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那么,你又著什么急呢"
和剛剛的被動完全相反的是…溫簡言此刻心如止水。
他現(xiàn)在所表現(xiàn)出來的輕佻和松弛,甚至沒有帶半點的偽裝成分。
因為事情的發(fā)展實在是太過符合他的預(yù)期了。
進入【昌盛大廈】第五層,這是夢魘系統(tǒng)和巫燭的共同命令,但是,二者的欲求卻針鋒相對,甚至可以說是背道而馳。
事實證明,【昌盛大廈】第五層內(nèi),那面銅鏡內(nèi)封印著的碎片十分重要,甚至可能和巫燭最本源的力量——那深不見底的恐怖黑暗有關(guān)。
只要幫巫燭被封印在銅鏡內(nèi)的碎片放出,他的實力就會大大增強,甚至可能和夢魘分庭抗禮……
夢魘怎么可能會允許這種事發(fā)生呢
但是,最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它允許了,逆來順受般地接受了這一事實。
即使在溫簡言將巫燭的碎片從銅鏡之中放出,又重新回到副本之中后,也沒有做出任何反應(yīng)-—要知道,那個時候昌盛大廈】還沒有徹底地從夢魘的掌控中脫離出來,夢魘仍然擁有著最高的控制權(quán),直播沒有斷線,所有的道具都可以使用,夢魘完全可以中斷這一切,即使巫燭已經(jīng)獲得了部分重要的力量,但是,只要有"他",溫簡言,這一異神唯一所在意的人類,干萬年間首次誕生的愛欲對象在手中,就一定會有翻盤的機會。
但是……
它沒有。
夢魔放任了一切發(fā)生。
如果換做其他人,可能真的會以為,夢魘已經(jīng)落于下風(fēng),甚至無力與巫燭對抗……
但是,溫簡言不一樣。
作為騙子,他唯一的武器是唇舌,唯一的防具是腦子。
更重要的是……他太擅長,也太習(xí)慣與比自己強大數(shù)倍的敵人交鋒對峙了,否則,溫簡言不會選擇自己現(xiàn)在腳下的這條路,同時與異神與夢魔為敵,在兩個隨時可以將自己壓扁碾碎的恐怖存在間游走和轉(zhuǎn)圜,花言巧語,兩面三刀。
越強大恐怖的組織,往往就越狡詐,越狠毒。
想要騙過他們,從他們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口肉,就必須比他們狡詐十倍,狠毒十倍。
為什么夢魘什么都不做
因為它不信任溫簡言的"投誠"。
從一開始就沒有信任過。
否則,它也不會主動送上最完美的餌料,允諾他"在下個副本中能夠不死"的同時,又在前三層樓中惡意操控著"運勢",引導(dǎo)著他一步步從三樓的畫中走向"第五層"——只要從這里進入第五層,即使是不死,也會被永遠(yuǎn)留在副本之中,作為紅衣女尸的替代品,和昌盛大廈融為一體。
但是,巫燭的出現(xiàn)令夢魔的計劃出現(xiàn)了失誤,但是,也在某種意義上,大大提高了溫簡言在整個計劃中的重要性。
這位邪神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分在意一個人類的生命了——即使他自己可能都沒有意識到。
所以,這個人類不再能像先前那樣,被使用過就立刻拋棄了。
對于一枚不聽話,但卻過分有價值的棋子,應(yīng)該如何使用呢
一絲莫測的笑意從唇上掠過,像是湖面上被微風(fēng)揚起的一絲波紋。
溫簡言單手?jǐn)堉鴮Ψ降募绨颍缓笠粋用力,從對方的懷抱中轉(zhuǎn)身而起,雙膝分開,跪坐在對方的身前。
他低下頭,俯視著對方的臉。
金眼,黑發(fā),俊美到近乎懾人的面孔,遍布于蒼白皮膚之上的詭異符文,漆黑的紋路蜿蜒著,像是從皮膚之下生長而出,以血肉為食的枝喜。在那和人類過分相似的皮囊之下,是一只與人類沒有半分相似的異類惡種。
