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伽爾蘭:“…………”
所以他這是跳下去給自己摘花?
很懵地又眨了好幾下眼,伽爾蘭這才回過神來,看著一身濕漉漉地站在池水中還在等他回答的赫伊莫斯,只覺得哭笑不得。
但是看著赫伊莫斯認(rèn)真的眼神,他掃了一眼,故意指著水池邊上,離赫伊莫斯最遠(yuǎn)的那一朵。
“那個�!�
他說。
赫伊莫斯順著伽爾蘭指的方向看去,立刻就看出了伽爾蘭的心思,他有些無奈地看了伽爾蘭一眼,但是目光中都又分明帶著縱容和寵溺。
他快步走到那里,折下那朵蓮花。
已是夏末,是所有蓮花綻放的最后時刻。
偏生這一朵蓮花還是含苞半開的模樣,極淡的一點紫暈如云霧般點綴在白色花瓣上。
赫伊莫斯摘下這朵蓮花,目光淡淡地從在身前輕輕搖晃著的風(fēng)信子花叢上掠過。
他轉(zhuǎn)身,仍舊是在水池中,走回他剛才跳下來的地方。
伽爾蘭趴在石欄上看他。
赫伊莫斯站在水中,半截身體都浸在清澈的池水下。
他仰頭看著伽爾蘭,將手中那朵半開的蓮花舉向伽爾蘭。
伽爾蘭沒有伸手去接,仍舊是雙臂趴在石欄上,下巴擱在手臂上,歪著頭,彎著眼,笑瞇瞇地看他。
“你這是在向我求愛嗎?”
金紅色的眸映著月光,在黑夜中仿佛發(fā)著光。
赫伊莫斯的瞳孔中,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彎眸笑著的伽爾蘭的身影。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他說:“嗯。”
他說:“我的心臟只會為你而跳動。”
我的靈魂只會因你而存在。
只為你。
“這次,你不能再拒絕我了�!彼f:“如果你再拒絕我的話……”
“如果我再拒絕你的話,你會怎么樣?”
伽爾蘭笑瞇瞇地問他。
“我會生氣�!�
赫伊莫斯頓了一下,又重復(fù)道。
“很生氣。”
他說,特意加重了語氣。
伽爾蘭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
他看著仰著頭抿緊薄唇緊緊盯著他的赫伊莫斯,淺淺的月光落在他的臉上,讓他俯視著赫伊莫斯的目光越發(fā)顯得溫柔。
“好�!�
伽爾蘭說。
他對赫伊莫斯溫柔地笑著。
他從石欄上伸出手,去拿赫伊莫斯舉給他的那朵半開的蓮花。
他說:“我……”
月光映得伽爾蘭伸出的雪白手指近乎半透明一般,比它即將觸及的尚未被染上紫暈的白色花瓣尖兒還要白。
下一秒
就在那指尖即將觸及花瓣尖兒的那一刻。
它驀然落了下來。
那只手陡然從空中垂落,軟軟地搭在石欄外。
趴在石欄上的伽爾蘭閉上眼,歪著頭,枕在手臂上,像是安靜地睡著了。
他的胸口停止了起伏。
寂靜的夜空下,只剩下一個人的呼吸聲。
赫伊莫斯仰著頭,站在水池之中,一身濕漉漉的。
濕透的漆黑發(fā)絲貼在他泛著水光的褐色頰邊,水珠從發(fā)梢滲出來,順著他的頰滑落。
最后,啪嗒一下,滴落在水中。
他就這么站著,仍舊將那朵半開的蓮花舉著,舉向趴在石欄上的伽爾蘭的方向。
他像是在固執(zhí)地等待著。
夜晚的風(fēng)徐徐吹來,吹過波光粼粼的水面,吹得仿佛在沉睡的伽爾蘭細(xì)長的睫毛輕抖著。
一片紫暈的花瓣從赫伊莫斯舉著的蓮花上落下來,輕柔地飄落在平靜的水面上。
赫伊莫斯站了很久很久。
如一尊雕刻出的石像,靜默地矗立在水中。
銀子似的月光撒落了他一身的蒼白。
…………
【如果你這次再拒絕我的話,我會生氣�!�
【很生氣�!�
第305章
晨曦之光從遙遠(yuǎn)的地平線上亮起,
黑夜退去,烈日在地面上露出一點邊緣。
