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Shaw!”景明幾乎要敲鑼打鼓,仗勢極大,“你可真是今天的幸運(yùn)兒啊,快快快,選一個,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雪糕像是能聽得懂他們之間的互動似的,興奮得原地轉(zhuǎn)圈。
貝拉和克洛伊也頗為期待。
“我覺得Shaw會選真心話誒�!必惱鶕�(jù)自己的刻板印象,斷定說,“他就是很敢說的人�!�
“不一定�!笨寺逡帘硎痉磳潱癝haw是行動派�!�
寧一宵半瞇著眼睛,很不配合,“我都不想選,是你自己突然要玩游戲的,我還沒同意�!�
蘇洄都忍不住了,瞥了他一眼,“你怎么這樣?”
寧一宵看向他,“我怎么了?”
“不行不行,都輪到你了,要每個人都這樣我這游戲還玩不玩了�!本懊靼雱癜牒澹舜蟀褧r間說服了寧一宵。
“哎呀,你一會兒不也能看別人的熱鬧嘛�!�
寧一宵頓了頓,覺得景明一定會在真心話里使詐,“大冒險吧�!�
“確定了?不能改哦。”景明說著,拿出手機(jī)軟件,讓寧一宵隨機(jī)點(diǎn)一下屏幕,會自動彈出大冒險的要求來。
寧一宵隨手點(diǎn)了一下,“可以了?”
“等一下,這個系統(tǒng)還要滾動一下。”
“這么慢,誰寫的。”寧一宵開始挑剔起対方的代碼。
“好了好了�!本懊骺粗聊簧蠌棾龅拇竺半U要求,一個沒忍住,笑得噴出來。
貝拉好奇極了,立刻換了位子湊過去看,“是什么?給我看看�!�
她看完也笑了,讓寧一宵莫名有種很不妙的預(yù)感。
景明已經(jīng)笑得說不出話,只好讓貝拉將上面的內(nèi)容念出來,“請給自己的前任打一通電話,対他說,我恨你。”
克洛伊吃了一口薯片,忍不住感嘆,“這是不是太狠了一點(diǎn)。”
貝拉的重點(diǎn)卻很清奇,“這個前任是要打給第幾個�。俊�
“你有多少個啊瓊斯小姐�!本懊魅滩蛔∧盟_涮。
克洛伊笑著為她解圍,“應(yīng)該就上一個吧,太早的還是不要了,不是很合適�!�
當(dāng)事人格外安靜,一言不發(fā)。
蘇洄都不敢側(cè)過頭看他,心情也很復(fù)雜。
不久前他還為此困擾過,沒想到這么快就要揭示,就像是命運(yùn)一樣,冥冥之中都有注定,可即便他已經(jīng)做過思想工作,真相即將到來的時候,還是不免心酸。
“有道理,那就上一任吧。”貝拉催促寧一宵,“快點(diǎn)快點(diǎn)。”
“是啊,愿賭服輸�!本懊鞲袊@道,“這可是人工智能的決定�!�
寧一宵僵持了片刻,最后還是拿出手機(jī),討價還價,“我可以不在你們面前打吧�!�
“當(dāng)然不行,那我們怎么知道你有沒有好好接受懲罰?”貝拉說。
蘇洄下意識咬住了嘴唇,自己毫無知覺,半杯酒快被他喝光了,還是不敢看寧一宵的臉。
克洛伊貼心地給出他一個新方案,“你可以到落地窗這邊打,我們不過去�!�
沙發(fā)組的另外兩人都齊齊點(diǎn)頭。
貝拉還小聲開玩笑,“這種時候,說完‘我恨你’是真的會被打的吧�!�
“哈哈哈哈!”
寧一宵沒辦法,應(yīng)允了,自己走到落地窗邊,低頭解鎖了手機(jī)。
酒杯見了底,蘇洄的心幾乎要跳出來,一下一下,猛烈的撞擊著胸口。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他的臉很燙,心慌不已,大腦非常艱難地運(yùn)轉(zhuǎn)著,僅僅是望了一眼寧一宵的背影,都擰出一陣酸澀。
會是誰呢?
