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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你這孩子……”

    “當(dāng)年崔嬤嬤死得凄慘,母后將舒桐送到我身邊服侍,她卻懷了那樣的污糟心思,讓我至今尚有余悸�!彼驍囫T太后的話,那雙鳳目退盡溫和之色。

    “崔嬤嬤”和“舒桐”的名字一出來,馮太后臉色瞬間慘白,她身體微微顫抖,半晌才囁嚅著道:“那件事,是我的錯,我不該……”

    “母后�!迸峤俅未驍囫T太后的話,冷肅著一張臉站起來,“選妃之事莫要再提了�!�

    出了慈安宮,承喜上前道:“方才御書房伺候的人來稟,說是小馮大人正等在書房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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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讓人告訴他,若他此行能順利剿滅夷狄殘部,回來便封昭勇將軍。”裴靳臉色愈發(fā)的冷,眼底卻有笑意。

    承喜呵腰應(yīng)是,心知這位小馮大人要倒大霉了!

    這幾日,馮紹安日日散朝都要來御書房黏纏,說是要隨時稟報軍隊備戰(zhàn)情況,實際卻是想要裴靳的承諾,如今這承諾裴靳給了,單看馮紹安自己的運道了。

    裴靳到別院時,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

    立雪樓二層并未點燈,芳晴得了信兒從荷塘另一邊匆匆趕來。

    “她在樓內(nèi)?”

    因急著過來,芳晴身上生了一層薄汗,垂首恭敬道:“姑娘今日在園子內(nèi)逛了逛,下午一直在見霜齋內(nèi)看書,此時還未回來呢�!�

    裴靳也不上樓,轉(zhuǎn)身往見霜齋方向去,問:“她這幾日身子如何?”

    “喝了孟院正的藥,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明個兒起便換成溫補(bǔ)之藥了�!狈记绱鸬�。

    戚嶼柔在見霜齋內(nèi)消磨了一下午,知道此時天黑該回去了,可偏偏不想,若回去,便又要聞到那股讓她難受的龍涎香,是故拖延著,想等困極了再說。

    此時才四月末,入夜齋內(nèi)尚冷,芳晴便在矮榻邊放了一個火盆,戚嶼柔被烘得渾身暖洋洋的,人越發(fā)的憊懶起來,半靠在引枕上,翻著手上的地方志消磨時間。

    正迷糊著,忽然聽見一道腳步聲,不是芳晴的,也不是竹桃的,戚嶼柔瞬間警醒起來,才坐起身便見裴靳邁進(jìn)門內(nèi)。

    他身材高大,穿一件山礬色的圓領(lǐng)廣袖袍,腰間束著蹀躞帶,高大身軀一進(jìn)來,便將這小小的齋室變得逼仄。

    戚嶼柔立刻便想起身,裴靳卻已跨至矮榻前按住了她的纖肩。

    “坐著不必起來。”他道,嗓音微沉,一雙鳳目打量著她。

    如今天氣稍稍回暖,但她依舊穿了一件素色的豎領(lǐng)衫,衫子外又套了一件櫻粉色的半臂,下面穿著淺綠色的灑金月華裙,纖腰盈盈一握,膚若凝脂,如墨長發(fā)松松綰成一個單髻,上面并無多余裝飾,仙子一般的清雅。

    “小柔兒穿櫻粉色很好看。”

    戚嶼柔心中懊惱,決定以后都不穿和粉色沾邊的衣服了。

    她欠了欠身,柔聲道:“二爺怎么這時候來?”

    裴靳倒是想早些來,可惜臨出宮時崔簡又收到了北境的機(jī)密消息,便拖延了許久,因此來到這里天便黑了。

    裴靳只笑著解釋說“事多,耽擱了”,便又問戚嶼柔病得如何了。

    戚嶼柔心中嘆口氣,只能如實回答道:“已經(jīng)大好了,謝二爺關(guān)心。”

    “聽芳晴說你在這里呆了一下午,可是看了什么有趣兒的書?”裴靳目光落在戚嶼柔手中的地方志上,復(fù)又笑道,“我不知小柔兒竟喜歡看這類書。”

    “打發(fā)時間罷了�!逼輲Z柔道,雙眼兒垂著,也不看裴靳。

    她面上雖然平靜,心中卻既駭且惱,知道他今日來肯定又是要折騰自己的,可偏又無可奈何,只能勉強(qiáng)支應(yīng)著罷了。

    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竹桃和纖云抬著個精致銅碳爐進(jìn)了門,放在了炕幾上。

    那銅碳爐下面墊著個淺盤,盤內(nèi)盛水,炭火之上則擱著個爐箅,接著又有婢女端上了幾碟碼放整齊的肉片、香蕈、鮮筍之類。

    “我得了一塊鮮鹿肉,正好同小柔兒做炙肉吃�!�

    裴靳揮退婢女,在戚嶼柔對面坐下,率先拿筷夾起一片鹿肉放在爐箅上。

    鮮嫩的鹿肉提前用薄鹽腌過,被炭火一烤便散發(fā)出肉類特有的肥香,他手指骨節(jié)修長,竹筷被他用得很是靈活,一片片鹿肉被翻過去,露出微焦起泡的那面。

    原本清冷雅致的見霜齋瞬間都是炙肉的香氣,戚嶼柔忍不住腹誹他這是焚琴煮鶴。

    “小柔兒嘗嘗我的手藝�!迸峤鶌A起一塊熟透的鹿肉放在她盤中。

    戚嶼柔晚間才吃過一碗粥,此時又是面對裴靳,只覺的五內(nèi)焦灼,沒有一點食欲,她垂眼看著那片炙得微焦的鹿肉,忽然覺得它和自己同病相憐,都是別人碟子里的肉。

    可這肉又不能不吃,只得夾起放在口中,也沒吃出味道便咽了下去。

    “如何?”

