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更別說，仲孫沅失憶那段時間，圣君待她亦師亦友，她更不能辜負對方的期許。
她總要將兩件神器親手交到圣君手上才行。
第七圣君見仲孫沅大大方方承認，擰起的眉頭舒展兩分。
“原來如此。”
難怪那位敗家子兒圣君一口氣交出去兩件神器，原來還有這層關系。
第七圣君垂眸瞧了一眼在身邊盤旋的天工機關匣，手一揮，將神器交還給仲孫沅。
雖說天工機關匣曾是他的伴生神器，可他隕落之后，這件神器就不該再跟著他了。
神器有靈，第七圣君也不忍心它跟著自己困在罡風海眼幾萬年。
天工機關匣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發(fā)出一陣低低哀鳴，依依不舍地回到仲孫沅身邊。
“圣君實力高強，晚輩有個不情之請。”
仲孫沅剛開口，第七圣君便知道她要說什么。
“你是想問怎么找到現(xiàn)任圣仲孫沅羞慚道，“僅憑晚輩實力，的確是找不到�！�
她的實力擱在數(shù)萬年之后的確是很厲害，但在這個時代卻是不夠看的。
神仙打架，她就只能站在一旁觀戰(zhàn)，頂多再喊個六六六。
幸虧仲孫沅心態(tài)好，這才沒有移了心性。
第七圣君道，“你手中另一枚神器應該就是他的伴生神器吧？伴生神器與主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哪怕隔著萬界也能聯(lián)系彼此。你只需要按照我教給你的辦法便能去往他身邊�！�
“多謝圣君指點！”
仲孫沅行了一禮，第七圣君雙指虛點她眉心，一段陌生的文字在腦中浮現(xiàn)。
罡風海眼位置特殊，仲孫沅要離開這里才能施術去找圣第七圣君提醒她，“離開罡風海眼，你腦中關于未來的記憶就會開始封印，抓緊時間！”
一點兒時間都耽誤不得！
仲孫沅神色一滯，遲疑之后才道，“多謝圣君指點，晚輩謹記�！�
時間緊迫，她無法親自回去跟一號、太叔幾位族長解釋，有天道監(jiān)督著，她即使見到人也無法說出未來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返程的時間過長，她都不知道自己記憶能否拖到那時。
一番思量，仲孫沅只能咬牙做出了個決定。
她趁著自己還在罡風海眼的功夫，復制一段神識記憶融入未完成的機關大陣，再用特殊的辦法將這個消息融入罡風海眼的罡風，通過罡風將消息傳遞給一號他們，讓他們不要擔心。
第七圣君聽了倒是覺得新奇。
“利用罡風傳遞消息？這倒是個聞所未聞的點子。”
仲孫沅苦笑道，“時間緊迫，還不知能不能成，若是不能成，可否麻煩圣君幫忙？”
雖說第七圣君被困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好幾萬年了，但也不是什么娛樂活動都沒有。
先前的“十三娘”不正是通過第七圣君閑著無聊刻下的石碑日記找到這里？
由此可見，第七圣君自由受限，但往外界傳遞個消息還是不成問題的。
第七圣君道，“交易還未成功，你倒是先使喚起我了�！�
仲孫沅道，“等晚輩回到自己的時空，平息混亂，絕對第一時間回來替圣君達成契約�！�
第七圣君聽了這話，臉色稍霽。
對他而言傳遞個消息不是啥費勁兒的事情，答應了就答應了。
“行——這里的事情不用你擔心，你去找現(xiàn)任圣君就行�！�
臨去之前，仲孫沅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圣君可有名諱？”
第七圣君挑眉，“詢問尊上者名諱，此乃忌諱�！�
說得通俗一些，仲孫沅沒資格問這個。
仲孫沅道，“晚輩見了現(xiàn)任圣君，必會說起您，但以‘第七圣君’稱呼，似乎又有些無禮�！�
第七圣君道，“果然是凡人，也只有凡人會為這些事情苦惱�！�
名諱這種東西又不是必需品。
仲孫沅以為他不會說了，正準備離開，只聽第七圣君又開口。
“本君曾轉(zhuǎn)世為人，那一世是某個小國的皇室太子，談氏，曰蘇，喚本君‘談蘇’即可�！�
仲孫沅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在第七圣君的幫助下，她剛離開罡風海眼，原先輕飄飄的身體便猛地一沉。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雙眼睛在自己身上來回梭巡。
不過一瞬的功夫，仲孫沅便發(fā)現(xiàn)自己腦中有段久遠的記憶模糊起來。
這么快？
她暗中咬牙，運用第七圣君授予的辦法開啟陰陽瀧符。
陰陽瀧符啟動之后會自動追尋主人而去，算是天然的圣君定位器。
“這里……”
經(jīng)歷一番漫長的黑暗，仲孫沅雙腳再度踏上一片陌生土地的時候，她的雙眸閃過詫異。
“這里是數(shù)萬年前的……截月星？”
仲孫沅對混亂星域截月星那段經(jīng)歷可是記憶深刻。若非神識反饋的情報無法作假，僅憑肉眼所見，她絕對不相信眼前這個鳥語花香、綠蔭濃郁的嶄新世界會是數(shù)萬年后的截月星。
當年的截月星荒蕪一片，垃圾堆積占了整個星球百分之六十以上的面積，資源匱乏近無。
白日氣溫高得能烤死人，漫長的白日將整顆星球的生靈都逼入求生絕境。
如今的截月星卻是個生機勃勃，靈氣逼人的星球。
只是，她已經(jīng)沒有多余時間思考。
隨著時間推移，遺忘的記憶越來越多，哪怕她用神識將內(nèi)容拷貝下來，也會很快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抹掉。最后，她只能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找到圣君、去落日宮、回到未來！
其他記憶被封印也好，遺忘也罷，這三件事情一定要記得！
找了一圈，仲孫沅終于找到一條長著九條尾巴的狼狽狐貍。
仲孫沅不是第一次看到圣君的原型，但每次見都無法將它與人形的圣君掛鉤。
“圣她找過來的時候，狐貍正閉著雙眸，坐姿端正。
九條毛茸茸的尾巴耷拉在地上，衍生出九道絢麗的光芒與大地融為一體。
她起初還有些疑惑，之后想起來截月星有讓修士瘋狂的靈脈，圣君正在借助靈脈恢復傷勢。
“十三娘？”
聽到聲音，狐貍睜開了細長的眸子，口吐人言。
第694章
白裳少女（二十六）
“是，不過——我還有另一個名字，我叫仲孫沅�！�
仲孫沅？
那個機關人一號口中時常念叨的“宸沅尊者”？
狐貍向她走近兩步，甩了甩九條蓬松的大尾巴，那九道絢麗的光芒也盡數(shù)收了回去。
“你這是恢復記憶了？”
仲孫沅道，“理論上應該是恢復了，只是我的記憶并不被此間天道接納，再過不久大概是要重新封印的。時間緊迫，我也想不到更值得我托付的人——有一事，還請圣君務必答應。”
狐貍沒有詢問仲孫沅怎么來的，只是道，“你說�！�
仲孫沅道，“我要去落日宮！”
狐貍問她，“為何？”
仲孫沅道，“我要回到自己的時空，很重要——我必須回去！”
狐貍看得清楚，施加在仲孫沅身上的天道束縛緊縮了幾分，似乎要將什么東西壓制回去。
它又問道，“回到自己的時空？如何回去？”
面對這個問題，原先還一臉堅定的仲孫沅露出短暫的迷惘，神情茫然。
她……
她似乎想不起來自己為何要去落日宮，更加不知道自己要回哪里去……
