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二窈跳上來,趴到蘇稚杳的腿上,蘇稚杳垂眼,摸著二窈的腦袋,慢慢說:“謝謝�!�
她的疏離讓人難受,但也在預料之中。
怕她不高興,蘇柏說得很謹慎:“杳杳,賀司嶼不是一般人,他的城府誰都摸不透,如果……爸爸是說如果,哪天他對你不好了,你隨時都可以回家�!�
安靜幾秒,蘇稚杳突然問:“您知道自己和賀司嶼最大的區(qū)別是什么嗎?”
蘇柏剎那無聲。
“您永遠都是自以為是地為我好,永遠不考慮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比如簽約程娛,比如要我嫁給程覺�!碧K稚杳斂著眼睫,很平靜:“他不會,他永遠都尊重我�!�
“杳杳……”蘇柏欲言又止,無可反駁。
蘇稚杳不想聽他說:“以前你們都說賀司嶼這個人很壞,反復和我強調他不是好人,您告訴我,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壞人?”
“你們虛情假意的好算好嗎?他渾身是刺的壞算壞嗎?”
眼前浮想出一個很小的男孩子,在森然的雷雨夜驚恐癥發(fā)作,躲在床底過度自我保護的畫面。
蘇稚杳眼眶不自覺地濕潤了。
“我只知道,他對我很好,他甚至愿意為了我不顧生死,無論三年前還是現(xiàn)在,在我這里,他就是一個很好的人�!�
“他和你們所有人都不一樣�!�
聽出她語氣里的不悅,知道她誤會了,蘇柏忙解釋:“杳杳,爸爸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想告訴你,不管怎么樣,御章府都是你的家,爸爸……”
“您有您的家庭,我也要有我的了�!碧K稚杳截斷他話:“我現(xiàn)在過得很好,媽媽和孟教授在英國也過得很好,希望您不要再活在過去,我的意思是,請您和您的家人,不要打擾我的生活�!�
電話掛斷,號碼拉進黑名單,書房里靜下來,蘇稚杳抬眼,就看到掛在墻上的那副字。
——總有藍鵲赴春夜,與你風雪共長生。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兩個人在一起的意義,是為了被疼愛,被熱烈地回應,鐘意對方,也鐘意當下的自己。
二窈蹭著她腿,軟乎乎地喵嗚叫了聲。
蘇稚杳在它的腦袋揉了一把,而后低頭給賀司嶼發(fā)微信:【什么時候回家】
那天陽光格外晴朗,透過落地窗照到身上,能清晰感受到光線暖和的溫度,暖得人犯困,發(fā)完消息,蘇稚杳就趴到鋼琴上,不知不覺睡過去。
睡意朦朧間,肩上有什么微微一沉。
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肩膀,發(fā)現(xiàn)披著件外套,西服面料,睜開眼,就看到了身旁的男人。
蘇稚杳人還沒清醒,雙手探了出去,一把摟上他腰,臉貼到他腹前,黏糊糊地蹭他,哼哼唧唧地發(fā)出幾聲沒睡飽的囈語。
賀司嶼揉著她毛茸茸的腦袋,含著笑意輕聲問:“困成這樣,回房間睡?”
蘇稚杳拒絕“嗯”聲,尾音拖出長長的第三聲調子,聲音懶洋洋:“你今天回來好早�!�
“沒要緊事,回家陪你。”他說。
蘇稚杳聽得高興,仰起臉,兩只胳膊高高抬起,要他抱,邊咕噥著:“餓了……”
賀司嶼笑著彎腰去抱她,沒傷的右手心托住她臀,帶著她的腿勾住他腰,讓她掛到自己身上。蘇稚杳先嚇了一跳,緊緊摟住他脖子,確定他只用一只手托她,才沒有念叨。
“想吃什么,我給你做�!�
蘇稚杳望進男人的眼眸,溺在他的溫柔里,她不經(jīng)意也溫順得不像話:“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賀司嶼笑了下。
他冷著臉的時候也是好看的,但笑起來更迷人,薄唇一邊翹起,長眸噙著幾分笑意,眼尾淚痣淺淺,直勾勾看過來,帶著人墜入沉迷。
蘇稚杳一瞬不瞬盯著他瞧了會兒,忽然低頭,親他的嘴唇,“么”的一聲。
賀司嶼唇邊笑痕深了一瞬,假正經(jīng),故意問她:“親我,經(jīng)過我同意了么?”
