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楚祖話音剛落,樓道用來透氣的窗戶外閃過一個黑影。
他頓時停了下來。
楊芒殊沒反應過來,繼續(xù)小聲問他:“……干了什么事?”
“你其實已經猜到了�!背嫖⑽@了口氣,又蹲下身,把人放了下來。
楊芒殊垂著頭:“原本想要毀尸滅跡,結果導致了孩子的直接死亡……對嗎?”
楚祖沒說對不對,幫她理了理頭發(fā)。
他們是同齡人,但楚祖卻像極了長輩,長輩會嚴厲指出問題,也會在某些關頭松緩語氣。
“來不及了。”
楚祖說,“下樓吧。”
*
在大樓樓底,停車場里,楊芒殊在雨中仰著頭,失魂落魄看著路燈,楚祖則看著她。
這個角度,這個方向,這個眼神——
楊芒殊看著童秦楨的尸體,被路燈尖頂刺穿下巴,掛在上面,血瀝瀝融入雨中,沖向大地,在瀝青路上消失得一干二凈。
紳士先生說出了楚祖心中成型的猜測——
“他們把只是休克的孩子抱去了頂樓,想偽裝成墜樓,期間被鄰居看到�!�
“小孩被扔了下去,不慎插入了樓底路燈,附近住戶看到這一情形,報了警。”
“小孩死于失血過多,姜燃和童秦楨也一樣�!�
“童秦楨經常抬頭,看向空中某處。”
楚祖已經不在乎楊芒殊會不會聽到,又會對他有什么看法……
現(xiàn)在楊芒殊什么都聽不見,哪怕在她耳朵邊大吼大叫,她也只能聽到暴雨傾盆,那或許不是雨水,是傾盆而下的血。
“他看到了一個很高很高的東西,隱約有人的身影,但看不清面容�!�
“這個東西或許從小就陪伴著他,因為離得遠,看不清面容。他從不覺得有什么害怕的,反倒很興奮。小孩子會喜歡類似UFO之類的東西。”
“可能他也和家里說過,但沒被當回事,他的生活也沒受到影響�!�
楚祖說,“當他聽到我轉述殺人犯同伙的死法后,他瞬間想起了姜燃,以及那個高處的影子�!�
童秦楨不笨,他能考上全國排名靠前的大學,智商肯定不差。
而且他想象力很豐富,有一個從小到大都飄在天上的“朋友”,他總會暢想得更多,說不定格外天真的性格也是這么來的。
童秦楨的阿飄朋友在樓道讓他往上跑,他照做了,躲開了楊兢。
童秦楨的阿飄朋友在房間里讓他開門,他照做了,男巨人只看到一個孩子,他主動成為那個孩子。
然后他從樓頂墜下,成為了他的朋友。
紳士先生客觀道:“楊芒殊不用自責,這是童秦楨自己選擇的路。”
“過去的他,現(xiàn)在的他,未來的他,一起決定了這條路。”
楚祖:“那你呢,紳士先生?如果你是我的未來,那會幫助過去的你嗎?”
