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就算真有男朋友,只要能約出去,就有可比較的余地,只要努力沒有撬不動的墻角,大學開學就自帶男女朋友的大多?都是中學時代的情侶,年少的愛戀濃烈,但也脆弱,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周嘉述不害怕寶意會移情別戀,如果將來她真的有更喜歡的人?,他大概不會祝福,但應(yīng)該也做不到阻攔,只是當下這一刻,他依舊感覺到?jīng)]來由?的憤怒,因為?突然意識到,一個啞巴在?巧言令色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可現(xiàn)在?在?她身邊的是自己,如果什么也不做倒顯得他無能。
他永遠也不會去掛她的電話,不會去限制她的任何自由?。
他要占據(jù)她所?有的注意力,要她無暇再顧及任何外?人?。
他跪地俯身堵住了她另一處,大手牢牢撐在?她大腿兩?側(cè),她手指驀然插進他的發(fā)間,用力地攥緊了手,說話聲?音戛然而?止,很努力才調(diào)整好呼吸,匆忙說一句:“抱歉……我有點?急事先掛了。”
她根本不知道周嘉述在?搞什么,想質(zhì)問?卻迎來他更兇猛的動作,好像要把?不能說的話全傾訴在?行動里。
寶意終于有點?害怕了,那種沒來由t??的不安和恐慌以及身體異樣的和往常都不一樣的感覺讓她下意識想抓住些什么,可浴室濕滑,到處都是冰冷的棱角分明的死物,連個著力點?都找不到,最后只能緊緊抓住他。
恐懼的感覺是他給的,安全的感覺也是他給的。
“周嘉述……”寶意哭訴著,呢喃著想問?你可不可以跟我說句話,我害怕。
可對于不能說話的他來說,這句話大概足夠刺耳。
于是她最后只是說:“你能不能抱抱我�!�
第48章
Chapter
48
梁寶意!!……
手機又?響了,
這次是申卉,大概是因為寶意剛剛發(fā)消息給媽媽說自己軍訓(xùn)結(jié)束了,寶意余光撇到來?電顯示,
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周嘉述摸到手機,關(guān)?了靜音,
順便摸了下她的臉,
雖然他一句話也沒說,
但寶意還是讀懂了潛臺詞。
他的意思是不接也沒關(guān)?系,順便控訴她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找她,
分給他的時間那么少,
就不要在這個時候再分心了。
寶意覺得冤枉,
從小到大,她大部分時間都和他在一起,
因此時常被?調(diào)侃連體嬰。
寶意很少有長?久的朋友,
同齡的小姑娘喜歡手拉手一起上廁所,也喜歡形影不離朝夕陪伴,看到寶意總黏在他身邊,就不大會和她做好朋友了。
所以盡管寶意人緣很好,身邊也不缺朋友,但卻都不長?久。身邊來?來?去去,
只有周嘉述一直在。
愛情里有占有欲,
友情里也有,
那種?排他性的,
渴望獨一無二性的心情,寶意是理解的,所以她接受自己除了周嘉述外沒有很要好的同齡朋友。
她沒有覺得委屈,因為這也是她自己選擇的。
她沒有把別?人放在絕對的第一位,
那自己被?放在次要位置也是應(yīng)該的。
她只對周嘉述也有過那種?排他性的絕對的占有欲,但她同樣記得自己也渴望逃離過。
兩個人太緊密的時候,是很難看到彼此重要性的。
他們總說,人生是曠野,可其實?從某些方面來?看不是的,因為自由才?是最?大的枷鎖,沒有條件反而是最?苛刻的條件。
至少在人際關(guān)?系上,那曠野之上是彌漫的濃霧,你只能看得清離你最?近的那個人的臉。
偶爾你也會想去看看別?人。
那大概是初中一年級,班上有個很可愛的女孩,她就坐在寶意的后面,她喜歡畫畫,機靈鬼一樣,腦子反應(yīng)很快。
老師選她做文藝委員,她負責黑板報,因為個子不夠高?,總需要人幫忙,寶意總是幫她,她就給寶意帶零食,送她各種?可愛的小禮物,她們一起周末逛街,一起在家?里看電視寫作業(yè),女孩子的房間溫馨可愛,重要的是他們可以一起窩在床上度過寒冷的冬天。
那時她真的很開心,長?這么大,第一次有這么要好的同性朋友,她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什?么,她可以有很多朋友啊,不是只有周嘉述,她這么想。