清晨的風(fēng)掠過大地,
帶走夜晚滾落在綠葉上的露珠。
特威路爾山在大地上巍然聳立,山之巔,
雄偉的瀑布依然在奔騰,
如銀河般從高空中轟然墜落,
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巨大的水花在空中四濺而去,
折射著朝陽的光芒。
通體雪白的白鹿站在云霧繚繞的山巔,澎湃的流水在它纖細(xì)的腳下洶涌而下,
沖擊著巖石。
它穩(wěn)穩(wěn)地、靜靜地站在瀑布的頂端。
它高高地昂著頭,
細(xì)長的頸上的白絨在光下泛著綢緞般的光澤。
它的眼中流露出人性化的哀慟之色。
清澈如水的眸映著地平線上緩緩升起的太陽,那輪烈日仿佛是在它的眼底升起。
白鹿閉上眼。
一滴淚珠驀然從它眼角落下。
它轉(zhuǎn)身,
從高高的山巔躍下。
幾個呼吸之間,
白色的身影已隱沒在茂密的綠色叢林深處。
從此之后,
再無人見過這個白色的身影。
特威路爾山脈傳說中的白色圣獸,從此不在。
很多年后,
唯有古老的歌謠和殘破的石碑上還記載著,
那一天,
白鹿將月桂樹枝送到年輕的王子手中的傳說……
…………
………………
天色已亮,塔普提剛走到庭院里,就看到一只龐大的金色身影趴在寢宮的大門前,沖著關(guān)著的大門咯吱咯吱地?fù)蟼不停。
鏤空雕花的大門已被大獅子一雙利爪撓得一塌糊涂。
等看到塔普提過來,涅伽轉(zhuǎn)身沖她嗷了一聲,很明顯是讓塔普提把門打開,
讓它進(jìn)去。
女官長忍不住笑了。
“涅伽,你又偷偷跑過來,陛下會生氣的。”
她笑著對涅伽說。
但還是上前,給涅伽打開門。
大門一開,涅伽就迫不及待地沖了進(jìn)去。
但是它在房間里看了一圈,沒找到人,于是湊到那張大床邊嗅了嗅。
順著聞到的氣味,它掉頭沖落地窗的方向望去。
一陣風(fēng)吹來,將掩蓋住落地窗的紗幕高高地掀起。
在紗幕飛揚而起的一刻,站在外面的身影出現(xiàn)在涅伽眼前。
砰地一聲脆響,女官長握在手中盛著溫水的琉璃杯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淡綠色的琉璃碎片濺了一地。
赫伊莫斯站在落地窗外的大陽臺上,被風(fēng)吹著的紗幕在他身前拂動不休。
漆黑的額發(fā)凌亂地散落在他的頰邊,他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此刻臉上的神色。
他只是站著,低著頭,看著被他橫抱在懷中的伽爾蘭。
伽爾蘭靠在赫伊莫斯懷中,眉眼舒展著,如貪睡的孩子一般,在陽光下閃動著微光的金色長發(fā)從赫伊莫斯抱著他的褐色手臂上散落。
他睡得很沉,很安靜。
赫伊莫斯抱著伽爾蘭走進(jìn)房間里。
當(dāng)他向前走去時,從他手臂上垂落下來的長發(fā)就在空中掠過一道金色的痕跡。
塔普提呆滯在原地。
她呆呆地看著伽爾蘭,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說不出來,她的腦子在這一刻一片空白。
低低的嗷的一聲打破了房間里的死寂,圍著赫伊莫斯轉(zhuǎn)了一圈的大獅子湊到伽爾蘭跟前,用頭頂了頂伽爾蘭的肩。
見伽爾蘭不理它,依然靠在它不喜歡的那個男人的懷中睡著,涅伽又是委屈又是不高興地嗷了一聲。
它張口,咬住伽爾蘭垂落在空中的金發(fā),輕輕拽了拽。
以前它咬伽爾蘭的頭發(fā)時,伽爾蘭就會裝作很生氣的樣子,板著臉教訓(xùn)它,還會罰它少吃肉。
每次都是這樣。
可是這一次,它咬了伽爾蘭的頭發(fā),還拽了好幾下,伽爾蘭都沒有反應(yīng)。
“嗷?”
