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徐運墨脾胃滿意，原本還挺舒心，眼下經(jīng)過他一通操作，無語至極。托人辦事哪里是這種態(tài)度，立刻眼睛往上打了半個圈，“不加�！�
主廚聽后，盯他半晌，末了，不怒反笑。這人鼻梁有顆小痣，一笑時動起來，顯得相當(dāng)張狂。
“蠻有個性，怪不得品味也獨特，否則就林至辛那個審美，怎么可能監(jiān)工出那么好看的東西�！�
他喊來服務(wù)員，對徐運墨道：“想喝什么？我請�！�
“……我不喝酒�！�
“那吃什么，我破例給你加點�！�
說話腔調(diào)像在施恩，雖然這頓晚飯水準(zhǔn)極佳，但餐后環(huán)節(jié)實在令人不舒服。徐運墨起身，冷著臉說麻煩結(jié)賬，我們要走了。
對方倒也沒攔，只說徐老師是吧，下回見。
下你個死人頭，徐運墨面孔賽冰雕，買完單，半秒鐘都不想多留。
出門時，他發(fā)現(xiàn)忘記拿代客泊車的卡片，一回頭，夏天梁堵在后面，拿出卡片遞給他。
謝謝。他說。夏天梁嗯一聲，安靜得反常。
兩人乘電梯下樓。取到車，徐運墨脫掉風(fēng)衣甩到后座，心中無名火起——林至辛介紹的什么餐廳，花五千塊只開心了十分鐘，氣死人了。
他啟動車子，夏天梁忽然開口：“徐老師，你覺得今晚好吃嗎？”
好吃是好吃，客觀存在的事實，徐運墨不會否認(rèn)。他又想起中間一道酒煮黃魚，紹興花雕蒸閩東黃魚，倒入酒釀與陳皮浸漬的魚骨高湯，撒上碎火腿丁，大約是這輩子吃過數(shù)一數(shù)二的水平，于是如實相告，又說十道菜吃下來，全是出人意料的處理方式，我還不知道原來菜可以這么做。
等他講完，夏天梁頓一頓，說：“可他們主廚態(tài)度那么差，這樣做服務(wù)不行的�！�
那肯定，徐運墨認(rèn)同，可性格上的刁鉆正是才能的象征，一種反向彌補，他咬牙道：“有天賦的人就是這樣，怪脾氣�！�
夏天梁閉上嘴，許久過后，幽幽道：“你覺得他的手藝比我好嗎？”
徐運墨正轉(zhuǎn)彎，啊一聲，“沒可比性吧，你們做的又不是同一種。”
“做菜哪有不一樣的。”
夏天梁聲音輕下去。徐運墨后知后覺。開場分明還挺開心，在那里東瞧西望，結(jié)果開胃菜往后，夏天梁說話變少，只顧悶頭吃，再時不時抬頭盯住自己。
他恍然，認(rèn)定這頓飯不合夏天梁口味。
千挑萬挑，選了個人家不喜歡的，什么運道。徐運墨越來越不是滋味，正懊惱，忽然聽見身邊傳來持續(xù)的咔咔聲。
趁紅燈停車，他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夏天梁在往嘴里扔薄荷糖。
最近已經(jīng)很少見他依靠吃糖緩解煙癮，徐運墨還以為夏天梁的戒煙計劃早成功了，此刻卻見對方當(dāng)薄荷糖是脆骨頭那樣嚼，不由困惑問：“你怎么了？”
“沒什么啊�！毕奶炝撼灾牵鸬煤�。
回程一路，徐運墨還是沒想明白。到辛愛路停完車，他解安全帶，正準(zhǔn)備松開，有人一把按住插扣，傾身到他面前。
薄荷糖清涼的味道立即過渡到徐運墨嘴里。他沒想到夏天梁會搞突然襲擊，只感覺這個吻隱隱有股強烈的不滿。夏天梁親得很重，封鎖住他不讓退后，過一會手也用上了，開始往不該放的地方鉆。
車?yán)锊恍�！徐運墨回過神，擋住夏天梁不給他親，喘著氣問：“你到底怎么回事？吃飯的時候看著就不太對勁。”