她還是會和周嘉述一起寫作業(yè),一起……
一起的時間畢竟少了,她不能欺騙自己。
有次周末,她和女孩兒手拉手去逛書店,轉(zhuǎn)過貨架就看到周嘉述,他被?一個騙子纏上了,是女孩告訴她的,說騙子經(jīng)常在這一帶拉扯人,一般都是學生和女孩子,因為看起來?體面心軟,容易掏錢。
那騙子假扮聾啞人乞討,拽住了周嘉述,周嘉述比手語說自己沒有現(xiàn)金,但他一知半解,以為他在瞎比劃故意嘲諷他,于是當?場發(fā)瘋嘴里發(fā)出嗚嗚啊啊的聲?音,情緒激動地跺腳,扯拽他。
周圍都是人,沒人會意識到周嘉述是個失語患者,只是看著他無比正常的外表以為他欺負一個聾啞人。
寶意大腦嗡了一下,一下子就沖了過去。
她情緒失控地質(zhì)問和斥責那個騙子,她跟周圍人說我朋友不能說話的時候,她自己先忍不住哭,因為特別?難過,周嘉述從來?沒把自己當?患者,他一直都覺得自己什?么事都可以處理,寶意看不得他受委屈,希望為他辯解,可首先能說的,也只是揭開他的傷疤,大聲?告訴別?人,他是個啞巴,那一瞬間的無力?和難過幾乎要擊穿她。
不知道為什?么要他遇見這種?事。
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才?能更好地處理這種?問題。
她恨自己沒有陪在他身邊,可也深知她不是他,過分的共情是一種?冒犯。
人群散了,他擰著眉安慰她說沒事,對她比手語:我能解決,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只是害怕他真的是聾啞人。別?哭了,沒事的,你朋友還在等你。
寶意難過得快要死掉了。
她也知道,這種?事發(fā)生的概率很低,很多很多年可能才?遇見了這一次,可寶意還是一步三回頭?,最?后提前跟朋友說了再見,去找他。
他們一起步行回家?,路上他還在說她不該就那么把女生丟下,這樣人家?會難過的。寶意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問他,那你呢?
你不難過嗎,你不想我陪你嗎,你覺得我應(yīng)該把你丟下嗎?
他沉默許久,略顯無奈地比了個手語:你應(yīng)該有正常的朋友。
寶意很少哭,從小到大掉眼淚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為數(shù)不多的失控失態(tài)嚎啕悲痛,都是因為他。
她記得自己突然情緒失控,蹲在地上痛哭出聲?,從地上撿樹葉砸他。
輕飄飄的樹葉沒有重量,因為她的眼淚不是恨,只是心疼。
她從來?沒有把他當?做不正常的人,從來?沒有覺得他不能說話而溝通困難。
他就……只是很好的朋友。
周嘉述蹲在她面前,有些無措地一下一下給她擦眼淚,反復(fù)道歉:我錯了。
那時即便遲鈍,也突然意識到了,其實?不是他離不開她,是她也放不下他。
不是他一定要獨占她,是她希望自己被?他完全需要。
就像現(xiàn)在,寶意知道,不是她分給他的時間太少,只是他分給她的時間太多。
他們是不同的人,有著不同的性格和脾氣,有著各自的需求和考量,能走到今天不是偶然,在漫長?的過去,他們早就跋山涉水地并肩了很久,邁過了一個又?一個分岔口。
很不容易。
所以不對等也沒有關(guān)?系,他們早就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的磨合,彼此心知肚明,擁有完全的默契和分寸。
她好像知道要發(fā)生什?么了,但她一點也抗拒不了。
甚至突然意識到,真的很喜歡他。
即便這早就是一件人盡皆知的事,依舊會時不時突然愣一下,發(fā)覺自己是這么喜歡他。
寶意還是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明明滅滅,電話還在繼續(xù)。
周嘉述吻她的唇,要她專心一點。
“小述……”寶意猶豫著,在接吻的夾縫里擠出自己的聲?音,“我媽她……她……”
想說什?么,轉(zhuǎn)瞬間就忘了,周嘉述用牙齒撕開包裝去戴套,因為單托抱著她而使不上勁,于是遞到她手里,用充滿鼓勵的眼神看著她。
寶意吞咽了口唾沫,突然說了句:“這……進得去嗎?”
