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人救我一命,也算我恩人,左思右想下,我尋了些蜂糖放在陽光下,任蠅蟲叮了數(shù)天,上面很快浮了一層白花花的蛆卵。
怕對方醒來掙扎,我用繩索將其四肢牢牢捆住,之后取來一根筷子,將那蜜糖中的蟲卵一粒粒挑到潰爛之處。
正挑得滿頭大汗,榻上人忽然一顫。
我抬頭,只見昏暗天光里,兩只碧泠泠的眼珠子盯住了我,未料他這么快醒來,我腦中一瞬空白。
只見對方瞬也不瞬地盯著我手上之物,聲如厲梟,嘶啞至極。
這是何物?
我沉默許久,忍不住小聲道。
……是蛆。
第十一章
對方聞言,雙目瞠大。
你,你竟敢如此辱我!
我本想解釋一二,卻在下一刻對上了那冰冷眼神,瞬間興致索然。
我辱你了,又如何?
說罷,我不顧對方可怖的臉色,用棉布層層裹住那條腫脹的傷腿,唇角勾起,一臉無謂:你要如那宦人一般,也將我一刀梟首?
……
牙床羅帳中,此人面容如雪,烏發(fā)碧眼,臉畔沾了點(diǎn)點(diǎn)鮮紅血漬,越發(fā)襯得膚色透白,瞳色殊異。
近距離觀摩如此美色,頗有些驚心動魄。
我漸漸不敢看他,只含糊道:那死法倒是痛快,我等著你,可別叫我等太久。
說不得沒多久,我已死在那文昭縣主手里了!
這么想著,我愈發(fā)心灰意冷。
眼見天色漸黑,我提著斧子去到院外的小河畔。
正埋頭斫著樹皮,只見不遠(yuǎn)處吹吹打打,樂聲嘹亮,卻是行來了一列蜿蜒奇長的迎親隊(duì)伍,走了許久都沒走完。
再看那兩旁頭戴紅花,身穿紅袍的少年郎君,竟然足有數(shù)十人之多!
聽說今日城西發(fā)嫁的女郎足有百人,連未及笄的都配出去了!
唉,能嫁出去便算好的了!
此刻道旁樹下,擠擠挨挨站滿了看熱鬧的庶人,有幾個(gè)知道內(nèi)情的,便也壓低了聲音絮絮議論。
圣人年已古稀,怎會忽然又要選秀女入宮?莫非是那西貴妃容光不再了?
喝!怎么會!那可是我大鄴第一美人!
不過我聽人說,圣人南下,一路上不耐顛簸,情況早不妙了……
然而他話沒說完,便被旁邊的婦人一掌拍在頭上,灰溜溜地閉了嘴。
我站在人群中聽了一耳朵,見天色漸漸黑沉,便匆匆歸宅。
今日收獲頗豐,我將斫下的柳樹皮細(xì)細(xì)洗凈,放到鍋里熬煮,直到一大鍋水熬成淺淺一汪汁,才用小碗盛了,使阿二端到屋里去。
孰料不到一息,阿二便將那碗灰綠色湯水原樣端了出來,臉色青白,唇皮哆嗦:女郎,我,我能不送嗎?
怎么?
他說敢過去就殺了我……
……
第十二章
數(shù)日后,深夜。
大門再次被篤篤拍響,隔著門縫,隱約能看一張嚴(yán)肅面孔,卻是瞿晃的長隨六爻。
這么晚了,有何事?
對方壓低聲音:夫人,你快逃吧!
什么?
圣人在各地選秀女入宮,郎主剛?cè)ム挶�,縣主便在名冊上寫了您,我只好趁夜來報(bào)信!
我聞言驚呆:可我是嫁過了人的!
六爻連連搖頭那些宦人可不管這些!最多明日,他們定會來的!
我明白了,文昭縣主又出殺招了。
她已打定主意獨(dú)占丈夫,不能叫我死,卻有一萬種法子叫我生不如死。
恍惚間,一顆心如在冰水中浮沉。
冰冷之后是蒼涼,蒼涼之后便是刻骨的怨恨,正是這怨恨迸濺出一點(diǎn)火星,漸漸自頹敗中生出了一點(diǎn)微不足道的勇氣。
六爻,你跟著瞿晃做事,定然通些文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