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徐嶺家的洗車店，這個時間剛剛收工，徐嶺后爸坐在門口乘涼，手里夾著根悠閑燃燒地煙。
徐嶺媽媽剛把椅子搬進家里，轉(zhuǎn)頭聽見自行車的鈴聲，徐嶺載著寧笙一路沖過來。
“我的天哪�！彼@呼，“你們兩個去哪里了，怎么弄成這個樣子？”
徐嶺:“��？看螢火蟲啊�！�
徐嶺媽媽：“螢火蟲穿鞋踩你臉了？”
寧笙：“……”
徐嶺后爸笑了聲，看他們靠近，把煙掐了，揚手把煙蒂扔進了垃圾桶。
“你們兩個討飯去了吧�！毙鞄X媽媽蹲下來，幫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捏著他的袖口，“衣服怎么還破掉了？”
徐嶺：“怎么可能�！�
徐嶺：“誰討飯帶寧寧啊，他要飯還會嫌飯餿�！�
寧笙：“……？”
“你要到餿飯難道直接吃嗎？！”他問。
徐嶺：“你都討飯了不吃難道扣人頭上嗎？”
“你們兩個真是，什么話題都能吵起來……”徐嶺媽媽笑得不行，仔細檢查寧笙的衣服。
寧笙想說沒事，他多的是衣服，扔了就好了。
“快脫下來。”徐嶺媽媽拍拍他的腦袋，“我給你補上�！�
寧笙：“嗯？”
還能補的嗎？
“這個顏色的衣服，我家小鈴鐺剛好有一件。”徐嶺媽媽說，“他這兩年身高躥得快，不能穿了，剛好把布拆下來給你補上�！�
寧笙：“不用麻煩……”
她催促：“不麻煩，你們快去洗一洗，全身都是泥�！�
寧笙脫掉衣服，舒舒服服地泡在徐嶺家的小木桶里。
“你別把水弄我眼睛里�！彼f，“好疼的�！�
徐嶺拿著只木質(zhì)的小水瓢往他身上潑水，剛聽他說完就對著他腦袋澆了一瓢。
寧笙：“……”
“你怎么這么討厭！”他一把奪過水瓢，緊閉著眼睛，水從濕漉漉的黑發(fā)上滴落，他抹了把眼睛，潑了徐嶺一瓢水。
“你讓我?guī)湍阆丛璋�，不沾水，干洗嗎？”徐嶺問。
“你倆在衛(wèi)生間里過潑水節(jié)嗎？！”徐嶺媽媽在外面敲了敲門，“快出來！”
“寧寧，我把你衣服都洗了�！毙鞄X媽媽在門外說，“你今晚穿小鈴鐺的�！�
寧笙：“誰要穿他的！”
同樣是四年級，徐嶺的身高已經(jīng)遠超過了同齡人，衣服換得很快。
寧笙穿徐嶺的睡衣，袖子長，褲子也長，顯得鏡子里的他更加瘦小。
“寧寧要多吃一點才好，現(xiàn)在像小團子�！毙鞄X媽媽說，“你們兩個，去把衣服晾了，然后睡覺�！�
徐嶺抱著一盆衣服，帶寧笙去了院子里。
晾衣繩掛得很高，徐嶺搬了張椅子踩上去，摘了幾個衣架，俯身遞給寧笙。
“會掛嗎？”徐嶺問。
寧笙：“你看我像智障嗎？”
他從洗衣盆里撿起衣服，掛到衣架上，再舉起來，讓徐嶺掛在晾衣繩上。
“衣服要展開，撫平�！毙鞄X把衣服重新整理了一番，“不然曬干了，就會皺巴巴�！�
徐嶺：“你還能不能干點活了？”
寧笙：“我能把你的狗頭當球踢�！�
“好害怕哦�！毙鞄X用衣架戳他。
寧笙被推開了一米遠。
他低頭時認出了自己的衣服，原本被樹枝掛了個大洞的袖口上，縫了個不太顯眼的小補丁，他盯著那里，有些發(fā)愣。
原本弄得臟兮兮破破爛爛的衣服，在徐嶺媽媽的手里，又變得好看了。
