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溫簡言把手搭在木偶肩上,在逐漸加快的舞步中,他側(cè)過頭,從旋轉(zhuǎn)的空隙觀察著四周的木偶。
它們像是從一個模子中拓印出來的,頭頂?shù)臒艄饴湓谒鼈児饣瑘杂驳能|體上,亮的能映出光。
光從外表上,根本無法將它們和彼此分別開來,而現(xiàn)在又遠離了鏡面,溫簡言無法再利用鏡面反射看清它們真實的樣子。
……那又該怎么辦呢?
溫簡言陷入了沉思。
流暢的音樂仍舊在持續(xù)流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時間推移的緣故,樂聲節(jié)拍逐漸加快,似乎正在一重重向著更高亢的方向推去。
下一秒,溫簡言感到自己的手被放開了。
緊接著,兩只堅硬的木手掐住了他的腰,猛地一施力,居然就這樣將他舉了起來。
視野開始飛快旋轉(zhuǎn)。
頭暈?zāi)垦ig,溫簡言下意識抬手壓住木偶肩頭,罕見地有些慌。
他喘息著,用余光向著周圍看去。
其他木偶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它們雙手懸起,像是正在將無形的舞伴舉向空中——看樣子,這是這支曲子的標(biāo)準(zhǔn)制式。
在旋轉(zhuǎn)的視野間,溫簡言的余光瞥見,不遠處,一張光滑平坦的人偶臉孔似乎歪斜了一瞬,向著這個方向【看】來。
他心口一跳,立刻循著那個方向看去,但那微小的不協(xié)調(diào)已經(jīng)被淹沒在了持續(xù)旋轉(zhuǎn)的人偶群中,完全找不到了。
溫簡言被放了下來,微微氣喘。
伴隨著時間推移,剛剛始終維持得很好的、和社交禮儀相符的距離被毫無痕跡地抹除掉了。
本就距離不遠的偶體,此刻更是近在咫尺。
溫簡言呼吸只是稍急促一點,起伏的胸口就會碰到對方冰冷堅硬的木質(zhì)軀體,動作起來更是這樣,簡直都快要貼一塊兒了。
溫簡言:“……”
他忍不住往其他人偶的方向看了看。
它們好像和之前沒啥區(qū)別,不過,它們的舞伴畢竟是空氣,但從人偶的動作上也確實看不出來什么——
然而就在這時,不遠處,偏移的木質(zhì)臉孔一閃而逝。
“?!”
溫簡言目光一頓。
一次兩次是巧合。
第二次就絕對不是了。
他不著痕跡看向鏡子的方向——右上角,血紅色的文字仍舊鮮艷刺目,在剛剛的幾秒間,它從B短暫變成了C,但又隨著時間的推移緩緩升高,重新回到了B。
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溫簡言微微笑了起來。
伴隨著速度漸快的音樂,他熟練地引導(dǎo)著自己的“舞伴”,向著那出現(xiàn)異動的方向不著痕跡地旋轉(zhuǎn)過去。
應(yīng)該差不多就在這里了。
溫簡言不再改變方向。
音樂的速度仍在變快,樂曲逐漸激昂,伴隨著木偶腳步的加快,整支舞曲都在被持續(xù)地推向更困難的方向。
然而,就在這時,溫簡言忽然放松了身軀。
原本被刻意控制,時不時總是踏錯幾個節(jié)拍的步子忽然變得標(biāo)準(zhǔn)。
剛剛還挺直如弦的緊繃身體變得優(yōu)雅舒展,流水般配合著對方的步伐。
溫簡言注視著自己的舞伴,神情專注,眼神熱情。
【誠信至上】直播間:
“�。�!”