真好奇,不知道是怎樣的人。
思緒開始逐漸不受蘇洄的控制,被酒精操控,放大,他開始想要逃避。
寧一宵將手機(jī)貼到耳側(cè),沙發(fā)三人組都八卦起來,貝拉直接不敢看,激動得躲到克洛伊背后,縮成一團(tuán)。
蘇洄的手心冒出薄薄的一層汗。
他害怕那一瞬間的到來,寧一宵開口的一瞬間。
但比這更快的是一陣鈴聲。
除景明外,所有人都一愣。
“誒?”貝拉有些沒轉(zhuǎn)過來,“誰的手機(jī)響了�!�
克洛伊意識到什么,排除了自己身側(cè)的兩個人,看向?qū)澝娴奶K洄。
鈴聲就這樣一直響著。
果不其然,喝得半醉的蘇洄忽然間扶著椅子站起來,臉透著薄薄的粉,半低著頭朝房間走去,令所有人都大感意外。
每走一步,蘇洄的心都更重地跳一下,但大腦是完全的空白,來不及思考任何問題。
直到他真的來到桌邊,拿起自己的手機(jī),另一只手撐著桌面,點(diǎn)擊接聽的同時,渾身有如過電。
電話接通了,寧一宵卻沒有立刻說話,而他也沒有,兩人之間的沉默如同一杯倒?jié)M的紅酒,表面張力已達(dá)到極限,再多一滴,就會全部淌出。
最終還是寧一宵打破了沉寂。
他聲音很低,有些啞,帶著很淡很淡的笑意,卻沒有按照約定出牌,在眾目睽睽之下,擅自更換了句子。
“蘇洄,新年快樂�!�
第53章
N.生日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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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洄被輕而易舉地抽空了氣力,
只需要短短的六個字,幾秒鐘。
寧一宵沒有對他說我恨你,他本可以這么說,
也是全世界最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
蘇洄渾身都很燙,頭腦空白,身體與思緒像是解體,互相不聽對方的指令。
禮儀上,
他應(yīng)該至少回一句“新年快樂”,
但卻說不出一個字。
下一秒,這通懲罰的電話掛斷了。
蘇洄的呼吸幾乎都要中止,在聽見“嘀”聲的瞬間,
如同溺水的人重見天日。
寧一宵轉(zhuǎn)了身,樣子看上去頗為鎮(zhèn)定,他從落地窗往回走,
坐到自己本來的座位上,
看了一眼景明,
“可以了?”
景明已經(jīng)樂不可支,整個人笑得縮到沙發(fā)上,克洛伊一臉看破不說破的表情,貝拉完全被剛剛發(fā)生的事震驚到說不出話,“所以說……Shaw的前任是Eddy?”
景明拿起抱枕砸了一下貝拉的手臂,
“你怎么這么遲鈍?這還不夠明顯嗎?”
貝拉捂住了額頭,“我找了個假的未婚夫,
還找了他的前任做裝置藝術(shù)……天,
這是什么手氣?”
克洛伊冷不丁提醒,
“看來Eddy聽到了那句話都不想出來了�!�
貝拉忽然抬頭,詢問寧一宵,
“你剛剛說的是中文嗎?不會真的說了‘我恨你’吧?”
景明率先打了圓場,“是啊,我聽得懂,就是中文的我恨你,殺人誅心了,對著前任用母語說這種話。”
“太過分了吧!”
寧一宵懶得搭理他,也接受了貝拉的無情指責(zé),望了一眼蘇洄房間的方向,好巧不巧,蘇洄正好從里面走出來,他便移開了視線,給自己倒了杯雷司令。
景明打算開始新一輪游戲,一回頭見蘇洄出來,便非常熱情道:“Eddy快來!”
