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他沉默了這么久,陳博斌也終于把詞兒都說干凈了。
他等了半天,鐘隱月都沒吭聲,陳博斌終于發(fā)現(xiàn)不對勁兒了。
“兄弟?”陳博斌叫他,“哈嘍,秒了哥?你在聽嗎?”
風聲徐徐吹過。
陳博斌很是焦急,鐘隱月卻淡然地望著遠方。遠方是一片空蕩的山崖,山崖的再前方是一片天空。
鐘隱月眼淚哭盡了,心臟也痛麻了,這會兒心頭上竟是一片空白的茫然,沒有力氣再去歇斯底里地崩潰或大罵或質問了。
他呆呆望著遠處的天,望著那些流動的云,忽然想,那片天空之外,更遙遠的地方,或者往下而去,那山下凡塵的塵埃河流,都是這個正在說話的人用一筆一劃編造出來的血肉。
這世上,誰都有一身文字寫就的自由血肉。哪怕是一粒沙子,都能乘著風自由地飄一飄。
眾人的來與去都有道理,雖有苦楚,卻也能讓自己張嘴說一兩句話,做一二事,給自己選一條路,走一走道。
只有沈悵雪。
只有沈悵雪乖乖聽話了百年,換來的卻是身不由己的四字笑話,得來的是“必誅之”的萬劍相向。
都說沒辦法。
誰都說沒辦法,所有人都說沒辦法。
鐘隱月幾乎要笑出聲來。
陳博斌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你那么恨他?”
鐘隱月如此反問。
這話沒頭沒腦的,陳博斌沒聽明白:“啥?我恨誰?”
“沈悵雪。”鐘隱月說,“你那么恨他嗎�!�
“我,我哪兒有��!”陳博斌聲音羞惱,“他也是我寫出來的,但是配角嘛,總得要死一兩個的,總得要有個人很悲劇很悲劇,這才能讓讀者抓心撓肝意難平,放不下我這本書嘛!”
“所以你就可以讓他這一生跟個笑話一樣。”鐘隱月說。
陳博斌聽得一急,嘴皮子都禿嚕了兩下,張嘴就想辯解,鐘隱月卻沒給他這個機會。
“我知道了。”
鐘隱月堵住他的話,站起身來,回身往顧不渡的山宮里走去,“我會去的。”
這話一出,陳博斌松了口氣。
“你能想通就好�!标惒┍笳f,“這次可就只能靠你了,兄弟,你是全村的希望!”
鐘隱月不理他:“不過你來晚了,上玄已經(jīng)徹底死了。我不知道你在哪兒,但現(xiàn)在血戰(zhàn)已經(jīng)開始了,昨晚鬼哭辛就已經(jīng)暴露�,F(xiàn)在,估計殼子都已經(jīng)換完了�!�
“沒事,有你在就好!我聽我的系統(tǒng)說,你那邊的系統(tǒng)已經(jīng)給過你法寶了,就用那個刺他心口!他一離開沈悵雪的殼子,你就再刺他腦門,就能死了!”
鐘隱月淺淺應了聲。
陳博斌說:“我現(xiàn)在又到了一個忘生宗弟子的身上,馬上就到顧不渡的山宮里了。一會兒,我就跟顧不渡請命,我跟你一起去那兒�!�
“嗯,一會兒再說吧�!�
鐘隱月不等他回答,說完這話,立刻就斷了玉鏡的通信。
他回到了顧不渡的山宮。
他進去時,山宮里的仙修們還在商討。
見他回來,弟子們慌忙行禮,也有一兩個長老起身來,將他迎進屋里。
“玉鸞長老,您可算回來了。”其中一人忙說,“如今事態(tài)緊急,我們得趕緊前去明心閣,與他三人一戰(zhàn)。”
“方才我們商討過了。這次血戰(zhàn),那些魔修鬼修妖修都還沒見影子,昨日的奇襲一定才只是起個頭。我們已經(jīng)傷亡慘重了,若是等下去,說不準沒等到各個仙門的增援,反而先等來了那些歪門邪道的修者�!�
“到時候,可真就四面楚歌了。”另一人接下話頭,“雖說險了些,但我們準備即刻動身,今日也去奇襲明心閣。若是成功了,便能重奪優(yōu)勢!”