“我草,主播的眼神……給我臉看紅了。”
“啊啊啊啊啊啊你小子在勾引誰�。 �
“我恨和他跳舞的是塊木頭�。。 �
溫簡言不是什么大師。
但他擅長這個,就像他擅長騙人一樣。
在華爾茲里,他是完美的舞伴,永遠將曖昧距離掌握的恰到好處,你進,我退,你遠離,我就靠近。
他是那樣的捉摸不定,即便若即若離,但又會很快立刻熱情地將你擁抱。
伴隨著音樂逐漸激昂,青年的神情越發(fā)專注,眼神真誠而熱烈,好像面前的并非木質(zhì)的人偶,而是自己熱戀中的情人。
滑步,跳躍,旋轉(zhuǎn)。
距離倏地拉近,遠離。
富有張力的柔韌肢體舒展開,微微汗?jié)竦囊r衫貼在皮膚上,顯現(xiàn)出肌肉的弧度,露出一點暗示意味的肉色。
溫簡言不再刻意壓分,而是毫無保留地投入了進去。
音樂聲持續(xù)推進,被華爾茲點燃的愛情燃至了烈焰的巔峰,腳下的步伐越拉越快,旋轉(zhuǎn)的速度越來越目不暇接——
右上角,鏡面上的字母再次開始改變,從B變成了鮮紅可怕的A。
然而,就在這時,溫簡言眼神一凜,死死注視著某個方向。
剛剛的情熱、專注,都飛快從他的眼底褪去,露出下方堅冰般的審視,剛剛的神魂顛倒好像只是錯覺,他就這樣輕易地從被自己挑動起來的熱潮間抽離,只剩下從未動搖過的理性。
他猛地后退,從自己的“舞伴”懷中掙脫出去,動作如羽毛般輕盈,又好像鷹隼般敏銳。
像是早就等待著這一刻似的,溫簡言毫不猶豫的向著一只人偶沖去,然后——
死死捉住了它。
一切只發(fā)生在瞬息間。
在反應(yīng)過來之前,樂聲已然戛然而止。
燈光下,教室里所有的人偶都維持著原本的姿勢,像是被定格了一樣。
剛剛還充斥著音樂的大廳,此刻卻安靜的過分,像是墳冢般死寂。
溫簡言站在原地,微微喘息著。
他的身體還在因過度緊繃而顫抖,但雙眼卻仍舊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新“舞伴”。
平滑蒼白的木頭臉孔,圓柱形的軀干,在燈光下一動不動。
他聲音帶笑,因劇烈運動而有些不穩(wěn):
“怎么樣,老師,我跳的還可以嗎?”
“……”隨著他的聲音落下,位于他面前的人偶臉孔開始改變,木質(zhì)紋理緩緩扭曲、褪色,最終逐漸出現(xiàn)了五官的形狀。
接下來的幾秒格外漫長。
很快,出現(xiàn)在溫簡言面前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容。
蒼白的猶如抹上厚厚白灰的臉孔,漆黑詭異的眼珠,高高揚起的嘴角——赫然正是負(fù)責(zé)這門課的那名舞蹈老師。
“……當(dāng)然�!�
舞蹈老師緩緩說。
在他的身后,鏡子上的A刺眼而猩紅,像是在印證著他的說法。
“我從一開始就說了,你是一個很好的苗子�!�
舞蹈老師臉上的笑容不變,像是戴著某種凝固的面具,他一眨不眨地盯著溫簡言,眼神古怪。
好似欣賞,又狀似驚訝,而在這些表層的情緒之下,是深深的貪婪和惡意。
他低下頭,視線掃過溫簡言的身體,以一種詠嘆調(diào)般的夸張語氣說道:“真的非常,非常適合跳舞啊……”
即便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溫簡言依舊感到一陣惡寒。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舞蹈老師問。
溫簡言的回答令人意外:“舞蹈課沒有客觀題。”
他看向舞蹈老師,瞇起雙眼:“但奇怪的是,我迄今為止所經(jīng)歷的評分方式,卻像是客觀題一樣……而并非和考生考官同時掛鉤的主觀題�!�
鏡面下浮現(xiàn)出的,會隨著動作變化的血字、缺席的考官……都像是在暗示一點——
評分標(biāo)準(zhǔn)是系統(tǒng)規(guī)定的,是客觀的。
但事實卻不是這樣。
“但這二輪考核實際上都是主觀題,不是嗎?”