好像尺寸有點不匹配。
周嘉述低笑了聲?,伸出三根手指,又?伸出第四根。
寶意瞬間就懂他的意思,氣得打他,卻被?他攥著手腕親吻小臂內(nèi)側(cè),像是在吃甜品一般舔咬著,寶意覺得渾身過電一般,軟得提不起一絲勁,連呼吸都凝滯。
周嘉述應(yīng)她要求抱緊她,正面抱嬰兒一般,寶意圈著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肩窩,剛想說能不能去臥室,話還未出口,先張了下嘴。
他像個劊子手,即便再溫柔耐心,還是手起刀落,兇器無情地砍斷了她的理智。
有一瞬間疼得像是靈魂出竅了,她不自覺地抬起頭?,看到頂燈白花花的燈光像是泛著一圈又?一圈光暈。
他反復(fù)親吻她,揉捏她,希望她能放松,可她還是緊繃著,緊緊抱著他。
“別?……別?動�!彼炜蘖�。
他不動了,他們就只是擁抱著,彼此深埋在對方身體里,陌生的感覺讓她覺得周圍的一切都變得不大真實?。
“你別?動……”他剛走了半步,她又?說。
周嘉述很想哄一哄她,可能做的也只是親吻和擁抱,寶意也意識到了,視死如歸般:“我可以了�!�
可以個屁,僵硬得像是一棵樹,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謀殺她。
或許從某種?意義上的確是。
周嘉述抱她在洗手臺,手掌墊在下面讓她靠一下,溫水沖洗著臺子,確保不會涼到她,他從她背后的鏡子里看到自己的臉,那張沉默的面容缺少一絲溫情。語言是有溫度的,在這個時候大概很重要,但他給不了。
下一秒,他悶哼了聲?,渙散的眼神重新聚焦,喉結(jié)被?咬了一下。
“你竟然發(fā)呆�!彼粷M說。
周嘉述失笑,輕搖頭?,趁著她放松,再次嘗試著進去。
寶意這次沒有t?抗拒,只是緊緊抱著他的脖子,突然開始表白:“我小時候就很愛熱鬧,什?么鬼熱鬧都想湊一下,跟門口的老太太們都能聊幾句,所以起初有點討厭你,因為你總是不理我,我跟你說十句話你只能回我一句,但是很快就不難過了,因為你對別?人,連那一句都沒有。你就是個不愛熱鬧又?沉默寡言的人罷了�!�
周嘉述進去的動作變緩,側(cè)頭?吻了她一下,因為這樣的鋪墊往往意味著后面的話很重要,他想聽。
盡管大概已經(jīng)猜到她要說什?么。
“很小的時候就有人告訴我,想要改變一個人很難,喜歡熱鬧就應(yīng)該找個熱鬧的人做朋友。我也想過,是不是因為身邊沒有別?人,所以才?不得不把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可越長?大越發(fā)現(xiàn),喜歡這種?東西不講道理,你哪里都不合適,可我就是喜歡你……”
寶意出汗了,聲?音開始磕絆,“我喜歡你……好喜歡……喜歡……”
她只是意識模糊了一下,大腦空白了一下,于是卡機了一般不停重復(fù)上一段話的尾音,可聽在周嘉述的耳朵里,卻像是催情的藥,那種?狠狠頂撞的心情幾乎要越過理智。
寶意身子發(fā)軟,往下墜了一下,他把她托起來?的時候,寶意痛苦地喘息了一下,眼淚瞬間滑下來?,她一口咬在他脖子上,疼痛刺激他的感官,又?傳遞給她。
天花板凝結(jié)了一粒水珠,冰冷的砸下來?,落在寶意的背上,其實?也沒有很涼,但那瞬間的刺激讓她整個人都緊縮起來?,幾乎要讓周嘉述斷在里面。
她這一驚一乍的實?在是不管他死活。
“梁寶意!”那三個字含混不清發(fā)音也不清晰,陌生得像是這個浴室里出現(xiàn)了第三個人,幾秒鐘之后,寶意才?意識到是周嘉述在說話。
那一瞬間她整個人都緊繃起來?,“嗯?”