不對……
她剛才跟狐貍說了什么？
為什么突然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狐貍見她迷茫無措，其中一條尾巴纏上她的手指，另一條拍拍她的手背，溫聲安撫她。
“十三娘別怕，你想不起來是正常的�！�
仲孫沅有些頭疼得摁著額頭，她感覺到自己的記憶正在快速流失。
“為何會如此？”
狐貍道，“等你回到自己的世界，你會重新想起一切�！�
“我……”
狐貍道，“別怕，我在這里�！�
十三娘感覺一陣安心，彷徨的心情一掃而空。
若非眼前這條九尾狐貍是圣君，她真想將對方抱在懷中狠狠搓一頓尾巴。
狐貍畢竟是狐貍，哪里會錯過她眼底的渴望？
他應對的辦法很簡單，轉(zhuǎn)移話題。
“看情形，這事情對你而言很重要�！�
十三娘不解，“圣君怎么判斷出來的？”
狐貍道，“你以為天道是怎樣的存在？它真不允許你這段記憶出現(xiàn)，斷斷沒有讓你撐到來我跟前說出那幾句話的可能。你說完了才被封印這段記憶，這已經(jīng)是天道各種開后門的結(jié)果。讓天道如此縱容，如此幫襯，你覺得能是什么小事？放心，我會將你安全送回自己的時空�！�
盡管仲孫沅沒有說如何回去，但狐貍也猜到了。
要么她是異界的人，要么她屬于未來或者過去的人。
不論是哪種，需要通過落日宮才能回去的，多半是要啟動萬輪儀。
“不過——在此之前，我們還要在此停留一陣子�！�
十三娘問他，“為何？圣君還有什么事情沒辦完？”
狐貍道，“先前與那廝大戰(zhàn)，最后戰(zhàn)了個兩敗俱傷，但它的傷勢比我輕得多，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復元氣。我原先以為自己真會隕落，沒想到被卷入亂流之后，卻來到了這個地方。此界靈脈充裕，在足夠多靈脈的支撐下，我能在最短時間內(nèi)恢復傷勢——為求穩(wěn)妥，還是等我傷勢好了再送你去落日宮，免得半道碰上勁敵出意外。十三娘，你覺得這個安排如何？”
十三娘自然不會說不好，圣君替她打算很周全了。
而且——
沒了屬于仲孫沅那段記憶，她對于“回去”這事兒也有些抵觸。
她就屬于這里，為何要“回去”？
只是這些話沒有說出口，反而咽了回去。
圣君說事態(tài)嚴重，她便應該以大局為重。
“多謝圣狐貍道，“你還是這么多禮，你我之間，無需如此。”
十三娘卻放不開，圣君對她亦師亦友，她對圣君敬仰欽佩多過喜歡，實在不敢放肆。
“圣君傷勢恢復幾成了？”
狐貍沉默了一下，說道，“恢復一半�！�
“恢復一半還不能化成人形？”
她更喜歡人形的圣君，狐貍狀態(tài)雖然也好，但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狐貍道，“我以為你會更喜歡這個體態(tài)。”
話音剛落，原先的狐貍化作縷縷光線凝聚成了熟悉的人。
圣君傷勢徹底恢復之后又停留了兩日，他對十三娘解釋道，“此處靈脈極多，但大多都處于初級成長狀態(tài)，相當于人類的幼年。我為了養(yǎng)好傷勢，攫取靈氣靈脈的時候傷了它們根本。先天靈脈形成不易，竭澤而漁亦非正道。我得留下幾日修補聚靈陣，讓靈脈盡快恢復。”
十三娘道，“此處靈氣濃郁，等時機成熟，興許能將幸存的靈獸都移過來�！�
原先那個世界環(huán)境太惡劣了。
圣君點頭道，“正有此意�！�
十三娘本想將一號也帶上，可計劃總不如變化快。
第695章
白裳少女（二十七）
落日宮遇襲。
圣君只能暫時打消去接一號與十位扈從的決定，帶著十三娘去了落日宮救場。