電影鑒賞課分成兩部分題目,一部分客觀題,一部分主觀題,客觀題的分?jǐn)?shù)代課老師無法影響,但卻能以個人喜好對主觀題進行隨意的評分。
【請選擇并完成二輪考核,并且得到平均為B以上的評價即為及格】
也就是說,單單從題面上來講,這二輪考核里,每一道都是主觀題,沒有一道客觀題。
而作為地位同級的NPC,它們之間的權(quán)力差距應(yīng)該區(qū)別不大,這意味著……
二道主觀題雖然給與了考官極大的自由,也一定給予了相應(yīng)的限制。
而溫簡言之所以注意到這一點,是因為第二輪的考試的延續(xù)時長,要遠比他想象中長的多。
即便他始終走的是更為保守的路線,分?jǐn)?shù)始終不高不低,但音樂也沒有絲毫停止的跡象,反而越來越快,越來越難。
也就是說……
他要么徹底失誤,以不及格結(jié)束這輪考核,要么徹底完美,迎接一波波越來越恐怖的死亡威脅,倘若只維持B這一等級的話,很有可能會在這一輪跳到死。
于是,在驚覺這輪考核可能沒有盡頭之事,溫簡言開始回憶之前的所有規(guī)則。
而就在這時,他發(fā)現(xiàn)了“主觀題”和“客觀題”的盲區(qū)。
溫簡言:“明明是主觀題,卻偏偏要偽裝成客觀題的樣子,刻意將考官的存在抹除,這豈不是很奇怪嗎?“
如果說,過往的經(jīng)驗教會了溫簡言什么,那一定是“反其道而行之”。
副本不讓他關(guān)注的,他就不能移開視線。
副本要藏的,他就偏要找。
而事實證明,溫簡言的思路是正確的。
為什么要刻意藏起考官的存在?
——因為找到考官,就能結(jié)束考試。
“至于我是怎么找到你的,答案也很簡單�!�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溫簡言緊緊注視著對方的臉,說道,“如果想要更改對我的評分,你必須【親眼確認(rèn)】,是嗎?”
無論是因失誤而將評分降低,還是因表現(xiàn)良好而提高分?jǐn)?shù),舞蹈老師都必須親眼目擊。
所以,只要他出錯,或者精進,偽裝成木偶之一的考官就會出現(xiàn)和其他人偶不同的動作——扭頭看過來。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溫簡言才能將他從無數(shù)人偶群中定位到老師的位置,最終在自己的評分達到最高點的時果斷出擊——捉住考官,結(jié)束考核。
也正因如此,他這輪的成績才能定格在A上。
【誠信至上】直播間:
“我去,原來是這樣!”
“……我去,主播這思維邏輯能力真的他媽的絕了,就這么點線索�。【尤贿真的能讓他給總結(jié)出套理論,最后甚至猜的八九不離十……強啊�!�
“我本來以為他在沒上過舞蹈課的情況下,這輪肯定不知道怎么破局的,沒想到啊,居然真給他猜中了。”
“牛逼,真的太牛逼了,這就是夢魘前十的實力嗎?”
溫簡言抬起眼,瞥了下背后鏡面上的血字。
“所以我這輪是A,沒問題吧?”
“……”
舞蹈老師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溫簡言,那怪異的眼神令人背后發(fā)憷。
幾秒之后,他點點頭:“沒問題�!�
溫簡言笑吟吟地追問:“那我下輪再拿一個A,應(yīng)該就能順利通關(guān)咯?”
舞蹈老師這次沉默的時間更久了。
許久之后,他才終于緩緩露出了先前那滲人的微笑,一字一頓道:
“是的�!�
溫簡言緩緩后退兩步,拉開和考官的距離,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就還是別太浪費時間為好。”
他眨眨眼:
“你說對吧?”