“玉鸞長老,你意下如何?”
鐘隱月沒什么表情,點了點頭:“是該去奇襲�!�
他總算是點了頭,宮中眾人松了口氣。
“是的,是的,必定要去奇襲�!庇腥苏f,“只是麻煩的是,那三人都在明心閣頂樓處。畢竟都各自貴為禍害之主,即使是能夠奇襲,我們也難以一同對付�!�
“得將那三人分開來�!�
“我們已為此事商討許久了,可仍未想出怎么才能……”
“我有辦法�!辩婋[月說。
此言一出,眾人一怔。
“玉鸞長老,心中有法子將他們分開么?”
“是什么法子?”
鐘隱月沒立刻回答。
他將視線從左至右掃了一圈。
宮內的仙修們都望著他,神色各異,但眼睛里都各自有些光芒。
那是仰仗他的光芒。
鐘隱月心里都明白。仙修們之所以一大早起就苦口婆心地圍著他勸說,就是怕他心軟,也怕他不出手。
血戰(zhàn)當前,一個能召天雷的符修會是多大的戰(zhàn)力,誰都想得明白。
所有人都看著他。
鐘隱月忽然察覺到異樣的目光,他往旁邊掃了一眼,見到一個站在顧不渡身后的忘生宗弟子向他擠眉弄眼,投來向他鼓勁的鼓勵目光。
鐘隱月便明白了,那是陳博斌。
鐘隱月朝他冷笑一聲,抬手將身邊的長老輕輕拂開,推遠了些。
他低手甩開身上外袍兩側的長衣,毫不猶豫地彎下膝蓋。
咚的一聲,鐘隱月的兩膝磕在地上。
他跪下了。
在山宮門口,向著宮內所有仙修。
沒有任何前兆,也絲毫沒有絲毫難堪的緩緩,他就那么如同一個從高處墜落的落石,結結實實地跪了下去。
膝蓋磕在地上,發(fā)出重響,光聽著便知他也壓根沒收力氣。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有人慌忙過來要扶他:“玉鸞長老!你這是做什——”
鐘隱月狠狠打掉他伸過來要攙扶的手。
“請諸位讓我先去,”他說,“讓我一人先去。”
眾人又是一怔。
沒想到他會突然這樣說,空氣都沉寂了好一會兒。
顧不渡詢問:“這是為何?”
她聲音平淡,好似早知會如此了。
可旁人并不懂問天,壓根想不到會這樣。
聽了顧不渡的話,一群人如夢初醒,趕忙跟著道:“是啊,玉鸞長老,你這是為何啊!”
“根本不必如此!若是長老心中有了辦法將他們三人分開,我們一同去就好了呀!”
“是啊,若是能分開,此次奇襲,我們能贏的面兒是極大的!”
“你一人去,豈不是送死!?”
“我弟子在那兒�!辩婋[月說。
一句話,立即使宮中寂靜。
方才還嘰嘰喳喳的眾人,立即都啞巴了。
“雖說已經(jīng)面目全非,身不由己,可那是我弟子�!�
鐘隱月的聲音逐漸沙啞起來,“諸位擔心的,此時我應做的,又或他還有沒有救,我心中也都清楚。”
“我心中自然都清楚……事已至此,我問盡了該問的,找遍了能找的,可就連天道都告訴我,只能由我一殺了之�!�
“可諸位,我心中不甘。”
宮中他人仍沉默不語,可聽到此處,神色也各有不忍:“……”
“諸位恐怕只能在這五年一次的大會上能看見他一面,也多有不知。他被乾曜長老從死人堆里撿回來,撫養(yǎng)長大,可卻遭了不公對待。即使如此,他也規(guī)規(guī)矩矩地克己守禮,修了百年的道。即使多有不公,也依然孝敬師長�!�
“他表面風風光光,在乾曜門中卻受盡欺辱。同門都有的珍稀法寶,到了他那兒,卻盡是一堆破銅爛鐵。明明是奪過桂冠的修士,手里的法寶卻還不如我這最末尾的門中弟子�!�
“乾曜長老借以命鎖之法,欺壓折磨他多年。我去接他入我玉鸞門時,他甚至都是在乾曜山的柴房里。不知是當時又怎么惹了乾曜長老,額頭上血肉模糊,又無人管他關心他,那傷口都已成了炎病�!�
“到了我這里,他也生怕給我添麻煩。他處處小心,我給了他法寶,他都覺得自己不值�!�
“我……是當真覺得荒唐�!�
“他規(guī)矩了這么多年,即使做過些錯事,那也是因著旁人欺負的太過分……分明是這世道欺壓靈修,是乾曜長老愧對于他,是我們天決門愧對于他,可到了最后,卻仍是他落了個必被誅殺的命數(shù)�!�
“我們仍然站在山上仙風道骨,他這一生,卻從未抬起過頭來。”
“我知道這一切無可奈何,我也知道事已至此,已經(jīng)沒有任何辦法,連天道都已經(jīng)救不了他�!�
“我都知道,”鐘隱月說,“可那是我弟子。”
“哪怕是全天下說不可留,哪怕是天道也說不可留,哪怕是天上的天帝神仙地上的仙界掌事都說不可留,我也——”
“……我也,還想再拼一拼�!�
“若是被共魂,那他便還是在那里的�!�
“他還是在那具妖體之中的,他或許還在等我�!辩婋[月說,“他或許還在等我去救,他或許是能醒來的……”
云序長老聽不下去了:“他醒不過來了!那妖體里有那么多的魂魄共為一體,肯定是將他壓制得氣都喘不過來,如何醒來�。俊�
“萬一他能醒呢��?”
“能醒又如何!?那么多的魂魄壓著他,他形單影只的一個兔子,怎么打得過那些魂魄,重奪仙體�。俊痹菩蜷L老怒罵,“是你該醒醒了!玉鸞,那是妖后!是妖后在他體內!沈悵雪如何能贏得過!”
“他都叫你殺了他了,你還這樣不肯甘休,你不知是在害他嗎!”
鐘隱月喊道:“我同這世道一起欺壓他,就是為他好了嗎�。俊�
云序長老一哽。
鐘隱月再次紅了雙眼,他深吸了一口氣。
“這世道對他不公,”鐘隱月說,“我若也認這世道,也這般……那他身后,就當真再沒有人了�!�
“我當然也知道,或許這一趟是白費力氣,即使我用盡手段,耗盡靈力,也再救不了他。”
“可為人師長,哪怕只有一丁點的希冀……我也想試試。”
“若是他在等我,我到了他跟前兒去,卻只動了殺心……他該多傷心呢�!�
眾人沉默。
有人低下頭,用袖子抹了抹臉,那袖上濕潤了一片。
廣寒長老問:“那,你為何要一人去?”
“我想自己先去尋妖后�!辩婋[月道,“由我先去見一見他。正如我方才所說,我想去拼一拼,去用一些方法,去試一試,能不能把他帶回來�!�
“諸位不必多說,我知道,其實希望渺茫�!�
“即使如此,我也要去。我這弟子一生都受著苦,到了最后,總該有人一同跟他離開,一同去與他走黃泉路�!�
此言一出,眾人一驚,都立刻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
“玉鸞長老,你——”
不等他人猜測,鐘隱月立刻說:“若是無法,我會與他同歸于盡�!�
“我知曉如何破解共魂大法,也知該如何徹底誅滅她�!辩婋[月說,“只是我不善用劍。這柄能誅滅妖后的劍,便交給荀宗主�!�
荀不忘一怔:“我?”