徐嶺從他手里摘走衣服，團吧團吧，擰了滿地的水，再抻開弄整齊用衣架掛好。
寧笙抬起頭，月光下是一排掛好的衣服，他的和徐嶺的，并排在一起，看著像手拉手。
“走了�！毙鞄X伸手，搭上他肩膀，“我們?nèi)ニX�！�
“你手是潮的，不要碰我了！”寧笙被推走了。
他坐在徐嶺的床邊，看徐嶺往房間里搬了只老舊的電風扇。
“這個好吵的�！彼f。
“不開會熱。”徐嶺插上電，電風扇吱呀吱呀地轉(zhuǎn)了起來，徐嶺的聲音也變成了顫音，“寧寧�！�
“幼稚，我還不如回家吹空調(diào)。”寧笙翻了個身，扯過毯子，睡著了。
徐嶺調(diào)了風扇的方向，讓風向避開寧笙的腦袋，這才翻身上床。
隔天，早上7點，寧笙一腳踹醒了睡得正香的徐嶺。
徐嶺：“有隔夜仇？”
“我是那么小氣的人嗎！”寧笙說，“快穿衣服，今天要練琴，不可以偷懶，不練五十遍就沒有午飯吃�！�
徐嶺：“……”
到底是頂級的小提琴老師，加上寧笙的督促，幾年下來，徐嶺干廢了好幾把琴，但曲子也學會了不少，演奏也開始有模有樣了。
悠揚的琴聲自書房傳出，寧笙滿意地彎了彎嘴角。
手執(zhí)琴弓的徐嶺微微側(cè)著頭，跟著老師演奏，看上去中和了不少平時的野勁兒。
讓小魔王學小提琴是對的。
我真是太會了，寧笙心想。
客廳里有說話聲，外婆在跟人打電話，他好奇，聽了幾句。
“嗯，寧寧恢復得很好�！蓖馄耪f，“他已經(jīng)能正常走路了，偶爾玩得高興了還能跑上一小段距離�！�
“我剛剛聽他說，最近還學會爬樹了，我覺得他在吹牛哈哈哈�！�
“……嗯，是的，他比以前開朗了很多�！�
“嗯？你們想接他回去？我不太建議，我覺得康復環(huán)境也很重要�！�
“……你可以先來看看他，再做決定�！�
寧笙：“……”
有點印象。
上輩子快上初中時，他的身體康復，基本能站立行走，爸爸媽媽就把他接回了s市，讓他回去讀書。
現(xiàn)在他才小學四年級啊，因為小魔王帶著他瘋玩，這個進程被提前了。
這不行，他不想回去。
他還沒玩好，徐嶺也還沒養(yǎng)到開花結(jié)果呢。初中也不想回去，他想和徐嶺一起長大。
寧笙沖進儲藏室里，翻出了自己落灰的輪椅，撣了撣灰，坐了上去，自己把自己推回了客廳。
外婆打完電話，一轉(zhuǎn)頭，看見了坐在輪椅上的孫子。
外婆：“？”
外婆：“你怎么了？”
“我突然感覺不到我的腿了�！睂庴险f。
外婆：“……”
作者有話說：
寧笙：倘若我拿出撒潑打滾絕技，閣下要如何應對
第21章
我背你
外婆：“真的嗎？”
寧笙點頭：“千真萬確�！�
“行吧�！蓖馄耪f，“我讓醫(yī)生來給你看看。”
寧笙：“不用了。”
寧笙：“我覺得我這輩子應該是走不了了�！�
外婆：“……”
外婆深吸了一口氣，出去打電話了。
“我覺得不行，他這個腿時好時不好……原理？我哪知道�！蓖馄排e著手機說，“要不你自己過來研究研究�！�
寧笙一口氣松一半，腳踝被人一把扣住。
寧笙：“唔……疼疼疼，快松手！”
徐嶺側(cè)過頭躲開一腳：“這不是挺有感覺嗎？”
寧笙：“……”
“沒有。”他宣布，“從今天開始我坐回輪椅了。”
“為什么？”徐嶺用琴弓戳戳他臉頰。
