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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希望你也一樣]

    秦一隅唱完,略退一步,稍稍離開立麥,彈奏出略帶感傷的吉他間奏,而就在此時,悠揚的口琴聲忽然出現(xiàn),像一道柔軟的閃電,帶著光芒刺入混沌的海邊之夢。

    鏡頭對準(zhǔn)了南乙,他修長的雙手握住一枚銀色半音階口琴,吹奏著一段旋律,是早已被人遺忘的,異苔樂隊的《閃電》。

    口琴音色空靈,尾音微顫,仿佛是從電吉他中剝離的情緒,實體化成另一種器樂的模樣,飄向紫色的天空、燃燒的天際線。

    在飄揚的口琴中,臺下的許多聽眾不自覺落淚,朦朧中仿佛聽懂了什么,想起了生命中一些重要的人,腦海中重演與他們的分別。

    落日的余暉逐漸消逝之后,橙色的吉他變成另一顆太陽,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握著撥片的左手在琴弦上撥彈,鏡頭緩緩上移,秦一隅明亮地笑著,仿佛從未受過傷。

    [你出生那夜,北京下了雪

    我忽然了解生命的盈缺

    宇宙誕生于毀滅

    沒有誰的靈魂會被永恒紀(jì)念]

    鼓的編排在第二段主歌逐漸豐富,可遲之陽還是沒有抬頭。

    秦一隅對著話筒唱著,臉卻轉(zhuǎn)了過來,滿含溫情地望向一旁的南乙。

    恰好在同一時刻,南乙也看向他。他看著這個用舅舅的口吻寫下這封信的人,一直忍耐的情緒終于克制不住,眼圈開始泛出淺淺的紅色。

    三面大屏幕,一左一右的特寫分別對準(zhǔn)了吉他手和貝斯手,中間的背景屏幕依舊是書寫著歌詞的信紙。他們仿佛隔著一張信紙遙遙相望。

    [痛楚、回憶、絕望的眷戀

    別受困于血跡斑斑的童年]

    在遲之陽沉痛的鼓點里,南乙想,自己好像又開始幻聽了。

    與現(xiàn)場任何人都不同,他聽見了兩個人的聲音,隔著時間與空間重疊,同時以第一人稱為他一個人而唱。

    [在漫長而艱深的謎題面前

    我只想哄你入眠

    夢里會再見]

    信紙上寫下這一行,一滴淚水落下來,洇開了“再見”二字,所有的字句在這滴淚水中急速坍縮、被吸走。

    而在即將進(jìn)入副歌時,秦一隅卻轉(zhuǎn)過身,背對著盛大人海。所有的器樂暫停,萬籟俱寂之中,黑暗的背景屏幕出現(xiàn)一段真正的舊視頻。

    或許是巧合,又或許是命中注定,舞臺之下恒星時刻的樂迷被鏡頭捕捉,出現(xiàn)在左側(cè)的屏幕上,他正揮舞著巨大的旗幟,上面印著我絕不得過且過,死去也會復(fù)活。

    而背景屏幕上,舊影像充盈著影影綽綽的陽光,一個穿著白毛衣和牛仔褲的大男孩兒抱著一把平凡的木吉他,笑起來藏不住冒尖的少年氣和虎牙。

    “柔軟的小怪物

    快坐上我的肩膀。”

    右側(cè)的屏幕則是南乙的特寫,同樣半垂著的臉孔,相似的眉眼、輪廓,尖尖的牙齒,這一切都讓臺下上萬人呆愣住。大家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什么。

    其他樂器都停下,只有南乙的貝斯還在演奏,修長的手指撥動琴弦。西裝前襟的口袋里,是徐翊寫下的小卡片。

    我們合奏了,舅舅。

    他看向臺下,不知為何,自己糟糕的視力在這一刻似乎得到短暫地治愈。

    茫茫人海中,他望到了趕來這里的父母,清楚地看到母親紅了的眼圈,也看見父親含淚沖他微笑,揮舞著手里外婆抱著他的相片。

    他伸出手,面對他們倆打下一句手語。

    [別哭。]

