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可是后來我的母親再一次使我明了,阿鳶就是紙鳶。
是被一根繩子拴著,永遠不可能飛出謝家的紙鳶。
我珍藏了半年之久的木頭發(fā)簪,也不知是何緣故,被母親發(fā)現(xiàn)了。
那日午睡醒來,我看到了她面色鐵青的臉。
喜兒和乳娘,以及院里另外伺候我的兩名下人,全都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母親坐在座椅上,將那支木頭發(fā)簪扔在了我的面前,冷笑:「哪來的?」
我一瞬間腦子空白一片,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zhàn)。
我跪在地上,沒有多言。
母親是個很聰明的女人,與她在俗世生存的畢生經(jīng)驗而言,我的任何謊言和狡辯,都是浪費時間。
我知道,以她和父親的性子,但凡我說出梁執(zhí)的名字,他必定性命堪憂。
所以我跪地磕頭,只求她饒恕,卻什么都不肯說。
母親一怒之下,將我關(guān)在房中,審問了喜兒和乳娘。
她命人對喜兒用了刑,綁在長凳上打得遍體鱗傷。
喜兒直到昏死過去,都未曾招供。
我在房內(nèi)哭得撕心裂肺,拼命拍打著房門。
「母親,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放過喜兒吧!今后我保證乖乖聽話!」
那日我設(shè)想過最壞的結(jié)果——
說出梁執(zhí)的名字,他死。
咬死不說,喜兒死。
我痛不欲生,選擇了第三種結(jié)果,咬牙撞向了屋內(nèi)的桌子。
我并非真的要尋死,只不過想用這種方式逼迫母親,讓她放過喜兒罷了。
這方法果然奏效,后來我昏迷了一日,醒來后看到母親坐在床邊,笑著看我。
她為我掖了掖被子,似笑非笑道:「我兒出息了,竟學(xué)會了死諫這一套。
「鳶娘,莫要怪母親狠心,母親也曾年輕過,知道年少慕艾對一個姑娘家來說意味著什么,那會毀了你的一輩子,知道嗎?
「常言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我不愿你吃太多苦頭,女子立于世間本就艱難,棋錯一著,滿盤皆輸,可就再沒有回頭路了。
「今日之事,我會瞞著你父親,母親給你機會,但你一定要改,記住自己說過的話�!�
母親答應(yīng)了不再追究。
我神情愣怔地看著她,跪起身子,給她磕了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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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執(zhí)不見了。
在我被母親發(fā)現(xiàn)珍藏了木頭發(fā)簪的第三日,負責(zé)管理馬匹的后院管事,一早來報,府內(nèi)丟了一輛馬車。
與馬車一同消失的,是梁執(zhí)。
我的母親是如此聰明,她甚至沒有多說一句話,只嘴角噙笑,目光憐憫地看了我一眼。
傻孩子,你瞧,即便你咬死不說,仍舊有人會因為害怕,不打自招。
萬丈深淵終有底,唯獨人心最難測……你該清醒清醒,看清楚你所謂的堅守和真情。
……
我不知梁執(zhí)的離開,是真的因為害怕東窗事發(fā),死在謝家,還是如府內(nèi)其他小廝所言,他曾放話「當(dāng)馬夫為人奴,永無出路」。
總之我與他從此再未見過。
我是有些恨他的。
坦白來說,我并不信梁執(zhí)是如此懦弱之人,也不信他曾對我說過的話,都是假的。
我亦知,我與他注定不會有任何結(jié)果。
我只是,恨他不告而別罷了。
我和喜兒已經(jīng)扛住了母親的逼供,母親也答應(yīng)了此事不再追究。
我知道人各有志,他不會一直待在謝家,可是何至于走得如此倉促決絕,連跟我見最后一面,告?zhèn)別也不愿。
好歹,留句話給我也行。
他什么都沒有說,什么都沒有留下。
在喜兒被打得奄奄一息,養(yǎng)護了幾日,稍稍能開口說話之時,我去看了她。
她看到我的瞬間,眼睛亮了下,一把抓住我的手,聲音嘶啞道:「小姐,你沒事吧,梁執(zhí)如何了?」
我手中端著湯藥,眉眼低垂,很快笑了笑:「喜兒,從今往后,我們再不要提起這個人,只當(dāng)他從未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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