【誠信至上】直播間:
“……”
“我有點慌。”
“別說你,我也有點慌�!�
舞蹈老師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但看著卻似乎更恐怖了,他的身形一點點地變淺,變淡,最后徹底消失在了溫簡言的面前。
燈光下,只剩下一個巨大的鏡子,以及無數(shù)一動不動、定格在原地的木偶。
頭頂?shù)睦壤�,失真的聲音再次響起�?br />
【第一輪交誼舞考核結(jié)束,評級為A】
當(dāng)考核分?jǐn)?shù)低于B的時候,考生是不被允許離開考場,而只能被迫開啟下一輪考核的,但是,當(dāng)考生成績優(yōu)秀,就能獲得足夠的喘息時間,甚至是離開考場。
果然,只聽喇叭里的聲音繼續(xù)說道:
【評分優(yōu)秀,考生被準(zhǔn)許離開——】
可是,話還沒有說完,那聲音忽然卡住了。
“?”
溫簡言一頓,抬頭向著喇叭的方向看去。
在短暫而漫長的幾秒寂靜過去,喇叭里傳來滋滋幾聲電流聲,被干擾程度更深、更聽不出原本聲線的聲音再度響起:
“滋滋……考試時間……臨時更改……”
“下一場考核……滋滋……將在十秒后開始……”
溫簡言:“???”
等等?幾秒??
他還沒來得及緩過神來,倒計時就已經(jīng)開始了。
“十�!�
“九。”
“八。”
【誠信至上】直播間:
“……”
“之前陳澄好像告誡過主播來著,作為被選擇的第二門選修,考試難度會提高對吧……”
“嗯,現(xiàn)在看來,這個提高的具體方式和時間,應(yīng)該是掌握在考官手里的。”
“……”
“啊啊啊啊��!你小子�。¢L長記性吧��!”
“不要!再!得罪!NPC了�。�!”*
另外一邊。
漆黑一片的辦公室內(nèi),一行人面面相覷。
“那個,”其中一個主播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沒忍住開了口,“那位……大佬是去——”
“我已經(jīng)回答過你了�!�
陳澄抱著胳膊,倚在墻上,眼也不抬,懶洋洋說道:
“怎么,你是聾子嗎?”
這句話給人噎的說不出話,開口的那位主播臉色陰沉,死死盯著不遠處的陳澄,眼里冒著抑制不住的火氣。
“呃,”索索急忙出來打圓場,“我想,這位——孫奇——是孫奇,對吧?”
他看向開口者。
孫奇扶著手上的左臂,神情陰郁,點點頭。
“我的意思是,”索索重新扭頭看向陳澄,圓滑謹(jǐn)慎地挑選著措辭,“孫奇只是想問問那位大佬究竟什么時候能出來,畢竟我們現(xiàn)在的位置也的確比較……尷尬,我們總不能就這么漫無目的地等下去吧?”
其余主播紛紛點頭,顯然對索索的這番話從心底里贊同。
這次,陳澄終于掀起了眼皮:
“他什么時候出來我怎么知道?他又沒給我報備�!�
索索:“……”
雖然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有著和外表不符的雷霆手段,不能得罪,但這家伙……說話實在是太氣人了,而且是不分青紅皂白誰都氣。
就連作為老油條的索索,都有些牙癢癢了。
“想走就走唄,”陳澄向著已經(jīng)有些壓不住火氣的主播們掃看了眼,以一種似嘲似諷的語氣冷笑道,“只要你們覺得只靠自己就能推開一樓大門,隨便你們�!�
“……”
偌大的辦公室里一片死寂,每個人都神情不愉,但卻陰沉著臉沒說話。
即便陳澄說的話再不好聽,他們也沒辦法反駁。
因為他說的是事實。
據(jù)他們所知現(xiàn)在唯一一個能開啟一樓大廳大門,將他們從行政樓內(nèi)放出去的人,就只有溫簡言一個。
即便他們現(xiàn)在離開此處,也沒辦法離開一樓,只能被困在行政廳內(nèi)。
與其面對著不知何時會出現(xiàn)的社團成員與學(xué)生會的,不如暫且留在這個安全區(qū)域,等人出來。
正在一行人僵在原地,不知接下來該采取什么樣的舉措時,忽然,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一下子,陳澄剛剛還漫不經(jīng)心的眼神立刻嚴(yán)肅了起來,他站起身,給其余幾人示意別沖動,然后無聲來到門前。
他小心將門推開一條縫,向著門外望去。
走廊里一片猩紅,映出兩道身影。
NPC?