蘇洄已經(jīng)喝得有些醉,腳步都是浮的,他有些慢半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繞過沙發(fā)回到座位上,重新披上寧一宵給的毯子。
幸運(yùn)的是,在場的幾人都很友善,很明白社交的分寸感,誰都沒有故意拿前任的事開蘇洄玩笑,他們真的只是把方才的游戲當(dāng)一場游戲,沒有任何延伸。
但蘇洄并不清楚自己的心,似乎某一個自己正期待被他們調(diào)侃,讓寧一宵說出更多有關(guān)“前任”的話題,仿佛這樣會收獲快樂。
但另一個自己卻又不斷拒絕,不斷逃避,很害怕會有下一步。這一晚一切都很奇怪,好像有什么在隱隱發(fā)生變化。
蘇洄害怕變化。
口干舌燥,他看到醒酒器里還剩了一些紅酒,伸手要去倒,但被寧一宵出聲制止了。
“再喝要醉了�!睂幰幌弥形牡吐曊f。
蘇洄沒膽量抬頭看他,但有些倔,還是伸手要拿,下一秒,寧一宵的手推過來另一杯酒,淺金色液體,散發(fā)著一點(diǎn)點(diǎn)杏和柑橘的芬芳。
“喝這個,度數(shù)低點(diǎn)。”
面對這樣的安排,蘇洄愣了一小會兒,但還是聽從了寧一宵的話。
他喝醉之后會很奇怪,很容易遵從指令,尤其面對這位某些時候非常強(qiáng)勢的前男友。
拿起杯子,蘇洄先是小抿了一口,是口感清爽的甜白雷司令,風(fēng)味具有十足的花果香,帶一點(diǎn)點(diǎn)青草的味道。
是蘇洄非常鐘意的口味。
他看了一眼杯子,又喝了一口。
但并沒有注意到這不是自己的杯子。
寧一宵倒是自然而然地拿起了蘇洄的空杯,將醒酒器里所剩無幾的紅酒都倒了,端起來。
“啊是我!”景明被瓶口選中,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貝拉很興奮,“快選快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景明思考了一會兒,“真心話吧�!�
克洛伊毫不留情地吐槽,“可能是前女友實(shí)在太多了,選大冒險會出亂子�!�
“完全正確。”景明聳聳肩。
很快,軟件給出[真心話]的提問,貝拉念了出來,“請說出一件你親身經(jīng)歷過的浪漫的事�!�
“浪漫?”景明面露難色,“讓我想想�!�
寧一宵冷笑了一聲,“你也是半個法國人了,怎么能因?yàn)槔寺_?”
貝拉大笑起來,“刻板印象出現(xiàn)了。”
蘇洄聽著,倒是非常期待他的答案。
景明有些苦惱,但還是想到了一個,“去年秋天的時候我在洛杉磯度假,那天開著車到處轉(zhuǎn),就轉(zhuǎn)到了格里菲斯天文臺,然后我上去了,天差不多也黑了,我旁邊站著一個女孩兒,深棕色的卷發(fā),綠眼睛,披著一件暖橙色的大圍巾,很美�!�
“然后你就和她唱了歌?”克洛伊開玩笑。
其他人還沒有g(shù)et到梗,蘇洄是第一個笑出聲的。
寧一宵扭頭去看他,蘇洄臉粉絨絨的,裹著米色的羊毛毯,幾縷碎發(fā)垂在臉側(cè),拿杯子擋住笑。
“你愛樂之城看多了�!本懊骼^續(xù)說,“然后我就和她搭了訕,她是西班牙人,我們用英語聊天,聊了一整晚,她的口音非�?蓯郏髞砦覀冞去買了酒,打算一起看洛杉磯的日出。”
貝拉扶住額頭,“天,所以不是《愛樂之城》,是《愛在黎明破曉前》�!�
蘇洄笑著插了一句,“我很喜歡這部電影�!�
寧一宵忽然想起來,他似乎和蘇洄一起看過這部電影,在他們住過的小房間里,投影里一男一女不停地走著,一刻不停地和對方聊天。
但大體的劇情寧一宵已經(jīng)忘了,他只記得當(dāng)男女主角一起走入音像店,在封閉狹小的試聽房里聽唱片時,蘇洄吻了他。
后面的劇情都淹沒在那個甜美的吻中。
“但是——”景明話鋒一轉(zhuǎn),“我其實(shí)沒看到那天的日出,因?yàn)槲液芾�,又喝了酒,睡著了,錯過了洛杉磯的日出。”
貝拉好奇,“那那個女孩兒呢?”
