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畢竟這位老將總算是征戰(zhàn)沙場多年,侍奉了二朝的王,本身也功勛不菲,勉強有這個資格。
如今王子想要重建第三軍團,可若是找不到可以統(tǒng)帥它的將領(lǐng),如何開始重建?
“殿下,若是沒有偌大的戰(zhàn)勛和聲名,就算您強行任命了,將士們也不會認可,現(xiàn)今亞倫蘭狄斯中恐怕沒有這樣的將領(lǐng)存在,所以,第三軍團重建的事情最好先暫緩……”
“不,有一個人,所有人都會認可。”
伽爾蘭打斷了歇牧爾的話。
他轉(zhuǎn)頭,看向另一側(cè)。
他說,
“赫伊莫斯,第三軍團交給你,可以嗎?”
一直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的赫伊莫斯抬眼,金紅色的眸和伽爾蘭對視一眼。
稍許之后,他點頭。
“好�!�
他干脆地說。
眾人一時間愕然。
他們這才反應(yīng)過來,雖然赫伊莫斯沒有騎帥之名,但是那是因為他本身就是王子的緣故,若是論戰(zhàn)勛和聲名,他絕對不遜于任何一位騎帥。
若是由他擔(dān)任軍團的統(tǒng)帥,絕對能得到所有將士的認可。
只是……
歇牧爾和薩閣無聲地對視了一眼。
…………
……………………
考慮到塔斯達人和艾爾遜人的習(xí)性,款待他們的宴會并沒有在華麗的大殿中舉辦,而是選擇了露天的庭院。
高大的棕櫚樹筆直地矗立在庭院四周,那茂密的枝葉在黑夜的燈光中越發(fā)顯得青翠欲滴。
和以往的露天宴會不同,這一次,整個寬敞的庭院別出心裁的被長長的餐桌以及纏繞著綠色藤蘿的立柱隔離成兩大塊。
而隔開的目的……是為了不讓塔斯達男戰(zhàn)士和艾爾遜女戰(zhàn)士在宴會中打起來。
雖然并肩作戰(zhàn)了這么長的時間,這兩國人依然彼此間很不對付,幾乎是每隔幾天總會打上一場。
總的來說,雙方各有勝負,誰也壓不過誰。
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負責(zé)這個宴會的塔普提女官長才特意吩咐用這種方式將雙方將領(lǐng)們隔開。
或許是從宴會場的布置體會到了女官長的苦心,也或許是因為王太子伽爾蘭在場,雙方都還算克制,雖然彼此之間仍然沒什么好臉色,但是好歹沒起摩擦。
雙方互不搭理,各在各的半場中,愜意地吃著美食,和同伴們悠閑地聊天說笑。
舒洛斯本來不需要參加這個宴會,但是為了混跡在艾爾遜女戰(zhàn)士們之中,這位吟游詩人硬是厚著臉皮跟了過來。
到了宴會上,他充分發(fā)揮他身為吟游詩人的優(yōu)勢,一邊彈奏著魯特琴,一邊吟唱著歌謠。
在艾爾遜島上,以戰(zhàn)士為主的艾爾遜人中,吟游詩人這個職業(yè)是根本不存在的。
所以,不少艾爾遜女戰(zhàn)士都圍了過來,頗為新奇地聽著舒洛斯吟唱歌謠。
被這些有著難得一見的野性美感的女戰(zhàn)士們包圍著,吟游詩人立馬興奮了起來,他干脆直接唱起了那首在大陸上流傳極廣的求愛的歌謠。
“那是一個古老的傳說�!�
“不朽的愛的篇章流傳于亞倫蘭狄斯的大地之上�!�
……
“陽光普照之地,她降臨于清澈的溪水邊。”
“風(fēng)聲稱頌著她的美麗,流水親吻著她的腳趾,水面映出她的面容�!�
“那愛與美的女神啊……她的存在讓天地間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
“那一眼,讓她墜入愛河……”
“……瘋狂的愛火燃燒起來,將她焚燒殆盡……”
…………
當(dāng)伽爾蘭與塔斯達的將領(lǐng)們聊完,過來艾爾遜這邊的時候,看到就是這位吟游詩人如求偶的花孔雀一般炫耀著自己五彩斑斕的羽毛和歌喉的模樣。
少年頓時失笑。
他也不去打擾,站在一旁,一邊喝著手中的果汁,一邊頗有興致地聽著舒洛斯邊彈邊唱。
吟游詩人那悠長而富有穿透力的歌聲伴隨著琴聲在夜空中回蕩著。
“美麗的女神跪伏于她心愛的人身前,用世間最動聽的聲音,向少年傾訴著她的愛意。”
“……如果無法陪伴在你的身邊,對我來說,那已與死亡無異�!�
“我心愛的人啊……”
“你可知……我的心臟因你而跳動……你能否感覺到……我的靈魂因你而存在……”
伽爾蘭剛喝進去的一口果汁嗆出來,咳了好半晌才緩過氣來。
“殿下?”