還是主播?
隔得太遠看不真切,但即便如此,陳澄依舊能感受到他們身上那不尋常的氣質(zhì)。
畢竟,能在這種情況下進入行政樓,甚至還能肆無忌憚在二樓走廊穿行的人,不會是什么簡單的角色。
不過,陳澄同樣好奇。
據(jù)他所知,得到畢業(yè)論文完成地點,以及具體完成方式的人,整個副本只有他一個。
既然如此,這些人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呢?
很快,陳澄看清了兩人的臉,眼神一下子凌厲起來。
走在前面的,一個橘黃色頭發(fā)的小女孩,她笑嘻嘻地,蹦蹦跳跳往前走,雖然看著好像毫無威脅,但卻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即便并未正面對上視線,陳澄還是立刻認(rèn)出了對方的身份。
是橘子糖。
夢魘前十的狠角色。
她居然也在這個副本里?
陳澄眼神微沉。
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陳澄和對方并不認(rèn)識,先前也從未見過面,但橘子糖的特征太過顯眼,作為永晝傾力培養(yǎng)出來的核心,陳澄不可能不把她認(rèn)出來。
正在陳澄沉思之際,一高一矮兩人已經(jīng)走了過來,身后,傳來了一個壓低的倒吸冷氣的聲音。
陳澄一驚,扭頭看去。
是孫奇。
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湊到了自己的身后,越過他的肩膀向著門外看去。
孫奇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神色變得十分動搖:
“那是……”
陳澄暗罵一句,幾乎是立刻扭頭向著門外看去。
在那橘發(fā)小女孩的身后,另外一人也漸漸走到了
挺拔的身材,俊秀的臉,溫和的淺棕色瞳孔,漫不經(jīng)心的神情——除了不同的發(fā)色之外,赫然正是剛剛還和他們待在一起的那位主播!
也正是因為看到了這張熟悉的臉,孫奇才會如此震驚,甚至沒忍住出了聲。
不知是不是聽到了聲音,下一秒,青年噙著微笑,向著這邊看了過來。
隔著門縫,他和陳澄對上了視線。
媽的!!
陳澄瞳孔緊縮,危險的預(yù)感轟然作響。
不過,青年的視線在這邊停留一瞬,就很快移開了,只見他慢條斯理地往前走了兩步,曲起手指,輕叩門扉。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吱呀。”
門開了。
青年噙著笑,向著面前的學(xué)生會成員交代了幾句,下一秒,對方陰冷漆黑的眼珠猛地向著這個方向看了過來,牢牢定位在了他們所在的這扇門上。
“后退�!�
陳澄咬牙,神情陰郁地下命令,臉色沉得好像能擰出水來。
“準(zhǔn)備交鋒�!�
他惡狠狠地向著身后的幾人掃去,尤其在孫奇身上多停留了幾秒——對方被他看的一哆嗦,顯然也知道自己理虧,十分不安地移開了視線。
陳澄神色冰冷,收回視線。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自己就該先處理掉自己身后這群拖后腿的傻逼!
注視著學(xué)生會的成員傾巢而出,“溫簡言”和“橘子糖”的神色未變,他們轉(zhuǎn)過身,臉上帶著隱秘的微笑,并未交談,而是繼續(xù)向著前方走去。
而在他們的身前,是延伸上二樓的樓梯間。
幾乎只是眨眼間,兩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被紅光籠罩的走廊里。
剩下的,只有恐怖和死亡的氣息。
*
被冰冷燈光籠罩的舞蹈教室內(nèi),倒計時仍在持續(xù)。
【二】
青年站在原地,濕漉漉的發(fā)絲貼在臉頰上。
他似乎有些緊張,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向自己的右手手腕,但卻摸了空。
“?”