“她也消失了。”景明說,“但她把她的圍巾留下來了,蓋在我身上�!�
貝拉露出非常少女心的表情,“真的很浪漫!”
克洛伊倒并沒有被打動,“非常經(jīng)典的法式電影劇本�!�
“你們沒有留聯(lián)系方式嗎?”貝拉忍不住問。
景明搖頭,“她就是徹底地消失了,我試著找過,后來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真的比我想象中大很多,想要找到一個人真的很難很難�!�
蘇洄忽然開口,假想出另一種可能,“如果她沒有消失,好像也沒有那么浪漫了�!�
寧一宵的余光瞥了他一眼。
蘇洄的話忽然間變得多了起來,語速也比之前快了許多,“因?yàn)槭チ�,所以你會格外想念。如果你們真的發(fā)展成一段關(guān)系,你很清楚這就只是一段關(guān)系,和你之前經(jīng)歷過的很多段一樣,都是暫時的,不穩(wěn)定的,但你偏偏在最美好的那一晚失去她了,而失去是永恒的,遺憾也是永恒的,所以很浪漫�!�
景明有些意外于蘇洄說的這番話,感覺就在一瞬間,他好像忽然變了個人,但這也只是微妙的感覺,他還是點(diǎn)頭,“你說得沒錯,失去才是永恒的�!�
蘇洄笑著,喝下了一大口酒。
只有寧一宵發(fā)現(xiàn),就在剛剛那個瞬間,他突然從郁期轉(zhuǎn)變到躁期了。
但他不確定蘇洄這番話是單純解釋景明的浪漫邂逅,還是包含其他的弦外之音。
真心話大冒險的游戲進(jìn)行到第三輪的時候,蘇洄被選中,他靠在椅子上,一只腿踩在椅子邊緣,手臂擱膝蓋上,托著下巴,姿態(tài)慵懶。
“我選……大冒險吧�!�
景明對他的選擇非常滿意,“好的�!彼c(diǎn)擊了屏幕上的[大冒險],很快系統(tǒng)開始滾動詞條,最終停在一行字上。
他復(fù)述出來,“請拿出手機(jī),找到通話記錄的第二條,撥回去,并對對方說‘其實(shí)我喜歡你很久了’。”
貝拉捂住嘴,“哇……”
“你們的手氣是真的很玄學(xué)。”克洛伊笑著說,也將“怪不得是前任”這一句忍住沒說。
蘇洄將碎發(fā)別到耳后,露出笑容,“現(xiàn)在反悔選真心話來得及嗎?”
“當(dāng)然不行!”景明強(qiáng)調(diào),“而且大冒險失敗的話,也有懲罰的�!�
“什么懲罰?”蘇洄問。
“吃一整顆檸檬吧�!本懊餍趴谡f了一個。
寧一宵很了解蘇洄,他最怕的就是酸,別說一整個檸檬,一片他都受不了。
“好吧�!碧K洄頓了一下,拿出手機(jī),公平起見,他將手機(jī)放在大家都可以看到的茶幾上,從上往下,數(shù)到了第二條。
很不湊巧的是,寧一宵的通話記錄剛剛好就是第一條,就在剛剛,只差一個。
他的心情因此變差。
“誒?”景明發(fā)現(xiàn)了最戲劇性的一點(diǎn),“這個通話記錄的備注……不就是你們說的萊恩嗎?”
