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视频专区免费看_亞洲高清在線播放_一级毛片久久久_女友被粗大的猛烈进出_亚洲黄色操B网站_免费亚洲欧美精品_欧美小屁孩cao大人在线播放_大陆国产乱人伦a_2023国产精品视频_免费国产vā在线观看视频

背景
18px
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64章

    荷槍實彈,一支剿匪的隊伍。

    *

    隊伍有七八十人,趁夜偷襲。

    孫尚謙打扮得就像偷地雷的,沒走出幾步就這些人捉住。

    孫尚謙也道這些人的歷。

    ——無他,他看見一前些天與自己在松涂縣城一起喝花酒的家伙。

    那人是松涂縣鄭家的護院,時他們臭味相投,對方無意中夸耀過,他們家發(fā)一筆大財,但做買賣賠的本錢回,就連爺都新添幾可心有趣兒的小妾呢。

    現(xiàn)在,那人的刀就架在孫尚謙的脖上。

    這群人是瘋嗎?!

    鄭家怎么會有這么多帶著漢陽造*的正規(guī)軍?!

    ——在孫尚謙的眼中,能帶木倉的,就已經(jīng)算是正規(guī)軍。

    他的心臟砰砰亂跳,眼珠四亂轉(zhuǎn),腦里瘋狂地打著如何脫身的算盤。

    但一切都只是徒勞。

    他只要微微一動,那翻臉認人的鄭家護院就拿刀在他脖上一頂。

    這一,就在他的脖頸上豁開一道口。

    嚇得孫尚謙腿立刻便軟。

    他做人質(zhì),帶著走在最前頭。

    這些人看是對山寨很熟悉的,幾乎沒費什么,就從最外層摸進寨里。

    甚至有人在隊伍里悄悄聊天。

    ——盼著這一次“剿匪”過后,每人到錢后能去吃上幾頓好的。

    孫尚謙心中陣陣絕望。

    他道,論這些人是是沖著“剿匪”的,他反正是跑掉。而且一旦他失去最后一點利用價值,肯定會直接成為刀冤魂。

    漆黑的深夜,四里只有草叢中的蟲鳴,放得極輕的腳步,孫尚謙自己激烈而絕望的心跳。

    四里驟亮起火把。

    孫尚謙猛地抬頭,拼命地推開挾持他的人的胳膊,顧得脖上鮮血橫流,厲聲尖叫——

    “救命�。。�!”

    “救命啊——有敵襲——�。�!”

    他充滿恐懼的瞳孔里,映出閃爍的火光,也映出在一瞬間便帶著烈烈風聲,朝自己面門而的利箭。

    四二年9月中,天氣很熱。

    的松涂縣外白馬山中,發(fā)生一場以逸待勞,以弱待強之戰(zhàn)。

    白馬山匪寨大勝。

    白馬山的山匪們,也一次見識到規(guī)范化軍訓(xùn)練的威力。

    但他們很快就驚恐地發(fā)現(xiàn),他們的壓寨夫人,什么時候已經(jīng)跑到戰(zhàn)場的最前沿去!

    從大家二家到潘大剛等人,全都嚇得目眥欲裂。

    且說現(xiàn)在寧馥已經(jīng)是整寨的寶貝,就說大伙對她的定位,套用到后世的游戲中,那就是妥妥的脆皮法師奶媽啊!

    這沖到前頭去,刀鋒木倉可都是長眼的,刮破一點油皮他們都心疼啊!

    等白馬山眾匪沖上去保護,便見他們的脆皮法師奶媽已經(jīng)從地上“撿”起一人。

    她單就能把那男人扛在肩上,另一只抽空奪木倉、連擊、擲木倉、換刀、劈人。

    系列動作。

    數(shù)名敵人應(yīng)聲而倒。

    再回過神時,她已從激戰(zhàn)中搶三四受傷的白馬寨山匪。

    殺傷敵人七八。

    寧馥“提”回的是孫尚謙。

    ——他身上背著小包袱,里頭是這些年積攢的全部身家,搭扣系得死緊,倒是給寧馥提供方便的提。

    孫尚謙像見到失散多年的親人般,一時間竟嘴唇哆嗦得說出話,只緊緊地抓著寧馥的肩膀,一直到帶到安全地帶,這才后后覺地覺得火辣辣的疼起,一勁兒“哎呦”、“哎呦”地叫喚。