    可收回手的瞬間,他卻意外地在母親身邊看見另一張熟悉的臉孔,那是舅舅珍藏在房間里無數(shù)張合影的另一個主角,是他最愛的人,最大的遺憾。

    她聽著這首徐翊曾在第一時間分享給她的歌,想到他在跨年夜發(fā)來的最后一條祝她新年快樂的短信,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與昔日的戀人再相見,只是舊日的影像留念,可他還是那么鮮活,仿佛下一秒就會沖破屏幕,跳下舞臺,緊緊地抱住自己。

    而她的身后,這是徐翊曾經(jīng)的隊友,異苔樂隊的貝斯手、鍵盤手和鼓手,他們的臉上都有了歲月的痕跡,被瑣事磨平了棱角,看上去已經(jīng)不再像叛逆的地下樂手。

    可屏幕之上的那個吉他手,那個曾經(jīng)與他們并肩的大男孩兒,永遠(yuǎn)那么年輕,永遠(yuǎn)閃閃發(fā)光。

    忽然間,臺下的人們聽見嬰兒的啼哭,舞臺上,視頻中的“他”走向畫面之后,抱出一個柔軟的嬰孩。

    他將那孩子摟在懷中溫柔晃動,又高高舉起,眼神充滿珍視。

    仿佛托起一個小小的宇宙。

    “別害怕,別迷惘�!�

    臺上的四人用如海水般蔓延的器樂,合上了徐翊的清唱。

    “你有寶石般的雙眼

    金燦燦的心臟……”

    畫面定格在那個小小的嬰兒臉上。

    編曲一步一步走向宏大,厚重的軍鼓仿佛千萬顆心臟,在泥沼中發(fā)出生命的共振,怦怦怦怦每一顆都在向死而生。

    左側(cè)的特寫中,遲之陽沒有抬頭,銀白的碎發(fā)中,兩顆鉆石般晶瑩的淚水落下來,砸在鼓面上,變作兩個不起眼的鼓點。

    背景屏幕中,一陣風(fēng)吹過,小嬰兒的靜止畫面被翻動,下一頁,再下一頁,閃爍的舊照片仿佛吹開的雪花。

    畫面中那個孩子一點點長大,一兩歲時的純真,三四歲的迷茫,五歲、六歲……相似的鏡頭下是一個少年的成長,那雙明晃晃的雙眼褪去稚嫩,鋒利,焦灼,眼里閃爍的光,最終被磨成一片薄薄的倔強。

    到最后,背景大屏上所有的舊照片都消失了,接續(xù)出現(xiàn)的,是舞臺上南乙的特寫畫面。

    好像在告訴眾人,這就是那個孩子被最終鍛造出的模樣。

    在音樂的漸進(jìn)之下,故事變得明晰。

    一擊重鼓落下,器樂沖破情緒的頂峰。畫面中的南乙終于靠近立麥,開始了自己的唱段。

    是他寫給舅舅的回信。

    [最初的笑容

    最后的相擁

    跨不去的凜冬

    焚化爐里消融]

    過去在舞臺上,他始終是冰冷的形象,冷的音色,克制的唱腔,穩(wěn)定的律動和節(jié)奏,處處充滿了不在意,游刃有余。

    但這次卻完全不一樣,他在呼喚,在吶喊,打破曾經(jīng)那個冷漠的軀殼,露出藏在里面脆弱的小孩。

    歌詞的第一視角轉(zhuǎn)變,眾人恍然,這個激烈的橋段,對之前那個“我”寫下的那封信的回應(yīng),充滿了不甘、痛苦,依依不舍。

    唱下一句時,一向穩(wěn)定的南乙也不免有些顫抖。

    [我是你最豐沛的遺產(chǎn)?