夏天梁停下，靜了兩秒，驀地張嘴一口咬在徐運墨小臂上。
沒使力，留下兩截牙印，他咬完看了看，極長地吐出一口氣，貼上嘴唇親在咬痕的位置。
“對不起，我心情不好。”
事情擠在一起發(fā)生，徐運墨腦子里和漿糊差不多。夏天梁坐回副駕駛，垂頭摳著安全帶。
“我第一次看到你在天天之外的地方吃得那么開心，眼睛會放光那種，連之前在小如意都沒有過，所以你是真的喜歡TT那個主廚嗎？”
誰喜歡？徐運墨抽絲剝繭，首先糾正他，“他只有做菜好吃而已�！�
“比天天還好吃嗎？”
怎么又拐回路上那個問題，徐運墨剛要說我不講過了嗎，沒可比性，卻見等他回答的夏天梁臉色染上幾分陰郁，忽而神臺清明，想通了。
他問：“你吃醋了？”
夏天梁瞥他一眼，“不可以嗎？你現(xiàn)在是我男朋友�！�
怎么不可以，太可以了，徐運墨覺得那個2688至少值回一半。他壓抑住起伏的情緒，“我沒說不好�！�
“你也就現(xiàn)在這么講，等以后……如果次數(shù)多了，你肯定會覺得這樣很煩�！�
“不會，”徐運墨說，“你哪天不這么做我才該煩吧�！�
你理解錯了。夏天梁側(cè)過身，深深看徐運墨，跟著垂下眼，低聲咕噥：“徐老師，你要是什么都聽我的就好了，這樣我就能把你關(guān)家里，你每天只要等我回來做飯給你吃就行了。”
徐運墨思索，“現(xiàn)在不也差不多？”
隨后不忘正色道，犯法的事情不能做。
你真是……夏天梁失笑，笑兩下弧度沒了，搖搖頭，“不一樣的，你有很多其他事情會讓你分心，不可能每時每刻都想著我�！�
徐運墨不理解他要求的這個“每時每刻”代表什么，按照正常邏輯，一個人怎么可能24小時想著同個人，不睡覺了？
但這不可能是夏天梁想聽的說法。徐運墨琢磨半天，道：“很多事情過于絕對反而容易死，畫畫都要留白，最忌諱頂天立地鋪得太滿。我當(dāng)然會考慮其他事情，但我不可能每個小時都去想同一件事，不過只要我醒著，每小時都會想起你，所以不如說是你老讓我分心，這樣解釋你能接受嗎？”
他說得非常坦然，夏天梁聞言怔怔，隨即表情放松，恢復(fù)平時的笑臉，伸手摟住徐運墨，與他低語：“接受，特別好。那么從今天開始，每個小時都記得想我，好嗎，徐老師，讓我來分你的心吧�！�
不等徐運墨接話，夏天梁立即吻住他，又抬手關(guān)掉車內(nèi)頂燈。四周登時暗下去，無人再能發(fā)現(xiàn)車廂內(nèi)人與人糾纏的景象，徐運墨只能憑借聲音分辨：夏天梁飛快扯開了領(lǐng)帶，跟著是西服外套，再來就是門襟的拉鏈聲。
車?yán)锊恍�。徐運墨試圖警告他，結(jié)果夏天梁不停蹭來蹭去，半點自覺沒有。
“可我忍不住了……”
車?yán)锊恍小懔�，也行吧�?br />
徐運墨體溫上升，他沉浸于這種被在乎、被極度索求的狀態(tài)。還以為夏天梁足夠?qū)捄甏罅浚粫䦟θ魏吻闆r產(chǎn)生負(fù)面情緒，但落到感情里，理性這種東西就是薄薄一張紙，可以輕易被擊碎，人性的弱點誰也逃不過。
真好。太好了。
他低頭，剝開夏天梁的襯衫領(lǐng)子，含住脖上的那根金項鏈，沒一會就含熱了，熱氣騰云駕霧，轉(zhuǎn)移到夏天梁皮膚上。
“明天忙嗎？”
“還行，周年過了，人會少點�！�
手指向下解扣子的時候，徐運墨嫌領(lǐng)帶晃來晃去礙事，讓夏天梁叼在嘴里咬住。對方聰慧，連帶著他手指一起咬了。