周嘉述還沒緩過來?勁,這下徹底被?夾得身寸了出來?。
寶意著急地扒他的嘴巴,問他:“你剛剛說話了嗎?”
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快要自閉了,她的手指伸進他的嘴巴里,被?他含住咬了下,臉色非常差。
奇恥大辱。
寶意絲毫沒有理解男人詭異的自尊心,剛剛那些羞恥和不適頓時煙消云散,盡管無比確定自己剛剛就是聽到了,還是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地問他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周嘉述不知道,失語太久了,那種?聲?帶震動的感覺早就變得陌生了,可無數(shù)的夢境里他都是會說話的,于是慢慢的,那種?熟悉和陌生混雜在一起,早就分辨不出來?了,以至于他自己都恍惚了一下,到底是心聲?,還是真的出聲?。
“要不再試一下?”寶意主動抱緊他。
周嘉述:“……”
他覺得自己如果真的能說話,大概不是爽的,是氣的。
第49章
Chapter
49
當時你倆在干什……
“我?們再試一試!”
寶意眼神變得熱切,
近乎魔怔,那里面裹挾的?情緒比情欲還要燙人。
周嘉述失笑,輕吻她臉頰,
心道:不?急,慢慢來?。
可被她催促著,
又?覺得心口發(fā)燙。
這個人剛還一驚一乍,害怕得不?行,
這會兒?又?什么都不?怕了?。
“我?真的?聽見了?。”寶意撫摸他的?喉結(jié),重復(fù)著呢喃,
不?可置信,
但?又?欣喜若狂。
如果?這世上還有除父母外真心熱切盼望他能早日康復(fù)的?,
那個人一定是梁寶意,甚至可能比他的?心還要虔誠一些。
這世上有無緣無故的?愛嗎?他原本是不?信的?,
可梁寶意讓他相信了?。
從小到大,
她給了?他太多的?偏愛,以至于讓他慢慢有一種,天塌地陷世界崩塌,她也會永遠在身邊的?感覺,
他永遠可以相信她,就像她永遠也可以相信他。
愛一個人沒什么了?不?起的?,
相愛才是奇跡。
周嘉述抱她去臥室,
努力想要開口句話,
可惜像是忘了?如果?調(diào)動聲帶,
怎么也無法復(fù)現(xiàn),反而因急切生出一層薄汗。
寶意也察覺到了?,頓時?心疼,伸手去抱他:“沒事沒事,
我?們不?急,慢慢來?。我?錯了?,我?不?是要催你,我?就是有點高興�!�
上次那聲“啊”給了?靜姨很大的?信心。如果?那只是一句語氣詞,不?具有代表性,但?今天他完整地叫出了?她的?名字,那意味著他的?語言功能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之前醫(yī)生也提過,他現(xiàn)在這種狀況,要么可能一輩子沒法話,但?也可能突然哪一天就開口了?,完全正常了?。
懷揣著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是一件痛苦又?甜蜜的?事。
可當希望成真的?時?候,所有的?苦也都變成了?甜。
