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見他手執(zhí)綾布越走越近,我脖子上的傷口再一次劇痛起來,只能捂著脖頸后退:別,別過來……
我徒勞將手頭的湯勺、陶碗、筷子丟過去,卻只換來對方漫不經(jīng)心的嘲弄:放心,奴婢會給你留個全尸的……
話音未落,他身后忽然出現(xiàn)一道高大的黑影!
白光一閃,幾乎在同時,面前人的脖頸處出現(xiàn)了一道蔓延的紅線。
一刀梟首!
因為去勢太急,那頭顱甚至直接拋到了灶鍋里!
目睹全程的我,早已嚇得跌坐在地!
此際,我眼睜睜地看著那頭臉俱裹著破布的怪人收起闊刀,一對深幽眼睛隱在黑暗中,如某種冷血獸類冰冷的雙瞳。
一飯之恩,我已還了。
第六章
深夜寂寂,長刀滴血。
那人正收刀入鞘,忽然便悶哼一聲,身形踉蹌。
我顫聲問:義、義士,你如何了?
他見我欲上前,厲喝一聲:別過來!
我不敢觸他霉頭,只遠遠縮在灶下,只是他身形搖擺,步履踽踽,還沒走上幾步,便一頭栽倒在泥水里!
義士?!
我強忍恐懼,上前撥開了那張骯臟的面巾,將手伸到對方鼻下試探,卻發(fā)現(xiàn)走息如游絲,顯然奄奄一息,行將瀕死。
不遠處,阿大早已是涼透了。
萬萬沒想到,不到一盞香的時間,我便要收上幾個人的尸,一時有些恍惚。
再看灶上,一顆頭顱尚在熱湯里沉浮,我漸漸反應(yīng)過來,咬牙將那顆頭撈出,灶中血水潑入草叢,這之后又將兩具沉重的尸體拖到店子深處,用稻草掩蓋。
做完這一切后,我定了定心神,吹熄燈火,將大門簾幕放下,仿佛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
第七章
回到家中,阿二正在檐下編筐,見我肩扛一人氣喘吁吁地進了門,他連忙放下手里活計,上前幫忙:女郎,這是何人?
我也不知!
說話間,此人已被安置在庭前的空地上,借著四周燈火,恍惚能看出是個年輕男人。
阿二從井邊挑了桶水,我取來剪刀,剪開對方身上那破蔽的纏布,除下他腿上血漬斑駁的布料,看清那傷口的同時,卻被惡臭熏到連連干噦。
阿二見狀,連忙將那塊爛布蓋了回去。
女郎,這是哪來的人?傷得這么重,定然是活不了了!
我一無所知,只能搖頭。
這之后,我們給地上的人做了簡單擦洗。
這一擦,便如泥漿俱下,現(xiàn)出下面金身,大片蒼白肌膚漸漸披露,只見那骨相流麗,眉是眉,眼是眼,眉長鮮翠,睫濃似羽,在瞼下投下一道淡淡陰影。
瞿晃已經(jīng)少有的昳美,單論容貌,此人還在其上!
我只掃了一眼,便移開目光,不敢再看。
第八章
翌日醒來,天光早已大亮。
我見大門軒敞,心下頓時一緊:我阿耶呢?
阿二正站在井轱轆旁提水,聞言回道:主人已去了店里。
我急忙出門,穿過牛尾巷,老遠便見我阿耶當壚賣餅,鼻尖凍得通紅,見我來了,忙端了水引給我吃。
我一看那灶里翻滾著的雪白水引,喉頭頓時一陣涌動,只擺了擺手便蹩進店里。
幸而我阿耶老眼昏花,沒發(fā)現(xiàn)稻草深處的尸體,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盯著那稻草稀疏處露出的一角玄色布料,我忽然便想起了昨日那香風(fēng)數(shù)里的車駕。
再回憶起那隊離去的方向,赫然便是城西瞿家……
思前想后,一顆心猛然墜入谷底。
女兒!
女兒!
聽老父在外連喚數(shù)聲,我猛地驚醒,連忙返身出去,卻見門口停著一高大馬車,御者面白微胖,正是六爻。
對方見了我,立時滿面堆笑:夫人。
我不為所動:哪里有夫人?
我老父在一旁,看我們說話打機鋒,愁得連連撫掌。
對方見我冷淡,反倒愈加客氣:夫人莫怪,郎主知你生計艱難,特遣我送些錢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