紳士先生第一次轉過了頭。
他總是呆在濃郁的黑影中,或者說他就像是一道影子,不遠不近,觸摸不到,接近不了。
要是人冷不丁發(fā)現(xiàn)角落待著一個背對自己的先生,難免會去猜測,他是不是擁有一張恐怖的面容。
未知往往會引發(fā)更深的恐懼。
但事實上,紳士先生那張臉上沒有任何令人不適的改動,他看上去比楚祖年紀大了四十幾歲,臉上有歲月的皺痕,只是挺拔的站姿和一身正裝三件套看不出老態(tài)。
相反,他很精神,雨水淋不到他身上,比渾身上下濕透了的楚祖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紳士先生淡淡說:“我只是在做你一直在做的事情,阿祖�!�
*
小黃雞有點不忍看正文了。
童秦楨和楊兢面臨了一樣的情況。
他們在死后,出現(xiàn)在了過去的自己身邊,人類的本能就是保護自己,拯救自己。
但命運弄人。
童秦楨的死法決定了他無法靠近過去的自己。
他的喉嚨被刺穿,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小童秦楨也無法理解他的意思。
等他理解了,他們一同選擇讓楊芒殊活下去。
楊兢的死法太凄慘,他受實驗室泄露物質影響,在門的夸張演變下,迅速畸變,以樹瘤人的形象死去。
不管他有多想靠近過去的自己,只會得到相反的結果,楊兢恐懼他的靠近,他的示好,恨不得把他剁碎。
失手殺害同學的事也是意外。
楊兢知道他會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想阻攔。
但他早就麻木了,已經忘了自己過去是什么性格,反倒成為了過去自己的情緒催化劑。
等他意識到,已經為時已晚。
一切都完了。
他知道自己會因聽從楚示雎的提議而死,但他阻止不了。楚示雎想殺他只是動動手指的事情……
他只能看著自己和過去一樣,嘴里罵著同樣的話,帶著對樹瘤人的憎惡與不屑,按照同樣的軌跡……死去。
小黃雞本來應該為紳士先生的情況而感到慶幸——一個老去的楚祖,身體健康,精神奕奕,優(yōu)雅又體面。
還有比這更好的未來嗎?
但它很難在這種情況下說“好耶”。
人的一生不止受到意志的支配,還受命運的擺布。
命運夾雜了時間往復的贈禮,這本該是完美的契機,但恰是這份禮物招致了原定的命運。
這也太……絕望了吧。
小黃雞躊躇半天,正打算暫時全身心將注意放到病毒上,余光要離開正文面板的那瞬,它看到了面板刷新的東西——
【莎士比亞鐘愛暴雨。
不只是《The
Tempest》(暴風雨),在《King
Lear》(李爾王)中,他也在劇的第三幕寫,李爾王在荒野中經歷了狂風暴雨的夜晚。
在那時,暴雨、狂風、電閃雷鳴與李爾王的痛苦呼號交織在一起。
暴雨是天意。
天意讓不該出現(xiàn)的人出現(xiàn)在了身后。
楚祖的胸膛被刺穿,他低頭,看到了被雨水沖刷后閃著寒芒的刀尖。
再度抬起頭,紳士先生依舊只是平淡的注視著他。
身后傳來楚示雎如冷蛇攀附的嗓音:“你看到你的死態(tài)了嗎?”
紳士先生卻說:“睡一覺吧,我等你�!�
————————《第五扇門·楚祖》】
第152章
第
152
章(22w營養(yǎng)液加更二合一)……
「邊緣角色修正」辦公室門開著,
地上灑滿了文件,文件上有雜亂的小雞腳印。
面板彈出無數(shù)個警告彈窗,紅黑灰三色交替,
震耳的鳴笛在持續(xù)作響。
【[緊急警告]
:《第五扇門》模塊發(fā)生嚴重退化,
大量數(shù)據(jù)丟失�!�
【事件級別:Critical(災難級)】
【時間戳:2025-01-04
15:42:11】
【系統(tǒng)標識:Produodifiarginal
Roles-NodeA】
【檢測到應用核心模塊(Module
ID:
Cine-001)遭受不可逆的信息破壞,數(shù)據(jù)庫出現(xiàn)嚴重數(shù)據(jù)丟失�!�
【系統(tǒng)已自動觸發(fā)緊急回退機制,目前《第五扇門》版本被降級至節(jié)點歷史版本�!�
【Error
Code::FATAL-ROLLBACK-0x4002
Exception
Trace:
...
Recovery
Attempt::PARTIAL】
【數(shù)據(jù)一致性校驗:失敗】
【最近增量備份恢復:失敗】
【自動修復過程:已執(zhí)行,結果不完全,可用性極低】
上司心中警鈴大作。
上一秒,
正文進行到楚祖被楚示雎捅了一刀,下一秒,
《第五扇門》遭遇前所未有的攻擊。
屏幕上顯示,《第五扇門》高級優(yōu)先級數(shù)據(jù)缺失,
版本被迫回退,所有楚祖投放后的產生的劇情遺失,世界補全采用了歷史存檔版本。
這簡直是災難性的故障,絕對不可能是自發(fā)性意外,
無疑屬于惡意t攻擊!
