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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囹圄

    那時,

    莒藜還活著。

    秋許明扶著秋末染的肩頭,對不準他飄忽不定的稚眸:“爸爸做的事越來越危險了,已經無?法收手了。你記住了,

    只有兩種人會因為?爸爸把你和媽媽或是其他有關的人關起來�!�

    “一是警察,

    警察不會傷害你和媽媽,

    警察是好人。二是壞人,他們會帶你和媽媽去很遠的、沒人的地方,

    用繩子?綁住你們,打罵你們,這個?叫綁架�!�

    “我一直在規(guī)避這種事發(fā)生,但萬一……你被?綁架了,媽媽知道該怎么?做,

    如果媽媽被?綁架了,你記好了。小染,

    看?著我的眼睛……”

    濃稠夜色如墨研沉得化不開,秋末染身披黑暗跳下窗臺,

    他穩(wěn)穩(wěn)落地,

    舉槍射擊。

    瞇縫眼嚇得胡亂蹬腿,連連驚叫,

    虎哥的重軀壓著他,

    他又是胳膊肘搗又是巴掌推,

    愣是推不開,

    槍又響,

    瞇縫眼小腿中彈,

    霎時安靜如雞。

    另一個?男人驚魂未定地拔槍瞄準秋末染,

    秋末染搶先一步擊穿他的手,槍掉在男人腳邊,

    鮮血四濺。

    陳宇蜷著身子?,脊背被?碎玻璃扎成刺猬,還沒緩過勁兒來,再遭重擊,癱在門口。

    秋末染有不止一把槍,子?彈精準擊中綁架犯們的非要害部位,不致命,但行動能?力被?剝奪殆盡。

    記憶零碎,但關鍵的詞句年幼的他聽到了。

    ——破局方式,是暗中先發(fā)制人。

    *

    混惡低吼壓縮聲?帶,虎哥像一頭發(fā)狂的野獸,不顧肩膀的血洞汩汩溢血,他掙扎著爬起,下一秒,胳膊又中彈了,他再次重重地正?臉砸向昏頭轉向的瞇縫眼。

    瞇縫眼慘遭二次泰山壓頂,肺險些炸了。

    他們沒想讓小畜生活著離開。

    小畜生也沒想讓他們直著走?出去。

    直奔向夏初淺,從斜挎包里掏出一把匕首,手起刀落,秋末染砍斷她身上的麻繩,飛快地扯走?繩子?釋放她的手腳:“還能?走?路嗎?”

    綁了好幾個?小時,血液循環(huán)不暢,手腳麻軟,夏初淺攀著秋末染的肩膀咬牙站起:“可以!我們快走?!”

    他攬她的腰肢,一邊補槍,一邊護著她跑向大門,一腳踹開擋道的陳宇,他回身拍上鐵門,掏出鐵鏈拴上兩個?門把手,將綁匪們囚于甕中。

    “董童呢?”

    夜幕漆沉,他澄凈的眸子?有種吸納月輝而成的夢幻,氣息微喘地牢牢將她護在身前,警惕地四下環(huán)顧,食指扣扳機上隨時放子?彈出膛。

    四周無?人,枝條被?風吹得鬼魅搖蕩。

    “董童他……”夏初淺無?意識地緊抱秋末染的腰,“他說他來外?面抽煙……你怎么?知道董童參與了綁架?”

    “我聽到了。”寬闊溫厚的臂膀予她依靠,秋末染騰出手扶正?黑色鴨舌帽,明眼豎耳,惕厲偷襲,“在那通綁架電話里,我記得他的聲?音�!�

    他早應該解決掉董童。

    沒有對夏初淺知根知底的董童跟那伙綁匪沆瀣一氣,三年前的丑聞就不會大肆發(fā)酵,那伙人是幕后推手,離間他和夏初淺,好從中尋空子?下手。

    這次,他一定斬草除根。

    “我……”

    秋末染剛開口,一聲?轟耳槍響隔著鐵門炸開。

    滋滋啦啦,鐵門朝兩人鼓出小小的尖峰,槍彈差點破穿而出,陸陸續(xù)續(xù),槍聲?不休,還有狂暴力道拉扯大門,鐵鏈哐當哐當不堪重負。

    “走?!”