    還是你未盡的夢]

    天色完全地陷入晦暗,最后一絲天光也斂去,短暫地燦爛過,只留下藍(lán)紫色的天空,這是屬于上萬人的藍(lán)調(diào)時刻。

    深藍(lán)的海水,雪白的海岸線,淺灰色沙灘上,無數(shù)只手揮舞著熒光棒,形成一整片瑩瑩閃爍的“藍(lán)眼淚”。

    所有聽眾一直以來積攢的情緒,在南乙的歌聲中得以宣泄。

    [命運在殘忍訴說:

    “陪伴是短暫逗留,

    分離才是長久,

    迷宮的出口是愛的輪廓�!�

    如今我不再困惑]

    強烈的對抗后,一聲深深的吸氣,是釋懷,也是難以忍受的痛。南乙閉著眼,唱給那個消逝在冬日里的人。

    [至少在滾水般痛苦的生活

    你靈魂沸騰過

    而我有幸存活]

    在這句歌詞之后,架子鼓后方的一整片空地忽然升起新的巨大的升降臺,而站在升降臺之上的,是十?dāng)?shù)個面孔純真的孩童。

    海邊,這座巨大的舞臺亮起金色燈光,溫暖如天堂。

    孩子們的皮膚是陽光常年親吻后形成的小麥色,臉頰紅紅,統(tǒng)一穿著柔軟的白毛衣,戴著白色的耳麥,天使般淳樸可愛。

    他們的臂彎掛著裝滿花朵的小籃子,特寫鏡頭掃過,是象征著自由的藍(lán)色小飛燕。

    另一側(cè),嚴(yán)霽離開了鍵盤,走到孩子們的身側(cè)。

    在這里,另一個升降臺升起,是一架純白的施坦威三角鋼琴,琴的上方一只白色蠟燭燃燒著,微弱的金色燭火在海風(fēng)中顫抖。

    他端坐下來,微微抬起雙手。在短暫的這個瞬間,嚴(yán)霽忽然和自己的過去和解,恍惚間,活在壓抑中的兒時的自己,也坐在這張琴凳上,和他并肩,抬起雙手。

    你不是討厭彈鋼琴嗎?他問。

    不是啊。幼小的他轉(zhuǎn)過頭,沖嚴(yán)霽露出一個明亮的笑,告訴他,我只是討厭被推著走,我是愛音樂的。

    小朋友又說:我們一起吧。

    好。

    于是嚴(yán)霽釋然地垂下手,開始了彈奏。

    飽滿的音符流淌,列成兩排的孩子們開始歌唱。

    稚嫩又純凈的童聲,充滿了生的希望,在鋼琴宏大的宿命感之中,孩子們的和聲,將這首歌帶回到創(chuàng)作的初衷不是悼念、不是傷懷,是慶祝一個新生命的誕生。

    [柔軟的小怪物

    快坐上我的肩膀

    別哭泣,別迷惘

    你有寶石般的雙眼

    金燦燦的心臟]

    這些孩子曾有過秦一隅短暫地陪伴,也治愈了秦一隅難捱的歲月。

    如今他們被秦一隅找來,跋山涉水,第一次乘坐飛機,第一次見到大海。在小魚老師一句一句的教導(dǎo)下,學(xué)會這首歌,學(xué)會合唱,在數(shù)萬人面前完成表演。

    重復(fù)了兩遍后,鋼琴變奏,直至結(jié)束,起身后嚴(yán)霽微微彎腰,輕輕吹熄了蠟燭,離開鋼琴,走回到鍵盤前。

    編曲在再度響起的架子鼓中猛然回到搖滾的氛圍,密集的鼓點宣泄著情感,遲之陽終于仰起頭,任淚水滑過臉頰,星光般墜落。銀白色的長生辮在晃動中揮舞著,系著他對奶奶綿長的思念。

    在黑沉沉的海邊,在白色禮堂的見證下,這支樂隊釋放出最后的能量。

    舞臺上,制雪機再次飄出大雪,象征著希望的孩子們走向前方,來到舞臺的邊緣,用他們的小手,抓住籃子里一朵朵小飛燕,用力地向下灑去。

    藍(lán)色的花朵飄向每一張流淚仰望的臉龐。

    最后的副歌拔高了一個八度,恒星時刻的四人第一次同時合唱,聲嘶力竭,在悲愴中徹底爆發(fā),唱給每一個離開的人,每一個還在苦苦掙扎的人。

    [有一天你會發(fā)現(xiàn)