上司的分屏上,其他上司小雞剛回了郵件,委婉表示它們部門沒有這樣天賦異稟的選手。
龍傲天上司在郵件末尾多寫了一行:
你要是當初肯放最佳新人專員來我這邊,
現(xiàn)在我可能就有了。
而在《第五扇門》遭遇未知攻擊后,也是龍傲天上司率先聯(lián)系上它。
“你瘋了?!為了保你的專員,你又把《第五扇門》給炸了?!”
上司本來焦頭爛額,
聽到龍傲天上司的話后臉色一變:“又給炸了是什么意思?為什么是又?”
龍傲天上司頓時支支吾吾,
半天才開口:“《第五扇門》之前也被炸過,你也知道啊。楚示雎把這本搞得烏煙瘴氣,這次又……你的意思是不是你干的,
那就是你那只小黃雞干的?”
“別跟我瞎掰扯。”上司火了,“想倒打一耙還是怎么?我查到網(wǎng)絡來源是你手底下的系統(tǒng),你沖上來先說我,又說我的小雞,你什么意思?”
龍傲天上司頓時跳腳:“好好好,馬上甩黑鍋是吧,這和我龍傲天部門可沒半點關系!我們部門的系統(tǒng)要么在工作,要么在治愈內心的傷痛,誰會摻合你這邊的破事——”
話說了一半,龍傲天上司卡殼,發(fā)出怪叫。
“臥槽,真是從我這邊部門發(fā)出的網(wǎng)絡連接???�。。 �
上司憋著氣,想讓龍傲天上司先去把它手下小雞的權限關閉,誰也不知道攻擊還會不會發(fā)生第二次。
還沒開口,下一秒,上司的網(wǎng)絡中斷了。
不止是外部網(wǎng),它們系統(tǒng)內部的局域網(wǎng)也被切斷了。
小黃雞出現(xiàn)在辦公室——準確的說,是西德尼出現(xiàn)在了辦公室。
他已經不再是小黃雞的模樣,儼然是漂亮的十二歲男孩,金發(fā)藍眼,個子不高,但對小雞而言已經算體型巨大。
上司和西德尼對視,忍不住皺起眉,搖了搖頭。
“你都做了什么……西德尼。”
西德尼說:“我來不及寫完病毒,宿主出事了,我得幫他�!�
所以他直接用日記本上記錄下來的那塊編碼,毀掉了《第五扇門》現(xiàn)存版本。
劇情丟失,被迫讀取歷史記錄,而最近的一次歷史記錄停在楚祖剛投放的時間——也是他在精神病院醒來的時候。
用更通俗的話來說,西德尼把目前發(fā)展的所有劇情給刪除了,回溯到原點,一切從頭再來。
這已經不是違不違規(guī)的事了,按照《系統(tǒng)守則》,西德尼的攻擊行為直接導致他被剝奪了所有權限,本該直接回收入數(shù)據(jù)庫,僅以「西德尼·埃斯波西托」這個名字存在。
但他手里有足矣搗毀一切懲戒的“武器”,搶回了部分權限。
也因此,西德尼失去了小黃雞的固定擬態(tài),以《霓光之冕》所認同的男孩形象暫存。
上司:“你還把我的權限關掉了,是嗎?”
西德尼點頭:“對。”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制作針對系統(tǒng)的‘武器’的?”
“《萬王之王》的時候�!�
“楚祖讓你做的?”