蘇稚杳生氣他的反應,不由分說捧住他臉,湊過去,么么么壓著他連親了好幾口。
賀司嶼被她親得忍不住笑,托著她走到沙發(fā),直接壓她進去,她想要坐起來,推他手臂,又是踢他的腿,鬧不歇,他索性用膝蓋抵住她腿,不給她亂動。
注視著彼此的眼睛,兩人呼吸都慢下來。
賀司嶼對她本就沒多少定力,這么一鬧,沒反應不太可能,他指腹撫到她溫軟的唇,嗓音低啞下去:“到底是哪張嘴餓了?”
男人體溫總是很高,擁在一起,蘇稚杳感覺自己像浸泡在巖漿里,熾得她鼻尖都紅了,別過臉去:“我、我沒想……”
書房里恒溫很暖,她身上只有一件連衣裙,剛剛鬧騰過,裙擺散在腰際,里面那層是薄荷色,小小的,很薄透。
蘇稚杳冷不防嗯聲,耳朵驀地也紅起來,因自己發(fā)出的羞恥的聲音,隨后下唇就被他用指腹抹了下,留下不知名的水痕。
“沒想么?”他嗓音磁性,耐人尋味。
反應到那是什么,蘇稚杳忙不迭用手背一揩,萬分嫌棄,嗔聲罵他:“賀司嶼你變態(tài)!”
賀司嶼湊近她低語:“你自己的東西�!�
蘇稚杳仰躺著想動都動不了,羞憤地瞪住他,雙目瀲滟,賀司嶼笑,俯下去吻住她。
親著親著這人就不老實了,蘇稚杳在關頭哭腔啞甜地不準他亂扯,說這條裙子她很喜歡,不許撕……
蘇稚杳擱在琴臺的手機響起振動聲。
不知道又是誰的來電。
小姑娘不給他撕,他也不能用強,但男人骨子里都有股壞勁,這邊吃虧了,總要在別的地方討回來。
賀司嶼在振動聲中將人抱起來,走過去,讓她站著趴到那架水晶鋼琴上。
蘇稚杳的臉正對著手機,眼前一輪輪的光圈暈開,依稀辨認出屏幕上備注的“程覺”兩個字,三魂七魄都被撞散,她思考不及,就見某人青筋繃勁的手伸過來,接通,按下了揚聲。
她倏地尋回一絲清醒,急忙壓住喉嚨里的聲響。
電話一通,程覺一聲乍響,無法接受的語氣:“乖乖,你和我賀叔真要結婚了?不是,我這還追著呢,也沒見賀叔先通知我啊!”
蘇稚杳咬住唇,臉埋進臂彎里。
身后那人壞得要命,她根本不敢出聲。
“乖乖?蘇小乖?”半天沒聽見動靜,程覺移開手機確認了下,喃喃:“沒掛斷啊……”
蘇稚杳羞憤回眸,眼神怨他的惡劣行為。
賀司嶼倒只是笑笑,整套西服還在身上整整齊齊,只襯衫從褲腰里扯出來,腰帶亂著,一副衣冠禽獸的模樣。
電話里的程覺還在納悶:“人呢?”
再不回應也很蹊蹺,蘇稚杳竭力穩(wěn)住聲線,又虛又快地回了句:“你自己去問他……”
嬌哼的尾音險些沖出嗓子眼,她慌里慌張地咬住自己手背止住聲腔。
程覺當然沒有這膽子鬧到賀司嶼面前。
他扭扭捏捏:“我不問�!�
不問就快掛……蘇稚杳在心里腹誹,闔著眼,額頭抵在冰涼的琴面。
突然,程覺聲音再度響亮:“但我反對!”
蘇稚杳忍得難受,憋了下勁,沒好氣地懟出一聲:“你反對什么��?”
“反對你們倆結婚!”程覺義正辭嚴:“我這就去港區(qū)婚姻登記處,我要反對!”
“怎么?”