    來不及找董童了,秋末染一把攥住夏初淺的手急扎進樹林:“我報了警,叫了救護車,警察醫(yī)生都正?在路上了。我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綁匪的面包車停在路口,孤零零一輛,有且只有一條泥路通往廠房,只要開車過來,那么?就只有這一條路可選,于是秋末染另辟蹊徑。

    他穿過樹林抵達的。

    林子?未經開化,不像有路可走?,干裂的地面如同油與水隔絕一大一小的足跡,就算那幫人追出來也很難順藤摸瓜找到他們,樹蔭晦密雜亂,利于藏身。

    夏初淺被?秋末染牽著通往未知。

    山林是一扇自然迷宮,他憑記憶帶她奔赴出口。

    秋末染的外?衣胸前別著一個?迷你發(fā)光設備,亮度很低,太亮了在夜里活脫脫是靶子?,光線只足夠他影影綽綽看?見?周圍,不喪失方向感。

    “跟我近點,這樣?不容易被?刮傷。”

    “我的車停在林子?里,離這大約三公里�!�

    “累嗎?我背你�!�

    潤澤清朗的聲?線,鼻腔隨風混入他清新冷冽的味道,春夜的山林涼氣蒸熨,兩人相牽的手皆是濕熱的,她帶著哭腔一一應聲?,不由牽得更緊。

    他在前方帶路,撥開兩側張牙舞爪的枝丫雜草,踢開地面硌腳的樹枝石頭,為?她清路,夜黑風高?,她幾乎目不能?視,耳邊枝條抽打他的聲響格外清晰。

    他背著一包武器,他打傷了人還正捏著一把槍,他身手凜厲,他害她遭受綁架,他的隱疾像個不定時炸彈危險潛伏,發(fā)作時可一招斃命,還掐過她的脖子?……

    可她竟然一點都不怕也不怨他。

    “你送我去安全的地方,那你呢?”

    “……”

    “你還要回來找人嗎?”

    “……”

    他的沉默坐實?了她不好的念頭:他特意在警察來之前來的,警察面前,他無?法舉起懲戒的槍口,可惜撲了空,最想消滅的人陰差陽錯現下不知所蹤。

    “小染�!�

    時隔三年再次親切喚出的這個?名字,被?時光和命運蹉跎,懷戀后口有余苦。

    懇求誠切,她哽咽:“不能?殺人。”

    夏初淺恨董童不念及半分情意,恨董童設計給她的一場場人為?災禍,恨董童自己墮落還怨天怨地作害她,像個?陰臭瘋子?下地獄還拉她墊背。

    因此,秋末染就更不能?因為?這樣?一個?人渣而變成殺人犯,賠上一生,太不值得了。

    他為?了把她從綁匪手中救出來而開槍傷人,和蓄意殺死董童,是兩種性質。

    “我會跟警察說明一切經過,說明他是從犯,說明他的罪行,讓法律懲罰他,不要臟了你的手�!�

    “法律不會判他死刑�!�

    可他可以。

    董童見?不得夏初淺獨獲幸福,偏執(zhí)地非要將她占為?己有。

    這份嫉憎無?差別攻擊,今天是他,明天或許是毛昊空,未來又是靠近她的任何一個?男人……和自己一樣?,董童的存在也終將攪得夏初淺的人生不得安寧。

    “……”

    夏初淺的手指嵌進秋末染手背的筋節(jié),手汗?jié)竦绞中拇蚧�,她沒做過多勸說,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她就死命抱住他拖著他、讓他哪都去不了。

    *

    黑暗模糊了感知,不知走?了多久,兩人身側的草叢突然亮起一道明光!

    光線奪目刺眼,像是有人故意拿著手電筒對準他們的眼睛照,從而掠奪他們的視力!

    樹枝咔嚓被?踩斷,一道人影窸窸窣窣從見?不得人的暗處毒蛇般張著血盆大口跳躥出來!

    “你們全都去死吧!”

    “……小染!”

    是董童!

    董童居然藏匿于此!

    他手臂打直,手握一把尖刀失心瘋地揮了過來!