徐運墨愈發(fā)頭暈?zāi)X脹，猶豫問今天要是搞得晚點，你吃不吃得消。
昏暗之中，夏天梁扶住徐運墨的臉，悶聲笑說：“我怕你吃不消�！�
第48章
八寶鴨
翌日，徐運墨進(jìn)天天，眼圈下面兩個青皮蛋。嚴(yán)青見到，哎唷一聲，問徐老師怎么了，昨天夜里失眠了？
徐運墨坐下，悶了半天才答：“家里進(jìn)妖怪了�！�
嚴(yán)青以為上海潮濕，他家又是老房子，興許有蛇蟲鼠蟻出沒，于是好意提醒買點驅(qū)蟲藥和樟腦丸，最重要是記得勤加通風(fēng)。
剛講完，身后有人笑。夏天梁從后廚出來，對嚴(yán)青說沒事，我來幫徐老師點吧。
“今天想吃什么？”他問徐運墨，對方抬眼看他，不吱聲。
夏天梁用圓珠筆敲一敲菜單，歪頭：“什么意思，要我猜啊�！�
徐運墨沒好氣地握住圓珠筆。昨晚在車?yán)锖鷣�，還不夠，兩個人到家繼續(xù)打仗，戰(zhàn)火一起，從門口打到沙發(fā)，又到餐桌，處處都是必爭之地。行進(jìn)至床的那個回合，上次余下的那盒做得只剩兩個，徐運墨以為用完合該結(jié)束，哪知道夏天梁有本事，剩余兩個硬是玩到下半夜，惡狠狠絞住他，為了不讓他出去，姿勢也不肯換。
他是心驚膽戰(zhàn)，幾次拍他，說趕緊下來，坐這么久，你腿都要麻了。夏天梁不答應(yīng)，反而纏勁大發(fā)，親著他說我不要，讓我坐，徐老師，我就喜歡這樣。
對抗沒用，只會招來猛烈的報復(fù)。徐運墨拿他沒辦法，只好隨他去了。早上醒來，夏天梁在熨衣服。那套西裝被剝開，落到各個角落，始作俑者卻像忘記了昨晚是誰死也不肯停，半開玩笑似的怪徐運墨，說都是你，害我衣服都皺了。
“皮一下好玩？”
徐運墨瞪他，夏天梁抿嘴，從他手里掙脫，落筆刷刷寫字，“誰讓你不講，那我隨便寫了，反正你都會吃。”
來給徐運墨擺碗筷的嚴(yán)青聽見，點頭附議，說這倒是的，徐老師來我們這里，真的一點不挑。
徐運墨張嘴，沒的反駁，只好又關(guān)上。
過會來上菜，干煎小黃魚，夏天梁放下的時候飄來一句，肯定比昨晚的好吃。
怎么還記著，昨天在TT的體驗不盡如人意，林至辛不知道哪里得到的消息，上午一通電話過來，給徐運墨賠禮道歉，說對不起，徐老師，都是湯育衡（TT主廚）不好，又在那邊發(fā)神經(jīng)了。這人腦子缺根筋，說話口氣又沖，那天讓你和天梁不舒服，是他不對，你們生氣是應(yīng)該的，我已經(jīng)講過他了，那頓飯不收你錢，會原路退回去。
林至辛性格隨和，涵養(yǎng)也不錯，餐具炸窯那會都能克制住脾氣，眼下卻一改常態(tài)，罵是真罵，頗為咬牙切齒。
該怪的都怪了，徐運墨也沒什么發(fā)揮空間，等結(jié)束，林至辛話鋒一轉(zhuǎn)，又道：但他沒有惡意，也不是成心冒犯你。這個人整天待在廚房，腦子里除了做菜，放不下其他東西，想要什么也從來不會猶豫。他看過小如意那套餐具，知道是你操盤，一直就想找你，說你眼光夠好。如果……你有興趣，我做東，重新介紹你們認(rèn)識。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置氣，反倒顯得自己心胸狹隘。徐運墨并沒有質(zhì)疑對方的才能，他只是不喜歡湯育衡的態(tài)度，不過他對于天才的認(rèn)識比常人更深，天才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反常規(guī)現(xiàn)象，這點他理解。
