蛋和紅糖饅頭……你吃過紅糖饅頭嗎?”
江逾白果然沒有吃過。他問:“那是什么?”
林知夏解釋道:“字面意思,紅糖做的饅頭�!�
“你會做嗎?”江逾白又問。
“我可以學�!绷种淖孕艥M滿。
江逾白夸獎道:“你學什么都很快�!�
林知夏忽然謙虛:“也沒有啦�!�
林知夏和江逾白一直在閑聊。他們雙方的家人都沒有再插話,也沒有打斷他們。
服務員又開始分批次地上菜,林知夏等來了她心心念念的蛋糕。她嘗了一口就說:“蛋糕太好吃了�!�
江逾白透露道:“我給你準備了一盒鮮奶蛋糕,你可以把它帶回去……晚上吃�!�
哪怕爸爸媽媽都坐在江逾白的身邊,江逾白也沒掩飾他和林知夏的關系。他認為自己和林知夏保持了友誼的界限。
*
當天下午四點多鐘,漫長的婚宴結束了。
林知夏領過一份伴手禮,又跟江逾白打了個招呼,就牽著她哥哥的手,離開了這座禮堂。
江逾白和他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一起走進了禮堂的側門。
側門通向一間寬敞的休息室,江紹祺和他的老婆Jessica就在休息室里安頓了下來。江紹祺捧著一盤蛋糕,喂Jessica吃了一口,當他看到自己的親人,他連忙把蛋糕放到桌上,喊道:“爸、媽、大哥、大嫂……”
江逾白站到落地窗之前。江紹祺又走到了他的背后,問他:“小江,你怎么知道我把戒指落在了琴盒里?是不是我的眼神到位,讓你猜中了?”
Jessica正在和她的父母說話,并未留意江逾白與江紹祺。
江逾白環(huán)顧四周,才說:“林知夏的記憶力很強,她看見了你的動作。她提醒我,你的戒指被落下了�!�
江紹祺連連稱贊道:“小林這個小天才,聰明就算了,還這么樂于助人,就像是你叔叔我的性格。話說回來,今天要不是她,我丟臉丟大了�!�
江逾白附和道:“沒錯�!�
江紹祺笑說:“小江,你叔叔我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我給我的對手發(fā)了婚禮請柬,當然我沒想到他真的會來……”
任何與利益相關的圈子都會產(chǎn)生糾紛,江紹祺所在的音樂圈也一樣。江紹祺有個認識多年的死對頭,那人經(jīng)常在公開場合點評江紹祺的琴技,還說江紹祺只會雕蟲小技,難登大雅之堂。
江紹祺雙手抱臂,后怕道:“我要是出糗了,他能笑我?guī)啄�,還會在報紙上開專欄嘲笑我�!�
“你沒出糗,”江逾白客觀地分析道,“大部分客人都挺感動,包括Jessica的父母�!�
江紹祺糾正道:“你不要叫她Jessica,她是你嬸嬸。”
江逾白又問:“她沒有中文名嗎?”
“有,”江紹祺這才介紹道,“她的中文名是楊嬟。嬟這個字,我有時候會忘記怎么寫。”
江逾白好心提醒:“別讓她知道你的文化水平�!�
江紹祺責備地看了一眼侄子:“我的文化水平,跟你爸爸、你爺爺真沒什么區(qū)別�!�
江逾白默不作聲。
江紹祺攬住他的肩膀,誠懇地說:“謝謝你啊,小江,還有小林,你們反應迅速,幫了我一個大忙。雖然Jessica不愛計較,但我不能讓她當眾丟臉,那戒指戴到她的手上,我才放心了�!�
“你為什么……”江逾白委婉地詢問道,“以前那么喜歡練琴,后來突然轉(zhuǎn)移了生活重心?”
江紹祺認真思考侄子的問題。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說:“不算是轉(zhuǎn)移重心,我還是會每天練琴。小江,你跟叔叔不用拐彎抹角,你就是想問我為什么會談戀愛吧?”
“是的�!苯獍缀喡缘鼗貜偷�。
江紹祺笑了笑。他說:“你長大了就會懂了�!�
窗外的天空無邊無際,云朵飄蕩在廣闊藍天中,江紹祺遙望遠方,自言自語道:“不用等太久……再過幾年,你就懂了�!�
江逾白卻說:“再過幾年,我應該進公司工作了�!�
江紹祺回憶往事:“你爸爸跟你聊了工作?你爸爸十八歲那年的暑假……被你爺爺扔進公司里實習。那會兒我們家在南方開了新工廠,你爸爸也才剛成年,要學好多東西,他忙來忙去,從早累到晚,我慶幸他比我大十歲。沒想到啊,這么快就輪到你了,小江,叔叔只有一句話,珍惜你現(xiàn)在的輕松日子�!�
江逾白和叔叔聊起了他的事業(yè)規(guī)劃。叔侄二人相談甚歡。叔叔還問江逾白有沒有做過投資?江逾白忽然想起了他和林知夏合作的“林江”機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