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楚祖:“陸初霖工作室干的吧�!�
楚祖還刷到桑折在憤怒回擊,【你們什么都不知道!】、【我要氣死了!】、【我不許你們這么說他!】。
桑折和自己這邊有時差,看來也沒好好旅游,就顧著在線上奔馳了。
偏偏她性格文靜,平時也不反駁別人。
在不想暴露姜祖身份的前提下,每次發(fā)言都稚嫩得可愛。
桑折,和她相互關注的不少都是在柯蒂斯音樂學院認識的。
柯蒂斯招生少得可憐,這么多年的畢業(yè)生列個表從上到下幾秒就看得完,個個重量級。
這些校友和桑折平時不怎么交流,但含金量擺在那里,就算有粉絲想追著,也得掂量下能不能得罪得起。
陸初霖工作室應該也有警告過,別扯上桑折。
楚祖說,“周薊對陸初霖的所有指控都被模糊了,我評論表述的內(nèi)容也不是重點,只最大程度擴大我的表述和方式,他們轉(zhuǎn)移重心的動作好快�!�
系統(tǒng)催促:“刷走,您快刷走,我剛重啟,見不得臟東西!”
在營銷號或犀利或圓滑,對那條評論作出聯(lián)合圍剿后,同時攀上熱搜的還有陸初霖做慈善的正面話題,以及最近娛樂圈又有誰誰誰的八卦。
洗白和拉人擋槍兩不誤。
而也是在陸初霖工作室操控輿論發(fā)酵后,周莉莉才有了行動。
周莉莉、周薊、桑折都回關了姜祖的小號。
周莉莉發(fā)表微博——與姜祖無關的一條
【我說你能不能別在旅游也給我搞事?你又想露宿天橋墩子了?這次誰去從流浪漢手里搶人,反正我不去。
【姐你再罵我一句試試】就是周薊的賬號ID。
周薊轉(zhuǎn)發(fā)配字:【露宿街頭能怪我嗎?老周只喜歡他的小初霖,我和你都算個屁。家里鑰匙你有嗎?反正我沒有,只有某個人有�!�
周莉莉繼續(xù)在周薊的轉(zhuǎn)發(fā)下評論:【什么鍋配什么蓋,讓他倆父子情深挺合適�!�
露宿街頭是這對姐弟小時候的事了,還是他們各自離家出走。
不回家沒鑰匙是真的,他倆當初把鑰匙直接摔周晟政臉上。
陸初霖能隨意進出周晟政家里還是真的,周晟政年紀上來了,陸初霖沒事就去看看他,一來二去拿到了鑰匙。
但連在一起就很微妙了。
于是,又一話題新鮮出爐。
#影帝登門入室,著名導演子女被逼出家門?#
就算對娛樂圈不感興趣,娛樂圈加家庭矛盾,這話題你總愛看上兩眼吧?
點進去。
周薊?不認識。
周莉莉?不認識。
陸初霖?有點熟。
周晟政?這個我知道!著名導演,還當過很多晚會的總策劃!
如果姜祖的評論凝聚的只是粉絲和部分樂子人,已經(jīng)擴大的戰(zhàn)場能吸引到的受眾直接瘋狂翻倍。
連水軍都不用請。
“還得是我們莉莉姐!”
系統(tǒng)終于沒那么氣憤,但還是憋著口氣,“但他們只是在看八卦,路人也是中立看戲,頂多發(fā)兩條‘貴圈真亂’……”
楚祖思索了會兒,說:“周莉莉讓工作室很難解釋�!�
“不用解釋這個呀?”
“我是說之前周薊的指控。”
楚祖說,“原先那事工作室只用及時發(fā)表聲明。就是一些套話,情況不屬實,保留追究權利之類的。”
“但周莉莉拉了新的矛盾出來,如果要解釋一項,工作室就必須解釋另一項。偏偏兩件事是連在一起的,你想想。”
“工作室澄清說沒有搶人大學名額,也沒有拋棄孤兒院,周薊說那你搶我爹又怎么說?”
