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知何時,他面上已覆了張可怕的獸臉面具,只露出一截線條優(yōu)美的下巴,氣度沉淵,使人心折。
他所挈的這支隊伍速度快,耐力強,甚至日夜不休,直至第三日到達一處驛站,甲士們方下馬修整。
我將阿耶安頓好,便見慕容垂站在門外,獸臉面具閃著冷光。
你既愿意嫁我,還要將我關在門外?
我想到他一把撕碎我褻褲的兇殘,忽感身下陣陣風涼,忍不住后退,這一退,直接把自己退進了房里。
見我神色惶恐,他唇角輕勾:放心,今夜我只睡你榻下。
入夜以后,對方?jīng)]有食言,果然在踏板上和衣而眠。
你怕我?
……沒。
我忐忑良久,方細細道:我只是更喜歡溫柔的郎不一會,床沿外摸索來一只寬大的大手,輕輕勾住我手指。
莫怕,郎君的溫柔只給你一人。
我聞言,鼻尖一酸。
無需郎君多么愛憐,只需將愁予當做一個人來對待,如此便可以了。
好。
聞言,我大著膽子抓緊了那溫熱的手指,小聲道:那個,我家里窮,只能陪嫁三床棉被。
有此足矣。
深夜里,我們絮絮地說了許多,在那嘶啞卻輕柔的聲音里,我漸漸睡著了。
第二十六章
第二日醒來,床畔空空的。
我手中卻被塞了一物,觸手溫涼。
我拿著玉玨出了房間,前后找不到人,再問隨行的甲士,對方滿嘴稱我夫人,口吻十分客氣。
郎主已往洛京。
聞言,我心中空蕩蕩的,說不出地失落。
車馬喑啞,疾行鐸鐸。
甲士們再次開拔,一路經(jīng)過數(shù)個荒村,時見路有餓殍,枯骨零落,深夜睡在車里,亦能聽到不遠處刀兵呼嘯。
我忍不住掀開簾子,只見幾名騎士遠遠地奔襲而去,數(shù)名甲士將馬車團團包裹得密不透風,車列照常向前行駛。
見我盯得目不轉(zhuǎn)睛,車旁伴駕的一名甲士解釋道:驚嚇到夫人了,不過幾個流寇,射殺了就地掩埋罷了。
我連忙點頭,放下車簾,再不敢掀開。
又行半日,車隊再次停下修整,埋鍋造飯,我下車透氣,卻見一名甲士端著一盆不知什么東西,正要傾倒路邊,我瞧著新奇,忍不住上前觀摩:此乃何物?
天氣漸熱,煮熟的豆粟放不住,已生黏了。
我心下可惜,忍不住道:若用堿水清洗,尚可食用。
那甲士聽了,大感驚異:夫人怎知?
我聞言,面上有些發(fā)燒:我家中就是做菽餅的。
另外,你們?nèi)糸L途跋涉,可將豆粟用堿水浸泡,煮熟了晾成干糧,可保數(shù)月不腐。
那甲士聽了,連連拱手,謝我告知。
短暫的休憩后,車輛再次開拔。
我剛上車,便聽身后鳴哨連連,一名鬼面甲士御馬殿后,冷叱數(shù)聲:來者何人!
接著,我聽到了一道永難忘懷的怒喝。
光祿大夫瞿晃!
第二十七章
天地蒼涼,蒼穹深遠。
云中不知何時開始落雨,一道人影自遠處疾馳而至,身形在雨幕中漸漸清晰。
見數(shù)名甲士長槍狙空,嚴陣以待,我連忙下車阻攔:列位勇士,此人的確是我舊識,還請手下留情!
聽了我喊話,甲士們鳴金收戈,任那御者匆匆行至面前。
即便在最困窘的時候,他也是體面的,高傲的,從未像今日這般,衣冠盡濕,形容狼狽:江愁予,你要去哪里?
我……
我戴著面巾,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回答。
長隨打了油傘過來,卻被瞿晃一手制止,就這么昂首站在大雨里,嘴里說著話,雨水沿著嘴角一路往下淌:你可知我回到滁州,第一件事便是去瞿宅探你!
為何要探我?你已有了新妻了。
對方抹一把臉上的雨水,聲線在雨聲中破碎:不,在我心中,你仍是我元妻!你再等幾日,我必重新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