“我什么時候還要跟你解釋原因了？”寧笙問。
“那怎么辦，我們和陸鵬說好了下午去果園�！毙鞄X說，“你不去了？”
寧笙一腳踢開輪椅，站起來了：“我可以明天再瘸�！�
徐嶺：“……”
徐嶺：“…………”
寧笙：“你別聲張�！�
外婆打完電話，再回客廳時，兩個崽子都不見了，只有小提琴老師在收拾琴盒準備下班。
“他們?nèi)四兀俊蓖馄艈枴?br />
“一下課就沒影了�！崩蠋熣f，“兩個孩子的琴練得還都不錯，可以讓他們?nèi)ピ囋嚳技�。�?br />
外婆：“行，我來安排。”
寧笙坐在徐嶺的自行車后座上，咬一只巧克力雪糕。
“你騎慢一點�！彼f，“風要把我的雪糕吹化了�！�
“你吃快點不就好了�！毙鞄X說，“我剛兩口就吃完了�！�
寧笙：“你那叫進食，不叫品嘗，沒有靈魂�！�
徐嶺：“……”
“公主�！毙鞄X說，“你今天怎么又不樂意走路了？”
“不許叫我公主，我說了多少次了�！睂庴吓�，“李皓月都不叫。”
“那是他呆�！毙鞄X說。
“你們兩個，在背后叫就算了，不許當面叫！”寧笙說。
徐嶺：“下次一定�！�
寧笙把快融化的冰淇淋吃完，自行車路過垃圾桶時，他把包裝紙揚手帥氣一拋。
“沒扔進去，你下去撿�！彼呐男鞄X。
徐嶺把車跟人一起停路邊，回去撿了扔好，再回來載寧笙。
“我覺得不會走路也挺好的�！睂庴险f，“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每天看心情隨機道德綁架一個人�！�
“你走不走路好像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吧？”徐嶺問。
寧笙：“哼，那是少爺我命好�！�
徐嶺：“……”
果園是李皓月家的，坐落在山腳下。
徐嶺把寧笙載到的時候，李皓月正坐在果園門口幫他媽算賬，張口就是一串數(shù)字，比按計算器快多了。
“多吃我們家的果子，對腦子好�！彼麐寢屵汉戎�，“看我兒子，數(shù)學次次考第一�！�
寧笙冷笑：“不會有人真信吧？”
他一轉(zhuǎn)頭，徐嶺給他遞了個李皓月家的梨。
寧笙：“這么大？吃不下�！�
“那我切兩半�！毙鞄X從口袋里摸了把水果刀。
“不行！”寧笙說，“你都給我了，不許再吃！”
徐嶺一頭霧水地收回水果刀：“？”
寧笙抱著梨，坐到小板凳上啃了。
分梨子也太不吉利了，小魔王懂個屁。
徐嶺好像還沒放棄，伸手搶他的梨。
寧笙剛咬了一小口，梨就被搶走了。
“你干什么！”他問。
“……我給你把果皮削了，這梨剛摘的，還沒洗�！毙鞄X說。
寧笙：“……呸呸呸，你怎么不早說�！�
陸鵬比他們晚一步到，自行車后座上載了一大塊豬肉。
“阿姨！”陸鵬下車，沖著李皓月他媽媽喊，“肉給你帶過來了，我媽說是上好的黑豬肉�！�
“行，多謝你�！崩铕┰聥寢屨f，“我讓我家數(shù)學呆子給你拿錢�！�
李皓月從錢盒里抽了幾張票子，塞給陸鵬。
“嘿！公主！”陸鵬笑嘻嘻地過來打招呼。
寧笙：“走開。”
寧笙：“你聞起來像黑豬肉�！�
“是嗎？”陸鵬掀了掀衣服聞聞自己，“我去沖個涼。”
他抓著李皓月家沖水果的水管對著自己一陣狂沖，水花四濺，寧笙都看呆了。