“很弱智的追問,工作室回應也會顯得自己弱智,周晟政也絕對不想把家里的事袒露給公眾。不回應的話,周薊又會把話題拉回去。”
他學著周薊的口吻:“【我和我姐不受待見就算了,但也不能讓陸初霖這種爛人靠近我爹,誰知道會不會又反手一刀】。”
“這么一來,話題就又回到之前。有聲明又怎么樣,聲明不是定義對錯用的,是為了平息輿論,最終目的是讓這件事淡出大眾視線�!�
系統(tǒng)目瞪口呆:“淡不了,完全淡不了……”
“周莉莉把算嚴肅的事和家庭鬧劇捆綁,但沒有捆綁死。能分開討論,但是有很強的關聯(lián)性!”
楚祖笑著刷評論:“對�!�
而讓整件事徹底引爆的,是來自某工作人員的爆料。
【陸老板,有時間邊旅游邊買營銷,要不先好好算算工資?
配圖是張細窄的工資條。
通常企業(yè)不讓員工向外透露工資,每個月都會拿著工資條讓Hr找員工挨個確定當月收入,確認后簽字。
折過幾折留有折痕的紙面算新,日期是最近。
基本工資3300。出勤天數(shù),30天。
遲到天數(shù),4天。遲到扣款,-300。
加班天數(shù),9天。加班工資,0。
獎金欄,空白。
公積總繳納,空白。
養(yǎng)老保險總繳納,空白,
醫(yī)療保險總繳納,空白。
失業(yè)保險總繳納,空白。
工傷保險總繳納,空白。
生育保險總繳納,空白。
實發(fā)合計,3000。
這條,點進博主頁面,早在一年前,甚至更早,他就在主頁陸陸續(xù)續(xù)吐槽過公司,之前都沒直接點名。
歸納整理,這位博主在兩年前大學畢業(yè),入職某文化傳媒公司,擔任藝人宣傳工作。
當時的實習工資是三千,說轉(zhuǎn)正后再繳納五險一金。
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對不完的工作,幾乎每個月都加班加滿。
實習期沒有加班工資,統(tǒng)一兌換成調(diào)休——他連正常周末都沒有,哪來的時間讓他調(diào)?
好不容易熬完了三個月,結果說好的三個月實習被延長到了六個月。
博主受夠了,本來沒打算轉(zhuǎn)正,結果Hr暗示他,雖然他入職的只是小公司,但這三個月的工作也能看出來母公司的市場份額。
Hr還說,他們公司和所有相關企業(yè)的人才庫都是連通的,從這里離職后不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博主滿打滿算也才大學畢業(yè)三個月,傻乎乎的,真的就留了下來。
等到他轉(zhuǎn)正,工資只提了三百塊,第一個月只給他繳納了社保,第二個月就什么都沒有了。
博主還直接在評論放了公司名字。
【茗晟文化傳媒有限公司】
直接,又亮了公司名字,大概率博主是不怕被寄律師函的。
而且時間線很完整。
要么他就是憋一年,等著今天造謠,要么他說的全是真的。
基本沒人會相信前者。
【第一個月給你交社保就是想讓你失去應屆生身份,逼你沒得選啊啊啊啊��!】
【看得好崩潰,感覺像在照鏡子�!�
【工資條有這么多欄但空著,證明有人拿到了有人拿不到。我服了,什么狗屎企業(yè),高管美美吃飽飽,下層壓榨一個算一個?】
【我們娛樂圈有自己的奴隸種植園基地�!�
【我斥巨資去天眼查沖了個會員,查了下這破公司,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好幾百呢�!�
【我也查了,這不是周晟政的公司嗎?沒懂�!�
【只能說怪不得周薊那么大火氣,我的大爺爺啊,他們是不是在醫(yī)院抱錯了?】
【看來周薊是真的恨陸初霖和他爹,小周總之前也是不順眼就罵,倒是沒造過謠……所以搶人大學名額和孤兒院的事……?】
和已經(jīng)工作過,知道并憎恨企業(yè)那點臟手段的人群相比,陸初霖的粉絲根本不夠看。
更別說,“就職”一直是整個社會的核心問題,近幾年的經(jīng)濟問題也間接導致整個社會在這塊的關注度極高。
陸初霖工作室方面一直沒有任何回應,連之前罵姜祖的營銷號也不再發(fā)表任何言論。
等天色轉(zhuǎn)亮,流量上漲,原本排在熱搜下面的這條
連帶著,原本有了熄火苗頭的相關話題又再度沸騰起來。
這已經(jīng)不是“未經(jīng)證實的嚴肅話題”和“家庭鬧劇”捆綁這么簡單了,還加上了個真正重量級的炸|彈!