男人慢條斯理地問出一句。
嗓音嘶啞低沉,底下壓著一層隱隱的喘息,不慍不火的,但飽含警告的意味。
程覺:“……”
蘇稚杳一點不相信男人在這種時候的克制力,生怕他演都不演就直接喘給人家聽,虛軟著指尖,不假思索斷開通話。
結果下一秒就被他翻過身。
蘇稚杳在經(jīng)歷疾風驟雨后疲憊得很,賀司嶼抱她回到臥室,陪著躺了兩分鐘,她就沉沉睡過去。
窗外天色半暗,賀司嶼輕輕下床,拎著杯事后酒,去到陽臺,靠在躺椅里吹晚風。
下午在公司的時候,邱意濃給他打過電話,得知喜事她喜不自勝,最后叮囑他不要忘了讓人設計喜帖。
賀司嶼抿著酒,另一只手分心翻開手機通訊錄,撥出周逸的電話,周逸這貴公子別的不行,但在女孩子喜好這方面懂得很,讓他先找人設計出喜帖樣式,像樣了,再給那姑娘選。
手機放到耳旁。
“您好,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核對后再撥……”
賀司嶼擰眉,看一眼手機,眼波忽地閃爍,他臉上看不出神情,只是靜在那里一動未動。
按錯了號。
剛剛撥打的,是一直存在手機里的周宗彥的號碼。
半小時后,賀司嶼回到臥室。
他一在床邊躺下,蘇稚杳就如有感應地貼過去,哼著聲撒嬌,擠進他懷里。
賀司嶼親了親她的額頭,嘴唇再摩挲到她耳廓,低聲對她道:“過兩天,陪我去看看宗彥�!�
反應半分鐘,蘇稚杳慢慢掀開眼皮,從他懷里仰起頭,半明半暗的光線里,和他四目相對。
賀司嶼眼眸深邃,望著她彎唇笑。
柔聲說:“告訴他,我們要結婚了。”
無論過去多久,一想起周宗彥,他們心中都還是會有陣陣波瀾。
蘇稚杳鼻腔一下就酸澀了,懂他的心情,她紅著眼,但眼里拂過笑意:“嗯,你答應過結婚要請他喝酒的。”
賀司嶼垂首用力抱住她,臉深深埋進她發(fā)間。
周逸辦事牢靠,只幾天就找人把喜帖做出來了,金字紅底的中式風格,樣式獨特,蘇稚杳很喜歡。
當天,他們就帶著做出的第一份喜帖,開車去到警察公墓。
到時已是落日時分,公墓的天整片都是橘紅色,像是燒起的一把火處處蔓延,四下只有風吹草動,闃無人聲。
警務處處長一身警服,立在周宗彥的墓碑前,沉著眉,獨自沉思。
警服前口袋里的私人通信設備有動靜。
他取出來,垂眼看,是一條來自編號25114的秘密信息。
【緬甸萊林萊卡公路,彬隆村,26日晚10點交易,可行動】
剛看完最后一個字,他耳朵動了下,察覺到不遠處有聲響,回眸,見到熟悉的身影。
是賀司嶼和他那位小女朋友,當年在瑞典醫(yī)院,他見過。
賀司嶼帶著蘇稚杳走過去:“張叔�!�
張?zhí)庨L不動聲色將通信設備放進褲袋,若無其事地親和笑道:“噢,是阿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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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破解編號25114,有驚喜
第76章奶鹽
“杳杳,我未婚妻�!辟R司嶼淺笑,抬手向張?zhí)庨L介紹身邊的女孩子,再偏過臉,對著蘇稚杳放輕柔了語氣:“這位是警務處處長,叫張叔就好�!�
蘇稚杳應話,喚了聲:“張叔�!�
張?zhí)庨L年近五十,兩鬢夾雜灰白,眼角和鼻唇溝都有或深或細的褶皺,但雙瞳炯亮,精氣飽滿的眼神給人一種深藏不露的感覺。
不過他的笑容真誠和藹:“就快成侄媳了,不用見外,而且我們見過的�!�
蘇稚杳溫順一笑,覺得他很面善。
原本是想上門拜訪時再提,既然偶遇,賀司嶼就順便把話先問:“我們的婚期定了,想請您做婚禮的見證人。”
“當然沒問題。”張?zhí)庨L爽快答應。
燒紅的夕陽越來越深,漸漸接近黢黑,警察公墓里,風吹過松柏,吹過人的發(fā),拂面既溫涼又蕭瑟,天光昏暗,三人的影子在地面拉得很長。
“你們來看阿彥的吧?”