溫簡言一怔。
本該盤在那里的觸手不知何時消失了,只剩下空蕩蕩的手腕。
【二】
溫簡言放下手,抬起頭,定定注視著不遠處的喇叭,呼吸似乎也因此變得微微急促起來。
【一】
倒計時結(jié)束。
陳舊的喇叭里,傳來了失真的聲音:
【您的第二輪舞蹈考核即將開始,請準(zhǔn)備】
【考核內(nèi)容——滋滋——】
喇叭里再次傳來滋滋的干擾聲音,大約過了兩秒,那聲音才再度響起。
【自由選擇】
自由選擇?
溫簡言一怔。
還沒有等他反應(yīng)過來,只聽“砰”的一聲,所有的燈光都被一齊瞬間熄滅,剛剛還燈火通明的舞蹈教室,一下子就被再次浸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世界中。
溫簡言站在原地,呼吸急促。
一片死寂中,他只能聽到自己不規(guī)律的心跳聲。
“這輪考核中,考生可自由選擇接下來想要表演的舞蹈。”
接下來傳來的聲音,并非來自喇叭,而那道陰冷的聲音溫簡言也格外熟悉——它來自于舞蹈老師。
他好像在距離自己很近的地方說話,又好像不是。
“選擇后,可將題目報給考官,考核正式開始。”
“你有二分鐘的考慮時間。”
溫簡言定定神:“……評分規(guī)則和還以前一樣,對么?”
“不不不。”
舞蹈老師的聲音詭異帶笑。
“難度增加了,記得嗎?”
“啊……真是個好苗子……”那聲音忽遠忽近,忽上忽下,聲音中帶著極端的沉迷和貪婪,像是正在上上下下打量著他,令溫簡言背后浮起雞皮疙瘩:
“完美……真的太完美了……”
“是的,你的表現(xiàn)超出我的預(yù)期,不過,我不能冒險讓你通過……是……是的,不能——”
舞蹈老師的聲音逐漸攀高,最終演變成了令人恐懼的狂熱。
“不能冒險�!�
“不能冒險�!�
“不能冒險�!�
溫簡言感到自己的脊背上竄起涼意,雞皮疙瘩爬上了手臂。
忽然,剛剛還癲狂高亢的聲音變得冷靜。
“——所以,我只好將你直接送進來了�!�
送進來?
送進哪里?
溫簡言有些混亂。
“永別了。”
對方很快糾正。
“不�!�
那聲音再度變得狂熱起來:
“是永生�!�
下一秒,熟悉的、已經(jīng)許久沒有出現(xiàn)過的灼痛自髖骨處升起,溫簡言倒吸一口涼氣,整個人猶如蝦米般彎下腰,手掌按在側(cè)髖處。
“呃!”
掌心下,小腹急促起伏。
那片皮膚似乎正在從下方發(fā)燙,好像在以他的血肉作為燃料,烈火燎原,似乎正在試圖將一切都侵蝕燃燒。
難道————
溫簡言俯著身,微微顫抖的瞳孔在黑暗中緊縮。
在這一刻,線索中缺失的最后一塊拼圖被補全。
為什么舞蹈老師在見他第一面的時候,就對他表現(xiàn)出如此異樣的熱情,甚至不惜和其他老師敵對,也要讓他進入到這次考核中。為什么手腕上的觸手會消失。
為什么會有一只異樣、并非尸體變成的木偶,甚至主動將他引至鏡前,給他提示。
為什么在旋轉(zhuǎn)的瞬間,他隱約瞥見了一雙金色的雙眼。
“哈哈……”
青年的身體在黑暗中蜷縮,脊背顫抖著,但卻發(fā)出了低低的笑聲。
那笑聲變大,逐漸肆意。
“哈哈哈哈!!”
【誠信至上】直播間:
“?”
“主播笑什么?”
“他是瘋了嗎?”
“等一下,是我的錯覺嗎?為什么直播畫面好像變得奇怪起來了……我剛剛是看到雪花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