三者依舊能分開討論,但又能串在一起,提一個就能連帶扯上另外的所有�。�!
系統(tǒng)瞠t目結舌,不敢相信有這么巧的事能被他們撞上。
上次宿主也查了,知道這公司是陸初霖和周晟政對半開的,在管理上可能存在問題……
可被爆出來的時機太合適了,早會兒晚會兒都沒這效果。
楚祖看完,先說:“你查一下�!�
系統(tǒng)一查,恍惚回來了:“是……是李琦雅……”
楚祖笑了:“我就說,這不,組合拳來了。”
李琦雅是備受寵愛長大的,順風順水。在和陸初霖結了梁子后,她卯足了勁得扳回一局。
天眼查就能查到的東西,她當然也能查到,甚至查得更深。
找人聯(lián)系上倒霉博主并不費工夫,李琦雅做足了準備。
她先承諾了自己公司的職位,該有的權益一向不少,還擬定成立畢業(yè)生就業(yè)維權項目,讓相關法律人員定時去大學宣講。
而還沒等她提出報酬呢,對面就咬牙切齒答應了所有要求。
博主不光是要出被壓榨的這口惡氣,他想要曝光這件事,讓所有剛畢業(yè)的大學生有所警惕。
大學和社會完全是兩個世界,后者能獻上你難以理解的巨大惡意。
李琦雅隨時能發(fā)難,不過礙于周晟政,她也沒有立刻出手。
雖然和周晟政鬧翻,她父親也不會怪什么,但她還在事業(yè)上升期。
為了一個陸初霖得罪周晟政和他牽起的圈子,不劃算。
是周莉莉的發(fā)言讓李琦雅意識到,時機來了。
周晟政不可能在明面上和他的兩個孩子鬧翻。
嘴上提起都是不爭氣的孩子,但拋開這兩個孩子,他身邊什么都沒有。
李琦雅的爸爸這么重視她不就是因為這個,她的幾個哥哥都是鉆進錢眼的勢力狗,面子工程都不愿意做。
人老了,就會開始追求年輕時候不屑一顧的東西。
至于“半個兒子”陸初霖?
他馬上就沒了。
所以,周莉莉不用周晟政的資源是一回事,能不能用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琦雅現(xiàn)在也算是和周莉莉站在同一艘船上。
她們有共同的項目,還有共同的敵人,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時機比現(xiàn)在更合適。
在楚祖和系統(tǒng)湊一塊兒欣賞兩位女士的高端操作時,他手機響了。
表演課老師和他約見面時間。
*
陸初霖的工作室已經(jīng)亂成一團。
起先加班的只有公關部少部分人,邊灌咖啡邊聯(lián)系營銷號。
這事說麻煩也麻煩,說簡單也簡單。
就算是周薊在視頻里說的是真的,那也好解釋。
作為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要有好未來就必須得靠自己博,社會本來就充滿競爭,比這惡劣的多了去了。
就算沒有資助,也能申請助學貸款,真的上不了學只能是沒考上。
周薊提出了兩項指控,只要能反擊一項,另一項也會連帶受到質(zhì)疑。
加上陸初霖的慈善形象一直深入人心,公關下就能妥善完事。
不過這是最底的話術,現(xiàn)在還用不上——疑似當事人的賬號自己跳出來,發(fā)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評論。
那就好辦多了。
專業(yè)公關團隊拿天價工資自然也干天價業(yè)務,經(jīng)紀人問起進度,也只說一切盡在掌控。
公關部都打算解散,只留個別人值班繼續(xù)監(jiān)控輿情,其他人洗洗睡。
周莉莉在此時加入了戰(zhàn)局。
他們在電腦前互相對視,定方案的定方案,寫稿的寫稿。
牽扯到周莉莉,經(jīng)紀人也無法置身之外,急忙打車來了工作室,反復強調(diào),不要把周大小姐扯太深。
她和她弟弟不一樣。
周薊哪怕對周晟政說千萬套陸初霖不是東西,周晟政也不會信,畢竟他知道自己兒子是個嘴上沒把門的,什么都愛夸大了說。
但周莉莉從不搞虛的,她不用父親的資源也能干得風生水起。
而且周晟政對她態(tài)度……很曖昧。
陸初霖現(xiàn)在要轉(zhuǎn)型,絕對不能得罪她。
“現(xiàn)在不是的不得罪她的問題,周莉莉擺明了要搞陸老板!”