    人生是將淚水收藏

    別害怕,誰都會迷惘

    黑暗中長存理想主義的火光

    它在放聲歌唱:我不可戰(zhàn)勝

    你也一樣]

    舞臺上的“雪花”旋轉(zhuǎn)著飄下,落到前排觀眾的身上,抓過鮮花的手再次伸出,試圖去接住并不真實的雪,可誰知,那“雪花”落在掌心,竟然真的融化了。

    這時,人海中有人大喊:“下雪了!真的下雪了”

    眾人這才恍惚抬起頭,濃郁的黑夜里,細(xì)微的白色光點在海風(fēng)里飄散,落下,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像被撕得粉碎的信紙,春日的柳絮。

    一如十幾年前的那場意料之外的雪,本不應(yīng)該在秋末的北京出現(xiàn),可它就是奇跡般的飄落下來,見證了一個孩子的誕生,再消失不見。

    如今往事重演。

    在電吉他的旋律從高漲中走向平靜,漫長的尾奏開啟時,南乙微微蹙眉,輕聲開口。

    [你離開那夜,記憶下了雪

    我終于領(lǐng)悟生命的盈缺]

    秦一隅則接著唱出下一句,對這些聽眾,對那位逝去的吉他手,也對自己的母親。這是他完成的訣別信,所以要微笑著唱完。

    [如果不得不畫下句點

    那就別顫抖,就揮手告別]

    他們伸出手,朝臺下的洶涌人海輕輕揮動。

    而這些面孔的海洋,同樣回以最真摯的淚水、最浩大的合唱。他們揮舞著旗幟,揮動著手中的熒光棒,哭著,笑著,嘶喊式地唱著,每個人都清楚地了解,這場音樂的列車終將停靠站臺,大家總要分別。

    千萬個告別的聲音,在海風(fēng)中回響,曠達(dá),悠長。

    [再見,再見,再見……]

    直到第5分20秒,南乙輕聲念出最后一句。

    [夢里見。]

    而在演出的最后,大屏幕再一次出現(xiàn)那段錄影。

    畫面中,徐翊抱著小小的南乙,逐個逐個揉捏他小小的手指。那時候的他們誰都不曾猜到,這十只小小的指頭,未來會在最大的舞臺彈奏貝斯。

    鏡頭里,徐翊微笑著,虎牙露了出來。他用很可愛的語氣對懷里的小人說話。

    “南乙,難以……我媽可真會起名兒啊。”

    “你知道嗎?人生的很大一部分,都是難以面對的。但是呢,還有很多很好的部分,又讓人難以割舍……”

    “有點兒深奧是不是?沒事兒,你還是個小寶寶呢,等你長大了,就明白舅舅在說什么啦�!�

    徐翊說完,抱起南乙,蹲到鏡頭跟前,嘀咕著說:“那就先到這兒了。”

    他側(cè)過臉,看向小乙,仿佛也看向了右側(cè)屏幕上長大的那個孩子,然后握住了他的小手,揮舞了兩下。

    “來,說再見�!�

    意識到孩子還不會說話呢,他把自己逗笑了,眉眼彎彎,月亮一樣。于是他只好自己說最后一句。

    屏幕陷入黑暗,發(fā)著光的“Sternstunde”出現(xiàn),與海邊的星夜融為一體,可那個令人魂牽夢縈的聲音還沒徹底離開,透過音箱,久久回蕩。

    “再見啦。”

    作者有話說:

    《你出生那夜,北京下了雪》

    演唱:恒星時刻

    作詞:秦一隅南乙徐翊

    作曲:秦一隅南乙徐翊

    編曲:秦一隅南乙嚴(yán)霽遲之陽

    吉他:秦一隅

    貝斯&口琴:南乙

    合成器&鋼琴:嚴(yán)霽

    鼓:遲之陽

    和聲:希平縣望安村的小天使們

    特別鳴謝:徐翊(異苔樂隊前吉他手-立羽)

