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幾天前來勸說我們的那個人就是那里的奴隸——不,應該說,他以前是托澤斯城的奴隸,但是現在不是了�!�
男人的眼底有了光。
現在他們也有了這樣的機會。
“他說,那時,王太子給他們承諾,守住托澤斯城就廢除他們奴隸的身份,所以,他現在已經不是奴隸了,還成了王太子的下屬。”
“一個愿意讓奴隸出身的人成為自己下屬的王太子,一定會信守對我們這些奴隸的承諾!”
男人咬牙道,“這或許是我們一生中唯一一次擺脫自己奴隸身份的機會,就算是死,我也認了!”
在男人的說話聲中,這個木屋中的其他人也一個接一個地抬起頭來,看著男人。
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下定決心的神色。
這一幕,在茹達斯城中那許多圈禁著奴隸的地方,以不同的方式在同時上演著。
有膽小的奴隸選擇了退縮,但是有更多向往著自由的奴隸選擇了搏一把。
托澤斯城那些被解放的奴隸就在他們中間,訴說著自己從奴隸成為士兵的親身經歷,告訴他們自己這些人擺脫奴隸身份之后每一天都充滿了希望的生活。
茹達斯城的奴隸的心日益變得火熱。
……
………………
又是一日夜,就這么匆匆過去了,太陽升起,然后再一次落下地平線。
茹達斯城一如既往隨著夜色安靜下來,在黑夜中寂靜無聲。
城中的燈光很少,由于懼怕加斯達德人的緣故,城民們在入夜之后極少點燈,因此,這些日子里,一到夜晚,整座城市都是黑漆漆的。
唯獨駐扎著加斯達德人大軍的軍營,駐扎著亞倫蘭狄斯降軍的營地,以及城市中央那座矗立在大地上的城堡在夜晚時分燈火通明。
它們成了城中最明亮的地方。
猶塔正在裝飾華美的餐廳中進餐,和加斯達德的將領一起。
提爾王子帶走了大軍,但是也在茹達斯城中留下兵力。
畢竟這座城市以后將成為他的大軍糧草物資中轉的據點,所以雖然亞倫蘭狄斯附近已經沒有可與加斯達德人為敵的兵力,他依然謹慎地留下一定數量的軍隊鎮(zhèn)守茹達斯城。
獲得提爾信任的猶塔因為熟悉這座城市而被留在此處,但是,多疑的提爾王子依然留下了一只加斯達德人的軍隊以及兩名將領。
猶塔神色從容地吃著精致的食物,那兩名加斯達德的將領顯然不屑與他為伍,離他遠遠地,坐在了長桌的另一端。
加斯達德人大多性情率直、個性簡單,他們看不起這個背叛自己國家的卑劣者,就不會給他好臉色。
對此已經習以為常的猶塔毫不在意。
是的,他根本不需要在意這些莽漢的想法,他只要牢牢地跟隨提爾王子身邊,獲得王子的寵信就夠了。
對于背叛亞倫蘭狄斯這件事,猶塔從未后悔過。
忠誠?信仰?
那些東西能給他什么?
而只要跟著提爾王子,他就能成為真正的貴族,成為萬人之上的統(tǒng)治者,成為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
背叛者?
呵。
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只要提爾王子成為亞倫蘭狄斯的主人,而自己成為王子的心腹愛將,那么史書上對他的記載也會從所謂的背叛者變成追隨明主的識時務者。
而真相將會隨著亞倫蘭狄斯的滅亡埋入時間的河流,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在猶塔吃完晚飯,站起身來準備離去之時,突然,原本安靜的城市陡然喧鬧了起來。
叫喊聲四起,從落地窗看出去,零星的火光陡然出現在黑夜之中,極其顯眼。
而那些火光出現的地方,大多都是城中圈禁著奴隸的地方——包括城堡燃起火光的那一處。
那兩名加斯達德的將領放下還沒吃完的晚餐,皺著眉站起身來。
很快,有士兵匆匆跑過來報告。
“大人!城中的奴隸暴動了!不只是城堡這里的奴隸,是整個城市所有的奴隸!”
“奴隸?”