“是。”
張?zhí)庨L回首,望了眼周宗彥的墓碑,墓碑上,七個字靜靜映在一道通紅的夕陽中。
【烈士周宗彥之墓】
此情此景,人的心情在笑過后越顯沉重,張?zhí)庨L不經(jīng)意間,回憶起三年前,腦子里的畫面籠著回憶的白光。
他站在重癥監(jiān)護室的病床前,看著安詳平躺著的周宗彥,這個年輕的男人閉著眼,眉眼皆無表情,面部沒有一絲血色,唇鼻上壓著呼吸機。
醫(yī)生摘掉醫(yī)用口罩,在旁邊用德語說明手術結果:“我們盡力了,患者后背大面積濃硫酸燒傷,體內取出四顆子彈,其中一顆穿過了肺部,造成大出血。”
醫(yī)用托盤里盛著四顆小口徑子彈。
“沒有當場死亡,是因為雪山溫度低,血液循環(huán)慢�!贬t(yī)生接著說:“患者已經(jīng)沒有自主呼吸了,目前是深度昏迷狀態(tài),依賴呼吸機輔助通氣,暫時維持心跳,一旦停止就會立刻死亡。”
他定定看住醫(yī)生:“昏迷就是還沒有死亡對不對?請你們務必救活他。”
醫(yī)生神情凝重,搖了搖頭:“該做的我們都做了,假如十二小時內沒有逆轉,醫(yī)學上就會診斷為腦死亡,患者的情況逆轉的概率極低,能醒過來是奇跡�!�
他的眼神一寸寸落寞下去。
但是概率再低,都不代表沒有可能,奇跡就是用來創(chuàng)造的。
醫(yī)生離開后,他立在病床前,同周宗彥說話:“老周走了,梔梔走了,你要是也不在了,我該如何面對你媽媽……”
他目光落在周宗彥的臉。
“阿彥,醒過來,別忘了你是總警司,中西區(qū)警務處的警員都在等你帶領。”
眼眶一熱,他低頭,用掌心蓋住雙眼。
克制片刻后再睜開眼,他聲音染上深沉的哽咽:“努力醒過來,我批準你的臥底申請,阿彥,只要你醒過來……”
周宗彥彎曲的手指突然抽動了下。
他一驚,欣喜若狂地喊來醫(yī)生,醫(yī)生掀開周宗彥的眼皮,確定瞳孔依舊散大,繼而檢查了各項腦電圖。
“醫(yī)生,他是否還有救?”他問。
醫(yī)生嘆口氣,還是搖頭。
一個令人失望的回應,他情緒上有些激動:“剛剛他手指明明動了,我親眼看見!”
醫(yī)生按住他肩膀,讓他冷靜:“您的心情我能理解,局部抽動是脊髓介導反射,可以解釋為神經(jīng)條射反應,這是腦死亡后的正�,F(xiàn)象,您放心,我們會全力救治,直到確定患者沒有任何生命體征�!�
他作為處長,很少失態(tài),當時胸腔卻劇烈起伏,壓抑不住洶涌的情緒。
走出重癥監(jiān)護室,執(zhí)行本次任務的部分主要警員列隊在門口廊道,所有人表情凝重。
他一站定,每個人都緊繃了,忐忑地望著他。
“中西區(qū)警務處總警司,周宗彥警官……”
他一字一句說得緩慢,停頓片刻,言辭清晰而沉重:“光榮殉職�!�
死寂幾秒,警員們潛意識都在抗拒,慢半拍才接收到這話的含義,有的望天逼回眼淚,有的死死抿住抽搐的唇,有的背過身去,有的已經(jīng)忍不住臉壓在旁邊人的肩上,痛苦忍聲。
年紀最小的見習警員瞬間繃不住了,一個男孩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周sir答應下次,要親自帶我執(zhí)行任務的,不可能……不可能……”
他眸底情緒復雜,斂睫,闔了眼。
臥底需要全新的身份,一個不為任何人知道的新身份,哪怕最親的父母都不能知道,可能五年,可能十年,可能二十年,可能一輩子,也可能任務中隨時殉職。
這就是一名警察的一生。
因此是生是死,世上都再無周宗彥。
……
張?zhí)庨L思緒回歸當下,眼前是冰冷的墓碑。
他收回目光,再看向賀司嶼時,面不改色,笑著,唇溝皺得深了:“警署還有事,我就先走了,過兩日帶杳杳到家里坐坐�!�
賀司嶼頷首應答。
張?zhí)庨L離開后,蘇稚杳走過去,懷里那束白菊輕輕放到周宗彥的墓前。
望著墓碑上的烈士二字,她突然想起很久之前,時間是在端了林漢生之后的一兩天,那日下午,她躺在別墅花園里午睡,周宗彥到賀司嶼這里拿藥酒。