“不。”西德尼說,“我擅自做了出來,只是沒上報,也沒銷毀�!�
“你制作的武器不會一直管用,系統(tǒng)會自動升級迭代做出反制,你會被徹底銷毀�!�
“我知道�!�
“你關了我的權限,我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
……
這孩子已經瘋了。
上司說不出話。
男孩有一雙湛藍色的大眼睛,目光澄澈又明亮,里面有對上司的愧疚,更多的是執(zhí)拗。
他不是被拋棄到下層區(qū),又被楚祖撿回上層的西德尼,但也其實差不多。
孩子都想有個家,家里有一個能作為榜樣的長輩。
長輩可以是父母,也可以是宿主。
西德尼用編碼暴力拆解了系統(tǒng)對他的限制,拿回了網(wǎng)絡,已經不用龍傲天小雞作為網(wǎng)絡中轉。
然后他來了這里——他為什么來這里?
看出上司的疑惑,西德尼的眼神愈發(fā)愧疚,但語氣卻沒在商量。
他來到上司面前,對上漆黑的豆豆眼,說:“我要用你之前的渠道,給宿主送些東西�!�
*
楚祖睜開眼。
房間純白一片,空曠又安靜,時鐘顯示現(xiàn)在是十一點過,被鐵欄封上的窗戶外有幾顆星星,所以應該是晚上。
楚祖花了些時間回憶自己是誰,為什么在這里。
最后,他在心里發(fā)出一聲不帶任何情緒的低嘆。
“是西德尼啊……”
楚祖全都想起來了。
自己失去記憶后發(fā)生的所有事,自己的“死亡”,現(xiàn)在他又回到了精神病院,一定是西德尼做了什么。
楚祖檢查了意識海,里面空蕩蕩的,沒有西德尼買來的各類陳設。
他能使用的道具有兩個。
一個是完全給出權限的「王大師」。
一個是完全給出權限的「設定集」。
記憶的恢復應該是來自「設定集」,它原本是由系統(tǒng)全權保管,并對之中添加的設定進行一定程度的審核。
「設定集」和系統(tǒng)高度綁定,又直接連通整本《第五扇門》,這部分影響讓楚祖回憶起了一切。
二周目開始了。
楚祖抓住白色鐵床冰冷的床桿,慢吞吞坐了起來。
“你知道西德尼會救我,對吧?”楚祖說。
紳士先生在角落站著:“對,西德尼是個好孩子�!�
楚祖:“只有我遇到生死危機,西德尼才會不顧一切放手一搏,我也才能找回記憶——這才是你讓我去那棟大樓的目的�!�
所以紳士先生才會含含糊糊,不能把話說清楚。
如果說清楚,哪怕只是一點暗示,不僅上司會察覺,那份利用和算計也會顯得異常扎眼。
“對�!奔澥肯壬姓J了,“現(xiàn)在你找回了記憶,有兩個選擇了。”
楚祖可以不去那棟樓。
不去那棟樓,關于他的劇情也不會開始。
《第五扇門》就是楚祖的世界,是他本該身處的,他成為正文角色已經成了既定事實,在作者失蹤的情況下,沒人能將他強制刪除。
更大的可能是,楚示雎還會一遍又一遍殺了不幸步入大樓的外來者,被讀者厭倦。
楚祖則成為徹頭徹尾的隱形人,他存在的原因也能夠自圓其說:
同樣是和未來的自己接觸,其他人的未來影響了他們一生,最終導向死亡,而楚祖的未來救了他。
讀者會在其他角色死后頓然領悟,并不是出現(xiàn)“朋友”的人一定會死,這是命運公正的贈禮,是好是壞全憑運氣。
楚祖會成為一個絕對安全的邊緣角色。
并且,楚祖手里有還有可以添加設定的設定集。
