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凱霍斯回答。
然后，騎士抬手，隨手用拇指戳了一下自己身側(cè)。
“還有，來的路上遇到，就順便把他們帶來了�！�
塞斯一轉(zhuǎn)頭，就看見十來個托澤斯的城民正走上城墻，向他走來。
他下意識皺了下眉。
他認出來了，這些都是城中比較有影響力的市民。
他們來干什么？又有什么不滿嗎？是因為奴隸的事情嗎？
他心里有些煩躁地想著，自己為了抵抗海盜已經(jīng)筋疲力盡了，這些人能不能老老實實地躲在家里，不要出來煩他？
就在塞斯心里焦躁著的時候，那些人已經(jīng)迎了上來。
“塞斯大人，我們帶來了弓箭、長劍這些武器�！�
一個人說。
“這是大家一起湊出來的，如果不夠，我們就回去繼續(xù)湊�！�
塞斯怔了一下，走到城墻邊緣往下一看，只見城墻下面烏壓壓地站滿了人。
駿馬的嘶鳴聲不時地響起，上百輛馬車停在下面，馬車上堆滿了物資，其中就有不少輛馬車堆著箭只、長矛、砍刀、長劍等利器。
轉(zhuǎn)念一想，他就明白了，托澤斯每戶人家的家里多少都會有那么少量的武器，防小偷強盜之類的，而一些有著守衛(wèi)的富商家里，武器的儲備就更不少了。
又有人繼續(xù)說：“聽說這里油和木材都不夠了，大家就把自己家里的都捐出來了�！�
有些市民甚至直接將自己家中的木板門全部給拆下來，砍成木柴送過來。
“閣下，我是城中醫(yī)師工會的成員，我們所有人都來了，傷亡這么大，我估計這里治療傷員的人手一定不夠，所以我們來幫忙了�！�
“是的，還有城中的鐵匠、木匠、銅匠們都來了，壞掉的武器請交給我們來修理�！�
塞斯的目光在下面黑壓壓的人群中掃過，怔了一下。
“怎么還有那么多女人？”他對那些市民代表說，“趕緊讓她們回去，這里不安全�！�
“是她們自己要來的，她們說她們也是托澤斯城的一員�！�
“是的，塞斯大人，她們之中有些人力氣不比男人小，男人能做的她們也能做。就算是力氣不夠的，也可以在城墻下面照顧傷員，給大家遞送水和食物，清洗繃帶之類的。”
“沒錯，大人，磨刀、燒水、搬石頭、搬運傷員這些事情，可以全部交給我們做！只要是我們能做的事情，大家都會努力去做！”
“我們不能只在家里等著�！�
“反正海盜殺進來也是死，我們寧愿一起拼命！”
塞斯站在城墻上，低著頭，目光在城墻下方那數(shù)不清的托澤斯市民身上掃過。
沒有人大喊大叫，所有人都無聲無息地站在那里，睜著眼仰頭看著他。
不少人手中拿著武器，有些人手中甚至還拿著劈柴用的斧頭，還有種地用的鋤頭。
這些市民不是不覺得害怕，有人甚至怕得發(fā)抖，怕得眼角含淚，但是每個人都堅定地留在了這里。
因為身后就是他們的家園，他們的親人，他們的孩子，他們無路可退。
所謂眾志成城，大概就是如此了。
看著眾人那期盼的、堅決的眼神，塞斯突然覺得眼角隱隱有些發(fā)燙，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從心底涌了出來。
他轉(zhuǎn)過頭去，深吸一口氣。
他說：“我知道了�！�
戰(zhàn)場沒有時間讓他浪費，他快速道。
“你們立刻下去組織人手，將箭支之類的送上來�！�
“去燒沸水，還有油，都燒滾�！�
他一點也不客氣地說。
“我會安排奴隸將那些鈍了壞掉的兵刃送下去，你們安排人盡快修理好�！�
“物資你們能湊多少就湊多少，多弄一些，要快。”