    你出生那夜,北京下了雪

    我忽然了解生命的盈缺

    世界斑斕也詭譎

    起飛航行的軌跡無須太精確

    血脈、音樂、相似的眉眼

    都是我珍貴的禮物兌換券

    在庸常又冗余的生活詩篇

    你將撰寫到結(jié)尾

    我只是序言

    柔軟的小怪物

    快坐上我的肩膀

    別哭泣,別迷惘

    你有寶石般的雙眼

    金燦燦的心臟

    長大后你會發(fā)現(xiàn)

    人生是殘酷的刑場

    別害怕,別輕易投降

    黑暗中長存理想主義的火光

    它持續(xù)吶喊:我將永遠(yuǎn)燃燒

    希望你也一樣

    你出生那夜,北京下了雪

    我忽然了解生命的盈缺

    宇宙誕生于毀滅

    沒有誰的靈魂會被永恒紀(jì)念

    痛楚、回憶、絕望的眷戀

    別受困于血跡斑斑的童年

    在漫長而艱深的謎題面前

    我只想哄你入眠

    夢里會再見

    (徐翊錄影)

    柔軟的小怪物

    快坐上我的肩膀

    別哭泣,別迷惘

    你有寶石般的雙眼

    金燦燦的心臟……

    最初的笑容

    最后的相擁

    跨不去的凜冬

    焚化爐里消融

    我是你最豐沛的遺產(chǎn)?

    還是你未盡的夢

    命運在殘忍訴說:

    “陪伴是短暫逗留,

    分離才是長久,

    迷宮的出口是愛的輪廓。”

    如今我不再困惑

    至少在滾水般痛苦的生活

    你靈魂沸騰過

    而我有幸存活

    柔軟的小怪物

    快坐上我的肩膀

    別哭泣,別迷惘

    你有寶石般的雙眼

    金燦燦的心臟

    有一天你會發(fā)現(xiàn)

    人生是將淚水收藏

    別害怕,誰都會迷惘

    黑暗中長存理想主義的火光

    它放聲歌唱:我不可戰(zhàn)勝

    你也一樣

    你離開那夜,記憶下了雪

    我終于領(lǐng)悟生命的盈缺

    如果不得不畫下句點

    那就別顫抖,就揮手告別

    再見,再見,再見……

    夢里見。

    第115章

    盛大落幕【正文完】

    阿那亞的雪紛紛揚揚,散落在海風(fēng)中。

    飄揚,漂流,同一片天空,北京的夜里也落下同樣的雪。

    “下雪了……”

    病房中,沒能去到現(xiàn)場的艾桑靠在病床上流淚,玉尼老師坐在他身邊,替他拿著手機,屏幕上播放的正是《你雪》的演出直播。

    他哭得抽抽搭搭。

    “玉尼老師,我好難過呀,我不能去唱歌……”

    “老師知道呀。”玉尼撫摸著他的頭,“小魚老師不是說了嗎,那里的音樂聲太大啦,咚咚咚的,你的心臟會不舒服的,但我們也能看到他們對嗎?”

    “嗯�!卑|c了點頭,看到視頻,指著里面的貝斯手說,“而且小乙老師戴了我給他的貝斯掛件�!�

    “是呀,我們還一起準(zhǔn)備了小籃子對不對?”她替艾桑擦眼淚,也擦了自己的淚水,“等小魚老師回來了,讓他單獨教你唱�!�

    “嗯!”艾桑點頭,“而且小魚老師說了,回來之后,錄歌的時候,會帶上我一起的。”

    “沒錯�!�

    玉尼摸著他的頭,有些感慨。這些從未真正接觸過音樂的孩子們,每天都在音樂學(xué)院練習(xí)合唱,認(rèn)真極了。短短四天時間,他們就完成了這么困難的任務(wù),站上這么大的舞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所不知道的是,他們之所以這么努力,不肯松懈絲毫,是因為一個秘密。

