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怎么說呢……并不意外。
之前在【育英綜合大學】這個副本內(nèi),他就已經(jīng)見識到了這家伙的能力——無論是敏銳度、判斷力、還是單兵作戰(zhàn)能力,陳澄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更何況他還背靠大公會,是永晝大力扶持、重點栽培的核心種子選手,成為新晉夢魘第十名副其實。那……
溫簡言的手指落在屏幕上,屏幕因心神不寧地晃動著,進度條被自動向下拉去。
毫無預兆地,一個熟悉的名字躍入眼簾。
NO.15塔羅師。
……是蘇成。
看樣子,他也從前十挑戰(zhàn)賽中存活了下來,并且,在這次的副本之中攫獲了數(shù)量驚人的積分,在榜單上的排名因此開始飛快上升。
見此,溫簡言閉上眼,緩緩吐出一口氣。
如釋重負嗎?確實。畢竟蘇成活下來了,這比其他的都重要。
但一起出現(xiàn)的,還有某種隱隱的不安。
蘇成的爬升速度太快了。身為暗火副會長的祁潛也同樣進入了前十挑戰(zhàn)賽,他原本的排名是27,在離開挑戰(zhàn)賽副本之后爬升到了21。
這已經(jīng)很強了。
蘇成原本的排名才剛剛進入前百,不過一個副本之后,他就已超過了同為副會長的祁潛,甚至直接躋身金字塔尖,成為了夢魘的核心主播之一。
他上個副本經(jīng)歷了什么?
神諭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切都不得而知。
溫簡言喊來了酒保,指尖點點不知何時已經(jīng)空掉的杯子:“……再來一杯�!�
無論如何。
祝賀你,我的朋友。
*
在完成絕大多數(shù)真人秀任務之后,溫簡言開始盡可能地探索著船上的區(qū)域,試圖尋找一些能解答自己疑問的線索。
只可惜,游輪上的一切都很正常,根本沒有半點異常
一下午的時間眨眼就過去了。
游輪在平靜的大海表面行駛,層層海浪已經(jīng)被染上了暮色,夜晚開始一點點向著天空深處侵入,擴展著黑暗的領域。
忽然,溫簡言的手機嗡嗡響了兩聲。
是陳默發(fā)來的消息。
【非急事勿擾:來我艙房】
“……?”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溫簡言還是將手機收起,踏上了回程的路。
很快,他來到了陳默的艙房外。
溫簡言曲起手指,叩了兩下門:“是我�!�
短暫的幾l秒過后,門被從里面打開了。
是聞雅。
她往溫簡言的背后掃了一眼,像是在找些什么。
溫簡言:“?”
聞雅收回視線:“進來吧。”
溫簡言一臉莫名其妙地走了進來。
他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帶上船的所有隊友都在陳默的艙房內(nèi)——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似乎這里已經(jīng)變成了習慣性的集會場所了。
“怎么,是有什么事嗎?”
常飛羽張張嘴,似乎正準備回答他的問題,但是,他嘴巴剛剛張開,就只聽門口再次傳來了叩門聲。
“……?”溫簡言眨眨眼,掃過面前眾人。
陳默、聞雅、季觀、黃毛、常飛羽、瑪琪、孔衛(wèi)。
這人不都在呢嗎?
這次,依舊是聞雅走上前去打開了房門。
“喲�!币粋懶洋洋的熟悉聲音從門外傳來。
“?!”
溫簡言一怔,下意識地扭頭看去。
一個看著穿著時髦的年輕人站在門外,他耳朵上釘著好幾l個銀釘,面容英俊,氣質(zhì)似乎比上次見面時似乎有些許變化,但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傲慢冷淡。
他的視線越過聞雅的肩膀,落在溫簡言的身上。
“又見面了�!�
——陳澄?!
在打完這個有些過分簡短的招呼之后,在眾人眼睜睜的注視之下,這位新晉夢魘第十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徑直走了進來,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來,好像在自己家一樣隨意。
“這位是陳澄,我曾經(jīng)在永晝的直屬后輩�!�
聞雅關了門,從玄關處走了回來,她抱著胳膊,姿態(tài)仍是一如既往的優(yōu)美沉穩(wěn)。
“我想,你們在上個副本應該見過?”