塞斯毫不客氣的話卻讓那些人露出了高興的神色，他們立刻奔下了城墻，回到市民中，憑借著自己的威望開始組織安排人手去做不同的事情。
人群涌動了起來，在領(lǐng)頭人地帶領(lǐng)下，分散開來，鼓足了勁開始自己的工作。
在凱霍斯一眾騎士強大的武力協(xié)助下，還有整個托澤斯城市民的幫助下，差一點倒塌的勝利的天平再一次一點點地緩和過來，勉強繼續(xù)和海盜僵持了起來。
…………
人性是復(fù)雜的。
伽爾蘭站在落地窗前，遠遠地注視著如一條血線般廝殺著的城墻。
有貪婪的人，也有正直的人。
有腐朽的靈魂，也有高潔的存在。
有選擇拋下責(zé)任逃走的執(zhí)政官和官員。
也有選擇留下來堅守的將士。
而且，人性也不是一層不變的。
那選擇往往就在一念之間。
就如同一夜之前差點毀掉托澤斯城的那些市民們，此刻卻在盡己所能，為守護這座城市貢獻出自己全部的力量。
少年靜靜地看著那一幕。
那城墻上，無論是什么身份，無論是將士、奴隸、商人、還是工匠。
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
所有不同身份、不同膚色、不同性別的人都在這一刻匯聚在了一起，形成一座無形的堅實墻壁。
恐懼、陰謀、私心，算計……到了這一刻，一切都不再重要。
這一刻，沒有所謂的高低之分，貴劣之分。
所有的人都只有一個共同的愿望。
守住托澤斯。
守住自己的家園。
第107章
海盜頭領(lǐng)巴沙已經(jīng)陷入了暴怒之中。
本以為唾手可得的托澤斯城足足攻打了兩天多，
眼看第三天的日頭也馬上要落下了，那托澤斯城明明搖搖欲墜，偏生就是死死地撐住了那一口氣，
擋住了他們的攻勢。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巴沙焦躁地想著。
說好的城中的內(nèi)應(yīng)一次又一次失敗，
到了現(xiàn)在，再也沒了動靜。
本以為托澤斯城守城的人手不足，可是，
簡直像是變戲法一樣，每過一天，那守城的人就陡然翻一倍。
最令他不爽的是，
突然出來一個武力可以用可怕來形容的騎士。
那騎士站在城墻頂端，唰唰數(shù)箭，
就將他的三架投石器燒毀得干干凈凈。
要知道，小型的投石器也就罷了，這種可以摧毀城墻的大型投石器都是被各國軍方嚴密監(jiān)管著的戰(zhàn)爭器械。
這么多年來，
他也就想方設(shè)法搞到了這么三架，結(jié)果盡數(shù)毀在了這里。
看著那三架大型投石器被燒毀的時候，
他的心都在滴血。
巴沙這一刻已經(jīng)怒火中燒。
仗已經(jīng)打到這個地步了，海盜也損失不少，他無論如何都要把托澤斯城攻下來，
才能彌補自己的損失。
想到這里，
巴沙不再猶豫。
除了留下幾艘巡邏監(jiān)視的快船，
巴沙領(lǐng)頭，
帶著那一艘艘大型的海盜船開進了托澤斯外城那寬闊的河道中。
一艘艘巨型戰(zhàn)船來到了離托澤斯城墻最近的地方。
托澤斯的城墻上已經(jīng)血流成河。
當看著那一艘艘海盜船開進來的時候，
所有人不由得心里一驚。
“托澤斯城里的所有人給老子聽好了！”
巴沙站在他的巨型戰(zhàn)船的瞭望臺上，那高度幾乎能和城墻上的塞斯彼此對視了。
他的下方，船的甲板上站著一大排近百個海盜。
他每吼一聲，那近百個海盜就齊聲大吼，一起將他的話重復(fù)一遍，讓對面城墻上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現(xiàn)在放棄抵抗，打開閘門放我進去，只要你們老老實實地聽話，我頂多只搶了你們的錢財和女人就離開！”