一旁跟著他身邊服侍的侍女嚇了一跳,趕緊用手巾幫他擦拭濺落在手上的果汁。
“您還好吧?”
“咳、咳咳,沒事。”
總算是緩過氣來,伽爾蘭將果汁遞給侍女拿著。
他猶豫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
“咳,那個……剛才他唱的是什么?”
“嗯?您不知道嗎?那是在大陸上流傳很廣的求愛的歌謠啊�!�
一般人都知道,而她這個阿芙朵彌爾的信徒就更加清楚了。
“傳說中,阿芙朵彌爾在有一次降臨人間的時候,遇到了世界上最美麗的少年,然后一眼就墜入愛河,她不顧一切地追求那位美少年,向他祈求他的愛意。”
“這就是女神向那位美少年求愛的歌謠�!�
侍女瞇著眼,一臉沉醉的表情。
“現(xiàn)在依然還有不少人會用歌謠里的話向心愛的人求愛呢……啊,‘我的心臟因你而跳動’~~您不覺得這話特別讓人心動嗎?”
“咳咳咳——咳!”
“殿下,您該不會是感冒了吧?”
看到伽爾蘭咳得臉都開始泛紅了,侍女有些慌。
“咳——不,我沒事,只是嗆到了�!�
“可是……”
侍女的話被從旁邊傳來到的聲音打斷。
“殿下,您現(xiàn)在有空嗎?”
總算緩過氣來,伽爾蘭一轉(zhuǎn)頭,就看到已經(jīng)走到他身邊的棕發(fā)祭司。
“歇牧爾,有事嗎?”
“是的,請跟我來,我有話對您說�!�
伽爾蘭點了點頭,轉(zhuǎn)頭吩咐侍女在原地等候,然后跟歇牧爾一起向庭院旁邊的僻靜處走去。
高大的棕櫚樹籠罩著這一處,從不遠處照來的燈光被茂密的樹冠擋住,讓這一處暗了幾分。
伽爾蘭跟著歇牧爾到了這里,才發(fā)現(xiàn)薩閣也在這里,正站在一棵樹下等著他們。
見伽爾蘭過來,薩閣從樹影下走出來,微微躬身向他行禮。
“你們是有事要跟我說嗎?”
“是的,殿下�!�
從來不懂得繞彎子的王室騎士團團長單刀直入地說,
“關(guān)于第三軍團的統(tǒng)帥,請您務(wù)必重新考慮一下�!�
伽爾蘭頓了一下。
“……你認為赫伊莫斯沒有資格擔(dān)任第三軍團的統(tǒng)帥嗎?”
他問。
“不,平心而論,若不是赫伊莫斯殿下身為王子,以他的功勛早已晉升騎帥,就算是第一軍團的統(tǒng)帥,他也當(dāng)之無愧�!�
薩閣說,
“但是,殿下,就是因為他身為王子的身份,我認為他不適合掌控第三軍團�!�
“任何一個軍團,都不適合交給擁有王座繼承權(quán)的人——為了王座的穩(wěn)定——您應(yīng)該考慮到這一點。”
少年沉默了稍許。
然后,他轉(zhuǎn)頭,看向就站在他身邊的歇牧爾。
“你也這樣認為?”