    “還不錯�!逼輲Z柔違心夸了一句。

    裴靳便似得了炙肉的樂趣,他雖然也吃,可另一半都放進(jìn)了戚嶼柔的碟子里,那肉、菜碼得像一座小山。

    起先她還努力配合,可后面實在吃不下,便只小口小口吃筍子,裴靳也看出她吃飽了,這才停了手。

    戚嶼柔靜坐了片刻,竟未再聽見裴靳開口,心中有些納悶,忍不住抬頭看了看,見他也早放了筷,看著那銅碳爐,出了神。

    裊裊爐煙模糊了他的五官,雖比平日少了幾分銳氣,可因他沒笑,便讓人覺得格外疏冷。

    裴靳想起了今日慈安宮的事,心中十分不爽利,一掌推開了身畔的檻窗,微涼夜風(fēng)瞬間吹散了屋內(nèi)的煙氣。

    他的神色又溫和下來,喚人來收了碗盞,握住戚嶼柔的手,道:“小柔兒過來�!�

    第8章

    對弈

    “夜深,安歇吧�!�

    “小柔兒過來�!�

    戚嶼柔身子微微顫了顫,順從起身走了過去,于是被他拉著坐在了腿上。

    那股極有侵略意味的龍涎香再次將她籠住。

    一只微涼的手攫住她的下顎,迫她仰頭,他才飲了敬亭綠雪,那股清冷茶香便占領(lǐng)了戚嶼柔的喉舌。

    她似一只柔順沒脾氣的小羔羊,任由他施為。

    那淺綠灑金的柔軟裙擺鋪在他膝上,添了些許旖旎繾綣之意,他的手來解她腰上的絲絳,戚嶼柔心中大駭,生怕他一時興起要在這里做,雙手忙按住絲絳扣結(jié),急道:“別在這�!�

    她實在是急了,聲音都帶著顫音兒,又想到若在這里,還不如死了好,于是揪著絲絳不肯松手。

    那樣子就似一只受了驚嚇的紅眼兒兔子。

    裴靳忍不住笑了起來,心間的郁氣稍散了些,卻又對戚嶼柔生了逗弄之意,他的手并未拿開,只問:“為什么不能在這兒?”

    見霜齋四面都是檻窗,雖說觀景好,可卻不隔音,戚嶼柔雖知沒人敢來聽裴靳的床笫之事,可她還要臉呢,這和在曠野有什么區(qū)別��!

    見懷中的人兒紅了臉,幾次欲言又止,裴靳怕將人逗弄哭了,才松開那截柔軟的絲絳。

    之后他未再有動作,只是抱著戚嶼柔靜坐。

    馮太后被先帝冷落后,想方設(shè)法去爭寵,送補(bǔ)身酒、下迷情香,堂堂一國之母盡做些有失身份的事,先帝卻更加厭棄嫌惡她。

    本是帝王心冷,馮太后卻將這一切怪罪于裴靳,對他愈發(fā)冷落,照顧他的崔嬤嬤年歲大了,人也糊里糊涂的,但好在還算盡心,雖讓裴靳吃了不少苦,但總算是護(hù)著他平安長到了八歲。

    這年,大兆境內(nèi)起了疫病,四歲的裴肇染了疫,雖精心調(diào)治,還是沒能保住命,馮太后傷心得好幾日下不了榻。

    此時先帝已貪戀金丹秘藥,又好酒色,身子早已虧空,儲君卻未立,當(dāng)時的蔣貴妃、如今的蔣貴太妃膝下有兩子,都極得先帝喜愛,馮太后沒有別的選擇,只能不情不愿將目光放在了裴靳身上。

    可裴靳對馮太后一直極冷淡,只對崔嬤嬤有些好臉色,馮太后聽了身邊親信趙嬤嬤的攛掇,讓人將崔嬤嬤推進(jìn)井中,又偽裝成失足的模樣。

    等人撈出來時,尸身已被水泡了好幾日,漲得老大,若不是裴靳認(rèn)得崔嬤嬤的衣服,簡直看不出這是陪了他八年的老人家。

    舒桐便是崔嬤嬤死后來他身邊的,是一個比他大五歲的宮女,也是馮太后最后悔的一步棋……

    舒桐之事后,裴靳再不能完全信任誰了。

    今日他又在馮太后面前提起當(dāng)年之事,不過是為了局勢,為了讓她別再催著選秀罷了。

    其實這么多年,裴靳早已從那些事里脫身出來,至于馮太后會不會因他舊事重提而夜不能寐,他并不在意。

    懷中的嬌兒動了動,拉回了裴靳沉抑的思緒,他扶著戚嶼柔起身,道:“夜深了,回罷�!�

    兩人出了見霜齋,見外面明月當(dāng)空,芭蕉翠竹叢中是一條小徑,裴靳來握牽她的手,率先邁了上去。

    戚嶼柔夜間一向看不清東西,起初外面有月光還好,等走進(jìn)林中便只能看到朦朧的黑影子,深一腳淺一腳被他拉著,一時不慎腳下踩空就要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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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呼尚未出口,她便被裴靳攔腰抱了起來。