寶意太開心了?,抱著他又?親又?蹭,高興得不?知道要什么好,于是反反復(fù)復(fù)吻他,問他有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覺,剛剛想到了?什么才話的?,甚至懷疑是不?是做愛刺激的?,不?停想要主動臍橙。
周嘉述起初還是耐心,漸漸被鬧得腦仁疼,比劃一句:你先趴著。
寶意乖巧趴好,周嘉述俯身鎖她手腕,將她整個人嵌進?懷里,使壞似的?,撓她下巴。
“疼……疼……小述�!睂氁夂哌笠宦暎恢芗问雠牧�?下屁股,意思是我?都沒動,你疼個屁。
寶意也意識到自己戲演早了?,撲哧一聲笑出聲,扭過頭想看他,身子一動,卻正好被他撞進?去。
“你……”寶意活像是個三流演員在演臨終場景,瞪大眼,悲痛欲絕地看著他,仿佛下一秒就要脖子一歪倒下去了?。
周嘉述被氣得沒法子,只好狠狠頂撞她一下。
她那滿臉浮夸的?演技散去,露出片刻的?迷茫和春情。
躺下來?對寶意來?有安全感多了?,沒了?第一次進?去那么緊張,這會兒?又?滿腦子都是他開口話了?,甚至有點予取予求的?意味。
周嘉述抬起她一條腿搭在臂彎,入得深,寶意下意識弓腰,卻嵌得更牢。
還疼嗎?會不?會不?舒服?再進?去一點可以嗎?喜歡這個姿勢嗎?在哭什么?疼的?,還是爽的??
這些話不?能用嘴問,只能用眼看,那種感覺帶著一絲悲壯,看她此刻因為他開口了?三個字而欣喜若狂,而自己其實暗暗努力無數(shù)次也無法再發(fā)出一絲音調(diào),那種落差形成的?悲憤全化作情欲注入她的?每一寸。
“乖寶寶……”他呢喃著咬吻她耳垂,在她的?啜泣聲中傾瀉而出。
寶意喊了?無數(shù)次慢一點得來?的?都是變本加厲,有那么幾個瞬間,她覺得自己會死?,她能感受到他的?怒氣,卻又?不?是沖她,那種憤怒和壓抑滋生出更濃烈嗆人的?欲望把她淹沒,寶意像是被巨幅的?海浪頂?shù)搅?半空,頃刻間就能粉身碎骨。
可她想要罵他的?心都因為那三個字粉碎成泡沫。
“周嘉述……”她輕聲叫他,“你真的?會話了?,是真的?�!�
不?是偶然,不?是誤打誤撞,他今天開口兩次,了?六個字。
寶意幾乎是顫抖著給靜姨打電話,她無數(shù)次見過靜姨失魂落魄的?樣?子,看到過她的?崩潰和無助,也親眼看著她這么多年的?努力和執(zhí)著,她太緊繃了?,像是一根擰緊的?弦,隨時?都會斷掉。所以寶意幾乎一刻也等?不?了?,立馬給靜姨撥了?電話,想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靜姨靜姨靜姨我?聽見周嘉述叫我名字了!真的,是真的?,兩次,肯定不?會錯的?。他可能真的……真的要恢復(fù)了!”
周嘉述攔都來?不?及攔她。
電話那端的涂靜愣了幾秒鐘,有時?候人就活那一口氣,之所以還能頂?shù)米�,是沒有宣判死?刑,但?離絕望也就是一步之遙了?,內(nèi)心深處早就做好了永遠無法聽到兒子說話的準備。
于是寶意那歡快的?報喜卻像是從另一個陌生的世界里傳過來?,那一瞬間只剩下迷茫,她是誰?她在什么?我?又?是誰?我聽到了什么?今夕又是何夕?
