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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喬家……

    孟禹隱隱預(yù)感到情況,當(dāng)即給喬漪打電話,電話接通的剎那,他著急問她有沒有事。

    那邊靜默好一會兒,喬漪聲音蔫蔫的:“孟禹,你好好生活……”

    孟禹沒來得及再說,耳邊反饋一陣忙音。

    之后醫(yī)院撤回了開除他的決定,而他們再沒見過。

    他是越清醒,越不能釋懷,卻只能從別人口中聽到她的事。

    她和喬家鬧得不可開交,最后沒有按照家里的意愿嫁給滬城那位花天酒地的貴公子,而是遠(yuǎn)嫁去了京市。

    那些年,他從未停止過打聽她的消息。

    她和京市蘇家長子蘇柏成婚,頭胎宮外孕終止妊娠,第二胎好不容易生下男孩子,卻因先心病不到半年夭折。

    聽聞她幾近抑郁,他都快要瘋掉。

    可她已經(jīng)是別人的妻子,他沒有任何立場去找她。

    多年后,她終于順利生下了健康的寶寶。

    寶寶叫蘇稚杳,是個女孩兒,很可愛。

    看到這則新聞,僅僅只是母女平安四個字,都讓他比自己得子還要高興。

    再后來,她離婚,診斷出蘇薩克氏癥候群,被接回滬城。

    他震驚之外毫不猶豫,放棄美國高薪聘請的offer,去應(yīng)聘了圣約斯的醫(yī)生。

    于是,他們開始了一段新的緣分。

    他是她的主治醫(yī)師,她是他二十年來唯一的病患,盡管她將他忘得干凈。

    就這樣,一直到今天。

    他們都不再年輕。

    “喔,現(xiàn)在還不是男朋友�!�

    蘇稚杳故意拖腔帶調(diào)的一聲,將孟禹的思緒扯回到現(xiàn)實,眼前是一對依偎在沙發(fā)里的母女。

    小姑娘笑得瞇起眼,對身邊的人說:“媽媽答應(yīng)了就是了�!�

    她這么一調(diào)笑,孟禹轉(zhuǎn)瞬變回幾十年前的少年,容易耳紅:“杳杳……”

    “孟教授。”蘇稚杳先是正經(jīng)叫他,隨后眼底帶出可愛的狡黠:“我媽媽很好追的�!�

    喬漪被她惹得抹不開臉。

    扯了扯女兒的手,輕聲:“你要說,好歹別當(dāng)著我面�!�

    蘇稚杳忍不住笑出聲。

    兩個五十歲的人了,談戀愛還別別扭扭,都不如人家小高中生坦蕩。

    蘇稚杳直接拉著孟禹坐下,想到什么,面上露出一絲羞澀,小碎步跑到某人旁邊,抱住他胳膊,聲音只有他們能聽見。

    她漾著撒嬌的調(diào)子,溫順軟語:“我們一起拍�!�

    賀司嶼笑著,任她拖自己過去。

    一張復(fù)古皮質(zhì)沙發(fā),正好坐下四個人,喬漪和蘇稚杳穿著旗袍,在中間,孟禹脫了白大褂,和賀司嶼坐在兩邊,兩個男人都是西裝。

    蘇稚杳右手挽著喬漪,腦袋往左倒,靠在賀司嶼的肩上。

    快門落下的瞬間,她使壞,把喬漪往孟禹懷里撞了下。

    “咔嚓”一聲,畫面定格。

    分別前的全家福,在鏡頭里永遠(yuǎn)留存下來。

    那天,去往英國的航班起飛,喬漪飛出了圣約斯這座囚籠,相識至今,孟禹終于陪著她,離開了困住他們?nèi)甑臏恰?br />
    頭等艙安靜,喬漪雖沒有記憶,但感覺不會騙人,她內(nèi)心不自覺愉快,處處都新鮮。