之前給小如意幫忙，是看在夏天梁的面子上，但幫TT做事，完全是另外一個概念。
外界不熟悉的圈子，徐運墨不愿意多踩。他做的是熟人生意，要別人來辛愛路找他。如若踏出這一步，則是換成他走出這條馬路，也意味著他會遠(yuǎn)離給自己劃分好的安全范圍。
之前在辛愛路的五年，他極少思考這個問題。然而這一年經(jīng)歷太多，也改變許多，最近徐運墨時常會想，他是不是將自己關(guān)得太久了。
天地寬廣，不該局限在某處。徐藏鋒到底是他哥，有些話，他確是為親弟弟著想。
徐運墨花時間重新盤了手頭上的賬目。以前做生意是有今朝沒來日，能回本，夠花銷，一人吃飽，足矣。
現(xiàn)在想法變了，他不能只考慮自己。尤其聽過夏天梁家里的情況，對方獨立開店，背后還拖著一對弟妹，經(jīng)濟(jì)壓力可想而知。
萬一以后遇到難關(guān)，夏天梁有需要，他不想袖手旁觀，更不想什么忙都幫不上。他想為他減輕一些負(fù)擔(dān)，哪怕只是資金上的援助也好。
有余力多接點活，可以出去看一看，好像也不是壞事。
徐運墨給林至辛發(fā)信息：我考慮一下。
沒有直接拒絕，說明這件事有回轉(zhuǎn)的余地，林至辛趕緊約個時間，請他去小如意吃頓飯，順便押解湯育衡親自來道歉。
TT的主廚這次現(xiàn)身，臉面還是一樣，掛著那副唯我獨尊的態(tài)度，一見徐運墨，迎面就是徐老師，我說過了，下次會見面的。
還沒講完，被人一巴掌拍在背上，湯育衡立即破功，憋不住大聲咳嗽。
林至辛收回手，怪他，你好好打招呼不會？
湯育衡橫他一眼，再開口，說話語氣正常一些，眼神對著旁邊，對徐運墨說那天自己態(tài)度欠佳，讓他們第一次去TT就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已經(jīng)反省過了，下回盡力改正。
徐運墨懷疑他這個反省的真實性，冷淡道，有事說事。
進(jìn)到正題，湯育衡收起那副囂張的樣子，變得非常專注。他思路清晰，表示TT剛開一年，概念仍在培育期，他希望餐廳的未來是流動的，并非一成不變，可以隨時間成長。這次除了想要更換食具，以及提前設(shè)計下季菜單，還計劃出一本風(fēng)味圖譜，想以中餐不同菜系的歷史發(fā)展為脈絡(luò)，介紹TT是如何以現(xiàn)代方式探索中式風(fēng)味，讓食客可以更加深入地了解TT正在做的事情。
以上種種，涉及的不止器物制作，還有繪畫書寫等抽象表達(dá)，他想要一個美術(shù)功底深厚的顧問來協(xié)作完成。
大約需要三個月時間，徐運墨聽完，并不覺得困難，只是他對湯育衡這人頗有微詞，合作起來，摩擦是在所難免。
感覺到他的顧慮，林至辛立馬說，徐老師你別擔(dān)心，TT的菜單我也有份幫忙，會經(jīng)常在的，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說。
徐運墨沒有立刻答應(yīng)，只說要回去想一想。湯育衡嘖一聲，還沒來得及說話，林至辛手肘往他那邊一戳，立時沒聲了。
餐畢，林至辛送徐運墨出去，路上有意探他口風(fēng)：“徐老師，你不用太有壓力，如果不想接，你可以直接回絕他�！�
“我也沒說一定不做�！�
這熟悉的說話方式，林至辛笑起來，想了幾秒，問他：“你還在猶豫，會不會是因為疑惑他為什么非要找你？”