不遠處,陳澄從桌上撈起一個蘋果,咔嚓咔嚓地啃了起來。
“——曾經(jīng)�!�
他頭也不抬,態(tài)度還是一如既往的無禮。
“你離開永晝之后就不是了�!�
溫簡言盯著陳澄看了幾l秒,似乎突然反應過來什么,他扭頭看向聞雅:“所以,上個副本——”
聞雅解釋道:“他之前欠我一個人情。”
溫簡言恍然。
哦……這就說得通了。
那怪不得陳澄對他的態(tài)度從一開始就算的上好——至少和其他人比起來是這樣的——也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忙。
“是永晝正好安排我那個進副本,”陳澄眨眼間的功夫就已經(jīng)把蘋果啃了個精光,他嗤了一聲,“幫你忙只是順手而已�!�
陳澄丟掉果核,睨了溫簡言一眼,語氣有些倦�。�
“而且,我看他也沒那么需要我的保護。”聞雅:“沒辦法,副本進行的時間和異變之后的難度遠超我的想象,正好知道你要進本,就只能拜托你一下了。
“喂,
陳澄忽然看向溫簡言,開口道,“倒是你——
溫簡言:“?
“想要什么?
陳澄支著下巴,說。
溫簡言:“��?
“你記憶力很差嗎?
陳澄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耐,“育英綜合大學副本最后不是你破的關?如果不是你,最后所有人都得死,不是嗎。
溫簡言:“呃……
是倒確實是……
“所以我欠你一次。
陳澄仰靠在座位上,冷淡地掀了掀眼皮,“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可以聯(lián)系我,當然,太過分的我可不干。
溫簡言:“……
行吧。
他明智地轉(zhuǎn)移了話題:“說起來,你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來幸運游輪?
現(xiàn)在是前十挑戰(zhàn)賽才剛剛結束沒多久,按理來說,從副本之中活下來的主播不是應該先去休息嗎?為什么陳澄會在這個時候上船?只為了感謝他在【育英綜合大學】副本的救命之恩嗎?
溫簡言覺得可能性有點低。
陳澄有些驚訝:“你不知道?
溫簡言:“?
“不知道啊。
“為了慶祝新晉第十的出現(xiàn),
陳澄伸展了一下筋骨,顯然還沒從剛剛副本畢業(yè)的緊張中緩過神來,眉眼間夾雜著一絲明顯的倦意和疲憊,“明天晚上會有慶�;顒印�
“所有從挑戰(zhàn)賽里活下來的人都會參加。
他打了個哈欠,道。
“我想,其他人應該也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上船了吧。
!
535.主播大廳
“起風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好了,”陳澄再次打了哈欠,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我要去睡覺了……”
他一邊往外走,頭也不回地擺擺手:
“明天晚上見�!�
艙室的門再次關上,只剩下一室寂靜。
“……”
溫簡言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夢魘的通知這才姍姍來遲。
“為了慶祝前十挑戰(zhàn)賽的結束以及新任前十的誕生,將于幸運號游輪舉辦晚宴,并為所有的前十挑戰(zhàn)賽幸存者發(fā)放七天豪華VIP船票以及……”
后面的內(nèi)容溫簡言匆匆掃過,并未細讀。
但無論如何,其內(nèi)容都和陳澄剛剛講述的差不太多。
“他剛剛說所有的幸存者都會上船?”黃毛看了看溫簡言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開口打破了寂靜,“那……”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剩下的內(nèi)容都被吞沒入了逐漸凝滯的空氣內(nèi)。
季觀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神情陰沉,眼神透出戾氣。
除他以外,其余幾人的臉色也都并不好看。
瑪琪等幾個新人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很有眼力見地安靜了下來。
蘇成的退會。
這一話題簡直就像是房間里的大象。
自這件事發(fā)生以來,所有人對此都不約而同地集體保持沉默,就像是已經(jīng)將其徹底遺忘了似的。
可是,它卻像是陰云一樣黑壓壓地聚集在所有公會成員的心里……雖然被避而不談,但卻始終存在。
“嗯。”溫簡言點了點頭,態(tài)度仍然平靜自如,“應該會來。”
“……”眾人的心都是一沉。
——直到現(xiàn)在,終于避無可避。
“既然我們不準備下船,那和蘇成應該遲早是會碰面的,所以我建議你們都提早做好心理準備�!�
溫簡言將手機放回口袋里,抬眼看向房間里的眾人,繼續(xù)說道:
“雖然所屬的公會不同,但這并不代表見面時要拉開距離——就像祁潛,他雖然是暗火公會的副會長,但依舊是我很好的朋友嘛……對不對?”