“落日宮怎么會遇襲？莫非是——”
十三娘沒少聽太叔幾人說起落日宮的種種，他們將這個地方奉為圣地，說得最多的還是落日宮的特殊。因為目前處于特殊時期，落日宮對外封閉了所有通道，僅有圣君以及十位心腹扈從能隨意進出。敵人哪怕知道落日宮在哪里，他們也無法進入，現(xiàn)在卻說落日宮遇襲……
莫非是——
扈從中間有人背叛了？
十三娘只想得到這個可能。
圣君看出她的擔心，但他沒有懷疑幾個心腹扈從的忠心，他們背叛誰都不可能背叛圣況且進入落日宮的辦法并非只有這么兩種。
“應該不是他們的問題，興許是先代圣君�！笔ゾ�，“落日宮守護大能并非我一人，先前幾位圣君在任時間長，興許是他們流落在外的遺物暴露了落日宮，讓敵人有了可乘之機�！�
如果將落日宮比喻為宅子，將圣君比喻為主人家，如今這位圣君都是第十任主人了。
前面九位主人也有鑰匙，誰也不敢保證這幾位先代圣君沒有流落在外的備份鑰匙。
圣君這個猜測也不是沒有道理。
據(jù)他所知，天道意識這些年不僅想著從他這里入手，也派人到處尋找上古遺物。
真相究竟如何，只能回了落日宮才知道。
圣君帶著十三娘抵達的時候，敵襲已經(jīng)告一段落。
落日宮的景象極為瑰麗，仙山秀水、鳥語花香，目光所及之處，山嵐云霧繚繞，皆是懸浮的仙山，被絢爛的萬丈霞光籠罩著。如此仙境，十三娘真是頭一回見。不僅如此，此處靈氣格外濃郁，濃郁的近乎粘稠。置身其中，似乎這天地靈氣都有種爭相被她吸收的趨勢。
本該是寧靜仙境，此時卻染上了戰(zhàn)火和陰影。
雙目所及之處，不少珍禽靈獸只剩殘肢，鮮血灑了一地，各處殿宇也只余殘骸。
“落日宮有一座天然防御大陣，便是以這九十九座仙山為陣眼，九座組成一個小陣，再以九個小陣結(jié)成復雜的大陣。哪怕是我全勝時期也不敢說能攻破這座大陣。大陣開啟，想必落日宮暫時安全了�！笔ゾ龓е镏北悸淙諏m最高的一座仙山，這座巍峨高山周遭懸浮著玄奧晦澀的符陣紋路，山嵐白云繚繞，若隱若現(xiàn)，僅是遠遠看上一眼都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好恐怖的威懾——”
圣君一揮袖，剛剛還壓著十三娘動彈不得的壓力如潮水一般退去。
“這是落日宮主峰，供奉萬輪殿，乃是整個落日宮的根基�！�
圣君并不奇怪，
主峰護殿大陣開啟，除了歷任圣君之外，其他靠近的生物都屬于需要防范的“外敵”。
十三娘對主峰無惡意，頂多是難受一些，
如果有惡意，必會遭受萬千雷霆穿身之苦，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敵人來襲，護殿大陣主動打開，你這是被牽連了——十三娘，現(xiàn)在可好受多了？”
十三娘對上圣君關懷的眼神，默默搖了搖頭。
壓力退去之后她就沒什么難受的感覺了。
“既然是落日宮的根基——圣君帶我來此處，會不會不妥當？”
圣君忍不住笑道，“十三娘可是忘了，我得將你送回原本的時空，自然要來一趟主峰�！�
供奉萬輪儀的萬輪殿就在主峰，十三娘是必須來這一趟的。
二人對話的功夫，天邊閃過一道白色的光芒。
光芒在兩人不遠處落地，凝成一道虛幻的白衣男子身影。
此人裝扮、樣貌與圣君不同，但氣質(zhì)卻極為相似，氣息也雷同，像是同出一源。
男子出現(xiàn)之后，圣君對他作揖道，“不在的這段日子，麻煩了�！�
男子不說話，反而將目光轉(zhuǎn)到十三娘身上。
“小十，你怎么將外人帶到主峰？”
圣君道，“十三娘并非外人，各種緣由難以說清，她與落日宮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男子聽后抬手掐指算了算，眉頭輕挑。