公關小哥把可能出現(xiàn)的情況,以及后續(xù)影響一條條給經(jīng)紀人掰扯清楚。
他嘴都快磨出泡了,經(jīng)紀人在這塊不如他專業(yè),半天抓不到重點。
好不容易反應過來,他也不給決定,支支吾吾說自己得去打電話聯(lián)系人。
聯(lián)系個屁,他知不知道現(xiàn)在屬于公關戰(zhàn),一分一秒都是黃金時間啊?
要是不把局面導向穩(wěn)下來,等天亮,難度直接翻倍!
經(jīng)紀人聯(lián)系了陸初霖。
陸初霖現(xiàn)在耳疾復發(fā),聽不見聲音,經(jīng)紀人接連給他發(fā)了數(shù)條文字轉(zhuǎn)語音的消息,識別出來錯別字連篇也管不上了。
陸初霖很快撥回了電話。
“你拿備用手機給我打字,我說,這么快點�!�
經(jīng)紀人聽出他聲音不對,帶著平時沒有的陰沉。
陸初霖一向很好說話,對工作室人也挺和善,是他從業(yè)以來遇到的好脾氣老板之一。
但他現(xiàn)在的語調(diào)不僅低得可怕,還帶著似有似無的尖刻。
經(jīng)紀人只當是他很長時間聽不見,也控制不好自己音調(diào),愣神片刻后,很快將現(xiàn)在局勢以文字形式發(fā)了過去。
“我和周莉莉沒矛盾。”
陸初霖說,“她可能是在給周薊站場子,周薊認識桑折,應該也認識——”
他的話戛然而止,經(jīng)紀人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后問,下意識問:“認識誰?”
說完經(jīng)紀人才想起陸初霖聽不見。
半晌后,陸初霖才再度開口:“公關團隊有什么方案?”
經(jīng)紀人:【避開周莉莉,把之前評論那個人揪出來轉(zhuǎn)移視線。】
陸初霖:“如果他就是周薊說的那個人呢?”
經(jīng)紀人遲疑了片刻:【應該也好辦,他的發(fā)言問題太大了,比較容易操作�!�
陸初霖冷笑聲,這次經(jīng)紀人聽得清楚,帶著很濃郁的譏諷:“如果他是個有病理性智力缺陷,腦子不好的傻子呢?”
經(jīng)紀人被他哽住,手指還按在備用機屏幕,漫長的安靜下,什么字也沒能識別出來。
“他怕欠債,跟我說他不上學,高考也沒去�,F(xiàn)在都過了這么多年,突然被周薊拿來當槍使?”