陳默和聞雅對視一眼,欲言又止。
祁潛?
據(jù)他們所知,在溫簡言決定休假之后,祁潛可是發(fā)過數(shù)條消息希望他們將自家的會長領回去——且用詞十分強硬——似乎是因為溫簡言在辦公室里實在是太煩人了,影響到了他們的正常工作運轉(zhuǎn)。
……別是你單方面的“好朋友”吧?
“不過,有一個大前提,”
溫簡言忽然話鋒一轉(zhuǎn),他環(huán)視一圈,嗓音微微低沉下來,“永遠不要忘記他現(xiàn)在是誰�!�
“是神諭的副會長�!�
即便早就已經(jīng)有了覺悟,但是,在這件事被毫不掩飾地點出來的瞬間,眾人的心還是不由得向下一沉。
溫簡言剛才的意思非常清晰。
他不會限制社團與社團成員之間的正常交際……但是,這一切都建立在對彼此的立場心知肚明的基礎上。
切記。
他們已分道揚鑣。
切記。
聞言,整個艙室重新陷入了死寂。
“好了,現(xiàn)在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大家也去休息吧,”和室內(nèi)沉重的氛圍不同,溫簡言的神態(tài)倒是很輕松,他揮揮手,道,“明天見�!�
他轉(zhuǎn)身離開了。
溫簡言走后過了許久,才終于有人開口。
瑪琪猶豫著看了看周圍其他幾人的臉色,開口道:“那個……你們剛剛提到的人是……?”
“應該是上任公會副會長吧,”常飛羽自如地接過話頭,“據(jù)我所知,就是因為他的退會,公會里才會空出一個讓我們競爭的席位,是不是?”
“嗯。”聞雅點點頭。
孔衛(wèi):“他現(xiàn)在是神諭的副會長?”
聞雅:“嗯�!�
瑪琪瞪大雙眼,“哇哦”了一聲。
身為長期霸榜第一的公會,神諭的大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能一舉坐上神諭副會長的寶座,堪比一步登天。
“……我覺得不太好�!�
孔衛(wèi)皺著眉頭。
“有什么不好?”常飛羽臉上掛著爽朗的微笑,道,“良禽擇木而棲嘛,選擇更有利于個人發(fā)展的公會也未嘗不可�!�
孔衛(wèi)悶坐半晌,才道:“就是不太好�!�
“……這里的情況很復雜�!标惸鹗�,捏捏鼻梁,道,“我建議你們不要發(fā)表太多看法為好�!�
蘇成是整個公會里認識溫簡言最久的人,他們一起經(jīng)歷的副本是最多的、情誼自然也是最深的,他們之間的決裂更是和公會之中的另一位元老有關。
一條血淋淋、沉甸甸的人命放在天秤之上,殘忍地劃開了一道涇渭分明的裂縫。
其中矛盾交錯,難以調(diào)和,即便是他們幾個元老對此都沒什么插話的資格。陳默忍不住看向緊閉的艙門,眼底閃過一絲深深的憂慮。
無論是這次的真人秀直播、還是行駛中的幸運號游輪,看似平靜的表面之下波濤洶涌,新晉前十和其他挑戰(zhàn)賽通關者的到來讓局勢顯得愈發(fā)撲朔迷離……最后究竟會如何收場?