“她身上有小七的氣息�！�
十三娘：“……”
這個小七……
指的是第七圣君嗎？
圣君對男子道，“十三娘前陣子的確見過七前輩，同時——也解開靈氣失蹤之謎。我倒是怎么也沒想到，靈眼本源居然是七前輩做的，而他居然還活著，被囚禁著受罰贖罪�！�
不論是圣君還是其他大能殘魂，他們都以為第七圣君在天罰下徹底沒了。
他言簡意賅地說了十三娘告訴他的內(nèi)容。
男子聽到是第七圣君血祭血肉神魂布下封印，封印了“靈眼”，頓時不知該如何說。
許久之后，他嘆道，“興許都是命吧�！�
命軌之內(nèi)的事情，誰也無法掙脫，包括他們這些看似尊貴的落日宮大能。
是的，眼前這個男子也是落日宮先代大能之一。
圣君不在，扈從心腹也不在，落日宮遇襲，正是這位大能殘魂出面抵擋了一陣子。
“既然靈氣失蹤的原因找到了，這一切可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男子詢問圣君，圣君遺憾地搖頭。
因為天道意識這個豬隊友，其他生靈欠了凡人數(shù)不清的氣運，一線生機早就斷絕了。
圣君道，“有著這段因果，凡人最少也能昌盛十數(shù)萬年而不墮。”
興許天道原先只是想讓凡人昌盛幾千年、一兩萬年，但凡人卻被天道意識壓榨了這么多氣運，險些面臨滅族滅種的災難。天道為了平衡，勢必要彌補他們更多氣運，讓他們昌盛更久。
至于凡人之外的智慧生靈——
呵呵，不知這次災劫之后，還能留下多少火種，亦或者是徹底滅絕。
男子見狀，嘆息一聲。
“貪心不足，終釀災禍�！�
圣君道，“萬物枯榮有序，生滅自有定律，前輩無需傷感�！�
他們這個境界，對生死興衰早已看淡。
不論是凡人昌盛還是其他種族昌盛，對他們都沒什么影響。
男子也不是膩歪的人，感慨兩聲就釋然了。
“那你帶著她過來是做什么？”
圣君道，“她并非此間中人，身負重任，我打算為她開啟萬輪殿，送她回去。”
男子的目光在圣君與十三娘之間轉(zhuǎn)了一圈，眉眼露出幾分詫然。
“你要送她回去？”
二人之間用明晃晃的姻緣線連著，圣君居然說要送十三娘回到自己的時空？
他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笔ゾΦ溃俺扇嗍浅扇约�，我知道自己做什么�！�
男人：“……”
講真，現(xiàn)任圣君的確是他們中間最無私的一個。
他甚至懷疑這人究竟有沒有“私心”這種東西。
圣君又道，“我雖不知道她來此界究竟背負著怎樣的重任，但從天道種種安排來看，不是小事，興許還是關乎著無數(shù)生靈命運的大事。她為了這件事情來到這里，承受被封印記憶、迷失自我的風險……我又豈能因一己之私將她留下，毀了她的努力？唉，終究還是做不到�！�
十三娘聽得有些懵圈。
她似乎——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內(nèi)容？
圣君這話的意思——莫非是她想的那個意思？
男子知道圣君脾性，做了決定就不會輕易再改，便不再勸阻。
“進了萬輪殿，一切將無法回頭�！�
圣君道，“我知。”
男子道，“那些煩人的螻蟻還在跳，我去看看�！�
說罷，男子離開。
十三娘還沒從自己的猜測回過神。
“圣、圣十三娘從未想過她敬仰尊敬、亦師亦友的圣君會對她有男女之情。
圣君笑著拍她發(fā)頂，“此事無需放在心上……只當是一段值得銘記的經(jīng)歷便好。”
第696章
白裳少女（二十八）
十三娘聞言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圣君見她呆愣的模樣，忍不住問他，“十三娘覺得哪里不對嗎？”