鐘隱月已將劍從身后取下,兩手向他奉上。
“待會兒,我會告訴您,該如何誅滅妖后�!�
“但請給我一刻鐘,我只要一刻鐘�!辩婋[月道,“一刻鐘后,請諸位奇襲入閣。”
“若我沒有離開明心閣,就請諸位去到明心閣頂樓,我會將妖后留在那處。之后,就請荀宗主以此劍貫穿我,并刺入沈悵雪心口。”
“死前,我會散盡體內修為,將雷法散在閣中與天地間,召來天雷,束縛魔尊與鬼王,為各位開路�!�
荀不忘剛剛走近過來,接過他手中長劍。
聞言,眾人又是一怔。
“不論結果如何,我都會身獻大道�!辩婋[月放下方才奉劍的手,低下頭,“此次我只一人前往。玉鸞門中的萬年靈主,靈狐青隱,留予諸位�!�
“若出了事情,請青隱師姑將我一同誅殺。”
“而后,散我修為,絕我經(jīng)脈,施以往生咒,使我下黃泉�!�
“我向諸位保證,絕不白白死去。我會如諸位所求,將那三人分開。”
“我只求諸位,允我獨自前往�!�
說罷,鐘隱月伏下身。
咚的一聲。
那顆頭顱砸在地上,伏身跪地,長長不起。
宮內,立時一片鴉雀無聲。
“玉鸞長老,”顧不渡說,“你已是大乘了,只需再次閉關,便可飛升成仙,得封仙位�!�
“我不在乎�!辩婋[月說。
“他很可能已經(jīng)不在了,你或許會白白死一趟。”
“那便白死一趟。”
第129章
壹佰貳拾捌
“玉鸞長老。”
鐘隱月邁過門檻出門時,
顧不渡叫住了他。
她走近過來,與他低聲說了幾句話后,便將一個東西塞進了他手中。
“請多加小心�!�
說罷,
她退后半步,向他作一揖。
鐘隱月也低身作揖,謝過了她。
鐘隱月正要轉身離去時,
青隱又化作人形,走出門來送他。
她什么也沒說,
只是和他墊底那頭,而后便目送鐘隱月拎著他自己的那把劍一步步走遠,
御劍飛起,消失在視線里。
他只要一刻鐘。
他跪下,對著所有人磕頭,只要了一刻鐘。
于是宮里的忘生宗弟子點上一盞日時香,
開始算起了時間。
玉鸞門剩下的幾個弟子悶悶坐在宮門前。
青隱倚著門框望了片刻鐘隱月消失的地方,就聽到身邊響起了陣陣抽噎的聲音。
她一偏頭,
果然,
三個孩子全哭了。
她揚起手,不輕不重地拍在他們三個的后腦勺:“哭什么,又沒死呢,別急著哭喪。”
“可是……”蘇玉螢抹著臉上的淚,“師尊……師尊都沒打算活著回來了……”
“好像是呢�!鼻嚯[說。
說著,
她再次抬頭看向鐘隱月離開的方向,
而后又抬了抬頭,意味深長地看向更高的蒼空。
白忍冬站在宮內,
離他們稍遠一些的地方。
他望著這幾個人,皺了皺眉,
又回頭看向日時香。
-
“那些廢物來了。”
鬼哭辛說。
他臉上肆意地笑著,晃著手中的玉鏡,抬頭又向魔尊調笑:“該圍山了�!�
魔尊烏蒼正靠在窗框上,一條腿擱在窗外晃呀晃,手里拿著根簫在瞎吹。
他抬起眼皮,撇了眼鬼哭辛,沒說什么,又把視線投向坐在角落里咳嗽不停的白懺。
烏蒼問道:“你那群死人呢?”
白懺又咳嗽半天,才回答:“也到了。”
“哦。”魔尊這才笑起來,“那就走吧,三……”
他剛要招呼自己的副手,突然,白懺身后的墻轟然倒塌。
一人踩著雷風滾滾的劍沖了進來。劍尖的靈氣化作雷刃,將這道墻全部擊碎了。
鬼王白懺始料未及,立即被卷進雷風之中。被雷風卷著扔到地上后,他又立刻被碎墻的靈木瓦塊兒給埋上了。
當場入土。
來人沖進頂樓,擊碎墻后并未停下。
他直直沖來,御他飛來的劍襲向正站在另一邊窗前的鬼哭辛。
劍上的人立刻一躍而下,雷劍直沖目標而去。
鬼哭辛立刻一側身躲過。
雷劍又轟地擊碎了鬼哭辛身后的墻,飛出閣外。
瞬息之間,兩道面對面的墻全碎了。
一時間,閣內沙塵滾滾,玄色雷鳴電閃。
沙塵之中,方才從那柄雷劍上躍下的人站直了身。
看見那一襲白衣,魔尊立刻睜大了眼。
鬼哭辛也一瞇眼睛,笑了聲。
“都追到這兒來了,”鬼哭辛聲音陰惻惻的,“你還真是死纏爛打�!�
“死纏爛打的是你。”
兩面墻開,高處不勝寒,冷風獵獵。鐘隱月額前的發(fā)被吹得飄飄,眼神卻分外堅毅。
“你娘沒教過你,不是自己的東西不要亂動么�!辩婋[月說,“從別人身體里滾出來�!�
鬼哭辛咧嘴笑了。
腦后傳來雷聲,鬼哭辛一歪腦袋,方才那把飛出去的劍又飛了回來,再次襲向他。
劍與他擦面而過,劃斷他幾縷烏發(fā)后,錚地落回鐘隱月手中。
鐘隱月握緊手中的劍。
他一身殺氣騰騰,鬼哭辛臉上卻絲毫沒有懼怕。
他噙著笑,把身子扭回來:“真是好師尊啊,獨自一人就敢來此處。你不知道,這里有三位尊主么?”