無人知道答案。
*
一夜過去。
新一天的真人秀直播,新一天的公開任務。
公開任務的內(nèi)容和前一天沒有太大差別。
雖然在低等級的船艙內(nèi)爆發(fā)過不少沖突,但幸運號游輪的總體秩序仍然被維持的不錯,一切都被控制在了可接受的范圍內(nèi)。
和前一天一樣,溫簡言今天的行程依舊按部就班。
在上午結束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差不多將公開任務和私密任務完成的差不多了,其他人雖然沒有他那么高效,但也已經(jīng)漸漸掌握了訣竅,逐漸變得得心應手起來。
賭場外。
溫簡言倚在吧臺處,他的身后海天一色,唯有幾只雪白的海鷗低空滑翔,幸運號游輪航行平穩(wěn),一切都顯得嫻靜安詳。
他看向聞雅:“陳澄呢?還在休息?”
“嗯�!甭勓虐醋☆^上的白色遮陽帽,寬大帽檐投下陰影,遮住她優(yōu)雅的臉,“副本難度不小,他估計會多睡一陣。”
她看向溫簡言:“慶祝晚宴幾點開始?”
溫簡言回憶了一下昨天晚上通知的內(nèi)容,道:“晚上六點�!�
“你參加嗎?”聞雅問。
這個慶祝晚宴是有出席條件的。
從前十挑戰(zhàn)賽中活下來的主播(他們每人有兩個邀請名額)、以及夢魘前十(他們同樣有兩個邀請名額)均可參加。
不過,這場慶祝晚宴并不強制主播出席——尤其是夢魘前十。
“不了吧�!睖睾喲月柭柤�,道。
根據(jù)參加人群結構就能看出,這場慶功宴就只不過是一場慶功宴而已,有貓膩的概率很低。
更何況,它說到底和自己并沒有什么直接的利益關系,出席也帶來不了什么好處,反而需要進行很多無用的社交,浪費很多本不必浪費的心力。
聞雅頓了頓:“因為蘇成?”
“你覺得我想避開他?”溫簡言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像是看穿了對方所有的未盡之辭。
他搖搖頭,笑了:“不……恰恰相反�!�
溫簡言收回視線,喝了口杯中五彩斑斕的熱帶果汁,不緊不慢地說:“如果他想見面,那你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見到他了�!�
聞雅一怔。
她幾乎是立刻明白了溫簡言的言外之意。
——除非是蘇成不想。
聞雅在心中輕嘆,不再開口了。
臨近晚上六點,陳澄才走出了船艙。
他表情陰沉,因睡眠不足而顯得十分暴躁:
“……什么破晚宴還得強制參加,結束副本之后我不需要休息嗎?他媽的傻逼夢魘,就會整些花里胡哨的形式主義——”
聞雅指了指陳澄的領口,“你的領帶歪了�!�
陳澄陰沉著臉,動作粗暴地整理著領口,“束手束腳�!�
晚宴有著裝要求,所以陳澄只能穿這個。
而他顯然并不習慣穿正裝——即便其剪裁完美貼合體型,對陳澄這種年輕人來說依舊顯得束縛。
他看向溫簡言,挑眉問:
“你真不去?”
雖然晚宴是向著所有的前十挑戰(zhàn)賽幸存者開放的,但是,夢魘前十同樣也能參加。
“不去,”溫簡言沒個正形地癱在椅子上,沖他揮揮手:“好好玩。”
聞雅嘆口氣——她今晚嘆的氣比以往都多。
“好吧�!�
說畢,兩人轉(zhuǎn)身離開了。
溫簡言躺在躺椅上,繼續(xù)吹著海風。
天色已經(jīng)不算早了。
太陽的位置已然偏移,海面上被籠罩傍晚特有的暗淡暮色中,深藍色的海面波光蕩漾,層層疊疊的海浪推著游輪,景象一派祥和。
今天的真人秀時長已經(jīng)達標,于是,溫簡言關閉了直播,開始享受久違的清閑。
只可惜,這樣的清閑并沒有持續(xù)多久。
很快,陳默幾人從賭場內(nèi)部走了出來。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們的臉色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太對。
溫簡言皺皺眉,目光從眾人的臉上掠過,問,“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不,沒發(fā)生什么�!�
陳默的眉頭皺的很緊,在猶豫幾秒之后,才開口道:“只是……賭場里的氛圍好像不太對�!�
氛圍不太對?