陸初霖的情緒糟得不行。
他買了回國機票,現(xiàn)在正在機場,結果暴雨又至,所有航班全部停飛。
現(xiàn)在雨倒是停了,可航班恢復時間待定。
陸初霖其實早就把過去都忘了,一開始沒認出桑折。
在雨中看到車站邊上可憐兮兮的女孩時,他下意識讓司機停下車,拿著傘走了過去。
女孩沒意識到他的到來,還在那兒呆呆地走神。
而發(fā)現(xiàn)他之后,她也只是局促又慌張向他鞠躬道謝,什么話也沒說。
那時候,陸初霖才終于感受到旅游的放松。
沒有人認識他,沒有人知道他聽不見,有害羞的漂亮女孩和他在同一把傘下?lián)跤�,好像他們早早就認識一般。
接著他看到了周薊。
陸初霖對周薊的印象停留在周晟政的謾罵上。
一個不成器的富二代,平時也不干正事,要么跟在周莉莉屁股后面轉(zhuǎn),要么惹是生非。
他有最好的資源,有無數(shù)的選擇,而他把一切都浪費在無聊的事情上,樂此不疲。
不算討厭,也不算喜歡,頂多是周晟政提起的時候勸上兩句。
哦,女孩是和周薊一起來的。
陸初霖的想法僅此而已。
在天臺看星星是長期以來的習慣,陸初霖不記得自己為什么熱衷,他好像習慣在天氣稍好的時候仰起頭。
有時候會看到零星亮光,有時什么也沒有。
陸初霖還會往遠處眺望,看車水馬龍匯成亮色奔流。高架橋是捆住城市的繩索,而他站得高,好像不受束縛,想去哪里都可以。
繁星讓陸初霖放松下來,就算周圍聚來了認出他的人,還喋喋不休發(fā)出他聽不見的聲音,他的心情也沒有被破壞。
直到那個女孩沖了過來,手里舉著被他忘記的名字。
陸林,和桑折。
不可否認,陸初霖在那時陷入了狂喜。
過往的記憶就像沙畫,被繪制出的瞬間栩栩如生,隨著風吹雨曬開始逐漸模糊,化成不成型的茫茫沙礫。
而陸初霖現(xiàn)在回憶起了那幅畫的一隅,從小跟在他身后安靜不說話的女孩。
她變得更漂亮了,而且性格比之前放得開。
以前的桑折是不敢抬頭看人的,只在抬頭等星星的時候,那張小巧精致的臉才會完整露在人的視野中。
被牽扯出的回憶越來越多,陸初霖也想起來自己注視天空的原因。
他想給許久未見的故人一個擁抱,可桑折避開了。
不僅避開,還問了一系列……問題。
只有這部分,陸初霖想不起來,也不愿想起來。
—t—所有和姜祖相關的回憶他都不想記得。
陸初霖對那時的印象也確實模糊,腦子渾渾噩噩的,只記得自己刷題刷到想吐,每次摸底考出分都是折磨。
他要在幾個月內(nèi)沖刺一本線,還要頂著院長責怪的眼神生活。
那時的陸初霖很痛苦,能想起的只有被天氣悶出的臭汗,揉成團的試卷,天花板緩慢旋轉(zhuǎn)的風扇葉。
班級愈發(fā)安靜,只有講臺上老師在拍桌,給臺下逐漸麻木的學生激昂鼓勁。
而桑折還在不斷用指責和控訴重塑他的記憶。
陸初霖不明白,他比姜祖更先認識桑折,平時遇到問題,也是他出面解決,姜祖永遠是拖后腿的那個。
可為什么桑折只不管不顧站在姜祖那邊?
念大學難道只靠錢嗎?那才幾個錢�?忌呐筒凰懔耍恳婚_始說有兩個資助名額,高考三個月前又臨時變卦,院長連爭取的意思都沒有。
這些難道都能算他的責任?
就算他有責任,唯一能追責的也只有姜祖。
周薊現(xiàn)在又在搞什么?
“我會給周導解釋,明眼人都能看懂,是周薊在找茬。周莉莉的項目要開機,想趁這個時機搞流量做宣發(fā)?”