    白馬寨本就有準備,就連緊急救護的土制急救包都準備。

    寧馥給孫尚謙脖上的傷口做包扎,轉(zhuǎn)身要走,他一把拉住。

    他的就地一轱轆,直接從坐著變成跪著。

    “哐哐哐”就是三響頭,磕的頭暈眼花,額角也留血。

    “救命之恩,我孫……”

    他有些語無倫次的話沒說完,就只看見寧馥的衣角在前方一閃,人已經(jīng)沖得遠。

    “我孫尚謙無以為報……”他低聲把后半句說完。

    幾銀元從他的包袱里滾出。

    趁著大家注意,他趕緊把銀元塞回去。

    *

    白馬山這一仗,輕重傷員二十人,沒有死亡。

    輕傷里頭有一是頭一次見這么大的陣仗,太激動槍托砸傷腳指頭,另外幾是沖得太前跑得太快,失足掉進自家挖好的陷阱里。

    對方扔十具尸身,跑十,剩的全做俘虜。

    他們實話也說得很快。

    ——說也行,松涂縣就這么大點地方,哪怕是山賊,落草前也是識得幾人的。

    這波人實際是兩隊人馬湊起的。

    一部是的鄭家的護院,另一部則是縣上的保安團。

    很好理解,“合作共贏”的。

    鄭家干虧心,聽說寧家那推山崖的小丫頭居活著,自無法安寢,思想去是派人上山,想要滅口。

    哪想到鄭家派上的人沒能得,驚動整白馬山匪寨。

    最后干脆保安團達成交易。

    ——鄭家要寧馥死,友情提供已經(jīng)摸清的山寨情況,保安團師出有名、名正言順地打著剿匪的旗號,做鄭家的雇傭軍。

    誰想到,買賣沒成,把命搭上!

    俘虜都帶到校場上。

    他們都粗麻繩牢牢捆住雙,再一跟一地栓成一串,一都別想亂跑。

    這些人道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各沉默著,如喪考妣。

    白馬山是什么地方?

    ——這可是匪寨!

    剿匪這兒,是你整死我,就是我整死你!

    山匪可是你講規(guī)矩的人,沒有那一套殺俘虜?shù)牡览�,更何況,是他們先摸到人家的巢里,打算對人家趕盡殺絕。

    易地而處,必要斬草除根。

    他們都是受雇而,過為吃一口飯而已。

    他們這群人里頭,有鄭家的家丁,也有保安團的小兵,也有帶隊的小頭目。

    這年月生存易,給人看家護院、在保安團兵做炮灰,都是一樣。

    過是找易倒的靠山,做一條亂世家犬而已。

    白馬山的山匪們也全數(shù)到。

    他們興致勃勃,剛剛完勝一場大戰(zhàn)的熱血未消退,只覺得自己能以一敵三、以一百!

    甚至好些沒能親斬殺一兩敵人的,吵鬧著要那這些慫貨試試。

    這群王八羔,他們白馬寨過是想消停過日罷,他們偏要找,以為牙口好就能啃硬骨頭?!

    他們的戰(zhàn)意沸騰,校場上的俘虜無瑟縮。

    但寧馥提出的一“活動內(nèi)容”,再一次讓山匪們對感到迷惑。

    那是一他們從沒聽過的詞兒——

    “啥是訴苦大會?有啥可說的,大伙都是那點兒嘛!”

    “是啊,這有什么意思?大家都一樣�!�

    “我聽夫人說,這、這叫什么階|級教育?”

    ……

    “什么叫階級?”

    第145章

    “訴苦大會”在一片疑惑的,

    甚至有些尷尬的氛圍中開始了。

    山匪們你推我搡,誰也不樂意第一個說。

    一是不知道到底該說點什么,一是覺得抹不開臉。

    都是男子漢大丈夫,

    訴苦訴個什么勁兒,

    又訴誰看?