直到很久之后?,才能聽到大腦清晰地嗡鳴了一聲,一口不?知道郁結(jié)了?多久的?氣頓時?翻涌,她忍著強烈的?想要干嘔和痛哭的?欲望,用最平靜的?語氣反問了一句:“寶寶你說什么?”
“是真的?靜姨,我?發(fā)誓,絕對不?是我?聽錯了?,周嘉述叫了?我?的?名字,兩次。”
“你……你們別動,阿姨現(xiàn)在過去,我?們?nèi)メt(yī)院�!彪娫捘沁厒鱽�?窸窸窣窣的?聲音,涂靜慌亂地收拾著自己的?包,甚至都來?不?得跟老板打個招呼,慌張地t?自行離開了?,“怎么開口的??是有什么契機嗎?還能別的?嗎?”
她事無巨細地問著,生怕遺漏什么細節(jié),最后?才想起來?問:“你沒有事吧,聲音怎么這么啞�!�
寶意躺在床上,靠在周嘉述的?懷里,握著手機的?手突然收緊,闖了?大禍般回頭看周嘉述,捂住自己的?嘴,半晌才擠出一句:“沒事靜姨,有點上火。就剛剛……那個……我?們軍訓(xùn)完回家……”
她看著周嘉述,腦子里天人交戰(zhàn)五雷轟頂噼里啪啦炸煙花,就是組織不?出來?一句合適的?措辭。
平時?里抖機靈搞怪腦子反應(yīng)極快,這會兒?突然木訥起來?了?。
所謂樂極生悲,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尤其旁邊還有個人在幸災(zāi)樂禍。
周嘉述甚至抬腿摩挲了?下她的?腿,大手撫摸她的?腰,順著她的?腰線往上,一直摸到她鎖骨的?位置,笑著看她,一臉看戲的?表情:嗯,看你怎么編。
寶意好不?容易糊弄過去,憤憤騎在周嘉述身上拿枕頭捂住他的?臉,恨不?得把他搓扁揉圓狠揍一頓。
他躺在那里比劃給她看:又?起反應(yīng),你確定要再來?一次?
著,他摸過手機看了?一下表,傍晚七點十分了?,涂靜這時?候一般在加班,從她律所到這里,可以直接避開晚高峰的?擁堵路段,走高架橋換環(huán)城高速路,最快的?速度四十分鐘就能到。
四十分鐘……太急了?點。
寶意咬牙切齒地給了?他一巴掌:“我?又?沒瘋,你快去洗澡換衣服,然后?我?把你東西挪到隔壁臥室去,你不?許露餡,不?許跟阿姨你是那個時?候話的?,你敢你就死?定了?�!�
周嘉述偏頭笑了?半天才頷了?下首。
不?過沒讓她收拾,拉著她一起沖了?個澡,然后?自己簡單收拾了?一遍,比劃:待會兒?關(guān)上門,他們不?會進?臥室的?。
寶意這才松了?一口氣,兩家爸媽在家里都很少進?孩子們的?臥室,很有邊界感,現(xiàn)在都大了?,應(yīng)該……確實不?會無緣無故往臥室進?吧。
但?寶意大概是心虛,還是開了?窗通風,把香薰都擺出來?,床單扯下來?塞洗衣機,垃圾都收拾一遍,確保沒有一絲味道,沒有一個套殘留在任何角落,周嘉述看她忙前忙后?跟做了?虧心事的?樣?子就忍不?住笑。
他們不?是小孩子了?。
父母都接受的?戀情,甚至放心讓他們住在一起,就是知道他們彼此都有分寸,也知道該如何相處,不?會走到不?可挽回的?局面。
兩情相悅,又?有什么不?可以做的?呢?
周嘉述過去抱起她,把她放在陽臺延伸的?臺子上坐著,公寓外面是連綿的?山和水,日暮西沉,天邊被灰藍浸透,月光悄然升起,寶意坐的?高度,和他視線正好平齊,她直勾勾地看著他,沉默而呆滯地問:“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