貝拉也發(fā)現(xiàn)了,“真的,萊恩·弗雷斯特�!�
蘇洄的注意力卻全然放在上一行的[寧一宵]三個字上,幾乎走神。
但寧一宵的聲音點(diǎn)醒了他,“開始吧�!�
他的語氣稱不上好,甚至能聽得出不友善的那一面,但事到如今,蘇洄也沒辦法耍賴。
他深吸一口氣,選擇了回?fù)�,電話的接通比想象中快得多,幾乎是秒接�?br />
萊恩充滿活力的聲音透過外放,簡直像一個熱情的蘑菇云,沖到每一個人臉上。
“嗨!Eddy,找我有什么事嗎?哦對了今晚是中國的除夕,祝你節(jié)日快樂!我可以去找你玩嗎?我剛剛拿到了一本超級酷的書……”
他一說就沒個消停,蘇洄只好打斷了他的話,“萊恩,我有話想對你說�!�
“嗯?”萊恩停了下來,“什么?”
蘇洄陷入兩難之中,手指很不安地握緊,房間里忽然變得很安靜,好像空氣都凝固成半膠體。
突然地,身側(cè)的寧一宵站起來,沒預(yù)兆地離席,走到廚房,拉開了冰箱門取冰,動靜不小,冰塊摩擦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分明。
他走了回來,和抬眼的蘇洄剛好對上視線。寧一宵的眼神很冷,攻擊性根本藏不住,令蘇洄有一瞬間的困惑和空白。
“Eddy?”電話那頭的萊恩試探著又叫了他名字。
蘇洄這才回神,但注意力還是大多分給了重新落座的寧一宵。
“不好意思�!�
他清了清嗓子,在景明敦促的手勢和所有人的期待之下,開了口,“我想說——”
寧一宵不動聲色地抿了口酒,手腕晃著,杯中的紅酒也跟著動搖。
“比賽加油,你的作品值得被更多人看到。”
蘇洄說完,舉起雙手,面對景明用口型說自己認(rèn)輸。
電話里的萊恩顯然有些無措,但還是接受了蘇洄的祝福,“謝謝你,我會努力的�!�
結(jié)束的時候,他甚至說了love
you。
蘇洄忽略了這句話,也沒有像西方人那樣隨口回一句一樣的,只是笑笑,說了讓他早點(diǎn)睡,掛斷了電話。
“你的大冒險失敗了!”景明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接受懲罰吧�!�
貝拉笑著,“其實(shí)你完全可以說完再解釋的,他一定能理解,不會太在意。”
對蘇洄而言,他在乎的并非萊恩的在意與否。
電話接通的某個瞬間,他甚至真的被酒精沖昏頭腦,想過要不要干脆說出來,就當(dāng)是試探。
但他很快清醒,這樣的試探對誰都不負(fù)責(zé)任。
他害怕寧一宵在意,更害怕他一點(diǎn)也不在意。
蘇洄笑笑不說話,克洛伊已經(jīng)切好了檸檬端過來,她覺得這么一盤太殘忍,于是建議說:“其實(shí)可以只吃一半�!�
景明也點(diǎn)頭,“確實(shí)太多了,半個就很酸了�!�
但蘇洄很履行承諾,一片一片吃下去,酸得牙齒都有些難受,于是用手捂了捂臉頰,想緩一緩。
就在這時候,盤子被抽走了。
寧一宵說,“這幾片我正好用一下�!闭f完,他便拿起來,擠在自己杯子里的金湯力里。
“你什么時候拿的金湯力?”景明看見了,便找他討,“給我倒點(diǎn)�!�
寧一宵把剩下幾片都擠掉,抽了紙巾細(xì)細(xì)擦手,“自己去酒柜拿�!�
蘇洄還捂著臉頰,埋著頭,看上去很是挫敗。
貝拉想到剛剛看的通話記錄,故意調(diào)侃,“早知道不如打給第一個人。”
克洛伊笑了,“那估計(jì)還得再吃一顆檸檬。”
蘇洄紅著臉頰,拿了酒杯撇過臉,語氣里不自覺帶了一點(diǎn)撒嬌的意味,“一片都吃不了了�!�
不知為何,這句話令寧一宵的心情明顯漂浮起來,就像是某種暗示。
如果真的是撥給第一個人,是不是就不想吃檸檬了?