以原始的欲望為驅(qū)動,沒有理智,沒有情感,沒有基本的道德底線。
溫?zé)岬氖种妇従彶迦肓魉惚涞陌l(fā)間,用柔軟的指腹摩挲著對方的長發(fā),后頸,一下下地?fù)崦H昵,細(xì)致,充滿耐心。
溫簡言再次湊近幾分,用鼻尖與對方輕柔相觸,若即若離。
"閉上眼。"
溫柔的咕噥聲從喉嚨間溢出,既像情人間的耳語,又好似母親愛意的低語。
像是被蠱惑一般,巫燭聽從了他的命令。
溫簡言把唇貼了上去,輕柔地磨蹭著,緩慢地含吮著對方輪廓優(yōu)美的下唇,嫻熟,輕柔,技巧性十足。
他的另外一只手臂搭在巫燭的肩上,指尖順勢懸于虛空,在對方無法看到的地方,瘋狂地點按著那只有他一個人才能看到的,灰色的直播間圖案。
但是,與那迫切瘋狂的動作相反,溫簡言眼底的神情卻冷靜的嚇人。
如何馴服一只有用,但不馴的棋子
把它丟入絕境,斷絕一切希望,然后……再丟給它一根細(xì)細(xì)的蜘蛛絲。
只有這樣,那枚不聽話的棋子才會明白,誰是主人,誰是奴隸。
至少溫簡言就會這么做。
冰冷蒼白的指尖落于虛空。
忽然,毫無預(yù)兆地,自從副本結(jié)束之后就變成灰色的直播間按鈕陡然亮了起來,變成了鮮艷的,象征著系統(tǒng)上線的藍色。
溫簡言瞇了下眼,似嘲似諷的笑意從眼底掠過。
……瞧。
指腹落于虛空的圖標(biāo)之上,下一秒,溫簡言眼前一花,剛剛還與他相擁接吻的巫燭消失不見了,他孤零零地獨自站在偌大的空白空間內(nèi)。
系統(tǒng)的機械聲在耳邊響起。
"本……滋滋……本處獨立于時間與空間范圍之外存在,開啟時外部空間不再流動,權(quán)限高于一切,且……滋滋……且僅能維持三分鐘,請主播……滋滋…合理利用時間。"
溫簡言再抬起眼來,臉上滿是慌亂無措的神情,像是被困在玻璃杯里的小昆蟲,用身體一個勁地撞擊著沉重的被壁,狂躁而緊張∶"喂,喂!系統(tǒng),你他媽別裝死,告訴我,究竟該做什么!要不然我他媽的真的要當(dāng)那邪神永遠(yuǎn)的信徒了!喂……喂!"
"求你了!我做什么都行!"”……“
耳邊始終一片死寂。
無論溫簡言的態(tài)度多么焦急而躁動,系統(tǒng)仍然默不作聲,像是完全失靈了一樣。
好。
溫簡言臉上的表情冷靜了下來。
都已經(jīng)做到這個地步了,夢魔已經(jīng)完全沒有必要再當(dāng)謎語人了,它不回應(yīng)只有一個可能性——
那就是它無法回應(yīng)。
看樣子,在喪失了【昌盛大廈】的控制權(quán)之后,在這里再建立出這樣一個"獨立于時間與空間之外的地方",即使是夢魘都會力不從心,更何況,巫燭現(xiàn)在的實力更是空前的強大,夢魔更不敢明目張膽地將自己的信號傳入進來,那么,這里大概率是一個空盒子,而剛剛的聲音則是被提前錄制留下的。
那樣就好辦了。
溫簡言快速地打開自己的背包,在那里,所有的道具全部可以隨意使用。
他取出了來自于【平安療養(yǎng)院】副本內(nèi)的傳說級道具,一張破破爛爛,十分老舊的羊皮紙。
它是來源于制造出銜尾蛇的異神產(chǎn)物,能夠回答使用者的三個問題,這一技能不可謂不恐怖,在許多需要摸索規(guī)律的副本之中,幾乎可以算是破格般的存在。
但是,在上個副本結(jié)束之后,溫簡言就曾將它取出觀察,想看看它能否給出一些關(guān)于夢魘直播間的答案。但是……在他打開牛皮紙之后卻看到,在那泛黃的紙面之上緩緩地浮現(xiàn)出一行字∶
"一個靈魂,三個問題。"
可以料想的到的是,如此破格的道具,不可能沒有任何使用限制,像其他的道具一樣每進入一次副本就會隨之刷新,不過,它提出的要求仍舊完全超出了溫簡言的想象……
要用一個靈魂,才能換取三個問題
他哪里來的靈魂?