十三娘憋了半晌，還是沒把心里話說出口。
若非她了解圣君的性格，說不定會以為他在耍自己。
前一秒承認心意，下一秒讓她別在意……
不過十三娘也知道圣君的選擇和做法才是正確的。
“我只是……很意外……”
十三娘仔細回憶自身條件，不論是實力、相貌、品行……貌似也沒哪里值得堂堂圣君傾心。
驚詫之后，她便疑惑圣君怎么就眼瞎對她有意思了。
圣君瞧出她的意思，笑道，“關于這件事情，我也很意外。”
興許是瀾滄城十年陪伴，或許是之后五十年亦師亦友的相處。
不論是何時而起，終究是不合時宜的。
“圣君也會覺得意外？”
圣君道，“計劃之外的事情，自然會意外�！�
追根究底，圣君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天道不，天道也有失手的時候，例如那個意外衍生出來的一縷天道意識，到處攪風攪雨圣君知道自己要渡“情劫”，可直到十三娘出現(xiàn)之前，他都以為自己天生石胎，不動凡心。哪怕現(xiàn)在動了心，他還是能保持絕對的理智。
因為前車之鑒太多了，所以圣君很清楚一件事情
不受控制的感情終究會釀造大禍。
例如第七圣君與妖皇，例如對凡人極度厭惡的那縷天道意識。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第七圣君與這縷天道意識做法相違背，但本質(zhì)上卻格外一致。
第七圣君以為天下生靈不再有跟腳高低貴賤之分，蒼生便能永享太平，再加上妖皇魂飛魄散，悲慟之下血祭自身，封印“靈眼”。沒了“靈眼”，修士與凡人的實力差距無限縮小。
曾經(jīng)揮揮手就能移山倒海的大能也只是稍微強大一些的普通人。
第七圣君以為如此便不會發(fā)生動輒血祭數(shù)百萬凡人的慘劇。
事實真會如他所愿嗎？
那一縷天道意識則認為凡人跟腳低賤，不配讓仙妖魔讓出舞臺，螻蟻就該匍匐在地上。
凡人大興什么的，憑什么？
一群無法修煉，跟腳低賤的泥胎憑什么成為萬物之主？
于是，天道意識絞盡腦汁想弄死凡人，將凡人的氣運嫁接到靈界。
在圣君看來，第七圣君與天道意識的想法都很極端，這種極端正是強烈不受控制的感情帶來的。實力越高，責任越大，同樣也越需要克制己身。他們可以偏心，但絕對不能不公。
因此，圣君意識到自己對十三娘動心的時候，他選擇了隱忍和克制。如果他不克制不隱忍，他大可以順著私心去蒙騙十三娘，反正十三娘忘了過去的記憶。真這么做了，他還是圣君嗎？
圣君不知道私自截下十三娘會造成怎樣的后果，但絕對會違背她以及天道的意愿。
依照圣君對天道的了解，那廝陰著呢。
不管從哪種角度考慮，圣君都不會僭越雷池半步。
“不過，這個意外我很喜歡。說起來倒是有些無恥，我分明是想隱瞞的，但被揭穿后，居然有種莫名的欣喜。”圣君倏地笑著瞇眼，“甚至有些陰暗的想法，為情所惱的人不止我一個�！�
十三娘聽后面露驚愕。
她是真沒想到從來光風霽月的圣君，居然也有如此小性的一面。
“多一個人陪著圣君為情所苦，圣君會覺得輕松一些？”
圣君想了想，認真道，“不會，反而更苦惱了。”
十三娘忍不住笑道，“為何？”
圣君道，“知你所苦，吾亦苦�！�
他說得如此認真，十三娘忍不住紅了臉，心下多了分窘迫。
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古怪，好似連空氣都變得粘稠發(fā)甜。
十三娘試圖開口，但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該說什么，站在他跟前也不似以前那般自然坦蕩。