一名加斯達德將領皺了下眉。
奴隸在他的印象中是如豬羊一樣的存在,所以這些等同于牲畜的家伙居然敢反抗他們加斯達德人,對此,他很不理解。
但是,不理解歸不理解,作為這座城市的守軍將領,他必須將那些家伙鎮(zhèn)壓下去。
他對同伴說,“調動軍隊去鎮(zhèn)壓那些家伙,全部殺了�!�
只不過是一些奴隸而已,敢反抗他們加斯達德人,那就全部殺光。
加斯達德人從不知道什么叫憐憫。
不聽話,就殺到聽話。
他的同伴點點頭,正要和他一同出去,突然一個聲音從他們身后傳來。
“不對勁�!�
猶塔緊緊地皺著眉,說,“為什么奴隸們會突然反抗?這件事有些不對勁,恐怕沒有那么簡單�!�
本就極為多疑的他說,“你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先看看情況再說�!�
那兩人慣來看不上猶塔,聽了這話,也只是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聲,懶得搭理猶塔,徑直快步走出去。
他們要去調動軍隊,將那些暴動的奴隸鎮(zhèn)壓下去。
看著那兩名加斯達德將領理也不理自己,猶塔的眉眼中滿是陰晦。
你們這兩個愚蠢的家伙,等著,一定會后悔的。
僅僅只是奴隸不堪侵略者的壓迫所以進行反抗?
不,事情一定不會是這么簡單。
不然,為什么那些奴隸早不反抗,晚不反抗,偏偏在這個時候反抗?
而且那些奴隸應該明白,他們根本不可能是大軍的對手,就算一時讓大軍措手不及,最終也會被大軍鎮(zhèn)壓。
那么,為什么他們要做這種毫無勝算的事情?
除非…………
猶塔驀然心口一緊。
除非有人能夠接應他們!
有人想讓這些奴隸從內部引發(fā)騷動,趁機打開城門,讓接應的人沖進來!
一想到這里,猶塔再也按捺不住。他快步跑出城堡,匆匆地將自己的下屬向三個方向的城門派遣過去。
而他自己帶領著一隊騎兵,縱馬飛快地往東城門奔去。
鎮(zhèn)壓奴隸的事情有加斯達德人夠了,他得安排人守在各個城門那里。
猶塔皺著眉想。
雖然不知道那些援軍是從何而來,但是只要不讓那些奴隸靠近城門,城門無法從內部打開,那么策劃這件事的人就算是失敗了。
猶塔一般縱馬飛馳,一邊在心里思量著。
只是,暗中策劃這件事的那個人,居然能讓整個茹達斯城的奴隸都愿意為之拼死一搏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還沒想明白,猶塔一抬頭,東城門就在眼前。
高大的城門矗立在黑夜中,靜悄悄的,不見一點火光。
他心中松了口氣。
好,看來趕上了。
那些奴隸還沒沖到這里來。
就在猶塔剛放下心來時——
剎那間火光大作。
數十根燃燒的火把在東城門的城墻之上亮了起來,熾熱的火光猛地映在了猶塔的臉上,刺得他下意識閉了下眼。
眼睛的刺痛數秒后才緩過去,當猶塔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他的瞳孔陡然放大。
那城門上,高高的城墻上,有人站在火光之中。
數十團火焰在那人身后燃燒著,看不清面容,只能大略看出是一名身形略顯纖細的少年。
少年站在火焰之中。
他手中的弓已拉滿到了極限。
利箭閃動著寒光。
繃緊的弓弦仿佛下一秒就會斷裂。
狂風從高墻上的少年身邊呼嘯而過,映著火光的明亮金發(fā)在空中飛揚,宛如一簇在黑夜中燃燒的金色火焰。
那是——
如云霧般在夜空中飛揚的金色長發(fā)深深地映在猶塔那放大的瞳孔深處。
一聲嗡鳴。
利箭貫空。