確實有一點，他和湯育衡第一次見面就不太對付，可以預(yù)計到一塊做事肯定不愉快，對方卻還是拋來了橄欖枝。
林至辛明白了，道：“湯育衡不知道你的背景，他不是因為你姓徐才找的你，那種東西對他來說沒有意義，他單純就是憑感覺�！�
“什么意思？”
“我這么說你別生氣，其實我覺得你和他從某個角度來說有點像，做事會以自己的心意為先，不去管別人怎么想，也不愿意向他人輕易妥協(xié)，大概他也能體會到這一點，所以才想找你合作。”
說完，林至辛嘆口氣，“這也是為什么TT如此與眾不同的原因，他有能力也有資本，可以毫不顧忌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小如意就不行，所以有時候，我會特別羨慕他�！�
徐運墨忽然覺得林至辛這一刻的表現(xiàn)與夏天梁極為相似，那是有許多責(zé)任壓在肩頭，無法隨心所欲的表現(xiàn)。夏天梁是不是也有這種時刻？徐運墨這時想起，他曾經(jīng)好奇對方為什么總將飛揚的鬈發(fā)拿摩絲固定好，還執(zhí)著于金鏈子與花襯衫的打扮，按他的理解，夏天梁不該是這種品味。
難道是因為真的喜歡？他問。夏天梁卻很自然地回答，做餐飲的必須四處打點，碰到三教九流，要融入才兜得轉(zhuǎn)，所以和他們看起來差不多比較方便。
為了社會屬性讓渡一部分自我，夏天梁的生活仿佛永遠(yuǎn)圍繞他的飯店展開。每天都在天天笑臉迎客，所有人都習(xí)慣看到他熱情妥帖的一面。他也好像只展現(xiàn)出這一面。散發(fā)能量的人如何汲取能量，無人可知，那團(tuán)光源本身是什么顏色，似乎也無人在意過。
夏天梁真實的情緒和想法，仿佛仍舊隔著一道門，徐運墨無法摸清。
他不禁懊惱，自己對夏天梁的了解還是太少了。
思及此，對上林至辛的時候，徐運墨神色認(rèn)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時只需要任性，但堅持為別人考慮，付出的代價要多得多，那不是輕輕松松可以辦到的，我覺得你們更不容易。”
這番話多少有點移情效用。聽見他說你們，林至辛愣了愣，不過很快領(lǐng)會到徐運墨的意思，微微一笑。
送到門口時，他對徐運墨道：“回去也和天梁說一聲吧，讓他不要太累。天天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沒有人會怪他，除了工作，他該多休息，也該多為自己想想。”
作者有話說：
徐老師要開始打工了（不會很久
第49章
上湯絲瓜
徐運墨隔天給林至辛發(fā)信息，工作可以接，不過他有一個要求，如果哪天自己做得不舒服了，他會隨時退出。
林至辛與他共過事，知道以徐運墨的性格，不到火星撞地球那種等級的矛盾是不會輕易當(dāng)甩手掌柜，這么講，擺明就是要求湯育衡態(tài)度好一點，遂替對方應(yīng)下，喜氣洋洋祝他們合作愉快。
此事敲定，徐運墨轉(zhuǎn)頭告訴夏天梁，當(dāng)時夏天梁正卷起袖子開火。此前他提議，每周要在家里單獨吃頓飯，他來燒。徐運墨不解，問為什么那么麻煩，去天天吃不一樣么。夏天梁說不同的，在家里吃是我做的，而且只有我們兩個。
從學(xué)英文開始，夏天梁就對兩人共處一室很有執(zhí)念。徐運墨覺得每天都能見到，沒必要特意搞這么一出，他主要覺得夏天梁平常夠忙了，還擠時間出來做這種非必要的事情，未免太辛苦。不過既然對方都這么要求了，他也就順?biāo)囊馑�，沒拒絕。