    瞳孔中滿是白花花的虛無?,耳尖翕動,秋末染用聽力定位,當下全然想不起顧及自己,他亟亟把夏初淺護在身后,用身體給她做護盾。

    視線尚未清明,光源飄忽不定,乍然,自下而上的鋒利一刀狠狠剖開了秋末染的口罩!

    口罩一分為?二,掛在兩耳搖搖欲墜,鴨舌帽掀飛,白俊的右臉斜亙一條血淋淋的刀痕,那顆淚痣墜入皮肉裂谷,溺死在了源源不斷的鮮血長河。

    “唔……”

    做不出大表情的秋末染眉間擠出淡褶。

    溫熱液體噴溢,布料黏著皮肉一并刺拉拉開裂,這種冰火兩重天的痛感剔骨刮髓似的,如此鮮明的痛,他很少體會,痛到他幾乎睜不開右眼。

    “……小染!你的臉!”夏初淺驚痛。

    “……哈哈哈哈哈哈!”

    比捅死秋末染更令董童狂喜的事降臨了。

    小白臉毀容了。

    精雕細琢自此淪為?殘次畸品。

    “哈哈哈哈哈!”董童癲笑。

    血染半邊臉,秋末染欲睜還闔的右眼微微抽顫著,左瞳收縮,瞳孔縮小,迸出冷冽危險的氣息。

    夜風吹拂鮮血,在他雪白肌底上劃出一道道蜿蜒的紅色軌跡,壯麗而鬼魅。

    他抬臂,舉槍,食指搭上扳機。

    就在他右手舉起手槍即將摁下扳機之時,食指又松懈下來,槍聲?巨大,開槍等于暴露行蹤,那伙人如若追來林子?,他和夏初淺將陷入十分致命的境地。

    他一定一定,要護送她去安全的地方。

    聽聲?辨位,秋末染提膝蓄力,一腳爆踢!

    “……唔!”

    悶哼溢齒,董童飛出半米重重倒地,狂喜像炸彈似的被?引爆,理智、痛覺、恐懼通通炸得稀碎,快活得脫胎換骨羽化登仙,他徹底瘋魔。

    “好!太好了!”董童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夏初淺沒在火災里毀容,你替她毀好了!你也是丑貨了!你TM看?看?這世?界還有誰瞧得起你!愿意陪你,愿意愛你!怪物!你怎么?不去死!你照鏡子?不惡心!”

    他是那場火災的始作俑者。

    說著話,門牙往外?蹦出兩顆,可董童絲毫感覺不到疼:“夏初淺你個?薄情寡義的婊子?!你寧愿選個?神經病,也不愿選我,你他媽活該!”

    遏制不住的極端亢奮讓董童渾身打擺子?,他捧腹狂笑,嘴巴直咧耳根子?,一雙眼睛卻不容錯過盛宴般一眨不眨,眼球快要瞪出眼眶,血絲猩紅。

    “董童,你才?活該沒人愛!除了你媽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愛你!你以為?這些年只有你一個?人過得壓抑?我做錯了什么?要當你的情緒垃圾桶,還要做你可笑的童養(yǎng)媳?我討厭你從來不是因為?你的長相!”夏初淺在秋末染的斜背包里翻找能?止血的東西,長發(fā)凌亂地披在肩頭。

    她紅腫的杏眼蓄滿淚水,每個?字都在破音邊緣:“董童,我救不了你!你從來沒有拉住過我伸向你的手,你還要把我推進地獄!”

    “地獄?”董童手撐膝蓋挺腰站起,滿腦子?都是毀滅這對狗男女的執(zhí)念。

    董童手知道,秋末染不敢開槍,會引來那幫子?悍匪,他抱著同歸于盡的想法譏笑,逐漸癲魔:“我?guī)阆碌鬲z!我活得生不如死,都是你夏初淺害的!狗日的!你背叛我!那幫子?傻逼他媽的也背地里想弄死我……”

    他在軟柿子?瞇縫眼身上裝了竊聽器,因此虎哥的盤算他一字不落聽到了,沒有槍,只有一把防身的匕首,再次回廠房等于自投羅網,他毫無?生還可能?,煙渣子?聚了一截,董童一甩手,鼠竄逃進樹林,打算躲到那伙人離開再走?。

    誰想,天助他也。

    孽緣,躲不掉的。

    董童囂張獰笑:“來啊!殺了我!我死了你們也別想鴛鴦配!我做鬼也不會放過……”

    一記碎石般的高?踢風馳電騁地擊中了董童的側臉,瞬間,他顴骨斷裂,皮肉充血!