    忍不住打開舷窗遮光板,想要看看外面的風(fēng)景,強(qiáng)光照進(jìn),她的眼睛冷不丁被刺得生疼。

    一只手立刻遮到她眼前,輕輕捂住她的眼。

    “再等等,天就快黑了�!�

    視野黑著,聽覺就變得敏感,男人的聲音柔得似溫風(fēng),吹在耳邊。

    喬漪輕聲應(yīng),收回抬遮光板的手。

    孟禹幫她戴上眼罩,又給她蓋好毯子,說,先睡一覺,夜晚的風(fēng)景更好看。

    她像個小孩子,聽話地躺在座椅里。

    過片刻,她出聲:“孟禹�!�

    孟禹應(yīng)聲,視線從手里的腦神經(jīng)研究書籍,看向身邊戴眼罩的人。

    “抱歉,我這一時半會實在想不起來。”喬漪躊躇著說:“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孟禹始終溫柔:“沒關(guān)系,你問�!�

    兩人有那么點相敬如賓的意思。

    喬漪斟酌著措辭,沉吟問他:“為什么,我們還沒有結(jié)婚?”

    話落,感覺自己問得太突兀。

    她緊接著解釋:“因為杳杳說你……她說,我們認(rèn)識很多年了,是這樣嗎?”

    孟禹凝視著她的臉,她戴著眼罩,他終于敢這樣直白地看她,看著看著,眼眶漸紅。

    如果說過了五十歲才是他們緣分的開始,那他很慶幸自己等下來了。

    忽地,孟禹笑了笑,眉眼溫和。

    自語般輕聲道:“是,喜歡你很多年了�!�

    飛機(jī)飛向三萬英尺的高空,帶來他遲到三十年的告白。

    -

    回到京市,蘇稚杳上完公司安排的幾天鋼琴課后,就迫不及待讓小茸訂飛往港區(qū)的機(jī)票。

    她到港區(qū)的時候是下午。

    賀司嶼還在總部開會。

    蘇稚杳直接去了他的別墅,好久沒見二窈,這只被養(yǎng)得肉嘟嘟的布偶貓,黏黏糊糊地蹭在她身邊,走哪跟哪。

    他的別墅大得像莊園,就是因為太大,所以一個人的時候,反而就顯得很空,很冷清。蘇稚杳四處逛了逛,百無聊賴,心想那三年他獨(dú)自被關(guān)在這里,該有多無聊,幸好還有二窈陪著他。

    在庭院曬了會兒太陽后,蘇稚杳抱著二窈回到書房里。

    她坐在那架水晶鋼琴前練琴。

    二窈毛茸茸一團(tuán),趴在琴臺上,做她的聽眾。

    練完琴,落地窗外是落日黃昏。

    蘇稚杳閑來無事,去洗了個澡,換上睡裙,再回到書房。黃花梨木打造的書房,寬闊明亮,兩面通高的書架直達(dá)天頂,藏書多得宛若小型圖書館。

    她扶著木梯踩上去,想要挑本書看看,瞧來瞧去,最后她從書架里抽出那本厚重的《圣經(jīng)》。

    正準(zhǔn)備下去,一只手臂突然圈住她雙腿。

    蘇稚杳驚呼了聲,還沒能做出更多反應(yīng),就被那人一個巧勁,單手抱了下來,穩(wěn)穩(wěn)放落到地面。

    《圣經(jīng)》抱在懷里,蘇稚杳回身,眼前意料之中是男人冷峻迷人的臉。

    為看他眼睛,她頭仰高了,一臉驕縱,沖他使小性子:“你怎么走路都沒有聲音的?”

    賀司嶼彎唇輕笑,認(rèn)下無名罪,手里的信封袋遞到她面前。

    蘇稚杳接過來,好奇拆開,驚喜地發(fā)現(xiàn)信封袋里都是那天拍的照片。

    “這么快就都修出來了�!碧K稚杳急不可待,就地盤腿坐到地毯上,《圣經(jīng)》放到旁邊,將信封袋里那一疊照片取出來。

    照片拍得很有復(fù)古的氛圍感,浪漫又溫馨。

    蘇稚杳一張一張地看過去,每張都喜歡,她笑著,頗為悠閑地趴下去,手肘支在柔軟的地毯,照片捏在眼前欣賞。

    瞧見那張全家福,她心情雀躍,纖細(xì)的小腿勾起來,輕輕搖晃,喉嚨里哼起調(diào)子:“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裙擺卷到大腿,光滑的真絲面料貼著她后背和臀部,曲線十分柔美。