    華軒也來了,坐在一旁皺了皺眉頭。

    寧馥對這情景早有預(yù)料,

    只淡淡笑道:“既然大家不知道從何開口,

    那不如就俘虜們先來吧�!�

    華軒點了點頭。

    雖然他不知道寧馥這么做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目的,

    但他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

    她仿佛天然就有一種,

    能夠令人選擇依靠信任的天賦。

    寧馥的目光轉(zhuǎn)向一串串坐在旁邊的俘虜們。

    排排坐的俘虜們幾乎是下意識地心里一緊,

    甚至有人忍不住往后縮了縮。

    ——兩天前的那一戰(zhàn),

    俘虜們留下的心理陰影實在太深刻了。

    或者說,

    那當天夜里發(fā)生的,

    根本不能稱之為“戰(zhàn)斗”。

    而是一場單方面的碾壓屠戮。

    這個看上去有些瘦弱的美貌女子,一只手救人,

    一只手要命。

    他們中有知道此行正目的的小頭領(lǐng),聽見白馬山匪寨的人管這女魔頭叫“寧馥”。

    天知道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心中掀起了多么可怕的驚濤駭浪!

    ——這竟然就是寧家的四小姐!

    天哪,鄭家莫不是瘋了?!竟然敢招惹這么一個魔頭!

    派他們這幾個人來,不于拿著牙簽戳老虎屁|股嗎?對他們到底有什么好處?!

    反正他們是已經(jīng)形成心理陰影了,就連寧馥一個平平淡淡的眼神掃過來,就忍不住心寒膽顫。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已經(jīng)成了俘虜,

    是死是活都不過人家一句話的事,

    不就是訴苦嗎,那就訴唄。

    這年頭,誰能出來賣命換口飯吃的,

    誰沒有苦處?

    “我爹死了。我哥哥也死了。我再不跑,我也得死�!�

    鄭家的一個護院先開了口。

    他竟然是北方口音。

    他生的濃眉大眼,國字臉,人高馬大,看著就像那在別人面前耀武揚威煊煊赫赫的家伙。

    但說著說著,他的語氣漸漸沉重了。

    這護院是東北人。

    東北淪陷,他父母家人逃出來,一路流浪。42年初鬧災(zāi)荒,不得已賣了兩個弟弟做盤纏,母親就此傷心一病不起,很快就死了。

    剩他父親、哥哥,并他自己,三個人。

    結(jié)果被鬼子捉去挖礦。

    他爸累死在礦里,他哥哥就因為收殮尸體頂撞了看守的士兵,被拿槍托活活打死。

    他沒敢出聲。

    低著頭,一鏟子一鏟子地挖煤灰,心臟憋得想要炸開一樣,聽著身后他爹他哥的尸身教人拖死狗一樣地拖走。

    半夜里,他趁著的看管的人沒注意,悄悄逃走了。

    正正的舉目無親,四處飄零,最后流落到松涂縣打短工,鄭家看中他個子高大相貌齊整,便雇他做了個護院。

    男人簡短地講完了他的故事,然后說:“主家不知道,我就是這么個慫人�!�

    他一直平靜的聲音,突然滲出凄厲的悲傷。

    “鬼子殺我爹,殺我大哥,我都不敢沖上去和他們拼命……”

    他的眼睛充血了,那紅慘慘的顏色,仿佛一頭受傷瀕死的狼。

    整個校場上,鴉雀無聲。

    寧馥示意下一個人接著講。

    開口的是保安團的一個兵。

    他就是松涂縣本地人,孤兒,從小地主家放多只羊,每只能賣兩元錢,這200只羊一年還能下一百多只小羊羔子,羊糞、羊毛加起來,值的錢就更多了。

    但他每年只有八塊錢的工錢。

    地主家看著他人好使喚,想叫他徹底賣身做長工,于是硬說他丟了十只羊。這十只羊的錢,算上母羊一年生仔的錢,再算上羊糞和羊毛的錢,他算80元。不清就拿自己這一輩子抵債。