    董童一頭栽地,手電筒脫手在地上打滾,爍亮光束混著泥塵天旋地轉,最終停在一處,神之眼般審視被?逼到絕境的三人,世?界寂靜如死去。

    時間流逝,董童長眠不起。

    激痛期過去了,面部肌肉的抽搐也停了下來,秋末染勉力撬開右眼皮,光打在董童臉上,只見?一根尖利的木刺左進右出,捅穿了董童的脖子?。

    董童瞪眼張嘴,似乎死不瞑目。

    “小染,他……死了嗎?”夏初淺幾乎呆傻。

    “我們走?吧�!�

    陰風陣陣,樹影好似游魂打開了冥界之門逃竄到人間,夏初淺涼到發(fā)疼的手牢牢被?秋末染握著,她麻木地跟著他走?,做不了一點思考。

    路遠得好像怎么?都到不了頭。

    驀地,秋末染停頓不前,夏初淺一頭撞上他的背,不大的力道卻讓他膝蓋彎折,跪倒在地,他丟下槍,佝僂背脊,手捂住下腹部的右側。

    “小染,怎么?了?”夏初淺繞到秋末染身前,摸到他的手機打開手電筒,低低地彎腰去看?他手捂著的位置。

    黑色外?套泛著詭異的光亮,像被?什么?液體浸濕了,他白皙的手掌正?在被?鮮紅吞噬。

    “……你受傷了!”一瞬,夏初淺墜入冰窖,手足無?措地,手覆蓋上秋末染的手背,“什、什么?時候?子?彈打的?還是、是董童剛剛捅傷你了?”

    董童竄出草叢,一頓亂刀猛刺,秋末染護著夏初淺,只憑聽覺躲避,他難免中了招。

    “我沒……事。”他攀著她的肩膀借力站起,“大約……還剩一公里……我們繼續(xù)……趕路�!�

    可一陣目眩,雙腿無?力,他再次跌坐在地。

    “小染……”眨落眼角一串滾燙的淚水,夏初淺抱住秋末染虛弱的身子?,手捂住他的刀口壓迫止血,無?助和絕望漫天蔽日,“堅持住,別亂動!”

    “發(fā)定位……給警方……讓他們帶你……”

    “不行!”

    扯掉外?套,她披他身上,試圖挽留他逐漸降低的體溫,不由自主噴出的淚水打濕了他的衣袖。

    他說得對,樹林隱秘,即便知道他們在林子?里,警方搜查起來也存在難度,需要不少時間,他受了重傷耽誤不得,得把目前所在的位置發(fā)給警方,越精確越好。

    可是,他非法攜帶槍支、他打傷人還殺了董童,死亡的對岸不是生還,是法律的制裁和森冷的監(jiān)獄,是獻祭自由和前程為?她一生背負“殺人犯”的罪名。

    “怎么?辦啊……”

    兩股力量撕拉,夏初淺陷于理性與感性對立的困頓,但她極快地作出了決定,請求救援并告知定位。

    他得活著,才?能?談未來啊。

    只要他活著,多久她都等。

    “嘶……”秋末染抽吸一口氣。

    泣聲?幽咽,夏初淺吸吸鼻子?:“很疼嗎?”

    “嗯,疼�!彼麊÷�?應,還是學不會說謊。

    一手抓槍,一手攬起衣擺擦凈她的指紋,她剛才?翻他手機的時候碰到他的搶了,每一寸動作,牽扯著傷口無?與倫比的疼,他手法比折紙還要認真。

    “沒事,警察醫(yī)生,就快來了。別怕,我陪你等�!彼ひ羝D澀發(fā)顫,安慰,聽似告別。

    血跡模糊的手虛垂著,秋末染眸似點漆,頻頻擠眼肅清逐漸散光的視線,右臉那道傷像有數百只背著鹽粒的螞蟻在他的皮下鬼打墻地爬行。

    遠處傳來警笛聲?。

    他從來不會對她撒謊的。

    “小染,堅持��!警察來了!醫(yī)生來了!”夏初淺痛不欲生,緊緊抱著秋末染,喉頭的酸澀讓她說不出話來,眼淚失禁似的滔滔不盡地砸入泥土。

    “淺淺。”懷里的男人顫聲?親昵地輕喚,聲?帶摩擦的聲?音帶著痛楚的撕裂感,“對不起。如果不是認識了我,如果我當初聽話不糾纏你,如果我做到了徹底和你斷聯(lián)再也不去找你,你不會有今天的遭遇。我好像……”