    因俯臥著,睡裙領(lǐng)子里很有分量地沉下來,漂亮的白色半隱半現(xiàn)。

    賀司嶼今天情緒本是有些煩躁的,開會時全程冷著臉,得知她人就在別墅里,等著他回去,他面色突然就緩和了。

    尤其此刻,她就在面前,眼里盛著笑意。

    她在,這棟房子就有了鮮活氣,就這么靜靜看著她,聽她哼歌,不說話,他都覺得能這樣過到地老天昏。

    一起慢慢變老。

    聽起來很不錯。

    賀司嶼便也坐下來,在她身邊。

    他西褲下一條腿伸著,一條腿曲起,倚靠著木梯,手隨意搭在膝上,她欣賞照片,他欣賞她,眼神柔和。

    不經(jīng)意間察覺到他目光,蘇稚杳偏過臉,順著他視線垂下眼,看到的是自己身前的風(fēng)光。

    她捂住胸口,半羞半窘地嗔他:“色�!�

    賀司嶼勾唇笑,依舊那么目視著她。

    他穿得正兒八經(jīng),外套里馬甲襯衫領(lǐng)帶都規(guī)規(guī)整整,但蘇稚杳知道,這人就是假正經(jīng),床上不知道有多壞。

    她將自己想得更羞恥了,見他還是一瞬不瞬盯著她瞧,索性抬手去捂他的眼睛。

    手心都還沒碰到他睫毛,就被他扣住腕,輕輕一拽,她身子一歪,被他抱了個滿懷。

    當(dāng)他那股頑性上來了,要在書房里作亂,蘇稚杳本能在他懷里掙。

    賀司嶼勾緊她腰,下巴抵著她發(fā)頂,聲音溫沉在她耳旁:“別動,讓我抱一會。”

    他嗓音壓低著,附著繾綣的味道,像濃情過后枕邊的呢喃,有一腔柔情化在里面。

    腦袋靠在他心口,感受到屬于他的體溫,和衣服上熟悉的淡淡烏木香。

    蘇稚杳不自覺地漸漸安靜下來。

    蘇稚杳尋了個舒服的姿勢,乖乖在他懷里窩著,雙手環(huán)上他腰,嘴上卻是挺傲嬌,嘀咕說:“給你抱可以,但你要唱歌給我聽�!�

    賀司嶼不禁笑了。

    還沒有人敢要求他唱歌。

    夕陽照進(jìn)書房,彌漫擴(kuò)散,書房里沒有開燈,四周籠著一層薄薄的橙紅色光暈,不明朗,引人遐想萬千。

    他指尖揉進(jìn)她濃密的長發(fā)里,目光在落日余暉里變得深刻,變得邃遠(yuǎn)。

    《歲月如歌》的曲調(diào),從他喉嚨里輕輕哼唱出來,港樂總自帶著溫存感,他嗓音低柔,含著一點慵懶的啞,節(jié)奏放慢半拍。

    慢悠悠的,很好聽,粵語歌詞酥麻著人的耳朵。

    “愛上了,看見你,如何不懂謙卑。

    去講心中理想,不會俗氣,

    猶如看得見晨曦,才能歡天喜地,

    抱著你,我每次,回來多少驚喜,

    也許一生太短,陪著你

    ……

    天氣不似預(yù)期,但要走,總要飛

    ……

    愿你可以,留下共我曾愉快的憶記,

    當(dāng)世事再沒完美,

    可遠(yuǎn)在歲月如歌中找你……”

    算不上情歌。

    只是他們在跌宕的歲月里一路走來,時間沉淀到今天,也算塵埃落定,這首歌聽來,是一種感慨,也是一種享受。

    二窈趴在他們腿邊,搖擺著絨絨的尾巴。

    那一刻的黃昏,世界都沉浸在安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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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書出處:龍鳳互聯(lián))