大獅子松嘴,疑惑地嗷了一聲。
見伽爾蘭還是不理它,又對著赫伊莫斯嗷了一聲,像是在詢問。
仍然沒有人回答它。
“嗷?嗷……”
大獅子低低地嗷著,嗷了好幾聲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意識到了什么,安靜下來。
它靜靜地站在赫伊莫斯身前,碩大的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懷中的伽爾蘭。
赫伊莫斯低頭,吻了吻懷中人的額頭。
然后,他抬頭,抱著伽爾蘭邁步向外走去。
大門敞開著,門外,怔怔地看著赫伊莫斯將伽爾蘭王抱出來的侍女和侍衛(wèi)們俯身,跪了一地。
他們已經(jīng)明白了什么。
他們悲傷地低下頭,眼底露出沉痛之色。
當(dāng)赫伊莫斯抱著伽爾蘭走出去的時候,涅伽呆了一會兒,立刻追了出去。
它亦趨亦步地跟在赫伊莫斯身邊,看著在它眼前晃動著的熟悉金發(fā)。
“嗷�!�
在追出去的涅伽最后傳來的那一聲茫然地輕嗷聲中,依然呆呆地站在房間里的塔普提像是站立不穩(wěn)般,踉蹌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后面的石柱上。
她靠著石柱,低下頭,被她的雙手用力捂住的嘴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
大顆大顆的淚水從她眼中涌出來,打濕她鬢角凌亂的發(fā)絲。
…………
風(fēng)呼嘯而過,吹向遙遠(yuǎn)的北方塔斯達(dá)的國境。
塔斯達(dá)剛剛上任不久的年輕將軍忽然轉(zhuǎn)過頭,他的目光越過高空,望向東南方。
“怎么了?奧帕達(dá)?”
“沒什么�!眾W帕達(dá)搖了搖頭,他說,“只是……”
只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只是突如其來的,胸口深處像是被針扎一般,痛了一下。
他抬手摸了下胸口,一直被他掛在脖子上的湛藍(lán)色寶石已經(jīng)不在了,被他送到了那個溫暖而又遙遠(yuǎn)的城市。
送到了那個如光般明亮的少年手中。
……………………
王宮的練武場上,鐵器的撞擊聲不斷。
長劍和銀槍重重地撞在一起,而后又分開。
小王女一抬手,干練地收起銀槍,她喘著氣,汗水從她的頰邊滑落。
她看著對面同樣劇烈地喘氣一身是汗的少年騎士長,問他:“你今天要去見伽爾蘭王嗎?”
諾維沒抬眼,只是嗯了一聲。
他抬手將長劍插回鞘中。
“那我也一起……”
小王女話沒說完,突如其來,一道雄渾的鐘聲在天地間響起
宏亮而悠長,傳遞到四面八方。
“鐘聲?”
第一次在這里聽到鐘聲的小王女疑惑地抬頭,循聲望去。
身邊鏗的一聲,讓她的目光又轉(zhuǎn)了回來。
尚未來得及完全插回鞘中的長劍靜靜地躺在地上,對其向來愛若珍寶的少年騎士長卻沒有低頭去看一眼。
他站在原地,看著傳來鐘聲的方向,神色木然。
…………
金色王宮的后方矗立著一座高大的鐘樓,那是整個王宮、乃至于整個王城最高的地方。
一座巨大的黃銅古鐘高懸在鐘樓的頂端。
它已經(jīng)在那里懸掛了很長、很長的時間,經(jīng)歷了數(shù)十個王朝,沉淀了一身古樸而滄桑的氣息。
它的鐘聲渾厚有力,洪亮綿長,方圓數(shù)里都能聽到。
它上一次響起,是在五年之前。
當(dāng)那雄渾悠長的鐘聲在天地間回響的時候,整個王城都安靜了下來。
王城中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大街上的人們轉(zhuǎn)過頭,屋子里的人匆匆地推開窗,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聳立在王宮之后的高大鐘樓。
每個人的臉上寫滿了錯愕,眼中盡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他們茫然地看著遠(yuǎn)方的鐘樓,恍然中只以為自己身在夢中。
可是鐘聲在響起,一聲聲,渾厚的聲音無盡地在這座城市中蕩開。
一下,又一下,狠狠地震動著所有人的胸口。
那鐘聲在向所有人宣告著,他們愛戴著的那位年輕的王者已被眾神接回天上的國度。
整個王城的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有人動了。
有人俯身,跪落在地。