沙瑪什的祭司站在草地上,樹影在他的臉上晃動了一下,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依然是一貫肅然的神色。
“殿下,依照亞倫蘭狄斯王室歷代的慣例,當(dāng)王太子繼位之后,其他的王子就必須前往冊封的城市,沒有王的召喚,不得進入王城一步�!�
他說,
“當(dāng)您繼位之后,赫伊莫斯殿下就應(yīng)該前往墨涅斯特城,繼任城主之位�!�
歇牧爾雖然沒有直言,但是他的話明確地表達了他的意思。
薩閣繼續(xù)接口說到:“而且,比起軍團統(tǒng)帥,或許赫伊莫斯殿下對一城之主更感興趣……”
畢竟城主是一座城市完全的掌控者,除了王之外不受任何人的管轄,比軍團統(tǒng)帥要地位更高一些。
“不�!�
伽爾蘭打斷了薩閣的話。
他說,“我不會讓他離開王城�!�
歇牧爾皺著眉,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閉嘴,抿緊了沒有說話。
而薩閣則是寸步不讓地說了下去。
“王太子殿下,請您務(wù)必明白一點——讓擁有王座繼承權(quán)的王子留在王城,自古以來都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身為王室騎士團的團長,他的職責(zé)就是守護王座的安穩(wěn)。
“即將登上王座的您不該再如此感情用事!您應(yīng)該下令,讓赫伊莫斯殿下盡快前往墨涅斯特城——”
黑色的樹影在臉上輕輕晃動,少年沉默了稍許。
然后,他再一次搖頭。
“不�!�
伽爾蘭說,以一種極為堅定的口吻。
他不愿意。
那并非是因為擔(dān)心這個命令會激怒赫伊莫斯。
而是……
他抬眼,金色的瞳孔看向兩人。
“我需要他�!�
他說,
“我需要他陪在我身邊�!�
…………
那個曾經(jīng)讓他懼怕的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成為了給予他莫大勇氣和支撐的存在。
一個讓他安心的存在。
赫伊莫斯說,他想待在他身邊。
但是赫伊莫斯并不知道。
他亦需要著他。
第227章
伽爾蘭是卡莫斯王親手立下的王太子,
且不說名義上無可挑剔,
在能力上薩閣也很認可。
他已經(jīng)認定伽爾蘭是下一任的王,王室騎士團應(yīng)該向伽爾蘭恪盡忠誠。
自然而然的,
薩閣以他身為王室騎士團團長的身份,
為了維護王座的穩(wěn)定,
想要盡可能為伽爾蘭去除不穩(wěn)定的因素。
因為那就是他的職責(zé)。
只是他并不知道,
讓赫伊莫斯遠離王城這種方法不止無法維持王座的穩(wěn)定,
反而會讓亞倫蘭狄斯再次陷入動蕩。
這也是因為他和歇牧爾都沒有與凱霍斯商議的緣故,
若是凱霍斯知道他們的想法,
一定會竭力阻止。
凱霍斯看得很清楚。
赫伊莫斯能為王子做到放棄王座的地步——若是逼其離開王子,
對赫伊莫斯來說就與要他的命沒什么兩樣。
到了那個地步,赫伊莫斯不知道會做出多么瘋狂的事情來。
……
“請您下令,讓赫伊莫斯殿下前往墨涅斯特城繼任城主之位�!�
“不�!�
少年的目光堅定地與騎士團團長和他的祭司對視。
他說,
“我需要他�!�
“王太子,
您——”
薩閣緊皺著眉上前一步,
可是站在一旁的歇牧爾突然抬起手,攔在他面前。
轉(zhuǎn)頭看了攔住自己的祭司一眼,
薩閣將剩下的半截話咽了下去。
從剛才起就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的歇牧爾看著伽爾蘭。
燈光遠遠地照過來,
透過茂密的樹冠,
落在伽爾蘭的臉上,那是一張尚未成熟的少年的臉。
雖然眉眼中透著堅韌,
但是容貌上終究還殘留著幾分稚氣。
看著伽爾蘭,
歇牧爾的眼底透出幾分復(fù)雜之色。
他說:“殿下,
這是您的決定,
是嗎?”
“是的�!�
伽爾蘭毫不躲避地和歇牧爾對視。
“這是我的決定,我要把赫伊莫斯留下來。”
歇牧爾沉默了稍許,然后,他微微躬身,低頭。
“我明白了。”
他說,
“我等遵從您的決定�!�
伽爾蘭很清楚他的這位祭司是個多么頑固而不近人情的人,再加上薩閣這個性情剛直絕不妥協(xié)的家伙,他已經(jīng)做好了和他們硬杠的準(zhǔn)備。
他甚至都已經(jīng)深吸一口氣,只等著下一秒的暴風(fēng)驟雨。
然而,歇牧爾突如其來的退讓,讓他一時間有點懵,睜著眼錯愕地看著歇牧爾。
不止是他,薩閣一聽歇牧爾的話,立馬就急了。
“等等,歇牧爾,你這是——”
“啊,王太子殿下,您原來躲在這里。”
突然從一旁傳來的爽朗的女聲打斷了薩閣的話,眾人轉(zhuǎn)頭一看,就看見那位高挑的艾爾遜女將軍快步走過來。
她依然是一身深色的緊身皮甲,一頭長發(fā)扎在身后,隨著她的矯健的步伐而微微晃動著,微挑起的眉目英氣勃勃,整個人看起來英姿颯爽。
維妮爾一邊大步走來,一邊開玩笑般抱怨著。
“您居然躲在這種偏僻的地方,若不是問了您的侍女,我還不知道要找多久。”
一心奔著伽爾蘭來的女將軍走近了才發(fā)覺還有其他人。
她笑著說:“歇牧爾閣下,薩閣大人,怎么,兩位是在這里和王太子說悄悄話嗎?”