    第70章奶鹽

    那一疊照片都裝進(jìn)相冊,四個人定格在鏡頭里的笑容在時間里成了永恒。

    那個黃昏,書房是油彩暗紅的畫。

    地毯上,穿真絲睡裙的女孩子依偎在男人懷里,男人嗓音溫啞,很低地哼著歌,掌心輕輕拍著她背,仿佛是在哄小朋友睡覺。

    從落地窗斜照進(jìn)的最后一道夕陽,像輕薄的錦緞,披在他們身上。

    世界寧靜得只聽得見他清唱的歌。

    還有小肥貓偶爾發(fā)出的一聲慵懶的喵嗚。

    他給她唱《歲月如歌》,說“當(dāng)世事再沒完美,可遠(yuǎn)在歲月如歌中找你”,思緒里反復(fù)著的,卻都是她唱的那句,“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懷里的人抱起來柔若無骨的感覺。

    賀司嶼低頭,看到她闔著眼,格外溫靜。

    事實上,他是個悲觀的人,一身傷痕在過去里沉浮,就像眼盲者從沒想過天還會亮,但因為她,他突然對未來有了強(qiáng)烈的欲望。

    雖然說過,他們之間要如何,都由她做主,但他忽然對等這個字有些耐心不足。

    賀司嶼柔聲喚她:“杳杳�!�

    天暗了,當(dāng)時的氣氛催人欲睡,蘇稚杳半夢半醒間,軟著鼻音“嗯”聲回應(yīng)。

    四周靜著,在她快要再睡過去的時候,他開了口,狀似不經(jīng)意一提,又發(fā)人深思。

    “我不小了�!�

    蘇稚杳當(dāng)時困得不想說話,迷迷糊糊抱緊了他腰,臉頰在他胸膛蹭了兩下,口齒含糊,很敷衍地哄他:“知道了知道了,不嫌棄你……”

    賀司嶼頓兩秒,笑了。

    這姑娘怎么這么遲鈍,完全沒懂他意思。

    他嘆了口氣,輕輕撫她的發(fā),想著,還是得尋個機(jī)會,好好說。

    -

    清晨,賀司嶼醒時,蘇稚杳還睡得沉。

    小姑娘很貪戀他的體溫,睡覺喜歡抱住他,頭枕著他胳膊,不過睡著后,她通常又要嫌他身體熱,翻身背過去。等她自己背過去了,他才會輕輕把手臂從她腦袋下抽出來,改為后擁她的姿勢。

    但昨夜,蘇稚杳枕了他一晚上,特別黏人,他胳膊一動,她就皺起眉,嗚嗚哼哼的,睡夢里悶出不滿的聲,他只能任她枕著。

    一覺睡醒,她還是壓著他上臂的姿勢。

    賀司嶼沒有直接抽手,先低頭,雙唇落到她額頭,吻了一吻,剛睡醒的嗓音自然沙啞,很輕地叫了她一聲“寶貝”。

    窗外陽光刺眼,蘇稚杳眼睛不適應(yīng)光亮,臉往下埋到他身前,鼻腔“嗯”出嬌嗲的聲。

    他摸摸她頭發(fā):“我要去公司了�!�

    她懶洋洋地又嗯了聲,還困著,不愿睜眼,仰起臉,盲尋到他下巴,親了一下后,腦袋從他胳膊上移下去,埋進(jìn)被窩里。

    嬌成這樣。

    賀司嶼笑了下,這姑娘做什么他似乎都很受用,沒吵她,給她掖好被子,他動作輕緩地離開。

    車子開往賀氏總部。

    賀司嶼闔目靠在后座,右肩臂僵脹,神經(jīng)隱隱作痛,他不適地微微蹙眉,抬起胳膊活動了兩下。

    副駕駛座,徐界看了眼中控后視鏡,很有眼力見地問:“先生不舒服嗎?我叫醫(yī)生過來給您看看�!�

    “不用�!辟R司嶼隔著西服捏了捏右臂,鼻息淡淡的:“應(yīng)該只是壓到了。”

    徐界下意識想問被什么壓到,話到嘴邊及時反應(yīng)過來,昨晚那位到港區(qū)找他了。

    小情侶睡個覺,還能被什么壓到。

    徐界心照不宣,悄悄露出欣慰的表情,他也算是見證這兩人走過了這么些年,回憶過去,再看看當(dāng)下,能深刻感受到命運(yùn)的神奇。

    “蘇小姐知道得心疼了,您還是做個按摩理療吧,見效快。”徐界接著問:“上午會議結(jié)束,我約老中醫(yī)到辦公室?”