聽過徐運墨的通知，夏天梁微微愣住，“你說TT？”
“嗯，我答應(yīng)了，那個姓湯的說話沒分寸，談到錢倒是很爽快，不摳�！�
夏天梁停頓片刻，又問：“要做到什么時候？”
“保守估計三個月吧，應(yīng)該會忙到過年那會�！�
“需要經(jīng)常出去嗎？”
徐運墨說是啊，他要做東西，肯定會到處跑，有時候監(jiān)工可能還要在外地待一段時間。
夏天梁哦一聲，低頭切菜，等食材下鍋，他加水，開大火。隔了幾分鐘后，突然轉(zhuǎn)身說：“徐老師，我們一起……吧，好不好？”
徐運墨正在翻箱倒柜找書，沒聽清，抬頭問你說什么。
鍋里的湯煮到沸騰，夏天梁站在灶臺前，他沒管，透過云霧繚繞看徐運墨，面容模糊，摸不透表情，但等抽油煙機將霧氣吸走，他還是平時那副樣子，回過身調(diào)小火，說沒什么，我問你要不要加點小蔥。
徐運墨感覺夏天梁原本想說的不是這句，但食物香氣很快引開了他的注意力。
約好了第二天去TT，徐運墨本來決定當(dāng)晚早睡，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那頓紅肉吃得太多，內(nèi)火過旺，夏天梁纏他纏了一整夜，中途徐運墨去沖涼，他都要溜進(jìn)浴室繼續(xù)折騰，連體人似的不肯松手。
徐運墨不明所以，但還是滿足了他的所有需求，昏頭昏腦配合了一晚上，隔日差點遲到。
他睡眠不足，按太陽穴打呵欠。湯育衡見到，上下掃兩眼，搖頭，環(huán)起手臂道：“我個人的習(xí)慣是，只要這段時間有要緊事處理，一定禁欲，保持頭腦清楚，我建議你最好也是�！�
跑來旁聽的林至辛喝水差點嗆到，用眼睛狠狠剮湯育衡，壓低嗓音說你有毛病啊，隨后對著徐運墨道歉，“不要睬他，昨天熬夜，腦子不清爽，嘴巴拉鏈也壞掉了�！�
湯育衡冷哼一聲，“我開夜車是待在廚房試菜，和他不是一回——嗷。”
林至辛收回手，平靜說徐老師，坐吧，今天還要很多事情要討論。
轉(zhuǎn)至工作層面，湯育衡才暫時變得正常。TT只做晚市，白天店里空閑，廚房有團(tuán)隊在做準(zhǔn)備工作，忍者一般悄無聲息，中途幾次，湯育衡過去檢查，眾人如臨大敵，都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等他反饋。
從食材看到醬汁，沒見湯育衡的眉頭舒展，看過嘗過后，大多數(shù)沉下臉，哪怕溫度上有細(xì)微偏差，都要求打回重做，極為吹毛求疵。
林至辛為徐運墨解釋，說湯育衡就是這樣，說一不二，是廚房里的暴君，什么都必須做到極致，如果有更進(jìn)一步的空間，就絕對不會讓步，所以未來這段日子要辛苦你了。
論嚴(yán)格，徐運墨也是同道中人，他并不排斥這種行事風(fēng)格。欠缺才能者，努力做到最好是必備條件，而天賦之人不依賴才能，加倍嚴(yán)苛地要求自己，更是難得的品質(zhì)。
他嘴上不說，心中是暗暗佩服的。
湯育衡做菜天馬行空，做事卻有一番計劃表，提前擬了各項事宜的推進(jìn)時間，條理甚是清晰。
雙方按照要緊程度，先談食具問題。TT原本用的是比利時名家打造的餐具系列，極簡系，對食物的包容性很高，適配各類擺盤造型，但用下來一年，湯育衡明顯厭倦這種偷懶的方式，希望挑戰(zhàn)更高難度，拒絕再使用市面上的品牌成品。