    他怕了,一籌莫展,盯著羊圈發(fā)了一宿的呆,連眼淚都沒有一滴。

    第二天,保安團招兵。

    誰都知道干保安團要招人戳后脊梁骨,誰都知道這年頭鬼子要是真打進來,他們就是先做漢奸,再做炮灰的命。

    但他是報了名。

    “在戰(zhàn)場上,死那也是‘嗖’地一下就死了,算球�!彼f道:“做了長工,那是慢慢死,一點兒一點兒磨死,我見過好多人這樣死了,我不敢,我不想�!�

    這個兵沒有哭。

    他只是麻木,卻令人心有戚戚。

    坐在一旁的許多人卻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淌下淚來。

    “……我爹得著肺癆,得在地主財?shù)乃锢锊逖怼<依锴返淖庾佣嗔�,那黃四,那黃四就叫人把我妹妹抓走了……但說不夠,要我爹拿命給他家干……在田里聽見說,我妹妹抓走當天就叫黃四糟踐了,第二天就撞墻沒了命,我爹、我爹當時就吐血了,倒在田里頭,沒等送回來,就沒啦……”

    “我娘早哭瞎眼,田老四叫接著,租子一年比一年翻著翻地漲……臨死前,我娘想喝口米糊糊,我去地主家想借一碗米,地主婆說,‘留著糧食喂狗能看門,你們吃有什么用?!’我回來,娘已經(jīng)咽氣了……”

    他氣不過,拎著耙子打破了地主兒子的腦袋,地主全縣拿人,他孤家寡人一個,趁著黑夜,跑上了白馬山。

    他緊緊攥著雙拳,已然痛哭流涕,跺腳大喊。

    “為什么,為什么都是父母生養(yǎng),都是人,窮人這樣苦,富人這樣狠?!”

    校場上,有人默默流淚,有人痛哭失聲,也有人眼中閃著仇恨的怒火。

    這些人,有些是富人家的護院,有些是保安團的小兵,有些是白馬山的草寇。

    但他們的苦痛是相通的。

    *

    大當家華軒怔怔地聽著。

    聽著山寨里這幫兄弟的苦,也聽著那些剛剛他們在戰(zhàn)場上拼殺的,敵人的苦。

    通體如被電流涌過,須發(fā)皆張,汗毛倒豎。

    只覺得胸中似乎有一股氣、有一團火,狂奔猛突,卻找不出沖破的路。

    “我沒有受過多少苦,或許可以說,我過的是大家許多人都會羨慕的日子�!�

    他忽然聽到寧馥說。

    這個來歷成迷的女人聲音平靜,卻讓人覺得,蘊藏著一股即將洶涌而出,摧毀天地的力量。

    “天爺沒有對不起我,國家沒有對不起我,但我大哥死了。二哥死了。三哥死了。”

    我也已是亡魂。

    “對不起我的是這個世道!”她手指向遠方一掃,是山下的松涂縣,或是更遠的地方。

    “是誰讓我們流離失?誰讓我們家破人亡?是日本鬼子,是地主財!”

    “這個世道逼你死,那么——”

    “就顛破這個世道!”

    第146章

    訴苦大會之后,

    寧馥給俘虜們畫下兩條道來。

    要么走,要么留。

    走,隨意去哪,

    但不得再回老東家去效,

    否則戰(zhàn)場上再相逢,必定沒有好果子吃。

    留,

    就是白馬山的一員,

    從此落草為寇,

    不再是明面上的良民百姓,

    令行禁止,

    規(guī)矩甚至比在保安團還要嚴格。

    許多人猶猶豫豫。

    然后他們就又參觀了白馬寨“偵查排”的訓(xùn)練。

    親眼看到這些擊敗了他們的對手,

    吃的是有大米、澆肉湯的水飯,

    練得是突刺、劈砍等像模像樣的動作,

    那精氣神,別提多足了!