    “怎么這樣不當(dāng)心�!彼曇舻统�,在這靜謐的竹林里竟多了幾分魅惑之意。

    “方才沒看清,二爺放我下……”

    “走罷�!迸峤⑽醋屍輲Z柔將話說完,抱著她大步出了綠蕉苑,不過一會兒,便回到了立雪樓。

    方才兩人才吃過炙鹿肉,身上多少沾了些煙熏氣味,裴靳正要抱著她去樓后的浴池沐浴,戚嶼柔已急急道:“我頭發(fā)上也沾了味道,要用皂角好好洗一洗的……”

    裴靳自然也不喜那煙味,便由著她去耳室的浴房讓婢女服侍沐浴。

    直到人泡在浴桶里,戚嶼柔才算是松了一口氣,那夜浴池的遭遇實在不堪,她可不想再經(jīng)歷一回,裴靳做起那事兒來像是有癮,將她按在池壁上沒完沒了,她偏覺得那事兒又臟又惡心,實在是難捱的緊,便是實在躲不過去,在臥房內(nèi)做他總歸沒那么多花樣,自己也少遭些罪。

    那邊裴靳早已洗完回房了,這邊戚嶼柔還在磨磨蹭蹭,一會兒說頭發(fā)上還有煙味,要再洗一遍,一會兒說覺得水有點涼,要加熱水,一會兒又說口渴想喝茶。

    竹桃和纖云兩個婢女被她折騰得夠嗆,末了還是芳晴來了,她看著已被泡得發(fā)亮的戚嶼柔,心中暗暗嘆了口氣,柔聲勸道:“夜深了,姑娘再洗下去要著涼的�!�

    戚嶼柔猜想應(yīng)是裴靳沒耐心了,今夜到底是躲不過去的,只得認(rèn)命出來擦身穿衣,因不過幾步的距離,便只在寢衣之外罩了那件天水碧的夾棉披風(fēng),烏發(fā)沉沉,恍然一看簡直就是天上仙女。

    她磨磨蹭蹭上了二樓,看著昏黃燈光從臥房門下縫隙透出,掐了掐手心,終是推開了房門。

    男人已換了一身鉛白的軟綢寢衣,盤腿坐在羅漢榻上,聽見門響也未抬頭,依舊盯著他面前的棋局,只道:“小柔兒過來�!�

    戚嶼柔走過去,見他面前擺著一副殘局,這殘局她也曾研究過,并沒有想出解法來。

    裴靳將上面的棋子收起,將裝著白子的棋盒推至戚嶼柔面前,抬眼看她,問:“小柔兒可會下棋?”

    只要不去床上,別說陪他下棋,就是讓她把棋子吃了,她也愿意。

    “會一些,并不精通。”

    “坐下陪我下一局。”裴靳來了興致,準(zhǔn)備考�?夹F輲Z柔的棋藝。

    戚嶼柔有一陣癡迷下棋,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可惜她在棋藝一道沒有天賦,只能算是中等偏上,可平日對弈也算夠用。

    方才那局殘棋刁鉆,由此可知,裴靳的棋技必然不差,戚嶼柔若想多拖延些時間,自然要使出全力,讓他嘗到對弈廝殺的樂趣才行,否則便是沒意思,只怕一局便要歇了。

    “小柔兒先走�!迸峤苡酗L(fēng)度讓了一步。

    戚嶼柔自然不會客氣,她指尖捏著一枚白子,落在了棋盤右上角。

    裴靳很快便走了一步,她便又跟一步。

    兩人一起手便咬得極死,與戚嶼柔馴順的性格不同,她的棋路頗有攻擊性,不在乎全局的利益,只逮住一角廝殺。

    裴靳平時棋路攻守兼?zhèn)洌瞄L布局,只是贏得太快未免無趣,他便由著戚嶼柔進(jìn)攻,她攻哪里,他便守哪里。

    春夜風(fēng)大,窗外都是嘯嘯之音,房內(nèi)的兩人卻殺得難舍難分。

    裴靳本還故意讓了戚嶼柔幾次,誰知后來竟險些中了她的算計,于是也認(rèn)真起來。

    最后雖是裴靳贏了,可贏得并不輕松。

    “二爺棋藝無雙,是嶼柔輸了�!彼中某睗瘢鬼J(rèn)輸。

    “小柔兒棋藝亦好,”他握住戚嶼柔的手,用醇厚溫和的嗓音贊道,“讓我覺得驚喜。”

    這話一出,戚嶼柔如被一桶冷水兜頭澆下,連骨頭都是冷的——她為了拖延時間,使出渾身解數(shù)在棋盤上拼殺,卻忘了這樣的行為反會激起裴靳的興趣。

    她該無趣的如同一塊爛木頭,讓裴靳生不出一點興趣,甚至厭惡才好呢。

    他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臉,眼神暗得嚇人。

    “夜深,安歇吧�!�

    戚嶼柔懸著的心徹底死了,任由他拉著上了床榻。

    屋內(nèi)的燈都被熄滅,帳內(nèi)龍涎香的氣味愈發(fā)濃郁,他伸手來解她的寢衣綢帶,指尖似有似無觸碰到了寢衣之下的肌膚,帶起一陣酥麻顫栗之感。

    “小柔兒。”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似醇厚的春茶,乍然聽聞只覺得沁人肺腑,似一個溫和仁厚的君子,可戚嶼柔并不會這樣想。