他那細小的眼瞇起，越發(fā)細成了一條縫，那其中透出陰狠兇戾的目光。
“但是，要是你們還要繼續(xù)抵抗——”
“我巴沙在此發(fā)誓！”
他像是一頭餓狼一般猙獰地沖著他的獵物嘶吼著。
“一旦老子攻進城里，不管你們男女老少，不管你他媽什么身份，老子全部都要殺光！”
“再抵抗下去，你們一個都別想活！”
“惹火了老子！老子就屠城！”
海盜們的嘶吼聲在空中回蕩，在城墻上空回蕩著。
整個城墻在這一刻鴉雀無聲。
屠城。
這個在城市上空回蕩的詞語在這一刻壓得所有人心驚膽戰(zhàn)，幾乎喘不過氣來。
而巴沙這一聲大吼，瞬間就讓眾海盜氣焰囂張了起來。
巴沙的那句屠城，就是一個信號，一個承諾。
那意味著，一旦攻破托澤斯，他們將不受到任何管束，肆意妄為，搶奪、放火、奸殺、凌辱，他們可以肆意踐踏這座城市中的所有人。
然后臨走之前，一把火燒了這座城市。
“沒錯！殺光你們這些家伙！”
一想到這座城市的人都將在自己的刀下發(fā)出慘號，哀聲求饒然后被自己一刀劈死的模樣，海盜們就一個個興奮得眼睛都冒出了紅光。
“屠城！”
“搶光！殺光！”
“哈哈哈哈哈！殺光這座城市里的人——”
“哈哈哈，沒錯，只有死人才最聽話——全部都給老子去死吧——”
海盜們的嚎叫聲令眾人膽戰(zhàn)心驚。
被刺激得癲狂起來的海盜們氣勢一舉壓下了托澤斯城的眾人。
箭如雨下，從海盜船上射來。
戰(zhàn)船上的小型投石器不斷將碎石砸向城墻。
在戰(zhàn)船的箭只碎石源源不絕地支援下，無數(shù)海盜翻上了城墻，像是潮水一般向眾人殺來。
只是一瞬間，城墻的無數(shù)處陷落在海盜手中。
海盜形成的汪洋涌上來，將眾將士壓得不斷后退。
戰(zhàn)況已經(jīng)慘烈到了極點。
站在城墻上的人幾乎每個人都是渾身浴血，身上都有著不少的傷痕。他們站在那里，劇烈地喘息著，臉上盡是疲憊。
海盜的攻擊一波接一波，他們已經(jīng)死戰(zhàn)了整整一日。
別說進食，就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
此刻他們又饑又渴，揮舞了一整天刀刃長矛的手臂沉重得像是綁著石頭，抬起來都艱難。
城墻不再血跡斑駁，因為它已徹底被鮮血染紅。死尸遍地，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還有不少手臂斷裂、大腿被砸碎的人躺在地上，哭泣著，發(fā)出絕望的哀嚎聲。
這座血染的城墻宛如地獄。
托澤斯城墻上的防線在被一點點逼退。
雖然海盜船已經(jīng)停止了射箭和投石，但是隨著無數(shù)海盜接二連三地翻上城墻，他們幾乎已經(jīng)占據(jù)了小半邊的城墻。
兇悍的海盜們把守城的將士們逼得節(jié)節(jié)后退。
完了。
所有人都絕望地這么想著。
守不住了。
他們已經(jīng)拼盡到了極點。
所有人都已經(jīng)筋疲力盡了。
他們再也抵擋不住海盜的攻勢，只能絕望地看著城墻一點點被涌上來的海盜吞噬。
事態(tài)已經(jīng)到了徹底無可挽回的地步。
眼看城破在即——
就連身為指揮官的塞斯在這一刻都開始絕望。
面容猙獰的海盜一刀劈來，年輕士兵手中的長矛被一刀劈飛出去，那巨大的震力讓他被撞得踉蹌幾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跌坐地上的士兵劇烈地喘息著。