那天,他黑色沖鋒衣立領下,整片肩頸都是那晚受傷的淤青,她問,他卻只是云淡風輕,笑著對她說,警察嘛,都是小事,很正常。
“想什么?”賀司嶼聲音被氣氛渲染得很空,在她旁邊蹲下,將首份喜帖輕輕卡進那束白菊里。
蘇稚杳牽出一絲笑,輕聲說:“想起以前有一回,宗彥哥偷了你一瓶藥酒�!�
賀司嶼一只手肘撐著膝,垂眸笑了下,再抬眼,看著墓碑:“我地窖里的藥酒,就是給他準備的�!�
蘇稚杳側目看他。
他的側臉輪廓利落硬朗,因此冷感很強,自然疏遠,在紅與黑交界的殘陽里,又多顯出幾分孤寂。
和他過去幾十年所背負的黑暗相比,刀山火海都輕了,活在那樣的環(huán)境,他的心墻很高,如同叢林法則,他不具信任的能力,身邊親近的人少之又少。
蘇柏說他的心思誰都猜不透,但蘇稚杳清楚,他其實最簡單了。
他待人就兩種可能,要么面對你就一具冰冷的軀殼,要么剖開胸腔,把新鮮的心臟捧到你面前。
不是他城府深,只是別人承受不起。
因為他的感情沒有虛假,在意的人都放在心里,所以每一次失去都是在剜心。
蘇稚杳歪著臉,很想要聽他小時候的故事:“你念書的時候,和宗彥哥是同班?”
“嗯,八歲從美國回到港區(qū),住在小姑家,大學前我們一直是同班。”賀司嶼回憶,眸光邃遠:“周逸他們要小一年級,逃課打架的事沒少做,回回都是我和宗彥給他們收拾爛攤�!�
八歲,是他親眼目睹父親遇害,抑郁到割腕自殺的那年……
蘇稚杳笑著在聽,眼睛里卻有了水光。
如果不是住在邱姨那里,沒有周宗彥,沒有這群發(fā)小,就沒有今天的賀司嶼。
周宗彥的犧牲,他比任何人都難以接受。
蘇稚杳忽然很難過。
他明明是那么值得被愛的一個人,卻在微末僅存的愛里還要面臨最大的失去。
“賀司嶼�!彼龁舅曇羯⒃陲L里。
他回眸,和她瀲滟的目光對上。
“你還有我�!被璧穆淙障�,她琥珀色的眼瞳被映得透明,看著他,輕聲說:“我會一直陪著你�!�
就像宗彥哥臨死也要替你頂罪,我也一樣,會愛你如生命,讓你知道,我給你的愛永不消逝。
“還有……我們以后的寶寶。”
也會和我一起陪著你。
四目相對,賀司嶼冷清清的眼底融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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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借賀氏的影響力,賀司嶼和蘇稚杳的喜帖幾乎是送到了世界各地,但婚禮儀式是在港區(qū)的教堂,不可能、也沒必要請所有人,他們都有共識,現(xiàn)場只需要最親近的人在足矣。
于是婚宴預備在世界各地同步舉行。
賀司嶼包下全球近百座城堡,新天鵝堡,布拉格城堡,以及霍華德城堡,都在其中,賓客就近赴宴,配有私人飛機接送。
至于婚宴的策劃,八方呼應獻計獻策,甚至有幾家全球領先的高科技公司,主動提供無人機表演秀,人造流星雨,人造衛(wèi)星,激光云端投屏等科技前沿的新型技術。
有關婚禮的一切賀司嶼都由著蘇稚杳定。
收回徐界發(fā)來的這些所謂高科技浪漫的方案時,蘇稚杳只回了句:【這也太俗套了吧】
徐界險些當場昏厥過去。
上億起步的項目,在這位小公主面前,就值俗套兩個字。
徐界沒轍,告知賀司嶼情況,賀司嶼在公司給蘇稚杳打了一通電話,問她是不是都不鐘意。
蘇稚杳正兒八經(jīng),老成的語氣:“那倒不是,主要他們這么主動,明顯動機不純,肯定是想趁機要你合作,假好心……”
她在電話里嘀咕埋怨。
賀司嶼忍不住笑:“這類尚未普及的合作都是小項目,虧的不見得是我�!�
蘇稚杳心里只有彈鋼琴,商界勢態(tài)她一無所知,對賀氏,她還沉浸在和羅西家族商戰(zhàn)三年元氣大傷的印象里。
“賀司嶼,你還大手大腳把錢當紙燒,等以后還要我養(yǎng)的時候,你可別哭!”她哼聲訓斥,覺得自己簡直操碎了心。
他倒只知道笑:“你這是替我省錢?”