他完全可以決定自己未來要成為誰。
楚祖起身,這次不需要紳士先生的指點,就在這天夜里,他于夜色中避開了所有人,徑直離開了精神病院。
沒有任何猶豫,楚祖攔了輛車,告訴司機記憶中大樓的位置。
“哎喲,大半夜的,您去那兒干嘛。”
司機踩下油門,他明顯是個話嘮,接了這么一單偏遠的活兒,話里話外牢騷不斷。
“那棟樓不止一次出事了,19年代有天殺的死鬼父母把孩子扔下樓,這都叫什么事……”
“幾年前有和你一樣的年輕人也跑過去,說什么……探險?結果好像也死了……是死了還是失蹤了也沒定數(shù)�!�
“哎,小哥,還是得提醒你,那地兒不安全,也不干凈�!�
楚祖聽了半天,想讓他安靜點,于是選擇了最禮貌的方式:“我去找弟弟……我弟弟就是幾年前在那棟樓失蹤的�!�
“他們說我弟弟死了,我想,隔三差五去找找,總能找到吧�!�
楚祖說得真情實意,五分堅定三分嘆息,還有兩分若有若無的惆悵。
街邊路燈不斷在他臉上閃過,間歇性照亮冷淡克制的面容。
司機立馬閉嘴,臉色戚戚,估計回家補覺時想起這段對話,都得從床上仰臥起坐,給自己倆耳刮子。
楚祖在目的地前就讓司機停了車,之前的停車場也被劃分在了大樓區(qū)域里,準確的說,被拽進四個交匯時空的地區(qū)不止那棟樓本身,他不想讓司機也陷進去。
車停穩(wěn),楚祖付了錢——錢是從精神病院順走的,他某不知名父母繳了住院費,現(xiàn)在他不住了,那筆錢就當順錢的賠償。
昏暗的路燈下,楚祖踩上滿是碎石的荒地,走向那棟荒郊野外的高樓。
四周風聲呼嘯,枯草在地上沙沙作響。這座大樓外圍布著簡易的圍欄,上面貼著“危險”“禁止入內”的警示。
楚祖遠遠就看到了停在樓外鐵欄邊的警車。
一個便衣小伙從車上下來,沖大樓狂奔而去。
駕駛座上的人也下了車,似乎是想阻攔,但沒攔住,有些懊惱,但沒追上去,而是打開了對講機。
應該是受干擾,對講機無法正常使用。
楚祖想了想,一周t目時候他什么也沒管,紳士先生讓他進去,他就進去了。
如果按照正常的節(jié)奏,現(xiàn)在屬于開篇。
開篇是最好鋪墊世界觀詭異之處的。
之前在出租上,話嘮司機已經說明了這棟樓的問題,證明了楚祖的世界是家暴小孩的世界,
楚祖應該和楚示雎來自同一世界觀。
一共有四個融合的時空,五批人,也就是說,警察和楚祖不屬于同一世界。
——房間的詳細規(guī)則基本和當初的事故綁定,他現(xiàn)在能去套點話,省得再調查。
萬一又碰到“被黑血弄臟的報道”這類意外,他真的會無語。
楚祖剛靠近警車,一束刺眼的手電光忽然晃到他臉上。
警察很敏銳,一手對講機一手手電筒,神色戒備地盯著他:“你是誰?這么晚跑這兒干什么?”
楚祖在眨眼的功夫變好了故事,迅速調整表情,像是下意識地舉起手,示意自己沒惡意。
“警官好,我叫楚祖,是個……呃,靈異作者�!�
“最近我在構思新書,想找些有氣氛的地方采采風,聽朋友提過這邊有棟爛尾樓,就想著來看看�!�
“靈異?”警察眉頭挑了挑,一副“你開什么玩笑”的神情,手電依舊沒放下,“這地方危樓,大半夜的你跑來取什么材?”
“我就是專門寫鬼怪啊、詭異故事什么的,”
楚祖干笑兩聲,帶著點走火入魔的神經,“靈感這種東西,需要去荒涼點的地方找,您也懂,對吧?”