靜默數(shù)個呼吸的功夫，圣君神色如常道，“隨我來。”
十三娘懵了一下，“去哪兒？”
“萬輪殿�！�
十三娘連忙跟上。
她也不知為何，心情是說不出的糾結(jié)，似乎有什么東西堵著心口，悶得慌。
直到那座巍峨大殿打開，一股浩瀚如山岳般的氣息撲面而來，她才醒過神。
從外頭來看，萬輪殿金碧輝煌，處處透露著滄桑威嚴的氣息，然而等高聳的巨門打開，入眼便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長廊。兩旁列著玉質(zhì)長柱，長柱直沖穹頂。拱頂云霧繚繞，透過這些云霧能瞧見穹頂?shù)膱D畫。十三娘試圖看清上面的內(nèi)容，卻發(fā)現(xiàn)自己怎么也記不下來。
十三娘詢問，“上面記載著什么？”
圣君道，“據(jù)聞是無數(shù)大小世界�！�
“據(jù)聞？大小世界？”
圣君給她解惑。
“第一任圣君伴生神器便是天域九重圖，可隨意穿梭萬界時空，這上面的內(nèi)容都是他歷劫歸來之后繪制的。據(jù)他所說，這世上有無數(shù)大世界，大世界天道穩(wěn)固，小世界天道略有殘缺或者干脆沒有。每個世界都有不同的生靈與規(guī)則，有趣得很。只可惜第一任圣君隕落之后，天域九重圖法則缺失最重要的一角，再也無法做到隨意穿梭大世界，只能偶爾去去小世界�！�
十三娘問道，“好比先前安頓幸存者的兩個世界？”
圣君道，“那不是小世界，它們與我們所處的世界是同一個，只是空間位置不同�！�
十三娘好奇道，“圣君去過小世界？”
圣君道，“去過兩回，但都是天道法則缺損嚴重的，停留時間也不長。所見所聞也沒有筆札講述的那么有趣。天道法則殘損，意味著世界根基殘損，那些小世界景象能有多繁榮？”
圣君去過所以不好奇，但十三娘卻向往得很。
“有朝一日真想去看看，其他世界是什么樣子�！�
圣君停下腳步，神情恭敬地看著長廊盡頭的黑色影子。
“會的�！�
十三娘跟著停下步子，視線被那座黑色影子牢牢抓住，再也移不開眼。
她胸腔的心臟砰砰跳動，一股說不出的沖動幾乎要沖出胸膛。
這時候，一只寬大溫暖的手掌在她肩上輕推一下。
“去吧，十三娘�！�
“倘若有緣，我們會在你的時空再見。”
第697章
白裳少女（完）
十三娘躊躇不前，圣君站在她身后溫聲鼓勵。
“去吧，我在�！�
十三娘轉(zhuǎn)頭凝望圣君，似乎要從他這里攫取面對未知的勇氣。
她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大步向長廊盡頭的巨大黑影走去，走近了才看清它的全貌……
不，她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在這座懸浮著銀白色紋路的萬輪儀跟前，她便如浩海星海中最渺小的一粒灰塵。
僅從外表來看，這座附著天道法則、隨天地初開而誕的先天神器酷似一架復雜無數(shù)倍的渾天儀。她試圖睜大眼睛看清，一段陌生但又十分熟悉的記憶從腦海中飄過，耳邊響起圣君的聲音，“別看，上面全是法則，你的實力比凡人強，但……貿(mào)然研究，怕會……魂飛魄散。”
這是圣君的聲音？
十三娘以為圣君也跟著過來了，她下意識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圣君仍在原地對她投以鼓勵的微笑。
不是圣君說的？
十三娘疑惑地轉(zhuǎn)過頭。
只是，剛才的聲音分明就是圣君的。
十三娘下意識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