溫簡言一怔,神情嚴肅起來。
他清楚,夢魘準備在這艘船上動手腳,雖然暫時還不知道其方式,但是,游輪上的賭場顯然會成為矛盾的核心,正因如此,他才會對這里格外關注。
“走,帶我去看看�!标惸c頭,一行人重新進入賭場之中。
一踏入其中,溫簡言就立刻感受到了其中的異常之處。
雖然仍舊是人滿為患的賭桌、叮當作響的籌碼,以及一臺臺發(fā)出歡快聲音的老虎機,一切都和昨天前天、甚至大前天都毫無差別,但是,混雜在其中的氛圍卻出現(xiàn)了微妙的變化。
就像陳默所說的……
有哪里不太對。
先前那虛假高漲的歡慶氛圍出現(xiàn)了緊縮,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瘋魔的狂躁和緊張,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相同的癡迷和癲狂,著了魔似的注視著面前的賭桌和賭局,像是要將自己的全身心都撲上去似的。
溫簡言皺著眉,在賭場里緩慢環(huán)視著。
“你們?nèi)ネ饷娴任摇!?br />
他扭頭對身后眾人說。
其余幾人對視一眼,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紛紛點頭,離開了賭場。
溫簡言抬手松了松領口,走向其中一張賭桌。
想要弄清楚夢魘現(xiàn)在究竟在做什么,最直接最快捷的方法自然是讓找某個非人類分析一下大屏幕上的數(shù)字,但是,巫燭現(xiàn)在不知所蹤,那么,他就只能用自己的法子來進行驗證了——雖然耗時不短,其結果也需要更多的分析和考量,但卻也是唯一的途徑了。
他拉開椅子,在21點的賭桌前坐下,熟稔地丟出籌碼,向著荷官笑笑,開始押注。
第一把,負。
第二把,勝。
第三把。負。
第四把……
第四把還沒來得及分出勝負,賭桌對面的荷官就忽然反手覆住了牌。
“?”溫簡言抬起眼,挑挑眉,“怎么?”
“不好意思,”荷官的臉上帶著完美的微笑,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掌蓋著牌,道,“請您嘗試其他類別的游戲�!�
溫簡言眉眼一沉。
“哦?怎么?”
他稍稍向后仰去,靠在椅背上,眉頭微挑,帶著幾分似笑非笑的神采,“你們是覺得我出老千么?”
“并不是這樣,”荷官搖搖頭,用一以貫之的禮貌態(tài)度說道,“請您嘗試其他類別的游戲�!�
似乎感受到了這邊不同尋常的氣氛,附近的主播們紛紛向著這邊投來探究般的目光。
溫簡言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
賭桌邊,青年面無表情地和對面的荷官對視著,周遭的空氣像是陷入了凝滯,壓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忽的,溫簡言動了。
他傾身近前,一手撐在桌上,身體遠處探出,像是準備取回籌碼,但是,隨著距離拉近,他卻忽然毫無預兆地輕笑一聲。
“……哈�!�
淺色的眼珠轉(zhuǎn)動,極具壓迫感的視線定焦在了荷官的臉上。
青年唇畔帶起了一絲淺笑,嗓音控制的很低,好像一陣風就能吹散:
“是來自二樓的指示,對么?”