    裴靳若是一個君子,就不會什么都不問,就將她囚在這見不得人的地方,他若是個君子,就應(yīng)該先問問她有沒有婚約,知道她有婚約后,就應(yīng)該打消這個想法,而不是把她變成供他享樂的玩物。

    退一萬步講,即便她沒有定親,裴靳也不應(yīng)該這樣毀了一個清白姑娘的一輩子。

    他的溫和,是給兇惡殘忍披上的美麗外衣,不過是用來麻痹她的毒藥罷了。

    床榻不大,戚嶼柔沒有后退藏身的可能,天地雖大,可天下是他的,戚嶼柔依舊無立錐之地。

    她的腰肢被他的大掌握住,那顆懸了半宿的心,終于徹徹底底沉寂了下去。

    第9章

    哭哭

    “叫聲哥哥聽。”

    戚嶼柔只當(dāng)自己是一條死魚,憑他怎樣撫弄、撩撥,都不肯發(fā)出一點的聲音。

    他人傾軋過來,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小柔兒好矜持。”

    戚嶼柔閉上眼,咬住了唇瓣。

    “叫聲哥哥聽。”他動作未停,床上的銅鈴、銀帳鉤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脆響。

    戚嶼柔想,這人好像是有病,大兆有七公主、七公主,還有個尚未及笄的十一公主,哪個不是他的妹妹?哪個沒叫過他哥哥?為什么偏偏要她叫?難道又是因為薛柔音的緣故?

    裴靳做太子時,薛太傅曾教授他經(jīng)史,他應(yīng)是經(jīng)常出入薛府的,自然就認(rèn)識了薛柔音,兩人應(yīng)該是青梅竹馬的情誼,或許薛柔音那時候便是叫他哥哥的……

    那他也不該來折磨自己呀!缺德的王八蛋!

    絕色少女深深陷在柔軟被褥之中,肌膚白得玉一般,偏偏額間的胭脂記旖旎妖嬈,只是雙眼緊閉,眉頭微蹙,似有些心不在焉。

    裴靳心中“呵”了一聲,猝然深了些,戚嶼柔沒有防備,嬌吟了一聲。

    房內(nèi)寂靜,這一聲便格外的清晰。

    她本就是一管黃鸝婉轉(zhuǎn)的嗓音,又是這樣的情境,聲音里難免添了幾分媚意。

    裴靳被這聲激起了一團(tuán)熾火,愈發(fā)的快和急,他要這個戚家姑娘徹徹底底屬于他,要她成為自己的女人,自己的情妹妹,自己的知己。

    要她的身體,更要她的那顆心。

    戚嶼柔似一支白荷顫顫巍巍,搖搖曳曳。

    白荷花瓣粉光若膩,卻被水氤濕了,于是濕漉漉,亮晶晶,可憐憐,嬌怯怯,被荷梗推著搖晃不自主。

    裴靳故意纏斗,這一場持續(xù)頗久,結(jié)束時戚嶼柔已渾身軟爛如泥,側(cè)臥在錦被堆里促促喘氣。

    裴靳略平息了片刻,下榻去倒了一盞沉香水,將戚嶼柔從錦被里撈起來,把茶盞遞到她唇畔,道:“小柔兒張嘴�!�

    戚嶼柔眼前黑蒙蒙的一片,也看不清裴靳神色,她含住盞子邊沿,連喝了兩口才停住。

    余下的沉香水都被裴靳喝了,戚嶼柔雖覺得這樣的舉止太過狎褻,可也只能忍著。

    他將盞子送回去,便又回到床上,挨著戚嶼柔躺下,將手伸過來抱她。

    方才那樣一場床事,兩人身上都出了一層汗,濕漉漉的,戚嶼柔本以為他會搖鈴叫水,誰知他竟似要睡了一般,她雖覺得難受,可還是忍住了沒說話。

    閉上眼等了一會兒,戚嶼柔覺得身上越發(fā)的黏膩,而且裴靳貼她又近,灼熱的呼吸噴在她的后頸,實在是無法入睡,終是開了口:“我想凈身�!�

    裴靳半夢半醒,聽了戚嶼柔嬌婉的聲音,心中軟了幾分,被她枕在頸下的手臂微微下移,手掌覆在了一片酥山軟玉之上。

    懷中嬌軀瞬間僵硬,呼吸也滯住了。

    “小柔兒叫聲哥哥,我才去叫水�!彼〈轿樱p輕滑擦過戚嶼柔的耳廓。

    戚嶼柔身子一顫,后悔自己怎么偏要多事,鼻子眼睛發(fā)酸,掐著掌心再不開口說話。

    裴靳察覺她的異常,下榻點了燈,掀開床帳,見戚嶼柔一動不動側(cè)躺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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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纖細(xì)玲瓏的肩膀上多了幾道觸目指痕,是方才她躲避時,被他拽住留下的,他雖未使力,可她肌膚嬌嫩,竟就留下了痕跡。

    薄衾堆在她的腰間,曲線曼妙嫵媚,只是渾身都緊繃著。

    “這是怎么了?”裴靳說著,將戚嶼柔扶坐起來,昏黃燈光落在那張芙蓉面上,只見淚痕斑斑,哭得極是可憐。

    戚嶼柔別過臉,咕噥了一句“我沒事”,便想躺回去,裴靳哪能同意,掰過她的身子,沉著臉問:“為什么哭?”