會乖乖按照大冒險的挑戰(zhàn)來嗎?
寧一宵想象力不夠好,但還是很單純地為沒有發(fā)生的事而感到滿足和愉快。
游戲逐漸變成純粹的聊天,他們從時報上的政治事件聊到天文學(xué),又從天文學(xué)聊到藝術(shù),蘇洄也逐漸放開了社交的束縛,侃侃而談,尤其在自己了解的領(lǐng)域。
他談吐間展現(xiàn)出一種松弛與剔透,之前的畏縮與遲緩都因?yàn)橛羝诮Y(jié)束而褪去,像蛇換上新生的皮,完全變了樣貌。
克洛伊說“束縛的美感也是一種藝術(shù)”,可遭到了蘇洄的反對。
“可是藝術(shù)本來就是沒有規(guī)則的�!彼靡粡埆C物的臉溫柔地笑著,帶著醉意,牢牢抓住每一個潛在的獵手的心,“如果不夠自由,所有感官上的體驗(yàn)都會被扼殺�!�
貝拉已經(jīng)快醉倒,又回光返照那樣支起身子,問了他最后一個問題。
“有個問題最近在網(wǎng)上挺火的,就是給你四個詞,按照重要性排序,你會怎么排?”
“哪四個?”蘇洄醉了,語氣懶懶的。
“生活,生命,自由,愛。”貝拉掰著手指說完。
蘇洄幾乎沒有猶豫,他歪了歪頭,“愛,自由,生活,生命。”
“我和你一樣!”貝拉大為驚喜。
景明卻說:“和我完全相反啊,為什么要把愛放在第一?”
貝拉一下子坐起來,
“因?yàn)檫@個愛不只是愛情啊,是所有的愛,對朋友、家人、寵物、所有陪伴自己的一切,文明,藝術(shù),甚至是大自然和宇宙。如果人沒有愛的能力,感知不到任何愛,多可怕啊�!�
克洛伊笑了笑,“貝拉和Eddy倒是很合拍�!�
夜晚流逝得很快,他們喝了太多的酒,都醉倒在沙發(fā)上。貝拉整個斷片,沒了知覺,靠在克洛伊的懷里,景明也醉死過去,直接躺在單人沙發(fā)上睡著。
大約是沒喝太烈的酒,蘇洄還沒有完全斷片,但也快了,清醒的部分只剩下百分之五,輕易就會滑入深淵。
他看到寧一宵起身,關(guān)了客廳的燈。房間一下子暗下來,曼哈頓的夜色像畫一樣攤開來,隔著玻璃包圍住他們。
廚房還亮著昏黃的燈,寧一宵站在水池邊洗手。
蘇洄被一種復(fù)雜的、沒有源頭的情緒所操控,站了起來,踉蹌著走到廚房。
冰箱是隱藏式的,門與廚房的柜體一模一樣,對他這樣已經(jīng)快要完全醉倒的人來說,辨認(rèn)哪一個是冰箱門實(shí)在太困難,蘇洄摸了半天。
一只殘留著水珠的手握住他的手腕,牽引著他找到正確答案,然后松開。
蘇洄沒看他,自己打開了冰箱的門,暖黃的光忽然間盈滿周身,像是一扇特殊的任意門,可以帶他們穿越回六年前。
蘇洄很執(zhí)著于為他過生日這件事,第一時間便拿出蛋糕盒子,但使不上力,于是坐到地板上。手有點(diǎn)抖,半天也沒解開上面的蝴蝶結(jié),有些喪氣。
寧一宵也坐了下來,就在他旁邊,伸手,很緩慢地解開了蝴蝶結(jié),將盒子打開。
蛋糕很漂亮,很對得起蘇洄這段時間的付出,在寧一宵眼里,比紐約所有昂貴甜品店的櫥窗里任何一款都要好。
“寧一宵�!碧K洄叫了他的名字。
寧一宵差點(diǎn)被他逗笑,提醒他客廳里他們都睡著,“小點(diǎn)兒聲�!�
于是蘇洄真的小聲地又叫了一次,“寧一宵。”
“嗯?”