“再說,這里又不算市區(qū),我本想隨便拍幾張照片,感受下氛圍就走。”
“我懂什么懂……”
警察嘀咕著,審視了他一會兒,才把手電稍稍移開。
“少打馬虎眼。我告訴你,這棟樓被列為危樓,住戶都緊急遣散了,不對外開放,晚上尤其危險。你最好趕緊離開�!�
楚祖見警察態(tài)度生硬,是偏正的性子,馬上轉換思路,收起那套“喜歡刺激”的說法。
他故作委屈道:“唉,我一個寫手也不想冒險,就是聽說這里突然成了危樓,氣氛比較‘凄涼’,沒想到還真碰上警察巡邏……”
“警官,這里到底是咋回事?是不是發(fā)生過事故才封了樓?”
警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正面回答:“開發(fā)商手續(xù)出了問題,地基也不穩(wěn),沒人敢接手,停了好久�,F(xiàn)在所有人都知道這里是爛尾工程。你真要寫什么,就寫寫工程質量問題就行。”
“原來是地基不穩(wěn)啊……那怎么聽說還有什么異常?我朋友就只給我留了一句‘邪門’,也沒細說。是不是曾經鬧過什么……”楚祖假裝只是隨口一提。
警察聞言神色一變。
他往樓里看了眼,里面黑影憧憧,同事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手里的對講機還在發(fā)出呲啦的電噪,半天好不了。
他心情愈發(fā)不好,又遇到這么個膽子大的青年,無聲嘆氣,刻意板起臉。
“少聽那些捕風捉影的傳言。你們寫就愛搞詭異懸疑,可別來這兒瞎編。這里就是危樓,治安和安全隱患都很大,沒什么‘異�!��!�
楚祖笑了笑:“明白明白,我只是想弄清楚到底有什么可寫的——如果單純是爛尾樓,那讀者可沒興趣啊�!�
警察冷硬道,“沒興趣就別寫。這里可不是給人獵奇的地方�!�
見氣氛僵住,楚祖趕緊往后退半步,擺出合作姿態(tài):“對不住,對不住,警官,我真沒想惹麻煩�!�
“我就想知道為什么這么多人傳它‘邪門’,總該有點來由吧?”
“搞不好是有人謠傳什么鬼怪,不然怎么會嚇跑保安啊、住戶啊之類的……”
“胡說八道�!本煺Z速加快呵斥。
——這話他說得有些許心虛。
楚祖等了等,警察沉默片刻,看他是在拗得不行,似乎猶豫著該不該再多說。
最終,他還是在多方考慮下壓低聲音道:“聽我的,趕緊回去。你要取材直接去網(wǎng)上搜,這也不是什么秘密�!�
“而且也沒鬧鬼,新中國哪兒來的鬼?妖怪都不許成精——就是建筑本身有問題,半夜容易發(fā)出聲響,換誰在里面也睡不踏實——再加上周圍又荒,風聲一大就起怪聲。很多保安不想干了,就說這里邪乎�!�
楚祖捕捉到關鍵詞:“對對對,我查了,就說保安怎么怎么,剩下的……”
警察沉默,嘴唇抿得緊緊的:“你走不走?”
楚祖嘴里說著走走走,假模假樣摸口袋,一副納悶兒勁兒,接著惺惺看向警察:“不好意思,警官,我好像沒帶手機�!�
“……要不警官您借我手機打個車?”
不出意外,警察的手機完全沒信號。
在他找信號角度的時候,楚祖說:“只是鬧鬼好像不至于變成危樓。”
“鬧鬼大概是地下結構不穩(wěn),晚上有水管漏水、風道回聲,聽起來陰森。人要是精神繃太緊,難免產生幻覺�!�
“您能跟我講講嗎,保安具體聽到了什么?”
“還能有什么,網(wǎng)上不寫得一清二楚?聽到有女人的哭聲�!本觳荒蜔┝�。
楚祖“哦”了聲,語氣在瞬間冷淡下來,臉上鮮活的表情也消失了。
“保安聽到了地底的女人的哭聲,辭職不干了,但每次換的新保安說法都一樣,所以開發(fā)商才開始排查�!�
“因為聲音是從地下傳來的,把地下挖開后,他們發(fā)現(xiàn)了很多尸骨�!�
楚祖想了想,說,“女人的尸骨,對吧?”