“——定制是最基本的，我不想用別家店能看到的東西，而且從下季開始，器具我想全部換成黑色，但不可以只有黑，要有變化，否則會影響客人食欲，噢，也不能太花，以免喧賓奪主，妨礙食物呈現(xiàn)�！�
這個要求提的和五彩斑斕的黑有什么區(qū)別？徐運墨皺眉，正要提出異議，湯育衡又道：“本來是想一季換一套的，不過成本太高，投資人不愿意，尤其侯遠(yuǎn)僑，煩死了，成天和我嘰嘰歪歪。”
徐運墨神經(jīng)一跳：“誰？”
“你問誰？侯遠(yuǎn)僑？我的介紹人，TT開來上海是他幫我牽的線�！�
湯育衡聽他提問，毫不藏私，大喇喇向徐運墨介紹起TT的背后故事，說自己23歲出師開店，28歲在紐約和倫敦執(zhí)掌的兩家餐廳每年均保持米三記錄，不過后來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與合伙人鬧掰，空窗一年，是侯遠(yuǎn)僑推薦他回國發(fā)展，順便幫他攢了局。
北美餐飲圈誰不知道侯遠(yuǎn)僑的名字，有錢有閑，眼光毒辣，操刀過多個項目。湯育衡講到這里，又指林至辛，“他不也是你們小如意的股東？”
林至辛?xí)纫谎坌爝\墨，面目微動，沒接話，許久才說老侯好幾年沒回來了。
沈夕舟酒吧開業(yè)的花籃署名，小如意門口那張合照，七拼八揍到現(xiàn)在，終于有了一個確切的形象。
徐運墨沉默，其實從知道有這么一號人物開始，他就明白對方與夏天梁關(guān)系匪淺。以前是以前，他不介意夏天梁過往的感情經(jīng)歷，但有些事情忽然被擺到臺面上，難免讓人下意識生出比較的想法。
見徐運墨不響，湯育衡還以為他在艱難消化自己的brief，不由吊起眉毛，咚咚兩聲，敲徐運墨面前桌子，“反正我的訴求就是這些，你要做不到，趁早告訴我，免得浪費大家時間�！�
徐運墨回神，“誰說我做不到�！�
“真的嗎？剛才看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我還以為這么簡單的要求就超出你能力范圍了。”
有沒有文化啊，誰苦大仇深了。往常只有別人諷刺徐運墨講話不留情面，但和湯育衡這張機關(guān)槍一樣的嘴巴對比，徐運墨只覺自己談吐如同百靈鳥一般動聽，當(dāng)即翻個白眼刺回去。
兩人夾槍帶棍爭了半天，圍觀的林至辛感慨，幼兒園搶小紅花啊。
事情談完，回程，徐運墨憋著一肚子氣。
錢難賺屎難吃，他心底不高興，將湯育衡鞭至體無完膚，開車時卻在盤算應(yīng)當(dāng)如何解決。
久違的挑戰(zhàn)欲被激發(fā)，徐運墨只覺精神充沛，下定決心，必要將這件事辦成，好拿成果甩湯育衡一巴掌。
此后數(shù)日，他埋頭翻資料找人脈，看遍了目前能聯(lián)系上的所有作家的食器作品，均不滿意。
人一專注做事，難免廢寢忘食。徐運墨連天天都去得少了，一天三頓合一頓吃，抽空發(fā)個信息給夏天梁，讓他幫忙裝飯盒送來。
起初夏天梁關(guān)心他進(jìn)度，聽徐運墨抱怨湯育衡要求高，嗯一聲，只道，我聽至辛說了，你們摩擦挺多的。
徐運墨答，不止，湯育衡挑剔得要命，認(rèn)定的事情一點都不肯改。
……是嗎，聽起來和你很像。
徐運墨點頭，確實，認(rèn)識他才知道，原來和自己相似的人這么討厭。
夏天梁聞言，沒再多說，后續(xù)可能是不想打擾，來徐運墨家里的次數(shù)也少了。