    賀司嶼扯了下唇角。

    他這特助也是越來越會變通了,知道勸他勸不動,但提那姑娘肯定管用。

    賀司嶼沒有多言,“嗯”了聲。

    他左手肘支到窗邊,拇指壓在臉側(cè),食指和中指抵住額,看著外面的景物飛逝。

    靜默半晌,他垂下眼睫,突然問了句:“GRAFF近期有無待拍的鉆石,要品質(zhì)最好的�!�

    徐界愣了一下:“您是要……”

    賀司嶼說:“我需要定制一枚女士鉆戒�!�

    跟了他這么長時間,要是聽見“女士鉆戒”這四個字,還不能悟到他用意,徐界這么多年算是白干了。

    驚詫之余,徐界眼里笑意漸起,為兩人的好事:“明白,我這就去聯(lián)系,您幾時要?”

    賀司嶼食指指尖在額上慢慢點了幾下,似乎是在心里盤算合適的日子。

    最后他說:“盡快�!�

    臨近午間,徐界帶著老中醫(yī)到辦公室。

    賀司嶼靠在沙發(fā),脫了西服外套和馬甲,襯衫解開,脫下半邊袖,一身中式單排扣老衫的老先生指法精準(zhǔn)地按壓在他肩臂穴位,問他感覺。

    “這樣有無痛感?”

    “有。”

    徐界立在旁邊,委婉做解釋:“我們先生可能是近日工作過勞,傷了肩臂,老先生,您看嚴(yán)重嗎?”

    老中醫(yī)是個明白人,將徐界一瞅,也不客氣:“中醫(yī)有個說法,叫‘不通則痛’,痛是氣道不通達(dá),長時間受壓,導(dǎo)致血液受阻,局部肌肉損傷。”

    徐界被懟得一啞,收聲無言。

    老中醫(yī)從藥箱里翻出一瓶活絡(luò)的藥油,倒到手心搓熱,抹到賀司嶼肩臂,用穴位按摩的手法替他舒筋。

    一邊說道:“先生這是太慣著夫人了�!�

    賀司嶼細(xì)細(xì)品了品夫人這個稱呼,輕勾了下唇。

    反倒是徐界開始尷尬,他就多余為老板的面子糊弄人老前輩,訕笑道:“白老先生不愧是白藺藥堂創(chuàng)始人,看得就是準(zhǔn)�!�

    老中醫(yī)提醒:“要和夫人講講�!�

    “先生同夫人感情好�!毙旖缧φf。

    老中醫(yī)眉頭一下皺得很深:“偶爾沒問題,這日子久了,夜夜壓著,老了是要留病根的。”

    徐界頷首一笑,這回沒再接話了。

    換別的姑娘還好說,可那位蘇小姐,老板已經(jīng)縱容到無法無天了,別說枕個胳膊,她就是要壓著他心臟睡,他都樂意得很。

    “好,我會同她講�!�

    賀司嶼淡淡出聲,表面是應(yīng)了,但徐界很容易就聽出來,他壓根沒有上心。

    老板這樣的人也開始敷衍了。

    徐界在心里嘆氣,愛情使人喪失理智。

    中醫(yī)的穴位推拿效果很顯著,按摩后,賀司嶼右肩臂的經(jīng)絡(luò)明顯舒緩,結(jié)束老中醫(yī)收拾藥箱離開,賀司嶼穿回襯衫。

    辦公桌的專機(jī)響起,徐界替他接通,是前臺的電話。

    電話里不知說了什么,徐界漸漸肅容,聽筒從耳邊放落到身前:“先生,有人想要見您一面。”