一道寒光劃破黑夜。
鉆心的痛楚陡然從肩上傳來。
左肩被那一箭貫穿的猶塔從馬背上重重摔落在地。
第200章
夜已深,
黑夜很靜,
萬物仿佛都已安眠。
在茹達斯城的一處角落里,
這是一片到處都是碎石洼地的荒蕪地段,高高的木欄將這一大片地圍住,
簡陋的草棚隨意搭建著。
偌大一片荒地中沒有一點火光,
只有圍著荒地四周的木欄掛著火把。
數百名加斯達德的士兵守在圍欄外面,看守著這里。
這里是茹達斯城中唯一被特殊對待,
由加斯達德的士兵看守著的奴隸住所。
而這里面的奴隸全部都帶著手鐐腳鐐,
做著最沉重的工作,卻只能得到不足以果腹的食物,
每天都吃不飽,還被看守者隨意叱罵打殺。
這里的奴隸都是新的奴隸。
他們是加斯達德人的戰(zhàn)俘。
確切的說,
這一處被嚴密看守著的奴隸全部都是一個月前的那場大戰(zhàn)中,被加斯達德人俘虜的亞倫蘭狄斯第一軍團的士兵。
第一軍團又被稱為王的近衛(wèi)軍團,只有強者才有資格進入的軍團。
能進入近衛(wèi)軍團的戰(zhàn)士無一不是天之驕子,令眾人艷羨。
可現在,
曾經是天之驕子的戰(zhàn)士們淪為了最卑賤的奴隸,還是敵國之人的奴隸。
當時因為茹達斯城的叛徒的謀害,無論是食物還是軍營中的水源都被人暗中下了藥,雖然并不致命,
但是卻讓士兵的戰(zhàn)斗力大減。
完全沒有想到呆在城中竟然還會被敵軍突襲,
而營地又突然燃起大火,
加斯達德大軍深夜突襲,
軍團的將領大多都前往城堡參加城主的晚宴,
被突襲時缺乏領導者的大軍難以組織起有效的抵抗,黑夜中還有人大喊著說卡莫斯王已被背叛的茹達斯城主毒死,嚴重地動搖了軍隊的士氣……
以上種種原由,方方面面加起來,使得措手不及的第一軍團在短時間里就被擊潰。
一部分士兵死在混戰(zhàn)中。
少部分士兵逃出茹達斯城,不知去向。
而剩下的亞倫蘭狄斯士兵則是成為了加斯達德人的俘虜,被烙印上了奴隸的標記,從此淪為了奴隸。
加斯達德人毫不客氣地驅使著這批新的奴隸為自己干重活,為了防備他們反抗,每天只給他們極少的食物,肆意折磨著他們,絲毫不顧惜他們的性命。
提爾在率領大軍出發(fā)之前,帶走了一批奴隸搬運軍隊物資,又特意將一半戰(zhàn)俘奴隸押送到卡納爾,因此,這些原是亞倫蘭狄斯士兵的奴隸留在茹達斯城的數量不過三千多而已。
何況,這一個月來,這些戰(zhàn)俘奴隸早已被折磨得形銷骨立,憔悴不堪。
這樣一來,就不用擔心這些戰(zhàn)俘能掀起什么風浪。
黑夜中,一間草棚里面,一名雖然骨骼高大粗壯但是此刻卻骨瘦如柴的男子閉著眼安靜地躺著,看似已經睡著。
但是,從他那時不時摸一下腹部的動作就看得出來,他在裝睡。
在沒有被俘之前,他也是亞倫蘭狄斯軍中的一名底層將領,率領著麾下百來名騎兵。
他也曾是榮光及身,令眾人仰慕的騎士。
而如今,肩上被烙上奴隸的印記,淪為敵人的奴仆,如豬狗一般被驅使著。
他閉著眼,手指卻按緊了腹部那一處堅硬的地方。
又想起了兩日前的那一幕。
前日一大清早,他們這些戰(zhàn)俘奴隸如往常一樣餓著肚子被驅趕著去干活,這段時間,經常有糧草物資從卡納爾那邊運送到茹達斯城來,然后源源不絕地送往提爾大軍的方向。
而他們被驅趕著搬運物資,和他們一起干活的還有茹達斯城中原來就有的奴隸。
因為長時間缺乏食物,大多數戰(zhàn)俘都瘦得不成樣子,他也是如此,那些普通的奴隸反而看起來要比他們壯實得多。
他勉強背起一個麻袋,慢慢地、艱難地向前走去,手鐐腳鐐隨著他的走動發(fā)出沉重的撞擊聲。