就像是約好了一般,就仿佛有一個無形的聲音在心底響起,越來越多的人,一個接一個地俯身,跪上了地上。
片刻之后,大街上已無人再站立。
待在家中的人也跪在了敞開的窗前,雙手握緊在胸前。
所有人都深深地低下頭,向著那座金色王宮的方向。
偌大一座王城,卻是一片肅靜,除了鐘聲幾乎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
陽光照下來,落在無數(shù)靜靜地跪在地上握緊雙手、面露哀傷閉眼禱告的眾人身上。
這一刻,世界都仿佛為之沉寂。
唯有那肅穆的鐘聲,一下一下,依然在大地上回蕩著,帶著無盡的蒼涼。
…………
鐘聲在回響,在大地之上。
王宮之中,年輕的侍衛(wèi)站在庭院之中,仰著頭注視著鐘塔的方向。
他的臉色帶著幾分茫然。
鐘聲響起。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恍惚中記起四年前,他第一次以侍衛(wèi)的身份進(jìn)入宮中的時候。
他還清楚的記得,那個傍晚,火紅的夕陽之下,躺在僻靜的庭院草地上沉睡著的少年王。
那個時候,少年王一只指頭按在他的額前,笑瞇瞇地看驚慌失措的他。
‘去把歇牧爾給我騙走,這是王命�!�
明明應(yīng)該是高不可攀的王,卻笑得像是孩子般的明亮純粹。
然后,他就在懵懵懂懂中用盡了畢生的勇氣欺騙了追過來的大祭司。
每次只要一回想,他都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但是又忍不住偷著樂,暗戳戳地覺得,這一件事,他可以驕傲一輩子。
啪嗒。
年輕的侍衛(wèi)茫然地低頭,看見自己握著劍柄的手背上落下一滴水痕。
他抬起手,感覺到自己的臉不知何時已被淚水濡濕。
他按住臉,咬緊牙。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哭,可是他怎么都停不下自己的淚水。
他慢慢地屈膝,跪落在地上。
……
我的王啊。
愿眾神已將您接到眾神的國度。
……………………
伽爾蘭王
在位五年,后因病而逝。
深受民眾愛戴。
據(jù)說,當(dāng)喪鐘響起的那一天,整個王城都陷入無盡的沉痛之中。
哀慟的哭泣聲不絕于耳。
…………
這一天,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不大,朦朦朧朧的,極淺的,堪堪能打濕人的鬢角。
高高的城墻上,一處箭塔之上,一名膚色黝黑的武將盤膝坐在箭塔的瓦頂上。
細(xì)碎的雨點落在瓦片上發(fā)出沙沙的響聲。
他抬起手臂,人頭大小的漆黑酒壇被他穩(wěn)穩(wěn)地舉起。
他仰起頭,就這樣直接對著酒壇,灌入口中。
他的喉嚨不斷地蠕動著,大口大口地將酒吞咽入口中,從他唇角滲出來的酒液打濕了亂糟糟的胡渣,順著他的脖子流下,浸透了他胸口的衣服。
喝得太猛,他突然嗆了一下,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咳了好幾下才緩過來,順手將酒壇放在身側(cè)。
在瓦頂上,他的身后,還有兩三個已經(jīng)空了的酒壇。
他捏著身邊還剩下半壇的酒壇,卻沒有繼續(xù)喝下去,只是出神地看著遠(yuǎn)方。
他看著王宮的對岸,王室陵墓的方向。
細(xì)碎的雨點打落在武將黝黑的臉上,忽然,一道悠揚的笛聲從遙遠(yuǎn)的地方悠悠傳來。
安靜的雨幕中,笛聲悠長。
作為奴隸出身的人,就算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了地位不低的武將,但特瓦也從來都不懂得欣賞所謂的樂聲和藝術(shù)。
但是此時此刻,那悠長的笛聲卻莫名的觸及了他心底最傷感的那一處。
只是聽了這么一會兒,就讓他的心口酸楚不已。
聽著那笛聲,這位粗獷的武將的眼角已無法抑制地泛紅起來。
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特瓦拎著酒壇躍下箭塔,循聲找去。沿著城墻沒走多遠(yuǎn),他就看到一個青年站在蒙蒙細(xì)雨之中。
那是一個面容極為俊美的青年,一身吟游詩人的裝束,身上大半都是濕的,看起來風(fēng)塵仆仆,似乎是剛匆匆趕回來。
黑發(fā)的吟游詩人靜靜地站在城墻之上,站在細(xì)雨中,面對著遠(yuǎn)方王陵的方向。
一曲終,他放下笛子。
透過朦朧的雨幕,他靜靜地望向前方。
特瓦走過去。
“吹的什么?”