難道要坑蒙拐騙害人嗎?
所以,這件事就被無限擱置了。
直到【昌盛大廈】這一副本。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將牛皮紙鋪平在地上,然后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個小小的布袋子。他解開布袋,將里面的小小木塊全部倒在了牛皮紙之上。
牛皮紙粗糙骯臟的表面像是變成了無形的泥沼,黑紅兩色的小小木塊緩緩的陷入其中,一點點的被吞噬殆盡。
果然。
溫簡言活動了一下自己僵硬的手指,掌心之中不知不覺已經(jīng)浮出了一層細(xì)汗。
這就是為什么他要向橘子糖提出交易,將木森的布袋子拿到手。
夢魘直播間為神諭開了后門,給與了特權(quán)。
最開始,溫簡言以為,這一特權(quán)是給與神諭的主播兩種天賦,但是,隨著時間推移,他推翻了這一想法。原因是,木森從未將布袋子收起過。
無論是誰的天賦,都是能夠在使用之后隨時收起的,溫簡言的蘋果苗更是從一開始就無法被取到現(xiàn)實之中,只有木森是不同的,從他們的第一次見面開始,這個小小的布袋子就始終掛在他的腰間,從未被收起過。
——而在夢魘之中,就連道具都是可以被收起的。
可這個布袋子卻不可以,準(zhǔn)確來說,是里面的木塊不可以被收入系統(tǒng)背包之中。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后,許多被溫簡言忽視的線索此刻連在了一起。
為什么母個主播進入夢魔直播間之后,都會收到一份獨無二,私人訂制的新生禮物即使他們甚至可能活不討第一個副本,就會被當(dāng)成炮灰輛牲,但卻全部都能夠得到一份屬于自己的,獨一無二的天賦。
為什么所有主播的天賦,都是根據(jù)他本人的"靈魂品質(zhì)"而定制的
以及………為什么在使用天賦之后,主播的身體會承受不同程度的,越強大的天賦負(fù)面效果越高,而像橘子糖那樣破格的天賦,在使用之后,身體年齡也會跟著縮小
木塊被牛皮紙吞沒了。
一行字從上方緩緩浮現(xiàn)∶
"尊敬的溫簡言,您好,您可以問我三個問題。"
果然。
溫簡言的呼吸微窒。
他的猜測被證實了。
首先,所謂的"天賦",實際上就是主播靈魂的具象化,而并非什么"系統(tǒng)贈送的新手禮物",所以,天賦使用才會被附加代價,只不過有的代價高,有的代價低,并且會根據(jù)天賦屬性,以及使用頻率而產(chǎn)生變化。
而夢魔給神諭開的后門……也絕不是讓神諭的主播擁有第二個天賦。
而是讓他們將主播"制成"道具。
這就是為什么神諭是一個吸納預(yù)言家的公會,因為只有預(yù)言家的天賦,是適合被制成道具,隨身攜帶的。
這也就是為什么一開始蘇成要求將隊友帶入神諭,會被無情拒絕——即使溫簡言當(dāng)時的通關(guān)數(shù)據(jù)已經(jīng)十分漂亮,也被毫不猶豫地拒之門外。
因為它們從一開始就不準(zhǔn)備讓蘇成活下來,而是要讓他成為可以被隨時犧牲和使用的工具,所以就更不能讓任何"隊友"跟著進入公會,否則就會增加不必要的風(fēng)險。
不過,現(xiàn)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了。
溫簡言快速收攏起自己有些發(fā)散的思緒。抬起頭,快速地瞥了眼虛空之中的倒計時。
他還有別的,更要緊的事情要做。
距離空間崩潰還剩最后一分鐘。
他拿起牛皮紙,問出了一個問題。
下一秒,一行行細(xì)密的小字浮現(xiàn)在牛皮紙上,溫簡言的眼珠轉(zhuǎn)動,眸光如電,快速地將紙面上所有的內(nèi)容掃完。
距離空間崩潰還剩半分鐘。
溫簡言將牛皮紙卷起,放回了自己的背包內(nèi),然后用最快速度取出了自己需要的道具,并且做好了一切的準(zhǔn)備。