陸初霖深吸氣,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那就讓他弄流量,周導會在事后給他兒子收拾爛攤子,給我補償,不用在意這些�!�
這次經(jīng)紀人沒有語音錄入,他怕還在身后的公關團隊聽見,一個字一個字打:
【那條評論您想怎么處理?】
陸初霖一聲不響,像是沒看見這行字。
過了會兒,他才啞聲說:“先拖著,周薊明顯不想把他也扯進來,不會多說什么。等我回來后我會……去找他聊�!�
電話掛斷后,經(jīng)紀人把陸初霖的意思轉(zhuǎn)達給了公關團隊。
電腦前的人面露難色,再三聲明這不是解決辦法,隱患太多,要是讓事情持續(xù)發(fā)酵,后續(xù)就不只是打補丁這么簡單。
經(jīng)紀人心驚肉跳,心想,我還沒敢把事情說完。
要是你們知道這事不僅是真的,那個孤兒院被搶走名額的還是個智力障礙患者,你們還不得原地離職?
這是陸初霖做過的最錯誤的決策之一。
因為就在幾個小時后,眼看著熱搜的流量就快下去,那張工資條毀掉了整晚的努力。
實時檢測流量變化的曲線達到了今晚峰值,紅得令人發(fā)慌,數(shù)通電話接二連三響起,各式不一的鈴聲混雜,伴隨著公關團隊的尖叫和哀嚎。
經(jīng)紀人跌坐到空著的辦公椅上,那是撲到電腦前絕望死盯流量曲線的公關小哥空出的椅子。
“您和周晟政先生確定沒有,到底是哪里的問題?”
公關小哥急得上火,半張臉都是屏幕熒光,紅色弧線割斷了他眼里的焦灼。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這份工作能不能辦好的問題,哪怕他現(xiàn)在原地離職不干,整件事絕對會成為公關界的經(jīng)典案例。
而他就是案例中實打?qū)嵉呢撁娼滩�,可以說每一步都完全落入了對面的算計里。
這以后還怎么在這行混下去!��!
經(jīng)紀人:“周晟政……掛了電話后關機了……”
他臉色蒼白,冷汗直冒,顧不得陸初霖能不能聽見,馬上給他撥去電話。
機械女聲聲音和緩提醒,對方電話關機。
中文提示播完,又是一陣英文提示。
在公關黃金時間段,上帝撥開了連綿烏云,數(shù)地接連放晴。
陸初霖上了飛機。
*
周莉莉沒在自己工作室,她一大早就和李琦雅約了碰面。
李琦雅還是那副樣子,大清早也化了全妝,眼線勾勒眼睛炯炯有神,紅唇維持上揚的弧度,見到周莉莉后把手機放下。
“沒問你要喝什么,點了冰美式,不喜歡重點�!�
周莉莉沒化妝,連防曬都懶得擦,白襯衣牛仔褲,頭發(fā)隨意扎在后腦,坐下的時候飄出來幾縷,被她別到耳后。
“早說你和陸初霖有梁子,我們可能會更早成為朋友�!崩铉藕φf。
周莉莉:“瞧你說的,你加入項目的時候我們不已經(jīng)是朋友了?”
李琦雅點頭:“那現(xiàn)在就是關系更好的朋友�!�
周莉莉倒是沒否認。
這個點咖啡店沒什么人,偶爾有通勤白領也只是在柜臺點一杯外帶。
兩個畫風完全不同的女士,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東西。
這是雙方第一次坦誠。
不用廢話當開題,李琦雅直截了當開始說起自己的動作。
周莉莉的回答也很爽快,表明周晟政不會插手,說不定還會背刺陸初霖,他是很喜歡這個影帝,但他更喜歡自己。
李琦雅心滿意足:“周導教他怎么當演員,現(xiàn)在開始教他什么是資本,也挺好,師恩如海�!�
周莉莉不置可否。
關于陸初霖的話題只占她們來意的一小角,更多的還是《遞歸》項目。
李琦雅:“也別說我針對你,姜祖的情況我查了,就算你是導演,也不能把一個沒經(jīng)驗,性格還完全不貼的人放在男主位置�!�
“我知道你查了,不然也不會在慈善晚宴上發(fā)難�!敝芾蚶虻f。
之前周莉莉還說得委婉,像是要揭過這件事,突然直白發(fā)難,李琦雅一頓。
李琦雅說:“我直說了,我這人沒道德,也不會后悔,但你硬要拿這說事……”
她笑,“那我也認,但我得澄清,我沒有刻意針對他,那晚不管你帶誰去都一樣。”
“你還挺公平。”周莉莉輕微諷刺了句,“說了要公平試鏡,現(xiàn)在又掰扯這個?”