    “總會把人帶向不幸�!�

    莒藜也好,陳凡醫(yī)生也罷,乃至劉世?培,一次次地,他目睹在他生命中占據分量的人離世?,他仿佛某種病原體,親近他則染上死亡瘟疫。

    “不怪你��!這不是你的錯!”夏初淺滿目瘡痍,伏在秋末染肩頭嗚咽,“父債子?償,什么?破道理!憑什么?啊!你沒有錯!我從來都沒有后悔過認識你!”

    忍著痛的呼吸時輕時重,他竭蹶地支起毛茸茸的腦袋,長睫毛溫順地附在眼睫,獵獵夜風將他的星眸吹得漪瀾,淚漬、灰土,她的臉臟兮兮。

    卻是他數個?日日夜夜的肖想,貪戀不其盡。

    秋末染斂息,輕慢地試探著湊近夏初淺……

    血腥味混著他的氣味,在她鼻頭微涼生根,小狼崽似的,他小心翼翼地擺蹭鼻尖刮了一下她。

    雙眸粼粼星光,他乖乖等她發(fā)話,見?她沒說“不可以”,他才?大膽地又多蹭了幾下。

    眼淚不可收拾落得更兇,風撥亂發(fā)絲將淚徑吹得橫七豎八,清秀的眉目川皺,夏初淺手捧秋末染的臉,血痂黑糊凝結,那一刀也砍在她的心上。

    “小染……”

    “對不起�!彼鬼皼]聽你的話,殺了人�!�

    “你活著就夠了……”她淚眼婆娑搖頭。

    “你電腦里建了37個?來訪者的檔案,我在其中。我那時想,我和他們一樣?,等你接了更多的來訪者你會忘了我�!彼拐\,“我那時期望,你能?一直記得我,但現在我不這樣?想了。這幾次見?面我都害你哭……”

    眼底浮動溫柔的光芒,他喃喃:“如果想起我會難過,那你不要記得我。”

    蒼白干裂的唇因吃痛而微顫,他努力向兩側翹起嘴角,可那弧度很難算作笑。

    他還是學不會很多東西。

    他還是不能?成為?能?滿足她要求的那種男人。

    這都不要緊,她沒有一點點喜歡他也不要緊,未來,她一定要幸福幸運,和她心目中的理想伴侶安安心心地共度余生,在她應許的親密中交換心跳和體溫。

    太像離別詞。

    “不行……不……要……”

    沉甸的絕望壓得夏初淺窒息,蹦出口的全是不連貫的音節(jié),淚霧騰涌中,他眸色平和剔透。

    一線天光爬上山頭,東方將白。

    蒼青色天幕映亮他觸目驚心的臉孔和身體,頭頂模糊響起直升機的轟嗡,以為?是警方來營救他們了,她急切地仰頭,剛要開口呼救……

    后頸一涼,夏初淺瞬間意識渙散。

    粗重的呼吸鋪灑在她后耳,一句似有若無?的溫柔輕語,遙遠似相隔千年。

    “淺淺……”

    “再見?�!�

    第62章

    你好

    “你能和我分享一下你最近的感?受和想法?嗎?”

    “好。我最近……還是感?覺不好。多夢,

    總是做同一個?夢,夢到他,他的臉很清晰,

    他牽著我的手,

    他在對我說話,

    我想把他留住,我拼命地抱緊他,

    每當這個?時?候,我的身體告訴我該從夢里醒來了……可我不想,半夢半醒間,他越來越模糊,我問?他他在哪里,

    他從來不回應我�!�

    “你該明?白現實和夢境的區(qū)別,唯物主義世界,

    托夢,這種事太離乎了。”

    “我懂�!�

    “既然?懂,

    為?什么吃過量的安眠藥嗜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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