大概是因為走得太慢,旁邊的監(jiān)工一鞭子抽來,一下子將他抽倒在地上。
那人還要再抽,突然一旁有一個奴隸竄過來,沖著那名監(jiān)工哈腰點頭,陪著笑,一張口就是一大堆討好獻媚的話,拼命奉承監(jiān)工。
大概是被奉承得高興了,那名監(jiān)工哼了一聲,施施然走開了。
那名竄過來的奴隸將他扶起來,看似不經意地幫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他心里一驚。
因為他分明感覺到一柄短小的匕首被這個奴隸暗中塞進了他懷中。
他一抬眼,眼前那張熟悉的臉讓他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他認得這個人。
這人不是奴隸——應該說,這人以前是奴隸,后來不是了。
凱霍斯麾下有一只特殊的隊伍,里面的士兵都是曾經的托澤斯城的奴隸。
雖然這些奴隸得到了王太子的恩典,被賜予了平民身份,但是對于他們高貴的騎士們來說,這些人依然和奴隸沒多大區(qū)別。
他們仍然將那些士兵視為下等人,對其不屑一顧,甚至將那只軍隊輕蔑地稱之為,奴隸軍。
眼前這個男人就是那只特殊的奴隸軍中的一名底層將領,他認得他,是因為這人曾為了護著自己麾下的士兵和他發(fā)生過沖突。
他正心里震驚著,這個奴隸打扮的人抬眼看了他一眼,目光意味深長。
這人用有著奴隸刺青的手拍了他一下,然后起身離去。
在擦肩而過的一瞬間,那微不可聞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王太子的命令,后日晚上,反擊�!�
…………
從記憶中醒來,緊緊地按著藏在腹部的匕首,他心里一時間五味俱全。
而更多的,是來自身體深處的顫栗。
反擊。
按著藏在腹部的匕首,他在心底默念著這兩個字。
他身體里的心臟在劇烈地跳動著,那涌動起來的血液仿佛在燃燒,燒得他渾身都在發(fā)燙。
身為戰(zhàn)士的血液在沸騰。
亞倫蘭狄斯人的血在沸騰。
就在此時,他聽到了,原本寂靜的城市陡然間喧鬧起來的聲音。
裝睡的男人唰的一下睜開了眼。
這間草棚之中,他所有的同伴都在同一瞬間猛地睜開了眼。
黑夜之中,那一張張臉上,一雙雙眼亮得驚人。
火光亮了起來,在戰(zhàn)俘營的四周。
當初茹達斯城動亂時,被蔑稱為‘奴隸軍’的那只軍隊因為被排擠的緣故,只能駐扎在營地之外,卻因禍得福,不少人都在動亂時在瓦塔的帶領下沖出了城。
隨后,他們在伽爾蘭的命令下偽裝成茹達斯城的奴隸潛入城中,三三兩兩地分散在城中各處。
這一夜,在全城奴隸暴動時,潛伏在此處的瓦塔他們也和看守戰(zhàn)俘營的加斯達德守軍廝殺在了一起。
戰(zhàn)俘營大門被撞開,眾人洶涌而出。
這一刻,曾經淪落為奴隸的他們再一次成為了身披榮光的亞倫蘭狄斯的戰(zhàn)士。
…………
城市的一處,加斯達德的將領剛剛將這一處鬧事的奴隸給鎮(zhèn)壓了下去。
他騎在馬上,目光冷漠而輕蔑地掃過那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尸首。
他想,這些牲畜一樣的東西怎么就有那個膽子,竟敢反抗加斯達德人。
煞氣在這個面容粗糲的將領眼底涌動著。
這種反抗的風氣必須壓下來。
將今晚所有反抗的奴隸全部殺光,將尸首掛在城墻上,以此震懾那些亞倫蘭狄斯人,讓他們再也不敢反抗。
就在此時,一騎兵匆匆策馬奔來,遠遠地就大喊出聲。
“大人!東邊的戰(zhàn)俘營出事了!”
戰(zhàn)俘營!
