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從醫(yī)院回來的第二天開始吃需要流產(chǎn)的藥物,十二個小時一次,梁舒懷問我在吃什么,我也只是說拉肚子了肚子疼,吃的藥。
第三天去產(chǎn)房注射催促宮縮的藥物,能感受到孩子再肚子里胎動一點點減弱,過的很煎熬,心里無數(shù)次的肚子里的孩子道歉說對不起,你媽媽是個壞人。
第四天早上梁舒懷給我打電話,問我在哪里,我編了一個借口說高中的好朋友在深圳,我出來陪她玩一天。
不過醫(yī)院里的播報聲音很吵,我還是賭他聽不見,他也沒有多問讓我發(fā)個定位。
我打開手機隨意找了一個醫(yī)院旁邊的地標發(fā)送過去。
然后安靜的等待有規(guī)律的宮縮,我看著天花板的時候會希望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全部都是在做夢,此刻的宮縮是為了迎接我的孩子,而不是殺死他。
從早上一直到中午疼得越來越厲害而且有了規(guī)律,躺在病床上兩分鐘疼一次,空空的病房里面只有我一個人。
后來就感覺快要暈過去,睜開眼睛就是梁舒懷在和護士溝通了。
梁舒懷要求醫(yī)生打無痛,我疼的昏昏欲墜詳細些的實在是聽不到了。
被推著進了產(chǎn)房,總有一種錯覺像是在迎接我的孩子。
醫(yī)生讓我用力,我只能感受到頭昏眼花,直到熟悉的懷抱出現(xiàn)在我的左上方,我輕輕抬頭看著他,根本問不出來他怎么知道的,或者他怎么來了。
我整個腦袋埋在他懷里,然后感覺輕松了一下。
寶寶出來了,我詢問助產(chǎn)師是否能讓我看一下孩子。
很小,小小的一個渾身黑紫色,我想抱抱她,醫(yī)生說是個女孩兒,梁舒懷眉頭皺著往我額頭貼了貼,跟我說有他在,別怕,別怕。
我腦袋緊緊貼著他雙手環(huán)繞,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梁舒懷眼眶紅紅的,跟我說,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不會了。
然后孩子被丟到垃圾桶,我也許一輩子都忘不掉孩子的樣子,七百六十克,六個月的寶寶,肉嘟嘟的,如果早產(chǎn),放在保溫箱里面精心呵護是不是也能活了。
不要怪媽媽,也不要怪爸爸。
梁舒懷靠在我床邊接受我接近瘋狂的辱罵,都一言不發(fā),然后把我摟在懷里,像很久以前一樣拍拍我的背,我感覺此時我真像個瘋子,不過罵完他我心里舒服了很多,很安靜的睡了個好覺。
梁舒懷的筆記本多了一頁,直到現(xiàn)在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也許,他會怪我打掉他的孩子嗎?
還是心疼我。
梁舒懷接下來的兩個月都沒有忙了,在家里細致的照顧我坐月子,他還給寶寶買了新衣服,臥室的角落里面放著一張嬰兒床,我去醫(yī)院之前還沒有。
我其實不敢想他是帶著怎樣的期待把它運回家,然后迫不及待給我打電話,最后發(fā)現(xiàn)我卻在醫(yī)院把孩子打掉。
他煮雞湯的時候,我在后面輕輕的抱住他,像是恩愛了很多年很多年的夫妻。
“梁舒懷對不起�!�
我還是覺得愧疚,他家里的事,為什么要牽扯到他身上。
我們在那幾年幾乎擁有了一切,只是消失掉了我和他的孩子,僅此而已。
【第三章
深圳】
我說不上哪里變了,在那之后我找了工作,于是我也忙起來了,梁舒懷某段時間里面總是疑神疑鬼。
晚上公司的飯局一位男同事送我回家,然后他會在門口盤問我很久,問的我不耐煩。
“那個男人是誰?”
“讓開,讓我進去。”我眼睛狠狠瞪著他,梁舒懷也只會溫柔的從背后圈住我。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公司領導是不是為難你了?”
我動作很輕的掙脫開他的懷抱,我說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然后回房間,梁舒懷就一個人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
即便是很多事情與他無關,可是心里還是埋下了恨,我不懂該怎么祛除。
可能是我不對,但是每次回憶起我的孩子,我就發(fā)自內心的恨他,具體恨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梁舒懷那一年事業(yè)起色很大,他說再給他三年他就能娶我了。
我又相信他。
晚上他靠在床上,我在旁邊,看著他的眉眼,我們是不是還會有孩子,我想到我被丟進垃圾桶的女兒。
梁舒懷細心的發(fā)現(xiàn)我眼角的眼淚。
他輕輕吻過我眼角的淚珠。
“如果你的心痛有九分,我就有十分�!�
“我多想那天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
反正不是你,我哭的難受,還是悄悄罵了他一句。
事業(yè)剛起色,然后就被他爸爸干預,梁舒懷的描述是,和自己家里比起來,自己所努力得到的一切東西好像都是笑話。
我終于不再為失去的小孩難過,如果他的出生注定是得不到祝福的,那我希望她回到該回到的地方。
梁舒懷那段時間喜歡抱著我,在深圳跨年雖說看不懂維多利亞港的煙花盛典,不過臨近十二點的時候,天空還是綻放了幾朵絢麗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