這種變化累積到一定程度，等徐運墨反應(yīng)過來，恍然發(fā)覺，他竟有整整兩天沒和夏天梁面對面講過半句話，再去看日歷，自己還錯過了一周一次在家里吃飯的約定。
他著實愧疚，停下手頭的事情，給夏天梁發(fā)信息，說今晚空出來，我們回家吃飯。
對方回復(fù)：今天不行，客人有點多。
徐運墨：明天？
夏天梁：再看吧。
過會補來一句：你先忙你的，不用顧我。
徐運墨對著這條信息看半天，嗅出點不一樣的味道，又怕自己多想，截屏發(fā)給周奉春，讓朋友幫忙參詳。
周奉春：你干嘛了？
徐運墨簡要地轉(zhuǎn)述了一番近況。那邊聽完，隔好幾分鐘沒回，徐運墨剛想發(fā)個問號，周奉春動了，給他刷來一整個手機屏幕的省略號。
作者有話說：
湯x林是一對，但不會在這本里面寫副cp劇情。因為初初設(shè)想是系列文，很多人物都是提前埋好的，會在第一個故事出現(xiàn)，本文還是主要講徐老師和小夏，其他角色未來有機會再慢慢寫吧。
第50章
青椒肚絲
夏天梁收起手機，去后廚傳菜。兩盤熱炒一葷一素，他端到不同桌上，得來兩邊異口同聲，“小夏，你搞錯啦！”
他被提醒，查看下的單子，發(fā)現(xiàn)確實弄混了，趕緊換回來。還是兩個臺面坐的都是熟面孔，胖阿姨和紅福沒為難他，前者目光敏銳，關(guān)切問：“怎么了，今天看你一直走神，身體不舒服？”
沒啊，夏天梁擺上笑臉，“剛在想其他事情，腦子短路了，不好意思�！�
“不用不好意思，這么小一樁事，盤子調(diào)回來不就好了？”女人端詳他，“倒是你，要覺得累，多休息哦，不要強撐著�！�
“謝謝阿姐關(guān)心，真的沒事�！�
另一邊的紅福早提起筷子，吸溜吸溜吃得飛快，胖阿姨睨去一眼，搖頭，“豬頭三，就曉得吃，沒心沒肝�！�
“做什么突然之間槍口對準(zhǔn)我？小夏自己都講沒事了�！�
“呿，指望你看得出別人家的心事，還不如指望太陽從西邊升起來。”
“我又哪里惹到你——”
兩個鋪頭的小老板日常就愛爭執(zhí)，分不清真假地吵兩句。胖阿姨不理他，回頭讓夏天梁待會去一趟煙紙店，薄荷糖昨天賣光，今天剛補到貨，他可以來買了。
又問他最近怎么再度開始吃糖，明明前段時間好好的，這兩天不得了，吃起來哈快，她一次進(jìn)二十盒，沒幾天就被夏天梁消滅光了。
她感嘆，“戒個煙這么費力氣的呀�！�
“吃香煙是這樣的，習(xí)慣成自然，硬要停，開頭還好忍忍，中間以為忍過了，成功了，其實沒有，假象而已。”
紅福露出過來人的神情，“尤其心里煩的時候，沒東西呼一呼，這個嘴是難受得要命，內(nèi)心掙扎起來就和波浪線一樣，一時一個想法，上秒還在想，‘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下秒就是，‘我今天就算死掉也必定叼根煙再死’——對伐，我年輕的時候也戒過的，沒十次也有九次了，從來沒有成功過�！�
聽到他扯出年輕時代的大旗，胖阿姨和藹不再，壓下臉，一點面子不給，“不要拿自己和小夏比，你戒不掉是你沒毅力，總是半途而廢的人，好意思說的。”
紅福張張嘴，不吭聲了。胖阿姨掉頭看夏天梁，語氣稍微好轉(zhuǎn)，“我看小夏戒得蠻好的，那條利群我放店里幾個月了，到現(xiàn)在都沒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