他問,又灌了一口酒。
“‘葬送曲’�!�
舒洛斯回答。
葬送曲。
傳說中,阿芙朵彌爾痛失所愛,她癡心戀慕著的美少年被病魔奪走了性命。
她抱著心愛的人哀聲哭泣,落下的淚化為赤紅的玫瑰。
她的哭聲如歌,旁人僅僅只是聽著,就被其感染得心碎不已,也忍不住凄然淚下。
后人根據(jù)這個傳說,譜寫出這個歌曲。
“奴隸將軍,你……”無意識中叫出這個稱號,舒洛斯頓了一下,“抱歉,是我冒犯了,特瓦將軍�!�
“不,那么叫就行了�!�
特瓦擺了擺手。
“以前我大概會不高興,不過,現(xiàn)在想想,這個稱呼反而才是伽爾蘭王賜給我的榮耀……我以此為傲�!�
他一邊說,一邊把酒壇遞過去。
“所以,以后就那么叫吧�!�
舒洛斯沒有再說什么,伸手接過特瓦遞過來的酒壇。
直接對著酒壇喝不符合他的美感。
他想,然后仰頭,張口,一口喝下去,濡濕的黑發(fā)滑落他的眼角。
細(xì)雨中,再也沒有人開口說話,兩人就這么喝著酒,靜靜地眺望著王陵的方向。
…………
哺育著亞倫蘭狄斯的兩條河流之一,恩基河貫穿整個王城,盡頭從高高的懸崖上跌落大海。
在金色的王宮對岸,一河之隔,便是亡者的陵墓。
一條河,便是生與死的邊界。
純白一片的王陵之中,最新的宮殿已經(jīng)敞開。
每一位亞倫蘭狄斯王在登上王座之后,就會在王陵之中修建屬于自己的宮殿。
有的王甚至花費了幾十年的時間,只為了把自己的宮殿修建得宏偉壯麗,最后,到死前都沒來得及完工。
雖然只在位五年,但是伽爾蘭的宮殿早已修完。
他雖然擁有著數(shù)不盡的財物,但是修建自己的王陵宮殿只花費了兩年,是這一片王陵之中修建得最快、規(guī)模也最小的宮殿。
這座精致小巧的白色宮殿,靜悄悄地矗立在王陵的一角。
碧綠的孔雀石棺已被送入其中,放置在大殿盡頭的高臺之上。
大殿里非常安靜。
這里不過寥寥數(shù)人,有資格進(jìn)入這座宮殿的人并不多。
赫伊莫斯站在高臺上,孔雀石棺旁邊,雙手按在其上。
伽爾蘭靜靜地躺在石棺中,眉眼安然如沉睡一般,只是膚色是沒有血色的蒼白。
赫伊莫斯俯視著伽爾蘭,已經(jīng)看了許久。
沒有人知道他還要在這里繼續(xù)看多久。
石棺的高臺之下,歇牧爾站著,右手握著黃金的權(quán)杖。
常日里總是穿戴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茍的大祭司此刻的額發(fā)凌亂地散落在他的眼角,下巴一側(cè)還殘留了一點沒刮干凈的胡茬。
袖口染著水痕,長袍的下擺在行走時被濺上了污痕。
若是平時,潔癖嚴(yán)重的歇牧爾絕對忍受不了。但是此刻,他卻是恍如不覺,只是茫然地看著上方碧綠的石棺,平日的精干和嚴(yán)肅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人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金發(fā)的騎士安靜地站在一旁,自鐘聲在王城中響起的那一天起,他就再也不曾開過口。
他正沉默地著站著,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吼聲。
他下意識抬頭望門外望去,就看到王室騎士團(tuán)的團(tuán)長薩閣站在門口面色焦急地沖他大喊。
“凱霍斯閣下,圣獸失控了!”
凱霍斯心里咯噔一下。
今日將王子送入王陵,涅伽死死地跟在后面,硬是跟進(jìn)了王陵,直到跟到這座宮殿之前才停下來。
他們進(jìn)來的時候,涅伽就呆呆地站在外面,一動不動。
剛才那一聲獅吼……
凱霍斯快步?jīng)_出宮殿大門,只來得及看到那幾名被雄獅撞開的王室騎士,還有飛快地奔跑離去的涅伽的背影。
來不及多想,他立刻追了上去。
涅伽奔跑的速度很快,就算是他,也只能堪堪跟在后面,追不上去。
他跟在涅伽身后,追到了王陵的盡頭。
那是一片高高的海邊懸崖,海浪在懸崖底下重重地拍打著海浪,發(fā)出巨大的呼嘯聲。
寬闊的恩基河從這里落入大海,它奔騰而過的地方,將大地一分為二。
河岸的另一側(cè),是金色的王宮。
站在這邊的懸崖上,隱約能看見王宮中那座面向著大海的露天庭院。
那是伽爾蘭最喜歡帶著涅伽去玩耍的地方。
凱霍斯追上來,就看到涅伽站在懸崖之巔。
金色的雄獅站在朦朧的細(xì)雨之中,巨大的海風(fēng)從海面上吹來,吹得它濃密的鬃毛如海浪般起伏著,在風(fēng)中簌簌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