“你要過生日了,21歲生日�!�
寧一宵猜他是醉得太厲害,雖然有些難過,但還是溫和地糾正,“是27歲。”
蘇洄忽然扭頭,盯著他的臉,眼神迷離,透著不可置信,“你27歲了?”
寧一宵點(diǎn)頭,“嗯�!�
蘇洄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失落地垂下頭,“好吧,那要插27根蠟燭,不知道湊不湊得夠……”
他的關(guān)注點(diǎn)很奇怪,但又很像他。
寧一宵并不覺得他現(xiàn)在能數(shù)得清,“就插一根吧�!�
蘇洄費(fèi)力拆了蠟燭盒,摸出一根來,對了半天,插在蛋糕的中心。
“打火機(jī)……”
寧一宵找出一個,遞給他。但這個打火機(jī)似乎不太好用了,蘇洄摁了好幾下才終于點(diǎn)燃那支孤零零的蠟燭。
或許這蠟燭看上去太孤單,他又突發(fā)奇想找出另一根,挨著那根插上,也點(diǎn)燃。
“許個愿吧�!碧K洄沖寧一宵笑。
寧一宵卻說:“我現(xiàn)在沒什么愿望可許了�!�
蘇洄皺了皺眉,不依不饒,“你隨便想一個�!�
“想了就會實(shí)現(xiàn)嗎?”他反問蘇洄。
蘇洄頓住了,酒精的作用令他的表達(dá)都有些艱難,說話的語調(diào)和語氣都是飄的,咬字不清,但又很認(rèn)真,“不一定,他們說,說出來就會不靈驗(yàn)……”
寧一宵笑了。
像是怕他不許愿了,蘇洄又立刻找補(bǔ),“你不說就好了,會實(shí)現(xiàn)的。”
于是寧一宵還是聽從了他的建議,閉了閉眼,腦海中短暫地冒出一個念頭,稍縱即逝。
睜開眼,寧一宵吹滅了蠟燭,但恰好只滅掉一只,另一只閃爍了片刻,還停留著。
“這個你來吧。”他對蘇洄說。
“……為什么?”蘇洄醉得有些不清醒了,竟然下意識伸手去抓那燭火。
寧一宵心一緊,猛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蠟燭自己滅了。
蘇洄的心跳得快極了,幾乎要竄出來,仿佛原本就不屬于自己。
他想到心之所向四個字,但很快又摁滅了,也抽出自己的手。
“生日快樂�!彼行┦Т�,沒敢看寧一宵,小聲地對他說了祝福。
頭腦暈眩,蘇洄一只手撐在地面,怕自己下一秒就倒下,“……不嘗嘗蛋糕嗎?”
“好�!睂幰幌昧说叮邢乱恍K奶油蛋糕,用叉子分割出一小塊,嘗了嘗。
“很好吃�!�
他的形容詞總是很匱乏,蘇洄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但喝醉的他又不同于平時,所以故意問,“還有呢?”