眼見有外人過來,薩閣就算心里著急,也不方便繼續(xù)說下去,他有些僵硬地對維妮爾點了點頭,然后和歇牧爾一起先行離去了。
雖然薩閣的行為不怎么禮貌,但是此刻一心想要找伽爾蘭的維妮爾毫不在意,只是笑瞇瞇地向伽爾蘭湊過來。
“維妮爾將軍,你找我有事?”
雖說維妮爾的出現(xiàn)多少算是為他解了圍,但是看著維妮爾笑瞇瞇地看著他的眼神,伽爾蘭心底驀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嗯,有事,很重要的事�!�
艾爾遜女將軍點頭,她隨意朝四周掃了一圈。
這一處很僻靜,靜悄悄地,不見其他人的蹤影,但是從遠方照來的燈光又不會讓人看不清。
這里是個私下談事情的好地方。
“正好,這里沒有其他人,我就在這里說了吧�!�
她爽快地說,直接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伸到伽爾蘭面前。
燈光映著她手中的東西上,白生生的,是一個雕工精致的象牙小盒子。
呃,好像……有點眼熟。
少年臉上的笑稍微僵了一下,幸好光線昏暗,看不出來。
女將軍啪的一下將象牙盒子打開,于是,那個嵌著湛藍色寶石而指環(huán)凹凸不平的粗糙戒指再次出現(xiàn)在伽爾蘭面前。
“王太子殿下,這個我上次就要給您的,只是被人打岔了……唔,你看啊,我雖然會留下來,但我的部下明天要回國,您收下它,我也好讓她們給小王女帶個消息回去,是不是?”
伽爾蘭:“呃……”
“您應(yīng)該能從這上面體會到小王女對您的心意,戴著它,就像是小王女一直待在您身邊一樣,海洋女神也必定會守護著您�!�
女將軍笑瞇瞇地,用像是看著女婿般的眼神滿意地看著伽爾蘭。
“以此作為信物,小王女長大了,就會來尋找您,為您生下孩子�!�
伽爾蘭:“那個……其實…………”
眼見伽爾蘭吞吞吐吐的樣子,維妮爾一想,頓時明白了。
王太子是在不好意思啊。
嗯~~王太子也還小,才十幾歲,比她小十來歲,對她來說還是個孩子,會害羞很正常。
“您不用覺得害羞的,王太子。”
伽爾蘭:“…………”
我不是,我沒有。
“來,我為您戴上它。”
急脾氣直性子的女將軍一說完,就毫不客氣地握住伽爾蘭的手,伸手就要把那個粗糙的戒指給他戴上去。
少年正在處于思索著怎么尷尬而又不失禮貌地拒絕小王女的‘愛意’的時候,一個不留神,就被雷厲風(fēng)行的女將軍給抓住了手。
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突然,嗖的一下,一個漆黑的影子從天而降。
從黑夜中沖出來的黑鷹一個冷不丁地俯沖下來,一下子就將那枚藍寶石戒指給叼走。
緊接著,它黑翼一展,向另一個方向飛去。
這場景,似曾相識……
不止是伽爾蘭,維妮爾女將軍都有些懵。
等反應(yīng)過來,她頓時大怒,手幾乎是反射性地往后背上一摸——
空的。
今晚出席宴會,一身皮甲可以,但是怎么都不可能隨身帶著戰(zhàn)弓那樣的武器。
“那個該死的——”
維妮爾想罵扁毛畜生,但是轉(zhuǎn)念一想,它的主人王太子可就在旁邊呢,于是趕緊閉嘴將那罵人的話咽了下去。
“抱歉,安努天生就喜歡閃亮的東西,有時候連我的頭飾都會叼走�!�
做得好。
伽爾蘭在心里為及時來救場的安努叫了聲好,但是嘴上還是要趕緊安撫維妮爾。
“別擔(dān)心,維妮爾你先回去宴會,我保證幫你把戒指拿回來�!�
對維妮爾這么說了一句,伽爾蘭也不等對方回答,快步向黑鷹飛走的方向追去。
被留在原地的女將軍看著少年消失在黑夜樹林中的身影,郁悶地轉(zhuǎn)身,回到了宴會中。
…………
黑鷹展翅在天空飛著,它飛得并不快,剛好能讓伽爾蘭跟上。
伽爾蘭追了它不過二三十米的距離,然后就眼看著黑鷹在前面落了下去,身影沒入茂密的樹冠中。
