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問你怕不怕�!鄙勖麝渍Z氣平而沉,“如果那拳朝著太陽穴砸下去,你會是什么后果,清楚吧。”
“嗯�!�
“嗯是什么意思?是清楚,還是怕。”
“清楚�!绷只晤D了下,“不怕。”
邵明曜抬腳又收,吸氣。
林晃短促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視線,“會拐彎的�!�
邵明曜一頓,“什么?”
“他已經(jīng)要往右躲了,我拳路朝他左邊偏,會砸到地上。一定的。”林晃迫著自己,斷續(xù)而緩慢地解釋著,“控制不住了,那拳,必須……所以——”
邵明曜長出一口氣。
聲音卻又沉一分,“砸在地上,你這只手還要不要?”
“……”
“不是還有比賽么,打算拿紗布捆個拳擊手套去做蛋糕?”
“……”
“說話�!�
林晃抿了下唇,“你打斷我�!�
邵明曜一頓,“那你說完,所以什么?”
林晃別開頭。
不想理,但不服氣。
許久,他有些惱地伸手捋了一把礙眼的頭發(fā),“所以不算屢教不改�!�
“……”
“老子改了,沒太改好而已�!�
改了百分之四十吧。
邵明曜一口氣提上來,倏然朝他走來,眼神兇惡。
林晃心跳一滯,筆直地杵著沒動。直到襯衫下擺蹭到他的毛衣,呼吸聲清晰可聞。
他固執(zhí)地不肯回過頭和邵明曜對視。
無所謂,要敲頭就敲,他能打,他讓著邵明曜。
“犟種�!鄙勖麝缀鋈徽f。
林晃一怔,正要回頭,手腕再次被捉住。
其實手腕是人類隱形的要害,皮薄骨細(xì),埋著動脈。
林晃沒頭沒尾地想,邵明曜好喜歡攥人腕子,如果他是狼,應(yīng)該很享受一口咬住獵物的脖子吧。
“包樂天不會跟你姑說。”
林晃思緒被打斷,驚訝地回過頭。
邵明曜淡聲解釋道:“我和他說,你對老師找家長很敏感,讓我爺回頭和你姑說�!�
林晃抿了下唇。
他不知道邵明曜是怎么看出來他怕,但心上墜著的最沉那塊石頭終歸是放下了。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邵明曜語氣一頓,“我和包樂天保證,會替你姑管你�!�
林晃想了一會兒,“他接受嗎�!�
“光他接受沒用,因為我給的是切切實實的保證,不是敷衍�!�
邵明曜攥著他的手加了點勁,“看我。”
看屁。
林晃別開頭,“落枕了�!�
“你接受么�!�
“說話。”
這些學(xué)霸萬事一定要人正面回答到底是什么毛病。
林晃看著旁邊一桌子的巧克力紙,半晌,勉強地“嗯”了一聲。
聲音剛落,手指就被一個涼涼的金屬圈硌了一下。
他回頭看著右手食指上屬于邵明曜的素戒,不耐地動了下腳,“我不玩這種自欺欺人的——”
邵明曜在他手指上使勁一攥。
戒指像要嵌進(jìn)肉里,疼得蠻橫生硬。
林晃差點罵了臟字。
“靠自己控制不住的時候,想想有人管著�!鄙勖麝渍Z氣淡然卻鄭重,注視著他,“林晃,你無所謂,別人有。”
林晃對著戒指發(fā)怔。
邵明曜松開手腕,按了一把他的頭。
“走了�!�
兩人一前一后,安靜地走到高二八班后門。
林晃回座,片刻后,邵明曜出現(xiàn)在他左后方的窗邊。
八班晚自習(xí)空前寂靜,沒人說話,也沒人外放手機,魏康鴻甚至在翻筆記。
吳麗霞進(jìn)來說了兩句家長會事項,視線從林晃身上掃過多次,終歸未提打架的事。
林晃猜到會這樣。他的“病”仿佛半道護身符,總能擋去老師的質(zhì)問。
但……
他回頭注視著隔窗那人的側(cè)臉。鏡片后的那雙眸深沉寧靜,不漏一絲情緒。
但為什么邵明曜也不質(zhì)問呢。
難道也覺得,他暴起傷人很合理么。
林晃下課直奔鐵館,又續(xù)了一個月費,把情緒發(fā)泄空。
趕在高三放學(xué)前跑回學(xué)校,在一班外頭數(shù)著人一個一個從面前過,可直到走廊空了,也沒等來吳鴻。
他轉(zhuǎn)到后門,燈還開著,但沒人。
吳鴻大概一開始就沒回來上自習(xí)。
撲了個空,只好回家。
陳亦司沒發(fā)現(xiàn)不對勁,美美給他端了一碗牛大骨面。
這次牛肉終于燉爛了,可惜面也燉爛了,林晃沉默著拿勺子喝牛油面糊。
陳亦司問:“調(diào)味怎么樣?”