    他們大多留了下來。

    走到這一步的,

    沒幾個還能回家去安安分分做個莊稼漢、放羊倌了。

    所謂逼上梁山,這路都是沒法子回頭的。

    ——他們知道,即使有機會回去從頭開始,躲開了鬼子的刺刀和鐵蹄,也躲不開地主老財?shù)膶訉颖P剝。

    這不是需要讀多少書、識多少字才能明白的道理。

    留下來,哪怕是死,也能做個飽死鬼!哪怕是做山匪,也能挺直腰桿子!

    寧馥收編了這股俘虜,

    順勢在整個白馬山匪寨頒布了“約法三章”。

    第一,

    一切行動聽指揮。

    第二,燒殺搶掠、jianyin婦女的,一律槍斃。

    第三,

    友愛同袍,寨中禁賭博、斗毆。

    不能接受這三條的,可以走。

    寧馥給了三個月的時間。這三個月里,適應(yīng)不了的,不愿意遵守這三條的,都可以離開。

    山匪們走了一部分。

    因為他們清楚,壓寨夫人雖然是個女人,但一顆唾沫一顆釘,說出去的絕對是有一句算一句,絕反悔和優(yōu)容。

    有山匪一溜小跑地進了議事廳。

    “大當家,寧先生,老孫跑啦!”

    *

    “寧先生”是寧馥在白馬寨的新稱謂。

    她倒是不反感“壓寨夫人”這個諢號,但華軒執(zhí)意叫手下弟兄們改口。

    夫妻雖是一體,可寧馥要參謀戰(zhàn)事,統(tǒng)帥御下,總是叫著“夫人”,他總覺得都不夠莊重。

    若要建立威嚴,首要實威壓,次要以德服人,但頭稱謂卻也不能少。

    她是壓寨的寶貝,憑的是自己的本事,不是憑著和他睡一張床。

    雖然……咳。

    山匪們剛改口的時候還有別扭得很呢。

    ——哪有女人叫先生的?就算夫人能縫人會射箭,能讀書會算賬,那也還是漂亮的仙女兒似的一個女人呀!

    但在華軒的強壓之下,他們也漸漸習慣了這個特別的叫法,甚至還自己說服了自己。

    教書的老師叫先生,治病的大夫也叫先生,那些學(xué)問高的,本事強的,也都稱先生。

    女的就女的吧。這山寨上,挑不出那個帶把的爺們兒能有越過寧先生的本事。

    他們不配叫先生,但他們夫人配得起。

    ……呸,不是夫人,是寧先生!

    跑進來的山匪手中拿著一個棉布袋子,看得出,平時是被人精心保管的。

    他把布袋子往桌上一倒。

    “他、他留下了這個——”

    一陣清脆的叮當聲。

    最后落出來的一枚銀元在不怎么平的桌面上骨碌碌地滾了兩圈。

    孫尚謙還是趁夜里悄悄下山去了,沒和任何人留,也沒人知道他還會不會回來。

    那半袋子銀元在桌上積成了一小堆。

    孫尚謙在白馬寨是出了的摳門。

    除了他自己出去會相好、喝花酒外,向來是鐵公雞一只,一毛不拔。

    山寨里不少人知道他每回下山也瞧病騙人,小金庫肥得流油,但不論誰去和他央借,他都是一概哭窮,半個子兒也沒有。

    這么一個吝嗇鬼,舍命都不舍財,他悄悄溜走,怎么可能不把這半袋子銀元帶上?

    山匪也沒想到老孫竟留下這么多錢,眼睛都看直了。

    老孫走人,大家是驚訝多于慌張——

    說句實在的,他在山寨里早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寶貝疙瘩啦!比起老孫天天覺得自己個兒奇貨可居,誰有個頭疼腦熱去找他抓藥,他都要鼻孔朝天、小蔥小蘿卜地拿一把,寧先生可是從來不藏私的!

    寧先生的“戰(zhàn)地急救班”已經(jīng)辦起來了,那些跟著她學(xué)的弟兄,現(xiàn)在包扎個傷口都有一套流程,那架勢,有模有樣,看著就讓人放心!

    而寧先生自己不僅會西洋的玩意,還會識草藥、配方子,比那孫尚謙靠譜不知多少倍!