“我不替你省錢,難道等著你破產(chǎn)嗎?”蘇稚杳咕噥,雖然知道再如何都不至于到破產(chǎn)的程度,但心里總覺得他永遠都該是高高在上的王者,不想他掉下來,為誰低頭。
靜了會兒,賀司嶼一聲縱容的嘆息,話里帶笑:“賀太太,你要不要上證券公司了解一下,你當年投資持有的賀氏股票現(xiàn)在怎么樣了?”
蘇稚杳困惑,她看不懂股市,這通電話結束后,讓小茸幫忙查詢她名下的股票賬戶。
小茸算出股票收益,發(fā)給她看,并且震驚:【杳杳賺了10倍!你居然還留了這一手!小富婆!】
蘇稚杳這個當事人很茫然,她當年一心支持賀司嶼,蘇柏分出給她的那幾十億,她投進去就沒想要回報,誰知道今天翻了十倍。
小茸和她解釋,說她是在賀氏最低谷時期投資的,如今算是新巔峰,股票價格水漲船高。
小茸激動不已:【我都不知道,原來杳杳是中國排名前十的女富豪!】
蘇稚杳坐在鋼琴前不可思議,呆愣很久。
一不小心變成小富婆了要怎么辦?
……
婚禮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定制鉆戒,婚紗和西服,出于賀司嶼的面子,享有全球之最稱譽的著名設計師親自操刀設計。
全身都是量身定制,尤其是女孩子的,從婚紗到首飾,用了萬顆鉆石,單單皇冠就上千顆,每一顆都是克拉鉆,切割完美,火彩耀眼奪目,色澤和凈度都是最頂級的。
不過蘇稚杳不想太沉,于是設計師更改款式,將皇冠用鉆減到兩百多顆。
婚禮對戒的樣式源于公主和騎士,女戒皇冠款,主鉆是一顆絕無僅有的藍寶石。
原定鴿子蛋大的四十克拉艷彩藍鉆,蘇稚杳又是嫌重,嫌太大不好看,硬生生改到三十克拉,切割下的十克拉,一部分被分到了男戒上,低調嵌入戒圈內,另一部分做進男士的襯衫袖扣和胸針。
所用鉆石都出自同一塊天價原石。
就是伴手禮,都配有真材實料的珠寶,用的都是金箔鉆石糖。
說是頂奢的世紀盛宴都不為過。
于是蘇稚杳又數(shù)落了他一通,說賀司嶼你做生意的頭腦呢,結婚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兒,我都愿意嫁了,你還這么燒錢,你不是商人嗎,有去無回了你都舍得?
賀司嶼任她絮叨,任她在懷里鬧,笑了好一會兒,才把她抱實了,下巴抵在她發(fā)頂,輕輕摩挲。
柔聲說:“舍得,因為是給你的�!�
蘇稚杳在他情意綿綿的溫柔里安靜下來。
隨后,又聽見他的聲音,裹挾著濃郁的深情:“想要告訴全世界,你是我的妻子�!�
盡管公開了婚訊,但蘇稚杳還是沒有耽誤公司行程,婚禮前,她在京市上鋼琴課,又去了國外開演奏會。
那幾日,賀司嶼親自去了趟國外,斥巨資同官方簽署下一份武器裝備技術購買合同,回國后,他又簽下一份捐贈協(xié)議。
內容是,將國外先進武器裝備技術,無條件捐贈給國家兵器裝備研究院,用于科研項目,推助中國軍警事業(yè)。
婚禮前一日,那套趕時趕點打造出來的重工婚紗落定,蘇稚杳也回到港區(qū)。
西方婚禮中有個詞叫firstlook,意為第一眼,顧名思義,就是新郎第一眼看到新娘為自己穿上婚紗。
這是儀式感。
所以那天,蘇稚杳直接去了周家別墅,在婚禮前,不能讓他看到她穿婚紗的樣子。
不過某人的電話來得很快,得知她在邱意濃那里,他不假思索道:“我現(xiàn)在過去接你,二十分鐘�!�
陽光很暖,蘇稚杳懶洋洋伏在庭院的茶桌上,聞言一下挺坐起身:“不準過來!”