“挺好�!绷只未盗藘煽诿婧掀狞S油,“對了,紅蓋子是味精,白蓋子才是鹽�!�
陳亦司恍然大悟,“我說么,我還以為你又貪便宜買那種一塊錢一噸的假鹽呢�!�
晚上去坡下替陳亦司扔那些血呼啦的骨頭渣和碎肉,隔壁門敞著,林晃過去偷瞄。
邵明曜正坐在院里哄他的小狗,揪著北灰的小肥臉問:“天天撲蝴蝶,被咬過沒?”
北灰被揪得“嗚嗚嗚”地叫。
邵明曜自問自答,“我記得也是沒有�!�
他的視線落在院墻上,低嘆一聲,“所以蝴蝶為什么會主動咬人呢�!�
北灰趁他不備掙開鉗制,掉頭就往屋里跑。跑兩步又回過頭,憤懣地朝他吼了兩聲。
邵明曜回過神,哼笑一聲,“犟種�!�
林晃:“……”
這話聽著耳熟。
北灰上來倔勁,“嗚嗚”地壓著怒音和主人頂撞。
“少替他找補�!鄙勖麝椎溃骸八潜阋伺笥讯颊f了,壓根沒病�!�
林晃一怔。
拇指無意識地摸了摸食指根上的素戒。
邵明曜視線轉(zhuǎn)向院門,緩道:“蝴蝶咬人,只能是被扯著痛處了吧�!�
林晃轉(zhuǎn)身走了。
垃圾袋碰著腿,嘩啦作響。
隔天中午,吳鴻沒去食堂,宿舍的行李也空了。
林晃是在羊腸巷賣涼皮的弄堂里把人堵著的。
吳鴻左臉烏青,比前一天腫得更厲害,一照面就緊往后退,“你要干什么?”
“心虛什么。”林晃淡道:“你不是瞧不起邵明曜么,怎么不敢明著惹他。”
吳鴻攥緊拳,“這事到此為止,我不會再找包樂天,也不攪家長進(jìn)來,但你也別再生事,還有——”他深吸一口氣,“讓那群混子離我遠(yuǎn)點�!�
林晃難以置信,“你還敢去和方威的人說邵明曜壞話?”
“他們是沖你!”吳鴻語氣激烈,“他們覺得我惹了你!”
“……”
林晃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低估了方威在自作多情這條道上的修行。
他一步步走近,把吳鴻逼到無路可退,背抵著墻。
“我都答應(yīng)。但你得告訴我,是從哪聽到的邵明曜的謠言,都說給了誰�!�
吳鴻瞪著他,汗從腦門上滾落,粗聲道:“昨天那個是二班的,放心,他不敢說出去�!�
“嗯。”
“沒了�!眳区欘D了頓,“我不能保證沒別人知道,但我自己就說了這么一回。”
林晃盯著他不語,被碎發(fā)遮掩的黑眸死氣沉沉。
吳鴻一咬牙,“四中都快傳遍了,我是去那邊買資料時聽到的�!�
四中。
林晃定了定,把那天坡街上偷窺的臭蟲想了起來。
“知道了�!�
走到弄口,他又回過頭,“邵明曜昨晚找你了。他問什么?”
吳鴻剛松一口氣,又繃住。
“問我說你什么了。我說什么都沒說,你是突然沖出來打我的�!�
“嗯。他沒追問么�!�
“沒有�!�
吳鴻汗透了校服,勉強穩(wěn)著聲線,又改口道:“不,他猶豫了一會兒,應(yīng)該是想問什么,因為他開了個頭就——”
前一晚放學(xué),在走廊盡頭的換水房,邵明曜不輕不重地抓著他的領(lǐng)子。
“你有沒有說他爸——”
話音停頓在這,過了許久,邵明曜像放棄了,撒開他,摸出張紙巾擦去手上沾著的汗。
“林晃不會無緣無故打人。你騙得了包樂天,騙不了我�!�
“無論因為什么,吳鴻,要是再讓我看到你出現(xiàn)在他面前、對他多說一個字——”
邵明曜勾唇無聲地笑了一下,摘下眼鏡往桌上一扔,順手把桌上那把不知道誰扔的糖紙抓起來,揣進(jìn)口袋。
“他陣仗大,但最多咬你一口�!�
“我有比他多一萬種方法讓你無處容身�!�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32】
呆蛋打架隔天,明蛋沒來找。
它偷看見明蛋去了挨揍的蛋窩。
還拎著一筐饃饃。
呆蛋等到晚上,也沒等來自己那份慰問品。
拉著臉吃空了一罐白砂糖。
又過一天,還是氣不過。
決定再打那蛋一頓。
不料撲空了。
走了。那蛋室友蛋說:昨天提著筐饃饃連夜跑了。
第33章
|“警察讓人來領(lǐng)。你能來嗎,邵明曜。”
林晃下午翹課了。
拳室空曠,拳臺上“砰砰”的撞擊回聲重重,殺進(jìn)耳朵里,爽。
陳亦司一記勾拳出其不意擊打林晃左臂,林晃右后撤半步格擋。
拳套相撞,沉悶的一聲。
“好擋�!�
雙方墊步試探,暫時偃旗。
陳亦司灑了半臺子的汗,一抬下巴,“說吧,為了什么�!�
林晃盯著他,像專注捕獵的獸。
他扭身一記劈腿,被陳亦司架開,差點摔了,后躍退開兩步。
“如果你對一個人很好奇,卻不開口問,為什么�!�
陳亦司擺拳,“尊重,等待。”
林晃格擋破綻,肩窩受擊,再后退。
“不問,卻要管,為什么?”