    “誰?”賀司嶼一顆一顆慢條斯理扣著紐扣。

    徐界艱難開口:“您母親�!�

    賀司嶼指尖頓住。

    斟酌片刻,徐界接著道:“她就在公司樓下�!�

    賀司嶼眉眼間的情緒肉眼可見地冷了下去,沉著臉,繼續(xù)往上扣了顆紐扣:“哪來的讓她回哪去,我沒空管她的閑事�!�

    徐界應(yīng)聲,重新拿起聽筒,說明他意思。

    電話里,前臺的聲音聽著很著急:“徐助,賀先生的母親已經(jīng)闖去董事辦了,要怎么辦,我們不敢攔……”

    徐界臉色忽變,立刻擱下聽筒:“先生,有特殊情況,我過去處理一下�!�

    辦公室的自動玻璃門打開,徐界剛要出去,外面廊道就響起了女人焦急的叫喚聲。

    “司嶼,司嶼——”

    女人衣裝很素,長發(fā)低盤,盡管骨相優(yōu)越,但臉部皺紋縱橫,呈現(xiàn)一種多年為事情費(fèi)神到心力交瘁的老態(tài),身材十分消瘦,看上去像一只枯蝶。

    她沖過來的剎那,徐界及時攔她在門口:“陳女士,請您先隨我到休息室等待�!�

    陳憐瘋狂搖頭:“我現(xiàn)在就要見他�!�

    名義上,她好歹是賀氏前董事長夫人,與賀司嶼再僵,地位都擺在這里,徐界不能太強(qiáng)硬,只胳膊橫亙在她身前:“先生還有重要工作�!�

    “我知道他是不會見我的,你放我進(jìn)去,我和他說幾句話,就幾句……”陳憐哭腔央求。

    徐界受不起她的卑微,犯難:“您別為難我�!�

    “徐界。”

    辦公室里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徐界回身,見他立在沙發(fā)旁,扣完最后一顆紐扣,指尖從領(lǐng)口慢慢滑下去。

    他的眼神沒有溫度:“讓她進(jìn)來。”

    陳憐聞言一喜,立馬越過徐界闖進(jìn)辦公室,跑到那人面前:“司嶼……”

    賀司嶼坐下,人完全往后靠進(jìn)沙發(fā),搭起長腿,一副淡漠的樣子。

    他左手抬到眼前,掃了眼腕表,語氣沒有一絲起伏:“五分鐘,說完走人�!�

    真見到他了,一對上他冷冰冰的臉,陳憐又不太敢說:“司嶼,老輩們準(zhǔn)備要修撰宗譜,你祖父說,如今賀家的事,都得經(jīng)過你同意,我想……”

    “想讓賀星野的名字,在宗譜里和我并列?”賀司嶼語氣涼涼地接過她話。

    他并不意外她的目的,唇邊噙出冷笑。

    “你不如做夢�!�

    陳憐心涼下半截,指甲掐住手心,幾乎都要扣進(jìn)肉里:“司嶼,媽媽最后求你一次……”

    “你到底還要最后求我?guī)状危俊?br />
    賀司嶼一貫鎮(zhèn)定冷靜,眼神透著無情:“和祖父鬧過,現(xiàn)在又千里迢迢從美國鬧到我面前,陳女士,你當(dāng)自己有多大的面子?”

    “司嶼�!标悜z無顏直視他的眼睛,垂著頭,低微地說:“星野他是無辜的,你不同意,他就不能入賀家宗譜�!�

    老輩們思想守舊,注重世系繁衍的家族儀式,何況賀氏還是從明清時期就延續(xù)至今的大家族,對同宗血緣看得重。

    犯過錯的必然要被宗譜除名,比如賀朝,這一脈就斷在他這里,作為賀朝的兒子,賀星野自然也不可能存在,除非他就依照對外的身份,作為賀司嶼的親弟弟入宗譜,收在賀晉脈下。

    “宗譜不過就是老祖宗留下的習(xí)慣,這種不具法律效力的東西你也這么為他著想,是想要他代替我的位子么?”