他忽然覺得徐嶺幫他洗澡時澆的水，好像還挺溫柔的，好歹水溫正好啊。
“來都來了，你們幾個，去幫我摘兩筐梨�！崩铕┰聥寢屵f了幾個竹筐，“我家李皓月連樹都不會爬�！�
寧笙：“那他還挺丟人的�！�
李皓月：“嘖�！�
陸鵬和徐嶺背著筐，李皓月背了包數(shù)學題，寧笙空著手，幾個人一起往果園深處走。
“你家的黑豬肉很好吃嗎？”寧笙問。
“好吃�。 标戼i說，“青安鎮(zhèn)上，誰沒吃過我家的肉啊。”
寧笙：“我。”
他家每周的食材都是從其他地方送過來的，只有少數(shù)時候，管家會從鎮(zhèn)上買。
“那我們今晚剛好可以吃烤肉�！崩铕┰抡f，“陸鵬烤肉可好吃了。”
徐嶺：“我比他會烤。”
他們沒往果園的深處走，寧笙走遠了就會喊累，李皓月是打心底里覺得自家果園沒什么好逛的。
陸鵬跟徐嶺是熟練工，手腳靈活地攀上樹摘果子。
寧笙嫌太陽曬，站到了樹蔭下等，慢悠悠地啃完了他的梨。
“有水嗎？”他問，“我想洗手�！�
“附近有條小溪�！崩铕┰掳巡莞寮埓нM書包里，“我?guī)闳�。�?br />
十幾分鐘后，寧笙扶著樹喘氣。
“這叫附近？”他問，“我們走了有一公里了吧！你數(shù)學不好嗎？”
“我數(shù)學可好了！”李皓月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我是人品不好，我坑你的，徐嶺說了，要多騙你走路�！�
寧笙：“……”
真是，都不知道要從哪個點開始罵了。
“你聽他的還是聽我的？”寧笙質(zhì)問。
“啊？我媽跟我爸吵架才問我這個問題�！崩铕┰抡f。
寧笙：“……”
該死的數(shù)學呆子。
好在李皓月說的那條小溪終于到了，水很清，是寧笙喜歡的干凈景致。
他在水邊蹲下身，把手浸在水中，清涼的溪水自指間穿過，水中有天與云的倒影。
這座曾在他記憶里積灰的小鎮(zhèn)，如今越發(fā)像是遠離人間的凈土。
啪嗒，溪水中落了漣漪，下雨了。
李皓月：“啊�！�
寧笙：“你也怕淋雨？”
李皓月抱緊了自己的書包：“我的知識們好怕�！�
寧笙：“……”
雨季的雨說下就下，把兩人澆到了樹底下。
“我覺得我們可以沖一下。”李皓月說。
“我跑不動呀�！睂庴系囊路淮驖窳�，縮在樹下瑟瑟發(fā)抖。
現(xiàn)在的他，還不太能跑跳。
“要不你先回去吧。”他說，“叫徐嶺來接我�！�
李皓月在書包里扒了扒，掏出了一本厚厚的卷子，扯掉塑料殼，讓他頂腦袋上。
“你……”寧笙有點感動。
“這套太簡單了，我全對�！崩铕┰抡f，“沒有價值的垃圾�！�
寧笙的感動變生氣了。
沒太久，雨幕中躥進來兩個身影。
“公主！”陸鵬扛著把傘，大吼，“還活著嗎？我們來救你了�！�
一把傘撐開在寧笙的頭上。
“你腿怎么了？”徐嶺問。
“小溪邊上摔了一下�！睂庴险f。
剛剛淋雨他沒顧得上看，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膝蓋上破了一塊。
“撐著�！毙鞄X把傘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