    戚嶼柔瞬間從那余韻造成的羞恥迷蒙中清醒,她只覺自己是瘋了,竟在裴靳面前落淚,可她方才實在是忍不住,才被他折騰了好一通,過后身子也不讓洗,衣服也不讓穿,還伸手摸……摸她那里,明天說不定就要給她喝絕子藥,這幾重大山壓下來,戚嶼柔實在忍不住才掉了幾滴淚,誰知裴靳竟這樣警覺,瞬間發(fā)現(xiàn)了她的異樣。

    如今只能努力彌補(bǔ),不讓他起了疑心才是,一旦生了疑心,只怕就要去查,一查事情就多了,說不定還會將閆家牽扯進(jìn)來,到時候只怕不好收場。

    裴靳去洗了一塊濕帕子,臉上雖無往日笑意,手上動作倒還算輕柔,給戚嶼柔擦了臉,聲音也算溫煦:“說吧,到底是因為什么�!�

    這宅院如今是芳晴掌管,她做事素來妥帖,不會也不敢苛待戚嶼柔,這點裴靳心中還是有數(shù)的。

    戚嶼柔性子柔婉,雖床笫之間十分矜持,讓他不敢太肆意放縱,其他一切都極對他的喜好胃口,他很滿意這位戚家小姐,必得知道她哭的緣由。

    少女坐在榻上,玉臂緊緊壓著胸前的薄衾,側(cè)著臉囁嚅半晌,卻沒吐出一個字來,烏發(fā)自她肩頭柔順垂下,更添了幾分脆弱嬌怯。

    她忽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快速垂眸,才用滿是委屈的甜糯聲音控訴:“你今夜弄疼我了�!�

    說完,她竟又落下兩顆淚珠子,淚珠子落在錦被上,發(fā)出幾聲細(xì)微聲響。

    裴靳愣了一瞬,目光落在那削肩的指痕上,心中生出幾絲憐惜來,他今夜確實有些失控。

    崔嬤嬤溺斃之后,舒桐體貼,他便將缺失的情感都投射在舒桐身上,也極信任她,可舒桐卻成了一把傷他極深的刀。

    崔嬤嬤、舒桐、馮太后,哪個都是他的逆鱗,他以為自己早已脫身,可提及她們,到底是受了影響。

    以至于夜里在戚嶼柔身上尋求撫慰。

    “方才是我的錯�!彼曇艉途徬聛怼�

    戚嶼柔方才被那么一嚇,心里的委屈早嚇沒了,見裴靳似乎信了自己的話,便又抽泣幾聲才停。

    裴靳搖鈴叫水,讓婢女服侍戚嶼柔凈身,自己則去了西間書房。

    戚嶼柔這邊收拾停當(dāng),等了一會兒不見裴靳回來,便躺下了,可今夜鬧了這樣一場,她實在還是心中惴惴,又等一會兒,還不見裴靳回房,到底是下床去了西間。

    書房門未關(guān),戚嶼柔繞過一面立式書架,便看見了裴靳。

    燭火搖曳。

    他褻衣松垮,露出胸前的肌膚,人看起來心緒不佳,又是支著一條腿坐在禪椅上,竟有幾分厭世落拓之意。

    他聽見腳步聲,依舊望著窗外漆黑夜色,只道:“小柔兒過來�!�

    戚嶼柔乖乖走過去,裴靳環(huán)住她的腰,將臉埋在她的胸腹之間,半晌沒動。

    “二爺,睡吧。”戚嶼柔實在是困得不行。

    兩人回了臥房,各自蓋了一床被子,后半夜倒是睡得安穩(wěn)。

    天未亮,戚嶼柔便被吵醒,睜眼見芳晴正服侍裴靳更衣,知道稍后裴靳還要用早膳,便只得起身。

    她才穿上軟底繡鞋,竹桃便端了一碗黑漆漆的藥過來,聞味道并不是她這幾日喝的藥,也不是前些天喝的避子湯。

    戚嶼柔只覺渾身冰冷,忍不住發(fā)起抖來。

    平日她喝藥都極痛快,今日卻怔怔看著藥碗不動彈,竹桃覺得奇怪。

    裴靳聽見響動也看過來,見戚嶼柔慘白著一張臉,他揮手讓芳晴退開,兩步走至床畔,“這是怎么了?”

    戚嶼柔驚惶抬頭,噙了兩汪泉水,聲音細(xì)細(xì)弱弱:“二爺……這是什么藥�!�

    裴靳看了芳晴一眼,芳晴立刻回道:“孟大夫說姑娘先前的阻淤已好了,于是開了一些溫補(bǔ)的湯藥,今日換了藥方的�!�

    戚嶼柔聽了一愣,便聽裴靳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小柔兒以為是什么藥?”

    “我……”戚嶼柔飛快思索了片刻,便囁嚅回道,“我以為又是避子湯,之前喝了肚子好痛,我怕疼。”

    “往后都不讓你喝那湯藥了,喝了這補(bǔ)藥,陪我用早膳�!�

    戚嶼柔才松了一口氣,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裴靳竟說以后不讓她喝那湯藥了,那若懷孕該怎么辦?

    難道是等懷孕了再給她喝墮胎藥?

    挨千刀的狗皇帝!