虛空之中,倒計時逐漸走到了盡頭。
[5、4、3、2、1——]
在最后一個數(shù)字結(jié)束的瞬間,溫簡言的眼前白光一閃,他發(fā)現(xiàn)自己再一次回到了最開始的地方。
男人俊美的面孔近在咫尺,唇上傳來冰冷而濡濕的觸感。
他的眼睫低垂著,在蒼白如大理石的面孔上留下深深的陰影,那雙令人畏懼的,如獸類—般的金色雙眼被遮住,此刻居然顯現(xiàn)出幾分和外表不符的溫梁。
是的,是那個吻。
溫簡言垂下眼,含情脈脈地加深了這個吻。
細(xì)微的,唇舌交纏的水聲響起,一切顯得是和諧,甜蜜,親熱而美好。
然后——
手腕翻轉(zhuǎn),刀光寒亮,下一秒,一把銹跡斑斑的黃銅刀裹挾著干鈞之勢,被毫不留情地深深捅入男人的后心。
沒錯,黃銅刀。
這就是夢魘最開始的目的。
這就是為什么它必須要溫簡言進入第五層。
身處五樓的紅衣女尸被切分成不同的碎片,最終被封印在了鏡子內(nèi)。
這這和巫燭的遭遇是多么類似啊。
那么,是什么在最初把他們肢解的
或許………是一把刀。
一把黃銅刀——刀柄上刻著邪菩薩的蓮花符號,正是為了"封印邪靈"而存在。
一把真正可以屠神的武器。
一件只要使用得當(dāng),就能顛覆一切,改變一切的關(guān)鍵道具。
"!"
巫燭瞪大雙眼,瞳孔驟然緊縮。
周圍的黑暗如同海洋般翻滾咆哮起來,那張過分俊美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了驚愕的神情。
一絲戰(zhàn)栗般的,愉快的微笑掠過青年的唇上。
琥珀色的雙眼之中,盛滿了親昵和溫柔,像是融化的糖漿般滾燙甜蜜,像是能將一切的堅冰融化。
他探出舌尖,意猶未盡地舔了舔?qū)Ψ降南麓�,又輕輕地,玩鬧似的地咬了一下,甚至沒有下什么力氣,只是留下一個淺淺的牙印。
"疼嗎"
他愛憐地問。
這一次,可不是手術(shù)刀了。
而是真正致命,為非人類的恐怖存在而準(zhǔn)備的刀。
這是溫簡言第一次可以切切實實地傷到祂。
甚至……
殺掉他。
和他過分溫柔的語氣相反,另外一只手卻再度再度施力,緩緩絞緊,旋轉(zhuǎn)著將致命的刀鋒送入心臟之內(nèi)。
狠辣,殘忍,毫不留情。
冰冷的金色鮮血滴滴答答流淌而下,生命力從神軀之中瘋狂流逝,翻滾,消散——
縱使兩人曾親密相擁,唇上還殘留著彼此的氣息。
溫簡言臉上的笑意深了。
像是裹著毒的糖,帶著刺的花,荼靡,濃艷,致命。
猩紅的喜服衣領(lǐng)松散敞開,大片大片白皙的皮膚暴露出來,他也不去遮掩,只是肆無忌憚地展現(xiàn)著自己那帶著利刃般恐怖的美麗。
"謝謝你,我是真的很愉快。"
青年垂下眼,輕輕地舔了下對方變得蒼白透明的唇角,嗓音軟的仿佛能滴水。
他是擁有著柔軟艷麗的皮毛,溫和無害的外表,馴順地貼于你的腳邊,手旁,親昵地磨蹭著,撒嬌著,向你露出自己軟綿綿的肚皮,奉上忠誠,信任,身體,為你完成任務(wù),為你做到一切你想要他做的只為了討你的歡心。
他是養(yǎng)不熟的野貓,馴不服的惡狼,捂不熱的毒蛇。
只要等到你防御松懈的那一刻。
就會回身咬住你的皮膚,撕爛你的喉嚨,吃下你的血肉。
"但是,一切都結(jié)束了。"
他的聲音如同喟嘆,輕而柔軟,臉上的笑意也是如此,仿佛春日里瘋長的草,清甜微澀,甚至帶著幾分無辜和靦腆∶
"再見了,我親愛的父神。
"溫簡言說。
人類又如何
只要他想,亦可以凡人之軀,弒殺神明。
()
()
。
第
276
章
后續(xù)
()
()正文經(jīng)過了剛才的那段經(jīng)歷,這個d級副本給出的提示已經(jīng)昭然若揭:
“只要遵守規(guī)則,就不會被殺�!�
但是,在npc明確提出規(guī)則“十點熄燈后不要離開寢室”之后,直播系統(tǒng)卻立刻更新了一個和規(guī)則完全相相反的任務(wù):
“在熄燈后離開寢室,探索校園。”
這不就是擺明了把主播往死亡陷阱里推嗎!