他覺得自己的手臂沉得像石頭一樣，怎么努力都抬不起來了。
他坐在滿是血污的地上，眼角瞥著四周殘肢斷腿的尸體。
他想，他馬上就會是其中的一員了。
他想，他終究還是沒能守住托澤斯，沒能保護得了城中的父母。
海盜雪亮的大刀已經(jīng)重重向他的腦袋劈下來。
對不起，爸爸，媽媽。
士兵在心底默念著。
那刀刃映在他絕望的瞳孔中，由遠及近——
空中一道雪亮的光閃過。
那一刀劈下的海盜整個人突然僵硬了一下，然后，向著一側(cè)重重地倒下。
隨著海盜粗壯的身軀倒下，一個身影映入士兵放大的瞳孔中。
如陽光一般明亮的金發(fā)像是將光染進了他黯淡的眼底。
一身勁裝的少年手持染血的長劍站在他的身前，身后披風(fēng)展開。
緋紅的沙瑪什的符文在少年白皙的額頭上，如一簇燃燒的赤紅火焰。
被少年一劍殺死的海盜就倒在少年的腳下。
“王……王子……”
年輕的士兵下意識的、結(jié)巴著喊了一聲。
下一秒，他又再一次驚叫了起來。
“王子殿下——？！”
他這一聲驚叫瞬間就驚到了附近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
無數(shù)目光紛紛投過來，落到了這一處。
年輕的士兵還保持著跌坐在地上的狼狽姿勢。
他仰著頭，呆呆地看著站在他身前的王子向他伸出了手。
這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劇烈地跳動了起來，腦子一時間恍恍惚惚的，弄不明白眼前的是現(xiàn)實還是夢境。
暈暈乎乎中，他抬起手，抓住那只伸向他的染著血痕的手。
那只手抓著他，握緊，將他從地上拉起來。
手上傳來的力度是無比真實的觸感。
越來越多的人聚集了過來，涌到伽爾蘭的身邊。
“王子！”
凱霍斯焦急地高喊著，撥開人群沖到伽爾蘭身邊。
“您怎么——”
他說，“這里太危險了，請您馬上離開！”
伽爾蘭看了凱霍斯一眼，然后，他轉(zhuǎn)過身，再一次舉起手中雪白的長劍。
“跟我上�！�
他說，言簡意賅。
說完，他就帶頭向?qū)γ婺且蝗簹淼暮１I沖了過去。
凱霍斯一驚，急忙跟了上去。
而周圍剛才還在節(jié)節(jié)后退的士兵們，面色潮紅，激動地跟著一擁而上。
他們揮舞著武器，幾乎是瘋了一般地跟在王子身后沖過去，以可怕的氣勢將那一批殺來的海盜砍得七零八落。
從這一處開始，托澤斯的士兵們開始騷動了起來，越來越多的聲音傳了出去。
“是王子啊……”
“王子來了�！�
“真的是王子殿下！”
“他為什么會在這里？”
“這里太危險了！”
“什么？王子也上了城墻？”
像是海嘯一般，伽爾蘭王子也走上了戰(zhàn)場的事情幾乎是在短短一刻鐘內(nèi)就傳遍了整個城墻。
就像是打了一針強心針，前一刻還萎靡不振的士兵瞬間氣勢爆棚。
他們的王子就在這里，在這個戰(zhàn)場上！
王子在和他們一起戰(zhàn)斗！
亞倫蘭狄斯眾神的后裔此刻與他們同在——
眾神的意志與他們同在——
一股說不出的力量瞬間涌進了剛才還疲憊不堪的身體，那是一種無形的力量。
說不清是被鼓舞的，還是意志給予的，更或許是眾神賜予他們的力量。
這一刻，他們感覺渾身像是又有了用不完的勁兒。
士兵們不怕死地沖向敵人，一個個狀若瘋狂。
他們此刻根本就是一副不要命的模樣，瘋一般地和海盜們拼命，那一股破釜沉舟的氣勢竟是硬生生地將海盜囂張的氣焰壓了下去。
在這一股如火山爆發(fā)般的士氣之下，托澤斯的士兵竟是瘋狂地將已經(jīng)占據(jù)了小半邊城墻的海盜們一舉趕下了城墻。