    她壓下心中的憤懣,垂著眼將那藥喝了,裴靳先去樓下練劍,戚嶼柔便被纖云服侍梳洗,等梳好了頭,簪好發(fā),正要涂面脂的時候,裴靳回來了。

    臥房內(nèi)原本的那張書案早已搬走,如今換上了一架紅木雕花的梳妝臺,銅鏡左右兩側(cè)放置著簇新的妝奩,桌面上還擺放著幾個精致描金的粉盒。

    戚嶼柔往日很喜歡胭脂水粉,來了這里后便歇了所有的心思,只是昨夜她哭了一場,又沒睡好,眼睛周圍火辣辣的疼,便想涂些面脂緩一緩。

    她隨手拿起一盒,才打開蓋子,便聞到一股微微嗆鼻的桂花香,正要合上時,卻從鏡中見裴靳皺眉。

    戚嶼柔心中一動,將那盒蓋放到桌上,用小指取了一些盒中的面脂出來,放在手背上細(xì)細(xì)調(diào)和好才涂臉。

    也不知這面脂是用什么做的,香得實在過分,戚嶼柔又是涂在臉上,險些要被熏暈過去,她偷偷掃了一眼銅鏡,見裴靳皺眉坐在羅漢榻上,越發(fā)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等涂好了面脂,戚嶼柔便起身去羅漢榻上坐下,那股甜膩熏人的花香便隨著她的走動,在房間內(nèi)飄散開來。

    對面裴靳眉頭緊鎖,呼吸都輕緩許多。

    戚嶼柔心中竊喜,頗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意。

    平日裴靳用膳很是儒雅,今日卻似有些著急,用的比往日少了許多,最后閉氣起身,略說了兩句話便離開了立雪樓。

    戚嶼柔扯了扯唇角,正要夾那水晶蝦餃,不防吸了一口氣,直將自己嗆得咳嗽起來。

    芳晴急忙給她遞了一盞水,她也被薰得夠嗆,好聲勸道:“這面脂姑娘以后別用了,味道實在有些重�!�

    戚嶼柔連忙搖頭,為這桂花味道的面脂辯解:“我就喜歡這股香氣,好聞得緊,咳咳咳咳!”

    一句話未說完,她便又被嗆得咳嗽起來,真是傷人八百,自損一千八。

    那邊裴靳快步出了宅子,騎馬走了一段,才總算將胸腔里的桂花膩香徹底呼出去。

    承喜跟在后面,只覺奇怪,往日主子沒這般急著回宮呀,今日怎么都跑成一道殘影了?

    第10章

    桂花

    “小柔兒幫我擦擦。”

    裴靳離開之后,戚嶼柔忍了一會兒,實在被熏得頭暈,不得不去洗了臉,這次沒再涂面脂,她昨夜被折騰狠了,又演了一場戲,此時只覺格外疲憊,回榻上又睡了一覺,醒來才好。

    中午用過午膳,她同芳晴在園中略走了一會兒,便又去綠蕉苑看書。

    綠蕉苑清幽,戚嶼柔又在見霜齋的書架上找到一本講真趣園的古籍,竟是前朝造園大家元澄所著,古籍中將真趣園的格局、亭臺、花卉綠植、鋪地、造石頭布景、天花、匾額詳細(xì)介紹,還配了手繪的圖樣。

    真趣園是三百年前興建起的一座園林,后因一場大火,真趣園只剩黑黑焦土,但從當(dāng)時流傳下來的詩句辭賦之中,依舊能窺見當(dāng)時它的精致和清絕。

    戚嶼柔曾讓哥哥幫忙尋和真趣園有關(guān)的書籍,可惜都是贊美之辭賦,后來閆鳴璋尋到了半片殘本,講得雖細(xì)致,可又戛然而止,讓她好生惋惜,誰知如今竟在這里被她找到了這本古籍,心中一時歡喜極了。

    她拿著那本古籍,小心翻看起來,越看越覺得精妙,長長的羽睫輕輕顫動,仿佛人已置身真趣園中,游園覽水,徹底癡迷進(jìn)去,竟不知日已西墜。

    芳晴進(jìn)門時,見少女跪坐在矮榻之上,安靜恬淡,心思都在她面前的書冊上。

    她人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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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戚嶼柔依舊沒察覺,看得入神。

    自從戚嶼柔來到這宅子,對什么都是淡淡的,今日見了這冊書,人卻變了個樣,不再是那柔柔弱弱的溫順模樣,整個人仿佛有了靈氣,這認(rèn)真的樣子,竟比平日更添幾分生氣來。

    芳晴輕輕咳嗽了一聲,道:“姑娘,天色暗了,奴婢來掌燈�!�

    戚嶼柔終于發(fā)現(xiàn)屋內(nèi)多了個人,她似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摸了摸脖子,軟聲解釋道:“我從小就喜歡看這些奇怪的書,讓姑姑笑話了�!�

    她下意識的小動作,自然又柔美,渾身都透著一股嬌憨可愛,比平日端莊坐著時動人千倍萬倍。

    芳晴一直知道這位柔姑娘是容貌出挑的美人,但總覺得少了些什么,眼下在這見霜齋里,她才見到戚嶼柔的另一副模樣,不免心中贊嘆,可又生出一種怪異之感……

    明明有這樣的一面,可主子來時她偏偏木頭一般,這其中的緣故……或許是她太過拘謹(jǐn),所以在主子面前不敢展露此態(tài),倒也說得過去。

    按照主子如今對她的在意程度,她若能在主子面前多笑笑,展露自己平日的嬌憨,主子只怕更要愛極了。

    芳晴倒是想點一點戚嶼柔,可又知那樣做實在僭越,只得按下了這個心思。

    書齋內(nèi)點了燈,芳晴道:“姑娘可是還要看一會兒?”