    “你們知道這首歌是寫給誰的嗎?”趁著沒有其他人,秦一隅悄悄問這群小孩兒。

    小朋友們唧唧喳喳說出各種奇怪的答案。他認(rèn)真聽完,擺著食指,笑道:“都不是�!�

    “是寫給小魚老師最愛的人的�!�

    孩子們尖叫起來,稚嫩的聲音快要沖破聲樂教室的天花板。

    秦一隅笑得有些無奈,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噓……”

    等到這群小孩兒們都聽話捂住了嘴巴,他才又點了點頭,蹲下來輕聲說:“所以你們要加油哦,老師未來的幸福就靠你們了,知道嗎?”

    “知道”

    “小魚合唱團的小朋友們能不能完成任務(wù)?”

    “能”

    “真厲害。”

    “老師你以后不能再騙我們說自己不會唱歌了!”

    秦一隅樂了,立刻開始了嘴硬:“不是,那不叫騙�!�

    說完,他舒出一口氣,笑了笑,仿佛自言自語那樣開口:“當(dāng)時確實不想再唱歌了,也唱不出來了……”

    “但因為這個人出現(xiàn)了,所以老師的人生重新開始了,現(xiàn)在可以好好唱歌了�!�

    “誰�。俊逼渲幸粋小朋友傻乎乎問。

    另一個大一些的小孩兒一臉嫌棄地沖小的說:“就是老師的愛人啊,笨蛋!”

    秦一隅也被逗笑了,有樣學(xué)樣:“是啊,笨蛋�!�

    但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這些孩子們居然可以表現(xiàn)得那么好,好到當(dāng)他聽見這些清脆的、天籟般的童聲,都差點落淚。

    生命的力量總是超乎尋常,難以預(yù)料。

    距離幾公里外的另一座醫(yī)院,另一間病房,窗外飄著同樣的雪,房間里流淌著相同的音樂。

    祁默守在床邊,拿著手機,給仍舊閉著眼的李不言看恒星時刻的現(xiàn)場。

    “你看這個人,金色頭發(fā)的男生,是他幫了我們�!逼钅瑴芈曊f,“其實你們見過很多面了,他和你長得還有點兒像呢,但年紀(jì)小一些,是我們的弟弟�!�

    當(dāng)然他是得不到回應(yīng)的,祁默已經(jīng)習(xí)慣了。

    他聽著孩子們清亮的歌聲,握著李不言的手,感受到一種莫大的平靜,是希望的感覺嗎?他也不知道了,距離這個詞太遙遠(yuǎn)了。

    但祁默還是沒忍住,跟著一起輕輕地哼唱了一句。

    誰知這時,他忽地感應(yīng)到手心里指尖的微顫,渾身一僵,愣了兩秒。

    “不言?”祁默抬頭看向仍在沉睡的男孩兒,又低頭盯住了他的手,那食指又輕輕地動了動。

    “你聽見了,對不對?”

    一滴眼淚落在交握的手上。祁默按下護士鈴,那只手暫時沒再出現(xiàn)新的指顫,可這微弱的訊號對他而言也是莫大的安慰。

    “快醒過來吧,不言,求求你……”他握著李不言的手,親吻他的手背,聲音顫抖,“我一直在等你啊�!�

    一滴一滴濺在手背上的淚水,比海邊飄落的雪還要剔透。

    遼闊的海岸線,熒光棒組成的“藍(lán)眼淚”璀璨閃爍,舞臺之上,南乙和秦一隅望向彼此,又同時低下頭,對著話筒輕聲說:“謝謝�!�

    臺下上萬人依舊在瘋狂呼喊著他們的名字,喊著“恒刻”和“安可”,重疊的聲音融在一起,變成一股挽留的洪流。

    沉沉夜色中,強烈的呼喊響徹整片銀白海灘,在萬眾矚目之下,在無數(shù)眼淚和歡笑里,秦一隅在第一時間朝南乙走來,擁抱住他。

    吉他和貝斯的琴聲輕輕碰撞在一起,琴弦與琴弦摩擦,仿佛兩把琴也在相擁。

    這個擁抱令南乙感到安全,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刻落下來,而他也低下頭,埋在了戀人的肩窩,嘆息似的吐出長長一口氣。