在往這邊走的時候,他隱約能聽到吟游詩人那富有穿透力的動聽歌聲傳過來。隨意瞄了一眼,他發(fā)現(xiàn)舒洛斯不知道何時轉(zhuǎn)移了陣地,又來到這附近彈琴唱歌。
無奈地搖了搖頭,伽爾蘭將目光收回來,沿著小路走到前方那被矮樹環(huán)繞著小庭院中。
剛一進去,他就怔在了原地。
前方,赫伊莫斯站在黑夜之中。
明明是一身和夜色一樣的黑色,卻偏生有別于夜色,在黑夜中異常的顯眼。
他抬著一只手,雄鷹站在他的手臂上。
他右手中握著的一枚戒指閃動著湛藍色的微光。
散落在銳利眼角的發(fā)絲浸染成了比夜色更為幽深的漆黑色,面容俊美的青年安靜地佇立在夜色之中看著伽爾蘭,薄薄的唇上揚起一點微不可見的弧度。
宴會里紛擾的聲音仿佛都到了遙遠的地方,這里的夜色一時間安靜到了極點。
這一刻,仿佛天地間除了他們彼此的存在,再無其他。
好一會兒,伽爾蘭才回過神來。
“……你是故意讓安努這么做的?”
他問。
赫伊莫斯沒有回答,只是抬起手,站在他手上的黑鷹振翅飛去,黑色的身影很快融于夜色中,消失不見。
那枚粗糙難看的藍寶石戒指依然被他握在手上。
伽爾蘭徑直走到赫伊莫斯面前,伸出手。
“還過來�!�
他說。
居然唆使安努去做這種事情,這個小心眼的家伙實在是……
少年沒好氣地瞅著身前的人,在心底腹誹著。
赫伊莫斯到是聽話,伸手就將戒指還給了伽爾蘭。
他看著伽爾蘭,說,“那個艾爾遜女人說,她以前也把戒指給過你?”
“的確是有一次,不過被打岔了就沒有……你是怎么知道的?”
“剛才聽到的�!�
聽到的?
哦,對了,剛才維妮爾自己說出來了。
說起來……
隔著幾十米都能聽見,赫伊莫斯這家伙的聽力真是變態(tài)……
…………
嗯?
等一下。
突然想到了某種可怕的可能性,少年頓時僵了一下。
“赫伊莫斯。”
“嗯?”
“你能聽到那邊的對話?”
“嗯。”
“……前面的話也全部都聽到了?”
他剛才和歇牧爾他們說的那些,難道……全部都被……
赫伊莫斯揚眉,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前面的什么話?”
他反問道。
幸好。
看來沒有聽到。
伽爾蘭差點就直接捂胸口大喘氣了。
“沒什么,就是我和維妮爾的一些私事�!�
在心底長出一口氣,他抬眼,盯著赫伊莫斯。
“話說回來,你不覺得這種仗著自己聽力好偷聽別人對話的行為很惡劣嗎?”
他說,攥緊戒指,就要轉(zhuǎn)身離開。
“下次不要再這么做了�!�
伽爾蘭剛轉(zhuǎn)身走了兩步,那低沉的聲音就從他身后傳來。
“你是說……‘我需要他’這句?”
“�。。 �
少年的腦子轟的一下炸開,瞬間一片空白。
因為過度驚訝,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松開,剛剛拿到手的戒指從他張開的手中掉落下來。
那褐色的大手突兀地從后面伸出來,一把接住眼看要掉落在草地上的戒指。
仿佛融于夜色的黑發(fā)劃過頰邊,伴隨著掠過耳邊的溫?zé)岬臍庀ⅰ?br />
腦子還處于呆滯狀態(tài)的伽爾蘭本能地側(cè)頭,向旁邊看去。
赫伊莫斯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伽爾蘭身后,俯身,一手搭在他的左肩,右手從他身側(cè)伸出來,接住了那枚戒指。
而那頭,自然就緊貼在伽爾蘭的耳邊。
伽爾蘭一轉(zhuǎn)過頭,就看見了那張俊美的側(cè)臉,在黑夜中映著月光,越發(fā)給人一種野性而危險的美感。
抓住戒指的赫伊莫斯也側(cè)過臉來,目光和他撞在一起。
這一刻兩人彼此之間的距離是極近的。
那雙金紅色的眸映著他的臉,忽微微彎起淺淺弧度,那抿起似乎在笑的薄唇泛出一點誘人的冷色光澤。
噗通。
不知道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