    寧馥笑了笑,“想走的人總是留不住的。他留下這些錢,倒出乎的意料了。”

    人,果然都是復(fù)雜的動物。

    孫尚謙就是這么一個十足十不招人喜歡的角色,或許救他一命都算不上是能令他覺醒向善、改過自新的程度。

    可偏偏那天晚上的訴苦大會,讓他幾乎從來都沒存在的良心,突然顫動著,蘇醒了一星半點。

    也足夠了。

    這個時代,誰不是身似飄萍,命如草芥?

    掙扎著艱難求生,總也有人不是光明磊落、不是行端坐正的。沒有辦法。

    億萬萬的民眾,有善有惡,有黑有白,只是被情的洪流裹挾著,不由己身地形成復(fù)雜旋渦的一部分。

    就像有句俗說得好——

    貓有貓道,狗有狗道。

    留在白馬寨,或許就不是孫尚謙的道道兒。

    他會沿著他自己的道走下去,本非志同道合,就不必強求了。

    *

    “留下的人里,也必然有不符合你這‘約法三章’的�!比A軒坐在鋪有白虎皮的椅子上,初秋天氣已經(jīng)熱出了一身汗。

    寧馥讓那報信的山匪離開了。

    “愿意留下的,總會發(fā)生改變�!彼⑿Φ溃骸霸V苦只是個開始�!�

    倒苦水,算細賬,共同的感情會將人凝聚在一起,而共同的目標會將人真正地團結(jié)起來。

    為什么鬼子要欺負咱?燒殺擄掠,占地不說,還要讓中華萬萬人做他們的奴隸!

    為什么地主要剝削咱?今天漲租,明天收債,扒了你的皮,榨干你的血肉還不罷休!

    階級的苦,民族的恨,一筆一筆算清,一盤散沙,也就慢慢凝練成鋼鐵。

    待鋼鐵鑄成,便可小試牛刀。

    事實上,最近白馬寨就已經(jīng)干了幾件“大事”。

    ——寧先生最近還兼理山寨的財政,她嘴上長掛著一個叫什么……“開源節(jié)流”的詞兒,直接打破了白馬寨的日常經(jīng)營慣例——守著位于要道、地勢險峻的白馬山,打劫綁票過往的行人富戶。

    ——寧先生直接帶著他們打土匪去了。

    大水,只有沖了龍王廟,才知道廟里藏著多少好東西!

    松涂縣周圍,大大小小有七八個山匪的據(jù)點和寨子,大家各分各的地盤,平時雖有摩擦,但是也算得上井水不犯河水。

    誰想到白馬山辦了一場喜事,打了一場大仗以后,這就如龍出淺灘,虎躍山林,地盤太小,覺得擠了。

    三個月里,白馬寨幾乎蕩平了松涂縣附近所有的山賊匪寨。

    俘虜上百,收繳的財物木倉支更是把山寨上幾個常年半空著的倉庫都裝滿了!

    寧馥也兌現(xiàn)了她組建偵查排時給大當家的承諾——一份軍餉,十倍的口糧!

    華軒回想這夢幻般的三個月,仍然覺得不可思議。

    他的美人媳婦正站在幾張八仙桌拼成的長桌前,懸腕而書。

    華軒走過去站到她旁邊,去看那紙上的內(nèi)容。

    華軒識字,但不會寫。

    寧馥毛筆字寫得很漂亮。

    她初學(xué)顏,再學(xué)柳,后來在扮演女官的世界里為了勾搭皇帝,也寫得一手情意綿綿的簪花小楷。

    但她現(xiàn)在的字,反而有一種褪盡鉛華的樸拙。

    著墨之處,鐵畫銀鉤。

    華軒不會看字、賞字,但也覺得這幾個字里有一種透紙而出撲面而來的磅礴。

    他禁不住贊了一聲“好!”

    最憐君中宵舞,

    道“男兒到死心如鐵”。

    看試手,補天裂。
← 鍵盤左<< 上一頁給書點贊目錄+ 標記書簽下一頁 >> 鍵盤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