    戚嶼柔正看到興起處,此時如何能撂下,雖有些不好意思,還是“嗯”了一聲。

    “那奴婢將晚膳拿來,姑娘便在這書齋內(nèi)吃吧�!狈记绾蜕菩πΓ鲩T。

    戚嶼柔又叫住她,遲疑片刻才問:“二爺今日回來嗎?”

    “沒說要回來,若回來了,姑娘再回立雪樓也無礙的�!�

    戚嶼柔心中還是有些不安,但又覺得裴靳不會這樣閑,晚上大抵是不過來了,便又將雜念都丟開去,吃了幾口東西,便又沉進(jìn)了真趣園的景致中去。

    往年京城春日多雨,今年卻沒下幾場,偏今夜起了風(fēng),書齋外的芭蕉翠竹被吹得搖擺不定,片刻之后便下起雨來。

    雨滴落在芭蕉葉上,發(fā)出“噼噼啪啪”的悶響,戚嶼柔被驚醒,抬眼見齋內(nèi)空蕩,窗外聲聲切切,不免又想起自己此時的處境,一時間,心底生出幾分寂寥之意。

    她有些想家了。

    伸手推開窗,又見一園的婆娑疏影。

    在家中時,母親常常叮囑她不要貪涼,父親常教導(dǎo)她要知書識禮,哥哥是最縱容她的,常帶著她偷偷出門,還說反正要嫁的是閆鳴璋,閆家哥兒從小就縱著她,過門之后自不會讓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戚嶼柔越想越覺得胸中苦悶難受,臨窗呆坐,任由那風(fēng)將雨水帶進(jìn)窗內(nèi),沾濕了她的衣裙。

    忽然,幽徑深處傳來別的聲響,像是雨水滴落傘面的聲音,聲音比滴落在芭蕉葉上清脆,那聲音越來越近,一個人終于從芭蕉翠竹中走了出來。

    深邃俊美的五官,白凈面皮,頭戴玉冠,箭袖暗紋白錦袍,腰束玉帶,足蹬皂靴。

    戚嶼柔忽然……想要再孤獨一會兒。

    裴靳今日本沒準(zhǔn)備來別院,誰知見外面下了雨,心緒不佳才來了。

    戚嶼柔坐在矮榻上,那扇推開的檻窗打通了書齋和庭院,她似古畫中的美人兒,被雨霧蒙上一層朦朧之色。

    裴靳走至窗畔,微微傾斜手中的雨傘,遮住那往窗內(nèi)鉆的風(fēng)雨,溫聲笑問:“小柔兒發(fā)什么呆,衣服都被雨淋濕了�!�

    戚嶼柔昨夜才哭過,雖然裴靳暫時信了她的話,但這兩日她自然要格外小心些,免得再引他起疑。

    于是柔聲應(yīng)話道:“我聽外面下雨,敞開窗見景色不錯,一時間看得有些出神。”

    見霜齋內(nèi)燈火通明,亮光從四面檻窗透出來,照亮了半園子的芭蕉。

    確實有種清幽蔥蘢之感。

    裴靳繞過窗,進(jìn)了屋內(nèi),帶進(jìn)一片潮濕的水汽。

    戚嶼柔垂眸下榻,將手中的帕子遞過去,裴靳卻不接,他在榻沿兒坐下,拉著戚嶼柔來到他面前,溫聲哄道:“小柔兒幫我擦擦�!�

    裴靳雖打了傘,可從立雪樓到見霜齋并不近,那雨里又夾雜著風(fēng),身上難免沾了幾滴雨水。

    戚嶼柔是經(jīng)過一番掙扎才遞上了自己的帕子,如今裴靳卻又要她給擦,真是有些得寸進(jìn)尺。

    可她又沒辦法,再拖延,只怕裴靳不悅,只得捏著絹帕的一角,輕輕沾了沾他衣袖上的水漬。

    早上涂的桂花味面脂早已洗去,今日戚嶼柔沒再上妝,她也沒有熏香的習(xí)慣,所以身上只帶著一股清新桃蜜的香氣,隨著她的動作似有似無在他鼻尖晃蕩。

    他握住戚嶼柔的手腕,將纖細(xì)玲瓏的身子拉近,把臉埋進(jìn)她的懷中,于是那股蜜香便愈發(fā)的濃郁起來,讓他的頭疼減輕不少。

    裴靳蜂腰猿臂,雖坐著,侵略壓迫之意卻絲毫不減,那臉偏正好埋在戚嶼柔的雪山之上,灼熱的呼吸穿透薄薄的衣料,讓她覺得異常難堪。

    “二爺……”她終是忍不住開口,希望這位天子稍稍有些風(fēng)度,哪怕裝一裝也好,至少能讓她松口氣。

    半晌,裴靳抬起頭來,拉著戚嶼柔坐在他膝上,伸手拿起了她才看的那本古籍。

    見霜齋裴靳雖不常來,但里面的書都是從皇宮書庫選來的,許多都是孤本。

    “小柔兒喜歡看地方志,還喜歡看講園林建筑的雜書?”裴靳微微挑眉,他覺得像戚嶼柔這樣溫馴的姑娘,應(yīng)該喜歡看些話本、詩集的。

    戚嶼柔垂著眼,恭順回道:“只是忽然翻開,里面又有圖,所以覺得有意思�!�

    “芳晴說你在這里看了一下午,想來是真喜歡,我那里還有幾本元澄的孤本,明日讓承喜給你送過來。”他語氣隨意,鳳目卻關(guān)注著戚嶼柔的反應(yīng)。

    她明顯有些驚喜,只不過著驚喜很快便被壓下去,只柔聲道:“如果不麻煩的話……”