“很甜�!睂幰幌终f。
蘇洄笑了,他拿起蛋糕刀,本想切一小塊試試,但忽然發(fā)現(xiàn)上面已經(jīng)沾了好多奶油,沒多想,幾乎是下意識地,便拿過來,伸出舌尖舔了舔。
他的意識接近渙散,唇邊沾著雪白的奶油,頭發(fā)松散開來,懶懶垂在臉側(cè)。
“是有點(diǎn)甜�!�
放了蛋糕刀,蘇洄低下頭,在口袋里摸索。
“找什么?”寧一宵看著他問。
“我想抽煙……”蘇洄低聲說,“沒有煙了�!�
寧一宵不知從哪兒拿出一包,是他以前很愛抽的萬寶路極光。他抽出一只,遞給蘇洄。
蘇洄將煙含到唇邊,伸手去摸那個很難用的打火機(jī),試了好半天,終于點(diǎn)燃。
一簇紅的亮點(diǎn)燃起,蘇洄修長的手指夾住細(xì)白的香煙,側(cè)過臉,吐出灰的霧。
“蘇洄�!�
他聽到寧一宵叫他,動作很遲緩地回了頭,聲音柔軟散漫,“嗯?”
黑夜中,寧一宵的一雙眼很深邃,也很亮,里面完完全全映照著蘇洄的臉,也只有他的臉。
他問,“我的禮物呢?”
蘇洄覺得他也醉了,明明自己說過的。
“我說了啊,還沒做完……別一直問我啦,換個問題�!彼恼Z氣又像是撒嬌了。
寧一宵真的如他所說,換了另一個問題。
“你說我的生日愿望會實(shí)現(xiàn)的,真的嗎?”
蘇洄笑了,搖頭,“我不知道�!�
“所以是騙我的。”寧一宵盯著他。
“我不知道�!彼斓刂貜�(fù)著這句話,“會實(shí)現(xiàn)吧,你現(xiàn)在想要什么都有,你很厲害�!�
煙霧繚繞在他臉側(cè),掩住面容,像是被霧氣環(huán)繞的美麗孤島,只會出現(xiàn)在夢里,清醒后便幻滅。
寧一宵望著他,“說出來就會作廢?”
蘇洄很小聲,幾乎用氣聲說:“應(yīng)該是這樣�!�
他露出孩子氣的笑容,湊近寧一宵的臉,“反正你肯定不會告訴我�!�
可下一秒,寧一宵也靠近,距離忽然間縮短,他們之間只剩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jì)的幾厘米。
指間的香煙被抽走了,蘇洄就像被抽取最后的理智,只剩下感受。寧一宵溫?zé)岬暮粑鼑�,很近,帶著酒的馥郁香氣�?br />
冰箱燈將寧一宵的側(cè)臉照亮,線條、輪廓、棱角,每一寸都那么熟悉,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撫摸與親吻過,失去過,這六年里竟然也不屬于其他任何人。
但不應(yīng)該也不會再屬于自己。
“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其實(shí)我應(yīng)該先問你比較好�!�
蘇洄聽不懂,發(fā)出很單純的單音節(jié),“嗯?”
“但是,”寧一宵盯著蘇洄的眼睛,“如果我一定要實(shí)現(xiàn)這個愿望,就不能先詢問你的意見了,不然會不靈驗(yàn),你說的。”
蘇洄有些迷茫,思緒混沌,并沒有完全聽懂這句話,于是就這樣望著。
寧一宵抬手摘了眼鏡,吻了上來。
這是一個混合著檸檬汁液與奶油的吻,被酒精與香煙包裹。他們躲在中島的后面,在冰箱前,昏聵地做出六年前才會做的事。
非常危險,但也很短。
短到蘇洄下意識的拒絕和推開都失去意義,寧一宵便松開。
蘇洄幾乎喘不上氣,嘴唇仍舊微張著,唇邊的奶油只剩下一半,胸口一起一伏,失去理智,只剩喘息。
“這就是我的生日愿望。”
他很坦誠,嘴角勾著,抽了從蘇洄手中搶來的香煙,將煙圈吐在蘇洄臉上。
“已經(jīng)實(shí)現(xiàn)了,可以告訴你了�!�
第54章
N.燃燒余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