    很快,他感覺自己的手被拉起來。一塊薄薄的硬片被塞進(jìn)他掌心。

    是秦一隅的吉他撥片。

    他有些意外,抬起臉,卻剛好撞上秦一隅想要悄悄吻他發(fā)頂?shù)乃查g,于是那個理應(yīng)更低調(diào)些的吻,最終意外落在了南乙的額頭。

    然后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卻都沒敢看對方的眼睛,就這樣笑著分開,同頻率地低了低頭,秦一隅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南乙則垂眼看了看手里的吉他撥片,是純白的,上面寫著淺金色的sternstunde。

    更不湊巧的是,這一幕剛好被直播鏡頭所記錄,呈現(xiàn)在大屏幕上,直播鏡頭前有雪花飄過,于是屏幕上的兩人也被紛紛揚揚的雪半掩。

    這一幕堪稱世紀(jì)一吻。

    于是全場爆發(fā)出更大的尖叫。

    但大家對搖滾樂手有著格外的寬容,尤其這個人還是秦一隅,發(fā)生什么出格的事都不奇怪。

    盡管這已經(jīng)是秦一隅克制再克制的結(jié)果。

    退場前,四個人一起鞠躬,然后從升降臺離開。

    從最初的期盼熱烈,到后來的平靜溫暖,隨著最后一場演出的結(jié)束,這場收官音樂節(jié)也在不知不覺中落下帷幕。但大家似乎無法接受這件事,哭得更厲害了。

    “安可!安可!安可!安可……”

    五分鐘后,意料之外的架子鼓聲突然出現(xiàn),壓著“安可”聲,一陣一陣,越來越重,越來越快。

    暗下來的舞臺忽然亮起全新的燈光,邊緣噴出火焰,尖叫聲中,升降臺再次升起,驚喜嘉賓碎蛇樂隊再度登場。

    三人都沒戴面具,阿滿打著鼓,沙馬彈奏著電吉他,在音樂聲中,小留將話筒安在立麥上。

    “大家今天玩得開心嗎?”

    “開心”

    “開心就好,開心最重要�!�

    他這次聰明地拿上了手卡,低頭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念出臺詞:“各位樂迷們,直播前的觀眾朋友們,感謝大家對Crazy

    Bands總決賽的收看,所有參賽樂隊的演出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我們也已經(jīng)拿到了每支樂隊的現(xiàn)場票數(shù)�!�

    阿滿的鼓一停。

    沙馬的電吉他也停下。

    就在這緊張的氛圍中,臺下第一排的某個樂迷忽然超大聲喊著:“我都忘了還有比賽了!”

    “是嗎?”小留卻很老實,“我們可緊張著呢,一直在后臺背頒獎詞。”

    “哈哈哈哈!”

    “在宣布之前,請大家看一下大屏幕�!卑凑张藕玫牧鞒蹋×羯斐鍪终浦赶蚱聊�。

    觀眾席的鏡頭忽然出現(xiàn),所有人爆發(fā)出歡呼,出現(xiàn)在屏幕上的,竟然是之前被淘汰過的所有參賽樂隊,藍(lán)色藥丸、吞苦水、杏仁核、霧都怪物……他們也來到了音樂節(jié)現(xiàn)場。

    尖叫聲像海浪一樣爆發(fā),這些熟悉的面孔也露出笑容,搖晃著手里的小旗子。

    “讓我們感謝他們的回歸。”

    小留說完,阿滿的鼓再次敲響,咚咚咚氣氛逐漸變得焦灼。

    “現(xiàn)在我宣布”小留的聲音在激烈的鼓點和高亢的電吉他中忽然頓住,所有人的心都被懸在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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