    大兆女子皆以賢惠為美德,戚嶼柔分明很喜歡元澄的書,卻又努力表現(xiàn)出平淡客氣,倒是也符合時下對女子的期待。

    裴靳不是迂腐的人,也不覺得賢惠是一種美德。

    有心想讓戚嶼柔改掉這口是心非的毛病,卻也不急,畢竟一個小女兒的心思能有多難猜呢?他多觀察便是了。

    裴靳既然來了,戚嶼柔自然不能繼續(xù)沉浸書中,趁著外面的雨勢減小,兩人便往立雪樓走。

    才出門時因屋內(nèi)亮著燈,戚嶼柔勉強(qiáng)還能看清路,等走進(jìn)小徑里,月亮又被烏云遮蓋,她便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能深一腳淺一腳被裴靳拉著往回走,好在白天來的時候,她特意記了路,這才沒像昨夜那般摔倒。

    出了綠蕉苑,便是那片人工湖,楊柳堤上的石燈都已亮起,戚嶼柔終于能看見了。

    雨滴落在油紙傘上,聲音細(xì)細(xì)密密,不遠(yuǎn)處又是草樹湖面,雨滴落在上面便是另外的脆響悶聲,竟讓人內(nèi)心平靜下來。

    “小柔兒除了喜歡看書,還喜歡什么?”裴靳忽然開口問。

    這話他曾經(jīng)問過,戚嶼柔說偶爾練字畫畫,如今便依舊這樣回了。

    裴靳便沒再說話,只道:“我最近有些忙,等得了空,帶小柔兒出府游玩�!�

    戚嶼柔以前每天都想跟著哥哥出門,現(xiàn)在卻不想出門了,她如今這樣見不得光的身份,失了貞潔和臉面,實在見不得人了,若是遇上了相熟的小姐妹,她該怎么解釋?

    即便裴靳稍稍施些威壓,便能讓人閉嘴緘默,可那也不過是嘴上不說罷了,心底會怎么想她?

    戚嶼柔一想到此處,便慪得難受,只得小聲道:“二爺?shù)恼乱o,嶼柔并未覺得憋悶�!�

    回去之后,戚嶼柔去沐浴,這次她沒有再磨磨蹭蹭,沐浴后她看著小幾上那描金粉盒,有些糾結(jié),她既怕抹了這面脂讓裴靳生惱,又恐不抹不能讓他敗興,片刻之后,她用指甲輕輕挑出有些,混了另一種面脂調(diào)和,才涂在臉上。

    雖然味道輕了不少,可桂花的甜膩味道依舊明顯。

    戚嶼柔回房,見裴靳正坐在羅漢榻上看書。

    “小柔兒過來�!�

    第11章

    紅疹

    桃兒蜜香。

    戚嶼柔緩步走過去,裴靳便聞到那股桂花甜膩的香氣,他忍不住抬頭看了戚嶼柔一眼,見她垂著眼,乖得不得了。

    許是她就喜歡這股桂

    春鈤

    花味……裴靳心想。

    雖聞著這股味道實在難受,可也忍著沒說什么,略在羅漢榻上坐了一會兒,兩人上榻休息。

    床帳放下之后,帳內(nèi)的桂花香根本散不出去,兩人又是挨著睡的,裴靳忍了一會兒,實在沒忍住,將戚嶼柔翻了一面,讓她面朝里睡,可那桂花味還是薰得他頭痛。

    然而甜膩的桂花香里,忽然飄來一股清新的桃兒香,是戚嶼柔后頸肌膚透出來的味道,那一截皙白的頸膚細(xì)膩瓷白,裴靳再將戚嶼柔撈過來,把臉貼在她后頸上,總算在滿帳的桂花香里,辟出了一隅勉強(qiáng)喘|息之所。

    這下戚嶼柔覺得自己是作繭自縛,不但自己也被那甜膩香氣熏得頭昏腦脹,裴靳還將臉埋在她的后頸,這還怎么睡。

    裴靳將要睡著的時候,戚嶼柔忽然又動了動將他擾醒,他坐起身,扶戚嶼柔坐起來,“怎么了?”

    “臉上有些癢……”戚嶼柔聲音悶悶的。

    裴靳下榻點了燈,手持燈燭回床邊查看戚嶼柔的情況,只見那原本白凈的面皮上都是小紅疹。

    “我叫人去請大夫�!�

    “不要!”戚嶼柔拉住他,她此時十分窘迫,可不想讓更多人來看她丟丑,解釋道,“我……我從小便有癮疹,許是剛才抹的面脂引起來的,洗掉便好了……”

    她聲音越來越小,說到后面,頭都要插到被褥里。

    裴靳雖想笑,卻努力忍住了,扶著戚嶼柔下榻去洗臉。

    戚嶼柔洗完臉,裴靳敞開窗子散了散屋內(nèi)的甜膩香氣,回頭看時,見戚嶼柔滿臉的滑稽紅疹,一副可憐巴巴的委屈樣,心中忽然覺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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