陳亦司讓他兩步,“是重要的人�!�
話音剛落,林晃一記毫無勝算的直拳,兇狠直沖面門。
被陳亦司架開,他語氣帶了怒音:“連了解都沒有,算什么重要,哪來的耐心。”
陳亦司突然放下了拳,“是啊,本來就沒什么耐心。”
林晃縱躍甩腿,逼他重新應(yīng)戰(zhàn),“什么意思?”
陳亦司識破他的動線,在空中精準(zhǔn)地捉住腳腕,一拖,把他掀翻在地,“耐心沒了,就不再問,不再管,不再等,也不重要了。”
林晃心尖倏然顫了一下,仿佛是一瞬生理意義上的難受。
他手搭在心臟處安撫,躺著大口喘氣。
陳亦司居高臨下地用手指讀秒,哼笑一聲,“你店員讓你問我的?”
林晃一愣,“什么?”
陳亦司嘆氣,“病急亂投醫(yī),還投你這么個聽不懂也說不懂人話的家伙……讓她自己給我打電話。”
“?”
林晃感覺自己腦子要炸了。
陳亦司倒數(shù)到2,擱在臺邊的老手機突然震動,害他分了個神。
林晃一躍而起,一記跳躍膝打,逼他后撤半步,落地轉(zhuǎn)髖鞭腿,進(jìn)一步鞭一記,步步兇狠,腿腿直逼脖頸,終于把陳亦司逼到臺邊。陳亦司勾拳反擊,林晃優(yōu)勢站位,格擋側(cè)身,擺拳直擊腦側(cè)。
陳亦司頭一偏,“輸了�!�
林晃摘了拳套往旁一扔,大步到臺邊,蹲下?lián)破鹗謾C。
邵明曜周圍聲音嘈雜,語氣有些不悅,“人呢�!�
林晃看了眼時間——18:00。
讓管就讓管吧,但怎么逃個課也要問啊。
“出來玩了。”
邵明曜沉默片刻,“玩什么?不會是打拳玩吧�!�
還真是。
“你在哪?”
“R什么,上次說的健身房�!绷只纹鹕�,踢了腳大字型仰躺在地的陳亦司,“出聲。”
陳亦司喊:“老子他娘的打不動了!你個死纏人的!”
“……”林晃撈回手機,“和陳亦司出來玩了。”
電話里外都繚繞著一股子無語。
邵明曜妥協(xié)了,“好吧,那我把卷子給你帶回家去�!�
兩天沒寫,都忘了這世界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卷子。
邵明曜接著說:“攢了四套,你早點回�!�
“……”
“爺說你學(xué)習(xí)累,晚上做罐燜牛肉。”
“……好�!�
這回?fù)Q林晃妥協(xié)。
掛了電話,陳亦司躺在地上眼珠子往下翻著瞅他,“我好像聽到了爺做罐燜牛肉�!�
林晃皺眉,“是你爺么?”
“那是你爺?不也一口一口叫得溜。”陳亦司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有飯就是爺�!�
理是這么個理,但林晃總覺得這家伙在蹭他的光,他虧了。
他撿起拳套,“再來�!�
“我操你親爹�!标愐嗨静淮笈�,“六個小時了!你不看看老子已經(jīng)忙得兩天沒合眼,往死里練啊�!�
“抱歉�!绷只未鬼溃骸皩嵲谑职W,但止不住�!�
“你……”陳亦司忽然咂摸出什么來,“不光是替你們那小姑娘套老子話吧,誰惹你了?”
林晃煩道:“本來也和她無關(guān)。”
現(xiàn)在鬧心事又多了一件。
一條短信忽然進(jìn)來。
【林晃,我是錢佳。邵明曜什么情況啊?他家的事你之前知情嗎?】
林晃指尖一頓,大腦還沒反應(yīng),已經(jīng)撥了過去。
錢佳在一片鬧哄哄中說:“四中的人說他是什么豪門踢回老家的賤……哎呀反正說的很難聽,方威怒了,要搖人去四中找場子,你知道這事嗎?”
林晃捏著手機,攥得骨節(jié)發(fā)白,“嗯”了聲。
“轉(zhuǎn)告方威,用不著他�!�
錢佳驚訝,“你還真知情��?不會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