他們幾乎不敢想象,如果在離開寢室后被老妖婆抓包,會面臨什么樣的恐怖境地。
時鐘的余音在空氣中回蕩。
整棟宿舍樓都已經(jīng)被黑暗包圍,只剩下走廊拐角處的頂燈還亮著,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濃重黑暗中,閃爍著暗淡而微弱的白光。
201寢室內(nèi)。
新人主播程華全獨自一人站在黑暗中,還沒有從直播任務(wù)帶來的沖擊下反應(yīng)過來。
他哆嗦著手,慌張地把身份卡掏了出來。
初始時長七小時,現(xiàn)在還剩四個小時。
程華全指尖發(fā)白,死死攥著卡牌,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獲得安全感。
他緊盯著上面的數(shù)字,暗暗下定了決心。
這個主線他不準(zhǔn)備做了。
反正他的初始存活時長是最多的,即使不做這個主線直播任務(wù)應(yīng)該也沒有太大關(guān)系,反正只需要再得到可以兌換三個小時的積分就能通關(guān)了,他完全可以求求觀眾們打賞,在下個結(jié)算周期達到之前,湊過通關(guān)的積分。
他實在不想再和房間外面那個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打照面了。
在做完心理建設(shè)之后,程華全打開了直播光屏。
他努力地討好著觀眾,不遺余力地滿足著直播間內(nèi)他們逐漸離譜的任何要求,舔著臉低聲下氣地求著更多的人氣和打賞。
但是,令他無法理解的是,無論他如何竭盡全力,直播間的在線人數(shù)都仍在無可阻擋地飛快下降。
就像是手掌中緊握的沙子,越用力流失的就越快。
在直播人數(shù)下降到即將跌出三位數(shù)的時候,程華全終于慌了。
按照這個趨勢下去,他將再無續(xù)命可能。
“別走啊,你們別走啊!”