托澤斯的城墻被奪了回來。
他們居然把眼看就要陷落的城墻給奪回來了——
無法抑制的，無數(shù)人大喊著，高聲歡呼了起來。
一時間，整個托澤斯城墻之上的歡呼聲如山呼海嘯一般，竟是讓被趕下城墻的海盜都驚得呆了半晌。
巴沙站在船上，錯愕地看著一處城墻。
一名金發(fā)的少年站在那里，太遠了他看不清少年的面容，可是少年那一頭流金般的長發(fā)映著陽光異常明亮。
無數(shù)人簇擁著那個少年，所有城墻上的人都朝著那個金發(fā)少年的方向，發(fā)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他一揮手，讓人把塔卡帶上來。
像是一灘稀泥巴一樣被人丟在巴沙腳下的塔卡抬起頭，不過幾天的功夫，他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去，憔悴了下去。
顯然，他沒少受折磨。
他看著巴沙，艱難地、笨拙地露出了討好的笑臉。
巴沙看都懶得看他，抬手一指城墻上的金發(fā)少年。
“告訴我，那是誰？”
他看得明明白白，本來城墻馬上就要被攻下了，是那個少年的出現(xiàn)讓托澤斯的士兵突然爆發(fā)出可怕的氣勢，像是瘋了一般戰(zhàn)斗著，將他們又趕了下來。
塔卡呆了一下，巴沙不耐煩地踢了他一腳，他趕緊回答。
“王子，那是王子�！�
他飛快地說，“他是卡莫斯王的王弟，是亞倫蘭狄斯的王子�！�
亞倫蘭狄斯的王子？
巴沙眼睛陡然一亮。
海盜漂泊在海上，四海為家，從來不懼陸地上的國家。
而在海上，各方海盜勢力不少。不同勢力的海盜拼的就是實力，還有威名。
巴沙之所以在海盜中有著赫赫威名，是因為他曾經(jīng)殺死過一個大國的將軍，這讓他聲名遠揚。
而現(xiàn)在，一國的王子就在他的眼前。
亞倫蘭狄斯是一個聲名顯赫的大國，如果他能殺死亞倫蘭狄斯的王子——那么這片海域上將再也沒有人能和他的威名相比！
一想到這里，巴沙整個人都激動不已。
“殺上去！”
他高聲喊著，向自己的下屬下令。
“沖上去，殺死那個王子！”
收到頭目命令的海盜們立刻向伽爾蘭所在的那面城墻蜂擁而去。
巴沙又是一揮手，命令所有接近那面城墻的海盜船上的弓箭手全部對準那個方向。
他站在甲板上，細小的眼死死地盯著那個能讓他聲名崛起的獵物，眼中盡是貪婪和殺意。
“可愛的王子殿下啊……”
他說，舔了一下自己激動得有些發(fā)燙的唇。
“就當做是你運氣不好，用你的尸體為我在大海中的崛起鋪路吧。”
…………
守住了城墻的托澤斯士兵們還沒來得及歡呼太久，剛才被他們趕下城墻的海盜再一次攻了上來。
然而，這一次的攻城卻和之前有些不一樣。
海盜們似乎是以現(xiàn)身在城墻上的伽爾蘭王子為目標，向著這一片城墻蜂擁而來，就連那從船上射來的箭雨也幾乎集中到了那一處。
守衛(wèi)其他段的城墻的士兵們頓時壓力大減，那壓力全部轉(zhuǎn)嫁到某一處的城墻上。
伽爾蘭就在那段城墻上，和其他人一起繼續(xù)戰(zhàn)斗著，他就像是磁石一般，吸引得海盜們前赴后繼地沖來。
一時間，他所在的城墻，如同在狂風(fēng)暴雨中飄搖的小船一般。
凱霍斯已經(jīng)將分散出去的近百名親衛(wèi)全部召了回來，全神貫注地守伽爾蘭身邊。
正是因為他們的存在，這段在海盜兇猛地沖擊下岌岌可危的城墻才能被死死地守住。
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射來，密密麻麻。