“……”
荷官眼睛邊緣的肌肉忽然出現(xiàn)了短暫的痙攣。
溫簡言的臉上帶著閑適的微笑,不緊不慢地撤回身子,他將取回的籌碼收回口袋里,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換一個項目好了�!�
他揮揮手:“再見�!�
丟下這幾句話,溫簡言就施施然轉(zhuǎn)身離去了。
但是,剛一轉(zhuǎn)過身,他臉上的笑容就撤了下去。
溫簡言面無表情地快步向著賭場外走去,從眉梢到嘴角都像是澆筑了水泥般紋絲不動。
……根據(jù)剛剛荷官的反應來看,他估計是猜對了。
溫簡言腳下生風,眉眼沉沉。
如果賭場真的捉到有人出老千,其處理手段絕對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溫和——更何況,無論從哪個維度看,溫簡言都沒有出老千。
哪怕知道他沒有作弊,也要阻止溫簡言繼續(xù)玩下去……這說明,下命令者十分清楚他現(xiàn)在在做些什么。
21點,是賭場內(nèi)勝率最平均的數(shù)學模型,也是最容易推算出賭場現(xiàn)在勝負概率的游戲。
這意味著兩點。
第一,對方同樣是個經(jīng)驗豐富的賭徒。
第二,對方不愿讓自己在這點上繼續(xù)深究下去。
溫簡言在賭場的出口處止步,扭頭向后看去。
巨大的屏幕上快速地閃爍著無數(shù)行數(shù)字,后方是悄無聲息的寧靜二樓,做過特殊處理的玻璃足以擋住一切窺視的目光。
“……”
溫簡言瞇起雙眼。
他收回視線,轉(zhuǎn)身離開了賭場。
賭場外,天色已經(jīng)徹底黑了下來,漆黑的海水如墨般望不見盡頭,唯有幸運號游輪上燈火璀璨,除此之外,四下里全部都黑的出奇,整艘船像是飄蕩在無盡黑暗中一般。
一離開賭場,等候在外面的幾人就立刻圍攏了過來。
陳默:“怎么樣,你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沒有。”溫簡言面無表情地搖搖頭,“在來得及發(fā)現(xiàn)什么之前,我就被趕下了賭桌�!�
“什么?!”幾人都是一怔,“怎么會這樣?”
“不過,這至少說明我們找對了對方,”溫簡言垂下眼,“雖然暫時原因不明,但夢魘似乎是準備在勝率上做手腳,就是不知道它到底是——”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忽然被遠處的一道有些緊張的聲音打斷了:
“喂!”
“?”
溫簡言扭頭看去。
只見黃毛倚在船舷邊緣,不知道是不是海風太強勁的緣故,他的臉色看起來似乎有些蒼白。
“我、我好像看到了海里有……”
他的話說到一半,就下意識地扭頭向著船外看去。
黃毛一怔:“啊,……沒了�!�
溫簡言瞇起雙眼,他上前一步,追問道:“你看到了什么?”
黃毛躊躇了幾秒,還是開了口:
“我不確定是不是我的錯覺,但我覺得我剛剛好像看到了……”
他的神情緊張,表情猶豫,聲音也不由自主地壓低:
“……人臉?”
——人臉?!
這個答案實在是太過出乎意料,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得一驚。
陳默也擰起了眉頭,他追問:
“什么樣的人臉?”
雖然幸運號游輪所航行的大海和現(xiàn)實世界的大海幾乎一般無二,但是無論如何,這里都并不是真正的海,而是另外一個被夢魘模擬出來的虛擬空間。
既然如此,海里怎么會有人臉呢?
“……嗯�!秉S毛表情局促,“我也不確定�!�
像是注意到了周圍人狐疑的目光,他急急忙忙開口解釋道:“但,但我不確定是不是我看錯了,或許只是海上的光線反射什么的,而且剛剛看過去已經(jīng)不見了……”
確實。
用光線解釋似乎更合理一些。
畢竟這里可是主播大廳延展出來的一部分,所有主播的天賦都受到了壓制,即便是視覺強化的黃毛也是如此。
在神經(jīng)緊張時,因光線變換而出現(xiàn)幻視的可能性不低——更何況,黃毛的神經(jīng)本就相當脆弱。
眾人扭頭向著溫簡言的方向看去。
他們的公會會長此刻正靠在船舷邊上,大半個身子依靠在欄桿上,海風吹開他額頭前的黑發(fā),敞開的襯衫在風中鼓起,像是振翅的鳥,他若有所思地望著遠方,抬起手,任憑海風穿過自己的指間,忽然說道:
“……起風了。”
是的,起風了。
海風遠比前兩天更冷,裹挾著咸腥的水汽撲面而來,刮得人皮膚生疼。
溫簡言放下手,離開了船舷:“走吧�!�
眾人都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