    賀司嶼扯唇,嘲諷道:“您可真是一位好母親�!�

    陳憐渾身一顫,雙手緊緊攥住衣裙:“可這對星野很重要,他不入宗譜,賀家沒有人認(rèn)他的,他是我的孩子,我不能……”

    “我呢?”賀司嶼冷不防打斷她,目光很淡:“你只生過他一個孩子是么?”

    陳憐呼吸一窒,好一會兒終于深吸上口氣:“司嶼你有權(quán)有勢,可是星野除了我,他什么都沒有�!�

    “所以呢,強(qiáng)者有罪,弱者無辜?”

    賀司嶼呵笑,慢慢又?jǐn)肯麓浇堑暮圹E,沉沉一句帶著點狠:“你還記得自己的丈夫是誰么?”

    在他漠然的目光下,陳憐倏地?zé)o法喘息,心一抽抽地開始疼。

    看見他放下腿,起身,往前走了一步,居高臨下睨著自己,眼底壓抑著戾氣,一字一句。

    “當(dāng)初明媒正娶你的人,他叫賀晉!”

    陳憐聽得指尖不停發(fā)抖。

    ……

    徐界早就默默退出辦公室,在走廊盡頭來回踱步,放不下心,知道那人的脾氣,這位陳女士又偏要他觸霉頭,猶豫再三,徐界還是撥出電話。

    “蘇小姐,中午好,我是徐界�!�

    電話里的姑娘似乎是剛睡醒,聲音聽著有些朦朧:“徐特助�!�

    徐界手心掩到唇邊,壓低聲音說:“很抱歉這時候打擾您,公司這邊出了點情況,先生情緒不太穩(wěn)定,我怕鬧出事,只好來找您,現(xiàn)在只有您能安撫得了先生了……您方便的話,我派車去接您?”

    ……

    辦公室里,賀司嶼立在落地窗前。

    他一個人在那里站了很久,摩挲著小拇指已經(jīng)不存在的那枚尾戒,交織在心間的感情剪不斷,很復(fù)雜,眉眼間積聚的怒意始終揮散不去。

    當(dāng)初在舊金山,他摘下父親的尾戒,以為自己真的能做到說不在乎就能不在乎了。

    可現(xiàn)在忽然發(fā)現(xiàn),真要不在乎,遠(yuǎn)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

    或者說,他從沒有真正放下過這件事情,畢竟賀朝還在用著他父親的身份,在監(jiān)獄里,而他所謂的母親,還在為了他殺父仇人的兒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求情。

    身后響起玻璃門自動開移的聲音,誤會是陳憐不死心,去而復(fù)返,賀司嶼一股子煩躁,回眸冷冷一聲,語氣寒得瘆人。

    “滾出去!”

    蘇稚杳被嚇得一顫,怔在原地。

    看清來人,賀司嶼眸光閃爍了下,面上所有負(fù)面情緒幾乎一秒散盡。

    他邁開長腿,快步到她跟前,看著她,眼神立刻就柔了下來,帶著歉意輕聲說:“我以為是別人�!�

    蘇稚杳“嗯”了聲,抬起胳膊抱上他腰,臉靠到他心口,聲音輕柔,委委屈屈的:“賀司嶼你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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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dbq定錯時了,晚了一天……

    第71章奶鹽

    她靠過來要抱,賀司嶼本能就張開手臂擁住了她,她外面是羊絨外套,絨面細(xì)膩,質(zhì)感柔軟,抱在懷里很舒服。

    當(dāng)時他的領(lǐng)帶馬甲和西服都還躺在沙發(fā),身上只有一件襯衫,領(lǐng)子的紐扣松著兩顆,她呼吸從他領(lǐng)口落進(jìn)去,說,賀司嶼你兇我。