這個將領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說奴隸暴動他根本沒當回事,那么現在他是真的緊張了。
戰(zhàn)俘營有著三千多的戰(zhàn)俘奴隸,那些戰(zhàn)俘就算已經被折磨得形銷骨立,曾是亞倫蘭狄斯戰(zhàn)士的他們的戰(zhàn)斗力也絕不是一般奴隸可以比擬的。
來不及多想,他立刻召回了自己的士兵,帶著軍隊匆匆向戰(zhàn)俘營趕去。
…………
轉回茹達斯城的東城門這邊。
前一刻還安靜地矗立在黑夜中的東城門此刻已是火光大亮。
率領下屬向東城門奔來的猶塔被站在城墻上的伽爾蘭一箭射下馬去,生死不知。
而就在伽爾蘭那一箭射出的下一秒,無數利箭緊隨其后,如雨般向下方猶塔的軍隊疾射而去。
駿馬發(fā)出受驚或疼痛的嘶鳴聲,完全沒有想到這里會有埋伏的騎兵們措手不及,被射倒了一片。
襲擊他們的人幾乎都站在城墻上,居高臨下地射箭,他們甚至根本無法反擊。
而最讓他們感到驚恐的是,從城門的墻壁上傳來的沉重的嘎吱嘎吱的響聲。
那是沉重的絞盤轉動時發(fā)出的聲音。
隨著這個聲音,巨大的城門緩緩升起。
明亮的火光中,他們能清楚地看見那已經從門底下露出的數不清的馬蹄,它們刨著地,迫不及待地要沖入正在打開的城門中。
“……走!”
被親兵救起來的猶塔吐出一口血,臉因為疼痛而扭曲著,艱難地下達了撤離的命令。
他匆忙之下帶領的人馬絕對不是外面那數不清的騎兵的對手,更何況對方還有城墻上的弓箭手幫忙壓制。
在親兵的保護下,猶塔伏在馬背上,帶著倉皇而逃。
在逃離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
那城墻之中,在赤紅的火光之中,少年依然站在那里,金色的長發(fā)飛揚在夜空之中。
就像是一簇從黑暗中燎原的金色火焰。
看一眼,就讓他莫名覺得心悸。
在摩擦聲中,沉重的城門終于徹底打開。
在門外等候已久的騎兵魚貫而入。
領頭的居然是一個尚未成年的少年,他騎著一匹雄壯的褐馬,一頭黑褐色的卷發(fā),雖然面容還有些稚嫩,但是身軀卻是粗壯得如黑熊一般。
他手上拿著的武器竟是一柄巨大的鐵錘,漆黑發(fā)亮,邊緣還有尖刺,刺尖閃著寒光,讓人看一眼就心里發(fā)寒。
辛亞斯騎馬一沖進來,揮手一錘將攔在他馬前的敵人砸飛出去,然后就抬頭四處張望了起來,像是在尋找著什么。
直到扭頭看到站在城墻上的伽爾蘭,他才眼睛一亮,咧開嘴一邊笑一邊大聲嚷了起來。
“兄……呃……”
突然想起眾目睽睽之下不能喊兄長大人,辛亞斯噎了一下,趕緊改口。
“殿下!”
他興奮地喊著,他手中的巨錘在旁人心驚肉跳的目光中隨意而輕松地揮舞著。
辛亞斯咧著嘴笑,用錘子指了指自己身邊一匹空著的駿馬。
早在辛亞斯沖進來的時候,伽爾蘭就已經放下弓箭,飛快地往下方跑去。
等到了城墻矮的地方,他縱身一躍。
少年身姿輕盈地落在那匹駿馬的馬背上,那一頭飄揚而起的金發(fā)在黑夜中劃過一道金色的弧線。
隨后,他一馬當先,率領眾人在城市的大道上縱馬飛馳向前。
………………
加斯達德的將領率領騎兵在茹達斯城的街道上奔跑著。
這一刻,他心急如焚。
他的那位同僚率軍奔向戰(zhàn)俘營,而他在鎮(zhèn)壓暴動的奴隸途中,接到了那個卑劣的亞倫蘭狄斯降將派人傳來的東城門失守的消息。
他立刻放下一切,率軍快馬加鞭地向東城門的方向沖去。
剛跑到一半,他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還沒看到前方的情景,可是他已經聽到那震撼大地的馬蹄聲。
龐大的騎兵軍隊正從不遠的前方沖來。
近了。
他已經看到那熟悉的黑紅的顏色。
亞倫蘭狄斯騎兵的顏色。
狹路相逢。
他的眼底涌出野獸般的煞氣,戰(zhàn)斗的馬蹄聲讓他身為加斯達德人的兇悍血液在這一刻沸騰了起來。
殺光亞倫蘭狄斯人!
不管什么陰謀,什么詭計,他只要率兵沖過去,將那些亞倫蘭狄斯人全部殺光就夠了!