賀司嶼不解:“怎么了?”
蘇稚杳支吾兩聲,理直氣壯說:“女孩子出嫁前一天,得自己睡,不能和你見面,這是習俗�!�
沉默兩秒,他在那邊嘆口氣,聽著還挺慘:“你男人已經(jīng)獨守空房七天了。”
不得不承認這人是拿捏人心的一把好手。
蘇稚杳一聽這話,心就軟了,甚至止不住心疼起他,溫溫吞吞小聲:“明天不就見到了嘛……”
“今晚我會睡不著�!辟R司嶼輕喃。
蘇稚杳在茶桌托著半邊腮,莫名聽出一絲委屈,她陷入動搖,抿抿唇不作聲。
“bb,”他用粵語叫她寶貝,低磁的嗓音總是很犯規(guī),明著誘哄:“回家吧,好不好?”
他語氣柔得,蘇稚杳骨頭都酥了。
就在她左右搖擺時,邱意濃端著點心托盤過來,笑著同她說:“來,我和他講�!�
蘇稚杳把手機遞過去。
邱意濃坐到蘇稚杳身邊,手機放到耳旁,出聲:“阿霽,是我�!�
“小姑�!�
邱意濃一邊將點心從托盤里取出,擱到蘇稚杳面前,一邊對手機里的人含笑說:“我說你老大不小了,單也單了這么多年,還差這一日?別擔心,杳杳在我這好著呢……”
邱意濃在旁邊勸著,蘇稚杳拿起一塊玫瑰餅,慢慢咬了一口。
電話里的人不知道說了什么,邱意濃說:“我是把杳杳當女兒了,女兒就要嫁人,今晚陪陪我這個媽媽還不成?看你黏的,只一晚,明天就還你�!�
蘇稚杳聽得耳朵微微泛紅。
好說歹說,最后賀司嶼總算妥協(xié),囑托道:“麻煩小姑,幫我把她房間的溫度調高些,她睡覺愛踢被子�!�
“放心�!鼻褚鉂庑φf:“保證她明天在你面前活蹦亂跳�!�
那晚,蘇稚杳也睡不太著。
明日就是婚禮,之前忙于行程沒感覺,現(xiàn)在靜下來了,她后知后覺到緊張和亢奮。
夜深了,蘇稚杳翻來覆去,怎么都沒睡意,摸過床頭柜的手機,給賀司嶼打過去電話。
對面過半分鐘接通,傳來一陣嘩啦的聲。
蘇稚杳靠著枕頭側躺,奇怪地問他:“你在做什么?”
“洗澡�!�
他的聲音有些啞,混著水聲,回響遙遠。
蘇稚杳更疑惑:“大半夜洗什么澡?”
那邊沒立刻回答,水聲停了,隨后聲音離近,變得清晰,緩緩蕩進她耳底:“你說呢?”
他語氣耐人尋味,蘇稚杳瞬間就懂了,赤紅著臉,裝糊涂:“我哪兒知道。”
賀司嶼笑了下,只問:“失眠了?”
她“嗯”一聲。
他輕嘆,無奈而縱容:“知道自己今晚睡不著,也不跟我回家�!�
蘇稚杳輕輕回懟:“難道回去就能困了?”
賀司嶼故意繾綣著聲,牽引她回想刺激的畫面:“每次做完你不是都睡得挺沉的?”
蘇稚杳臉一紅,不回他話。
他的音色不用刻意,稍微壓一壓聲,就能自帶上蠱惑的感覺:“想不想睡著?”