“我只是挺好奇,你幾次說這是給姜祖量身打造的本子,我怎么看都沒看出來。說句惡心的,這種自私的男主人設,給陸初霖都比給他合適�!�
“是挺惡心�!敝芾蚶螯c頭,“我的回答也很惡心,你聽不聽?”
“不是糊弄我的東西?”
“不糊弄�!�
“那你說。”
周莉莉說:“姜祖這個人你一眼就能看到邊,你會很清楚知道,他的耐心和包容是沒有限度的�!�
“哪怕你惡聲惡氣傷害他,沖他發(fā)火,他也只會傻乎乎讓你別生氣。”
“你信不信,如果你去找他,跟他說就是你通過他搞了周薊一手,也讓我因此進了醫(yī)院,他也不會罵你�!�
“他只會糾結半天,最后說他好像沒資格怪你,得看我和周薊,要道歉的話找我倆就行。但是這樣做很不好,下次不要再做了�!�
李琦雅聽得起雞皮疙瘩,又覺得耳熟,問:“姜祖就是昨晚發(fā)評論的……他就是被陸初霖搶了大學資助名額的那個孤兒?”
周莉莉點頭:“是他�!�
李琦雅“哈”了一聲:“陸初霖還真是……”
周莉莉繼續(xù)說:“姜祖這輩子可能也學不會什么叫以自我為中心,但我希望他能理解�!�
李琦雅露出了看神經(jīng)一樣的眼神。
周莉莉坦然:“這個社會沒有完美的人,連導演和編劇也會避免去寫完美人設,經(jīng)不起推敲,要么是像陸初霖那樣的海市蜃樓,要么就是純粹的傻子。”
“姜祖需要理解自私是什么,當他知道什么是壞,才能知道處于完全對立面的自己是誰�!�
她停頓了片刻,說,“就算他還是無法理解,那也無所謂。他想變聰明,那就需要缺點,沒有就裝出來,讓別人知道他不是好惹的�!�
“你……居然拉了這么久投資,拼死拼活幾年,還和我鬧成這樣,就為了讓他學會裝自私?”
李琦雅匪夷所思。
“我看過你研究生時候的作品,一直以為你是瘋魔類型的導演,圈子不都說嗎,瘋子才懂藝術,你怎么……怪惡心的�!�
周莉莉笑出聲:“我都說了答案很惡心,你自己要聽的�!�
李琦雅連連搖頭。
她嘆氣,“那完了,他演不出來,你是不是存心讓我多點道德負擔?”
周莉莉:“你不是沒道德嗎?”
李琦雅:“也可以有,我認人不認事,對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還是挺道德�!�
她想了想,提醒:“如果評論那人是姜祖,他又要參與試鏡,你想好,陸初霖那邊很有可能拿這事說他炒作�!�
“這要看你給的壓力夠不夠足。”
“你把托人辦事說得像我的責任?”
“那就是和陸初霖的仇還不夠深�!敝芾蚶蛘{(diào)侃,“你還挺大度,我記得那是你獨立后全權接手的第一個項目?”
李琦雅又笑了:“也是,只是試鏡,他拿不到男主,火力還是會到我找來的男主身上,畢竟是你和我一起的電影。”
她們又時而t默契、時而夾槍帶棒地商量起電影的具體安排,等所有事順完,已經(jīng)是中午。
李琦雅下午還有會要開,沒約周莉莉吃飯。
等周莉莉隨便找東西填了肚子,回到工作室,恰好看見跟在表演老師身后的姜祖。
她的工作室有專門拿來試鏡的房間,用來培訓表演再方便不過。
姜祖還保留著之前的習慣,跟在老師身后時半垂頭,目不斜視盯著腳尖,乖學生一個。
和李琦雅開誠布公談完,周莉莉心頭的擔子更重了。
她不想在課前給姜祖壓力,也就沒叫他,和表演老師點頭打了個招呼,回辦公室干自己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