    聽著有些可憐,又接近撒嬌。

    有種在外面受委屈了,回來向他告狀,先哭唧唧地告訴他有人欺負(fù)她,要他幫她收拾,一問是誰,她再指控說就是你的感覺。

    “嚇到了?”賀司嶼語氣更柔。

    蘇稚杳隔著襯衫蹭他,輕“嗯”了聲,故意拖長尾音,強(qiáng)調(diào)自己的委屈。

    “不是要兇你�!�

    賀司嶼不知從何解釋起,只這樣說,但身前的姑娘不吭聲了。

    他那聲滾出去顯然嚇了她一大跳,不知道是因為外面冷風(fēng)吹的,還是被他吼到的緣故,那一瞬她僵在原地,面色微微發(fā)白,眼睛里除了驚詫還有恐懼。

    平常她肯定嘰嘰喳喳怪罪他,現(xiàn)在突然沒聲,像是不敢說話。

    賀司嶼氣息深了,掌心輕輕按住她的腦袋在自己身前,眼睫斂下去,聲音變得低�。骸拌描�,別怕我�!�

    他的語氣,好像很害怕失去她,蘇稚杳感覺到他的受傷,心臟狠狠抽得一疼……來時,她就問過徐界來龍去脈。

    現(xiàn)在他又將人后脆弱的一面,完全暴露給她。

    蘇稚杳搖了搖頭,從他懷里抬起臉:“誰這么壞惹你生氣了,我要去罵她,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能惹你生氣。”

    她表情嬌蠻,言辭帶著占有欲。

    賀司嶼呼吸放慢,因她的回應(yīng)心里不安漸褪,眼底終于掠過一絲笑:“你不管如何我都不會生氣�!�

    蘇稚杳眉眼彎起,朝他露出笑臉。

    她突然踮起腳,白皙的手落到他頭頂,揉了幾下他的短發(fā)。

    賀司嶼站著沒動,任她弄亂自己的頭發(fā),只嘴上含笑問了句:“做什么呢?”

    蘇稚杳歪了下頭,眼神純真:“哄你呀�!�

    賀司嶼看她的目光變得深刻。

    他的過去是沒有光的,親眼目睹父親被害,母親受刺激心理受創(chuàng),患上斯德哥爾摩,成了仇人的枕邊人,從他幼時割腕被救回來,躺在蒼涼的白色病房,模模糊糊睜眼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要自己過完這冷血的一生。

    盡管周家彌補(bǔ)了部分他失去的親情。

    但經(jīng)歷得太深,他有了極端的思想,覺得自己不需要愛,所以不缺愛。

    現(xiàn)在他忽然強(qiáng)烈地感受到,被人偏愛的感覺……愛情和親情還是不太一樣,原來不是不需要,只是過去沒有人愛他。

    蘇稚杳拉他到沙發(fā),撿起領(lǐng)帶,繞到他脖子上,手法有些笨拙地給他系,念叨著:“賀司嶼你是小孩子嗎?衣服都不好好穿,還是冬天,就算辦公室里有暖氣也不能只穿一件襯衫啊,這么薄……”

    話音忽止,腰被用力勾過去,蘇稚杳冷不防撞進(jìn)男人懷里,陷入懵神。

    臉壓在他心口,他一只胳膊橫在她腰上,另一只摟住她背,抱得很緊,緊得她快透不過氣。

    賀司嶼臉埋進(jìn)她發(fā)間,徹底卸下了先前那股冷硬的勁,不再掩飾那份無力,聲音虛啞地問她:“徐界叫你來的?”

    蘇稚杳越聽越難過。

    她認(rèn)識的賀司嶼不是這樣子的。

    “嗯�!彼龖�(yīng)聲,雙手覆到他背上,回抱住了他,又說:“但我自己也想來,看不見你,午飯都沒胃口。”

    賀司嶼輕笑,臉在她頸窩陷得更深。

    那一刻,蘇稚杳莫名感覺他這黏人的勁兒,特別像一只找到了歸屬的大狗狗。

    她就也憑空生出幾分主人的心情,寵溺地摸摸頸側(cè)他的腦袋,他不太愛用發(fā)膠之類的定型產(chǎn)品,頭發(fā)是軟的,摸著舒服,她就多摸了兩下。

    過了會兒,蘇稚杳才言歸正傳,怕觸動到他情緒,很小聲地問:“她走了嗎?”

    這個她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靜默幾秒,賀司嶼還是回答了她:“在酒店,等航班回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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