三個人都不是傻的,仔細感知便能知道來了幾個仙修。
“我知道有三個�!辩婋[月道,“但我還知道,這里還有個兔子�!�
鬼哭辛嗤地一聲,滿臉嗤之以鼻的看不起。
“那兔子死了。”他說。
“不可能�!辩婋[月道,“你需要他。你需要他的修為和劍法,你也需要他來對付我,所以一時半會兒不會分食……他還在你體內�!�
“那與死了何異呢?”鬼哭辛譏諷道,“玉鸞,我這體內多是狐蛇。他那種兔子,莫說修道,就是還未開悟之時,也是時常獵來吃的�!�
鐘隱月皺起眉。
身后突然涌起殺意與冷意,鐘隱月立刻回手一道符咒,雷墻擋住了一道襲來的鬼法。
鬼王白懺從廢墟里爬了出來。
他瞇著一只眼,那只眼上面一些的額頭被砸了一片血肉模糊,正往外流著血。
“別跟他廢話�!卑讘猿谅暎八揪褪亲畹K事的。正好,他一人莽了進來,我們三人合力,將他收拾了�!�
鐘隱月一甩手,雷墻消失。
他瞥了眼鬼哭辛,鬼哭辛一臉調笑。
他又瞥了眼另一邊。
魔尊烏蒼也從那邊的窗框上跳了下來,也朝他走了過來。
“早日殺他,以免夜長夢多,確實是個好提案�!蹦ё鹦χ�,“不過在動手之前,我當真是想佩服你一下�!�
“明知此人多半早已被吃了,卻還是要大大咧咧地來送死,你可真是……?”
魔尊才把話說到一半,鐘隱月突然手上結印,而后在空中飛速地畫了道張牙舞爪的鬼畫符,一掌擊了出去。
雷術擊出,落在遠處鬼王白懺的腳下。
這道雷術沒有當場起效,而是化作一圈玄光,迅速在白懺腳下畫了個圓圈。
而后,轟隆一聲巨響。
白懺腳下土崩石裂,立馬空了個大洞出來。
他臉色一緊,未來得及反應,便當場落了下去。
他一聲尖叫,而那尖叫聲卻越來越遠,就好似白懺在一層一層往下毫無止境地落。
烏蒼心道不好,湊過去一看,就見下面接連數(shù)層樓都與此處一樣,在同樣的位置開了一個大洞,且每個空空的洞中都飄著一層玄雷,似乎還有什么玄機。
白懺就那么一層層掉下去,什么也做不了——估計就是這洞口之中漂浮的雷在搞鬼。
半晌,底下才傳來白懺掉地的聲音。
聽著應是碎了不少骨頭。
魔尊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你如果也想攔我,我也可以送你去別處看看。”
鐘隱月森冷的聲音響了起來,魔尊直起身,往他那邊看了一眼。
鐘隱月目光堅毅又冷漠。
鬼哭辛雖說笑著,但也是從身上散發(fā)出了陣陣危險的妖氣,同樣在威脅他。
一個不想讓魔尊出手,一個威脅魔尊別想倒烏蒼。”
那嗓子里擠出十分狐媚魅惑的聲音來。
鬼哭辛瞇著眼,就用這股在嗓子眼里熬了一鍋蜜糖一般甜膩的聲音喚他:“你不會,又要做什么出爾反爾的事兒吧?”