他把那張慘白汗?jié)竦哪槣惖焦馄燎埃@慌失措地吶喊到:“你,你們還要我做什么?你們只要提,我,我一定——”
在程華全急得渾身冒汗的時候,背后傳來輕微的“咄咄”聲。
有節(jié)奏的,一下一下的撞擊聲。
很輕,輕到只要稍微專注一點就會被忽視。
出乎意料的,程華全的直播間內(nèi),原本一直在流失的人數(shù)突然停了下來,甚至有了回升的趨勢。
希望的火光在他的眼中亮起:
“謝謝,謝謝大家,我一定不會辜負(fù)大家的支持……”
不過,沉浸在狂喜中的程華全沒有發(fā)現(xiàn),這次的直播的在線人數(shù)雖然在增加,但是彈幕上卻極其安靜,幾乎沒有任何一條彈幕出現(xiàn)。
作為新手主播的程華全不知道,所有涉及劇透的彈幕會被屏蔽。
但是,在一片死寂中,他漸漸發(fā)覺了不對勁。
“咄�!�
“咄�!�
“咄�!�
有規(guī)律的撞擊聲一下下地響起,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點地變得清晰起來,直到讓人完全無法忽視為止。
程華全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那個聲音,并非來自走廊,而是就在這個房間內(nèi)部回蕩。
準(zhǔn)確來說,就在他的腦后。
他的眼珠神經(jīng)質(zhì)地顫抖著,冷汗順著凹陷的太陽穴滑下。
不能回頭不能回頭不能回頭——
面前的光屏微微晃動,微弱的光照亮了不遠(yuǎn)處的玻璃。
仿佛鏡子一般,玻璃上清晰地映出了主播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
以及……
垂在他背后,懸于空中的一雙腳。
“咄�!�
“咄�!�
下垂的黑色腳尖一下下地撞擊在金屬制的床柱上,發(fā)出有規(guī)律的聲響。
幾乎是難以自控地,程華全的視線緩緩向上移動——
他看到,風(fēng)扇上吊著一個人。
長長的黑發(fā)垂下,半浸沒在陰影中的微笑面孔直直地凝視著他,慘白猶如熔蠟,一雙詭異的純黑眼珠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無聲無息地咧開嘴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厲的慘叫聲劃黑暗。
身份卡上,剩余的存活時長以一種恐怖的速度飛速下降,仿佛正在被某種無形的存在吞噬,轉(zhuǎn)眼間就下降到個位數(shù)。
啪。
在【德才中學(xué)】的直播廣場內(nèi),一張屏幕黑了下去。
【主播已斷線】
【27463hud直播間一分鐘后即將關(guān)閉,倒計時:60,59……】
在已經(jīng)變成黑色的直播間內(nèi),觀眾們被死亡取悅,正在彈幕區(qū)心滿意足地討論著。
“嘖嘖嘖,真是可惜了那開局八小時的生存時長�!�
“這種抗拒主線任務(wù)的主播,活下去也沒有什么屁用,一點觀賞價值都沒有�!�
“至少斷線前的幾分鐘讓人看得還挺爽的。”
“這死的也太沒新意了,朋友們,我吐血安利隔壁789326qwk直播間,二十分鐘存活時長天崩開局,不僅活到現(xiàn)在,據(jù)說還以一己之力把整個副本評級都拉高了,超好看!”
“對對,那個主播真的牛,膽大心細(xì),一張嘴精得很,而且好像還是某大佬小號�!�
“而且他一開局就遇到這個怪來著,真的是極限翻盤,就很絕�!�
“吹吧?我怎么不信�!�
“真的假的?我去看看。”
隨著時間推移,直播間內(nèi)的在線人數(shù)漸漸流失。
【5,4,3……】
血字在直播間關(guān)閉前緩緩浮現(xiàn)。
【我們的口號是,娛樂至死】
黑暗的走廊中,蘇成膽戰(zhàn)心驚地摸索著,一步步向前走去。
他的初始存活時長太短了,即使一直在拼命解鎖身份卡賺取積分,到現(xiàn)在也只剩下了一個多小時。
作為新人直播,直播間的在線人數(shù)和打賞數(shù)量始終半死不活地維持在幾百上下。
所以,即使知道違背規(guī)則的代價高昂,蘇成也不得不硬著頭皮離開寢室。
如果不接主線任務(wù),他必死無疑。
走廊里漆黑一片,只有樓梯間內(nèi)的燈光在背后閃爍著,給人一種壓抑而窒息的詭異氛圍。
在他的直播間內(nèi),觀眾們有一搭沒一搭地發(fā)著彈幕。
“主播出房間有一陣了吧,怎么還是什么都沒發(fā)生��?”
“對啊,我記得這個副本不能違規(guī)的啊,只要違規(guī)都會被鬼盯上,只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我本來以為是主播運氣好,但是我剛剛跑去隔壁幾個選擇出寢室的主播那里看了看,他們?nèi)及踩兀趺椿厥掳。俊?br />
“前面幾個是不是沒去789326qwk直播間補課?”
“??補課?什么情況?”
“這個副本的劇情偏移度都百分之六十多了,你們不知道嗎?那個會盯上違規(guī)主播的厲鬼在特殊路線里直接無掉了�!�
“???”