這一片的城墻外面幾乎插滿了箭，城墻里的地面上更是滾滿了被打落的箭支。
射來的箭實在太多，一不小心就會中招，就連強大的騎士之中都有十來人被箭射傷，被匆匆地抬下去療傷。
塞斯匆匆地趕了過來。
他苦口婆言地勸說伽爾蘭下城墻，保證自己的安全，但是伽爾蘭只說了一句，他就啞口無言了。
伽爾蘭對塞斯笑了一下。
他淡淡地說：“你信不信我一下去，城墻要不了多久就會淪陷？”
塞斯瞬間語塞，只能怏怏離開。
是的。
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所有的士氣，都是站在這里的王子帶來的。
伽爾蘭一走，這股士氣隨時都會泄下去。
而凱霍斯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才沒繼續(xù)提起讓伽爾蘭離開的事情，而是帶著下屬咬牙死守在王子的身邊。
下一刻，凱霍斯再度揮劍擋開一波箭雨。
“殿下……”
此刻，渾身浴血的騎士也劇烈地喘息了起來。
“您被盯上了�！�
“嗯，我知道�！�
剛剛揮劍殺死一名海盜的伽爾蘭后退幾步，和凱霍斯抵肩站著。
他比凱霍斯喘得更厲害，臉色蒼白，他似乎有點站立不穩(wěn)，虛虛地靠著凱霍斯站著。
淺色的披風(fēng)披在他身后，籠罩住他大半的身體，只是那披風(fēng)大半都已經(jīng)被飛濺的鮮血染紅，根本分不清是誰的血。
“我做了誘餌，其他地方的壓力就會少很多。他盯著我，就能再拖延一段時間�！�
伽爾蘭蒼白著一張臉說。
細密的汗水不斷從他額頭滲下來，濡濕的金發(fā)緊貼在他沒多少血色的頰邊。
他像是在強忍著什么，深吸一口氣，向前走了一步。
突然他整個人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他身側(cè)的凱霍斯一劍劈死一名沖來的海盜，猛地轉(zhuǎn)身，一伸手將伽爾蘭扶住。
“殿下，你需要休息……”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凱霍斯的瞳孔陡然放大。
他為了扶差點摔倒的伽爾蘭，手伸進了伽爾蘭身后的披風(fēng)里面。
此刻，他的手按在伽爾蘭的后背上，指尖盡是溫?zé)岬�、濕漉漉的觸感，那溫?zé)岬囊后w幾乎染濕了少年整個后背的衣服。
他食指的指尖甚至已經(jīng)碰觸到了那折斷了的箭支。
斷箭那黑鐵的尖端深深地沒入了少年的后背血肉深處。
“殿下？”
凱霍斯難以置信地看著伽爾蘭，他碰觸到那只斷箭的指尖無法抑制地顫抖了一下。
“別說。”
伽爾蘭說。
他看著他的騎士，臉色蒼白得厲害。
那粉色的唇似乎都漸漸失去了血色。
他說：“凱霍斯，什么都別說。”
第108章
凱霍斯的手按在伽爾蘭的后背上，
手指上盡是濡濕的觸感。
食指指尖碰觸到的是斷裂的箭支，冷硬的箭頭已經(jīng)深深地沒入血肉之中。
他看著伽爾蘭。
站在他身前的王子的臉色此刻是不正常的蒼白。
現(xiàn)在，凱霍斯才終于知道了，那并不是因為體力消耗過多的原因，
而是因為失血而導(dǎo)致的蒼白。
他竟然直到現(xiàn)在才發(fā)覺這件事——
“殿……”
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灼人的金眸盯著他，硬生生地將他的話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