只要他一刀將對方將領的頭剁下來——
突然,對面的亞倫蘭狄斯騎兵大軍中有一人越眾而出,催馬加快速度向他沖過來。
看來對方也是打著先斬殺將領的主意。
正合他意。
加斯達德人的悍勇從不輸給任何人。
尤其是一看清來人的模樣,他心里更是冷笑一聲。
向他沖過來的居然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雖然身體壯碩,但是看那張連毛都沒有的稚嫩的臉,就知道是一個還沒成年的小家伙。
簡直是找死。
好。
先殺死這個小家伙震懾亞倫蘭狄斯人。
加斯達德的將領迎面向辛亞斯沖去。
他獰笑著,沉重的闊劍重重砍下。
只要一劍,就能將這個小東西劈成兩半。
他想。
辛亞斯揮起了手中的鐵錘。
砰地一聲。
砸在闊劍上的鐵錘一下子就將闊劍砸彎了下去。
本來向他劈來的闊劍被他一錘子硬生生地砸了回去。
在加斯達德將領錯愕而驚恐的目光下,辛亞斯又是一錘狠狠砸下來。
砰地一聲。
這名將領的頭顱像是西瓜一下被砸得粉碎。
失去頭顱的身軀從奔跑的馬背上倒下來,被無數沖上來的馬蹄踐踏成了肉醬。
辛亞斯一個人沖進了敵軍之中,如虎入羊群。
他手中巨大的鐵錘被他揮舞得虎虎生威,凡是擋在他身前的加斯達德騎兵,全部被他一錘一個砸飛了出去。
那鐵錘染滿了血跡,邊緣的利刺更是讓人血肉橫飛。
他那簡直就像是人型猛獸一般的兇猛模樣,讓一貫悍勇的加斯達德人都心中發(fā)憷,下意識想要避讓開。
而就在加斯達德人的陣勢亂掉的這一瞬間,亞倫蘭狄斯的騎兵已如刀鋒般襲來。
那黑紅色的洪水席卷著,將加斯達德人徹底淹沒其中。
…………
戰(zhàn)俘營這一處,眾人已經陷入了苦戰(zhàn)。
鎮(zhèn)守茹達斯城的加斯達德大軍及時趕來,將差一點就能沖出去的戰(zhàn)俘們堵了回去。
雖然這些第一軍團的士兵們曾經是強軍,但是被折磨了近一個月,身體虧損很大,此刻又是以步兵對陣騎兵,自然被壓得死死的,被迫步步后退。
他們連同來救援他們的瓦塔一眾奴隸軍都被堵在了戰(zhàn)俘營中,此刻只能勉力支撐著,眼看就要不敵。
在過去曾經彼此看不順眼的出身高貴的騎士和出身奴隸的將領在這一刻背抵著背,奮力殺敵。
敵人的鮮血染紅了他們的身體,身上的傷痕是他們戰(zhàn)士的勛章。
無需更多的語言,這一刻,他們已心照不宣。
再一次將一個敵軍殺死,自己身上也再度添了一道深及骨頭的傷痕。
他粗重地喘息著,環(huán)視著四周。
越來越多的同伴倒下,敵軍在一點點逼近,圈子在一點點縮小。
沒有人知道他們還能支撐多久。
黑暗籠罩著這座城市,點點火光在這龐大的黑暗中是如此的微弱。
黑夜仿佛永遠看不到盡頭,太陽仿佛再也不會升起。
曾被譽為亞倫蘭狄斯最強兵團的近衛(wèi)軍團居然淪落到這樣茍延殘喘的地步。
騎士茫然四顧,心里充滿了悲哀。
要是卡莫斯王還在,亞倫蘭狄斯怎么容得這些宵小為所欲為。
如果他們的王還在……
突如其來,一聲高喊,響徹天空,也突兀地貫入他的耳中。
“王太子!”
“王太子殿下來了!”
“我們的援軍來了——”
那呼喊聲從奴隸軍之中響起,剎那間此起彼伏,伴隨著從遠方傳來的陣陣馬蹄聲。
王太子?
茫然中,他下意識抬頭,朝遠方看去。
火光中,他看到一簇金色的光芒從黑暗中出現,剎那間他竟是差點以為那是天亮時從地平線上射出的第一縷金色的陽光。
那熟悉的一身黑紅色皮甲的騎兵如蔓延的黑紅色烈火,隨著那道金色的光芒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正在圍剿戰(zhàn)俘營的加斯達德的將領匆忙將大軍掉頭,和這只突然出現的亞倫蘭狄斯騎兵大軍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