【以上部分用戶言論涉及劇透,將僅向觀眾開放】
正在這時,蘇成聽到一陣腳步聲從背后的樓梯間傳來。
沉重,拖沓,還帶著令人不適的詭異摩擦聲。
有什么東西正在一步一步,走上樓梯。
他驚恐地扭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不似人類的龐大陰影被扭曲成怪異的模樣,被昏暗的燈光投射到走廊的墻壁上,輪廓邊緣蠕動著,仿佛某種不穩(wěn)定的存在,正在緩慢變換著形狀。
一股強烈的危險感襲來。
蘇成扭頭狂奔。
他聽到背后傳來女人“嘻嘻”的怪笑:“我聽到了,樓上有學(xué)生熄燈之后還在樓道里游蕩……”
女人嗓音中的嘶嘶聲更加清晰,那種濃重的惡意和愉快仿佛能夠透過黑暗傳來。
“真的是不乖�!�
腳步聲在空寂的走廊中回蕩著,伴隨著低低的的哼唱,仿佛催命的魔音般漸漸靠近。
蘇成額冒冷汗,拼盡全力向前跑去——
二樓,三樓……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無論他跑的有多快,那哼唱聲都如影隨形地跟在身后,無法阻擋地一步步接近。
仿佛無形的繩索扼住脖頸,無情地一點點收緊。
正在蘇成幾乎絕望之際,突然,側(cè)邊的黑暗中毫無預(yù)兆地伸出一雙手,猛地將他往過一拽!
什……?!
蘇成大驚失色。
一只冰冷的手掌捂住他的嘴,把所有的聲音硬生生堵了回去。
黑暗中,一雙眼眸燦如星辰。
面容俊美的青年貼近過來,抬起一根手指置于唇上,做了個“噓”的手勢。
這……這個人似乎有點眼熟?
蘇成驚魂未定地靠著墻,幅度極小地點點頭,示意自己不會出聲。
溫簡言松開手,悄無聲息地湊到門口。
他用指尖小心地推開一個縫隙,謹(jǐn)慎地向外望去。
走廊上一片漆黑。
微弱的光源在遠(yuǎn)處閃爍,勉強映出一個正在向前緩慢移動的龐大陰影。
老妖婆的身形比先前膨脹了接近一倍。
她的頭顱緊貼著天花板,濕漉漉的青灰色皮膚仿佛被泡脹一般,緊繃到極致,仿佛下一秒就會綻開崩裂,有的沒被布料遮擋的地方已經(jīng)裂開了數(shù)道口子,水珠滴滴答答的落下,在地面上留下一長串濕痕。
漆黑的眼珠從皮膚上的裂口內(nèi)向外望來,惡意十足地滾動著。
在其中一只眼珠看過來之前,溫簡言迅速地將門縫合攏,阻攔了對方的視線。
手掌無聲地貼在冰冷的門板上,幾乎能夠感受到外面腳步聲帶來的沉重震動。
真的是……
和“人模人樣”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了呢。
作為對方的仇恨值集中對象,溫簡言的眼皮不詳?shù)靥似饋怼?br />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終于,不知道過了多久,徘徊在門口的腳步聲漸漸遠(yuǎn)離,直至消失。
溫簡言松了口氣。
最大的威脅暫時離開之后,他的腦子飛快地轉(zhuǎn)了起來。
接下來最緊要的就是要完成那個找臉的任務(wù),如果在規(guī)定時限之前沒有找到徐媛的臉,他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也不想去賭這個可能性。
但是,現(xiàn)在的情形對他很不利。
無論是那個把仇恨值完全集中在他身上的異化npc,還是那群希望找到他,從他身上得到道具,再把他出賣給npc保命的資深主播,全都將他推到了風(fēng)口浪尖之上,稍微行差步錯,就會萬劫不復(fù)。
這個時候一個人行動是非常不明智的。
溫簡言扭頭看向背后那個剛剛被自己救下的主播,若有所思地瞇起雙眼。
之前在食堂里的發(fā)生的那段插曲他圍觀過,當(dāng)時,這個主播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