鐘隱月猛地擰起眉頭來。
魔尊笑笑:“我是那種人嗎?”
鐘隱月神色一沉。
“你也別誤會,我也沒說幫他。我們這同盟,還沒互幫互助到那個份上。”
魔尊把兩手往背后一負,悠悠哉哉往旁邊走過去,又往窗框上一躺。
“這么好看的戲,我就坐這兒看會兒�!蹦ё鹦Σ[瞇的,“成不成?”
鐘隱月神色有所緩和。
鬼哭辛不太高興。他歪歪腦袋,又用那股甜膩的狐貍聲音道:“你我可是同盟,他可是仙修里最棘手的一個……你為何不出手,難道想要放他一條路?”
“閉嘴。”
烏蒼還沒回答,鐘隱月就冷聲打斷了他。
鐘隱月收劍入鞘,抬起右手,手中雷光陣陣。
他說:“別頂著這種臉,用這么惡心的聲音說話。”
鬼哭辛再次嗤的一聲:“連劍都不用么?”
“我不是劍修�!�
鐘隱月說罷,就提高了聲音,朝他大聲喝道,“沈悵雪�。 �
鬼哭辛一怔,隨后臉上嘲諷之意更甚。
“沈悵雪!聽見沒有!”鐘隱月不管不顧,朝他大聲喝著,“快點給我醒過來��!”
“沒法抵抗就這么干脆睡死過去叫人一劍殺了你,你就是這么個認命的膽小鬼嗎�。俊�
“乾曜死了,又來個鬼哭辛!上一個你不甘心你要報復,怎么這一個便這么干脆利落地認了命�。。俊�
“你是這種人嗎�。俊�
“這條路走到如今你要放棄,便也叫我放棄��?你這混蛋東西,你當我是為了誰來的!!”
“你以為我走這么長的路是為了什么,你以為我是怎么站到這里的!!”
“我是為了你來的��!”
“你若死了,我便哪兒都回不去了!!”
“你不是恨嗎,你不是要復仇然后再也不修道了嗎!不是要跟我走嗎��?”
“你就是這么恨的嗎��?”
鬼哭辛笑出聲來了。
“蠢貨�!�
他拔出劍,沖了上來。
鐘隱月?lián)P手抬出雷墻阻擋。
鬼哭辛一劍劈到雷上,鐘隱月咬牙切齒地運轉靈力,硬著頭皮與他對峙。
他滿眼血絲,死死瞪著鬼哭辛,怒喊道:“你若就這么死了,我便恨你恨到下輩子去�。 �
“你忘了他們怎么對你的嗎��?”
“又一次所有人都要你死,上次是為白忍冬這次是為蒼生!你就心甘情愿嗎��?”
劍上血氣與雷墻相擊,一片電光火石。
“你的命就這么幾行字就沒了,你的命就被他設定成這種狗屁的一定要犧牲的劇情�。 �
“給我醒過來!沈悵雪!!”
雷墻出現(xiàn)裂縫,血氣滲入其中。
“你重來一次,就是想再這樣死掉一次嗎��?”
“給我對得起你被扒了的皮和被剝了的骨頭!”鐘隱月聲嘶力竭地大喊,“兩次了!你就不想做自己的主嗎�。俊�
“把這些破設定砍了啊!你不是桂冠嗎��?”
轟隆一聲,雷墻四分五裂,也襲向四周。
血氣的劍風擊破雷墻,砍中了鐘隱月。
碎裂的雷墻也化作雷刃,擊在鬼哭辛身上。
兩人同時受到重創(chuàng),往后飛去,重重落在地上。
第130章
壹佰貳拾玖
鐘隱月被擊飛出去。落地時,
激起一片沙塵。
他齜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來,捂住昨晚剛被包扎好的肩頭的傷。這只手畢竟是慣用手,方才與對方對峙時用的便是這只右手。
動作太大,
傷口已經(jīng)撕裂開,在箭頭上暈染出一整圈血色。
而下面些的右手連帶著小臂處,也都受到方才的劍風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