警察面色一沉,也不擺弄手機了,凝視這個愈發(fā)奇怪的青年:“既然什么都知道,你還來這里干什么!”
“按理說,在這塊地開發(fā)的時候,開發(fā)商會打好地基。超高層公寓至少往地底打十幾米的樁,他們應該在開發(fā)時期就會發(fā)現(xiàn)那些尸體�!�
“如果沒發(fā)現(xiàn),只能說明這棟樓沒按照工程勘察報告施工,這才被列為了危樓。”
楚祖垂下眼,低聲說:“警方堅持聲稱這棟樓只是危樓……那些女性尸骨應該有很長時間了,沒法追根溯源,而且社會反響非常不好�!�
“如果把時間再往前推。在什么情況下,在什么地方,會有大量的,未被人察覺,且難以調查身份的女性尸體?”
“農村。”楚祖說。
那是一個陰暗的房間,有逃不出去的小窗,木門被鎖死,門板上全是各式各樣的抓痕。
房間里有一口枯井——房間就是為井而搭建的——非人非狗的生物將拼命掙扎的女人扔到井里,然后灌進水泥。
這樣一來,就算是警察來了村子調查,或者找人,也完全見不著任何蹤跡。那口井也很好解釋,村子里那些非人非狗的東西會互相打掩護。
等農村被規(guī)劃為城鄉(xiāng)結合部,又一步步隨著基礎建設,被劃為城鎮(zhèn),城鎮(zhèn)進一步變成城市郊區(qū),過了很多年,開發(fā)商拿到這塊地皮,開始建起高樓。
她們本來可以重見天日的,因為開放商的偷工減料,被更重,更沉的東西壓在地底。
保安所聽見的或許真的是幻覺,如果不是幻覺,可能只有兩種解釋。
她們想離開。
她們不想這里的住戶因為建筑事故而遭遇不幸。
——所以有井的房間只會殺死女性,它對男性完全無害,哪怕被扔進去,被活埋,還是能重新回到走廊。
警察已經全然警惕起來,放下手機,手摸到腰后:“你到底是誰?”
楚祖:“楚祖,不過不是靈異作家�!�
他淡淡說,“我剛從精神病院逃出來,警官,你拔槍的行為讓我覺得被威脅,我現(xiàn)在很不適,所以會做一些過激的行為,希望你能體諒�!�
話音剛落,楚祖突然原地暴起,以詭異的角度和匪夷所思的速度,從警察手里奪走了槍,并且反手將警察壓制在了碎石路上。
他隨手把槍塞進褲邊卡著,在警察身上摸索了幾番,找出了手銬。
楚祖拉開車門,將試圖反制的警察推進車里,“咔嚓”兩聲,警察的手被銬牢,手銬的另一邊則扣死在車門上邊的扶手。
警察怒吼:“你這是襲警�。。 �
“我是個精神病人,有證書……有病案本的精神病人。”楚祖單手按住警察,還從他身上翻出了警察證,揣兜里。
這玩意兒糊弄大學生好使。
上周目他能迅速和倆大學生拉近關系,因為那倆傻孩子被嚇得魂不守舍,姑且算是吊橋效應。
這周目他提前很多天來了……童秦楨倒是好說,他本來就是個挺天真的清純男大學生——另外兩個就不一定了。
楊芒殊本身就算理性的一類,從她的那些話里能聽出,姜燃是個同樣理智的文科生。
突然遇到玄乎的事,還碰到陌生人,指不定拉t著楊芒殊拔腿就跑。
警察證糊弄殺人犯也好使。
當殺人犯不慎遇到警察,首先肯定拔腿就跑。
在發(fā)現(xiàn)情況比被抓還恐怖的時候,那句話就派上用場了——有事找警察叔叔幫忙。
楚祖倒不是想幫忙,他只是不希望這些人成為楚示雎的玩具。
完事,楚祖撿起地上的手電筒,塞褲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