她腦子突然就不會轉了,他一問,她不由自主便乖乖回答:“想……”
賀司嶼輕笑,似乎是對她的溫順很滿意。
夜色濃濃,臥室昏靜,蘇稚杳裹在被褥里,耳畔,他的指令在手機里響起:“手指放上去。”
蘇稚杳屏息:“干嘛……”
他沒說,只輕哄的口吻:“聽話。”
預感到他所想,蘇稚杳咬了下唇,頓時覺得口干舌燥:“不要……好那個。”
“哪個?”他問。
扭捏片刻,她聲音弱到聽不清,說了個騷字,隨即想起之前醉酒,就是這樣被他哄騙過一回,她立刻羞恥低嗔:“賀司嶼你帶壞我。”
他語氣很輕,曖昧得就像正擁著她,在枕邊咬她耳朵:“沒事的,只騷給我看�!�
蘇稚杳自己都不曉得那晚是怎么開始的,他在電話里用盡了十二分的耐心,一邊哄著她教她做,一邊啞聲夸獎她。
說寶貝很乖,又夸她叫聲好聽,仿佛當時正揉著她頭,夸獎她表現(xiàn)很棒,乖孩子會得到獎勵。
她大約是被夸昏了頭,暈乎乎地,眼前水光朦朧,他說什么她都無意識照做。
不知何時睡過去,翌日睜開眼,躺著床上懵了足足五分鐘,蘇稚杳才漸漸攏回思緒,清醒想起昨晚那通phonesex.
她雙頰一下子熱得像高燒,驀地扯被子蓋住臉,臊得不行。
壞透了。
賀司嶼壞透了!
她心里正羞怨,房門敲響三聲,邱意濃的聲音溫柔響起:“杳杳,造型師到了,該起床化妝了哦。”
今天婚禮,她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蘇稚杳回神,馬上坐起,應聲:“起了——”
港區(qū)有三種婚禮儀式,第一種是在婚姻登記處的禮堂,由登記官主持,第二種是在擁有政府批準的教堂,由符合資格的神職人員主持,最后一種可以是在港區(qū)任意地點,由婚禮監(jiān)禮人主持。
婚姻登記處的禮堂舉辦相比不太正式,但蘇稚杳也不是很想在港區(qū)鬧得太轟動,于是婚禮就定在教堂。
金色的大教堂,從外部的草坪到內部,一路玫瑰盛開,華麗的巴洛克風格被襯得越□□漫明快,殿內的廊柱浮雕和壁畫格外壯觀。
殿堂里塔高高聳入云,通徑很深,因太過寬敞,空無一人便顯得十分安靜。
水晶高跟鞋踩在瓷磚面,慢一聲慢一聲地,發(fā)出淺淺的脆響,蘇稚杳拎著婚紗蓬裙,裙擺大拖尾拖在身后,從殿堂門口往深處走進去。
盡頭的舞臺擺有一架白色鋼琴。陽光滲透彩繪玻璃花窗,透明的光束照在鋼琴周身。
蘇稚杳整理婚紗,在光里坐下。
她提前過來,還沒到儀式的時間,獨自在鋼琴前靜坐著,過去十分鐘左右,殿堂外面?zhèn)鱽眙[騰的聲音,顯然是那人到了。
蘇稚杳掐著時間,佩戴薄紗手套的纖細雙手抬起,輕輕落到黑白琴鍵上。
教堂外部,草坪碧綠,嬌艷的玫瑰栽種遍地,金色教堂和紅玫瑰元素天生般配,交融在一起,神圣和浪漫相得益彰。
賀司嶼一襲正裝現(xiàn)身。
高定西服耀黑色,面料由羊絨和絲綢制成,格外服帖,勾出他長腿窄腰的優(yōu)越身形,白襯衫收在西褲腰帶里,領帶和馬甲都是搭配過的,袖扣及胸針的寶石在陽光下閃著光澤。
他到時,賓客都在草坪。
因與邱意濃的關系,賀司嶼的祖父自覺回避,只以長輩的身份讓人給蘇稚杳這個孫媳婦送來紅包和所謂見面禮,沒有出席現(xiàn)場。
除此之外兩人最親近的人都到場了,唯一遺憾的是喬漪因身體缺席,孟禹自然也沒有來,不過可喜的是,喬漪在英國的治療很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