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如果不考慮射程,刀其實是比槍更靈活的武器。
刺、挑、抹、撩、劃、割、捅、砍,角度眾多,選擇多元。比子彈點對點的直線性貫穿要有威脅得多。而且是槍總有子彈用光的一天,相比之下,刀則可靠得多。
然而要熟練掌握刀卻很是不易。除了對力氣技巧的要求,還要了解一定的人體知識。
有把槍在手,誰都能殺人。但如果只是有把刀,可不一定。
刀總是高階的技能。即便是新人殺手,也總是從遠程狙擊槍學(xué)起,然后漸漸進階,技能越熟練,行動的時候就可以離目標(biāo)越近,待到最后,便是白刃進出的行刺了。
殺手組織墨里面高手如云,李笑白之所以能越眾而出入了李嘯白的眼,不僅僅因為他是他的兒子,更是因為他最擅長用刀。
所以當(dāng)下人遵從教父的吩咐,把一把格斗刀送到李笑白手上時,情勢其實是對他有利的。
殺手先生凝視著手中匕首冷硬的刀刃,結(jié)實的刀把。那線條流暢得讓他嘆息,仿佛已經(jīng)能聽見血液順著刀刃留下的輕微聲音……
為什么明明是兇器卻這么美呢?
黑色刀刃底部銀色的KA-BAR*1標(biāo)志和直柄刀的造型,都昭顯著這是款卡巴12系列格斗刀。雖然并不是他被捉時遺落的那把,性能自然也不能跟父親送的特制云刀相比,但也算是格斗刀中出類拔萃的了。
李笑白顛了顛刀,握緊,感覺到手臂的麻痹感已經(jīng)褪去……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才注意到二樓看臺上已經(jīng)聚集了相當(dāng)多的人。從打扮和神氣來看,大約都是黑手黨家族的高級干部。
羅倫佐坐在看臺上漫不經(jīng)心的架起腿靠著椅背,視線落在場地中央的李笑白身上,嘴里卻跟身邊的人狀似無意的提議:“之前水晶胸章的獲得者是你們科斯塔家的小伙子吧?我記得好象是叫卡洛?不如叫他過來,跟這小子比一場�!�
那個坐在羅倫佐身邊,袖口帶著科斯塔家徽章的中年人咬著粗大的雪茄,略帶鄙視的瞥著一樓場地中央的精瘦少年,“哈,我看沒有必要吧?那小鬼根本不夠看啊哈哈……”
教父大人并未答話,只抬起眼皮淡淡的看了那個科斯塔家領(lǐng)導(dǎo)人一眼,表情似笑非笑……
對方下意識僵硬了一下,不自在的拿下嘴里的雪茄,掩飾性的咳了一聲,扭頭吩咐后面的人:“去,叫卡洛過來!”
這個叫做卡洛的殺手選拔賽最終優(yōu)勝者,并不是個起眼的人。
有些粗糙的臉孔五官平平,身材倒是高大健壯。沉默寡言,略顯木訥的樣子。被叫來之后只是朝著自家老大行了個禮,便下場走到李笑白對面。看了看李笑白手里的刀,便解了身上的配槍,也從武器架上拿了個一樣的。
人群早就自動清場,只在臨時形成的圓形擂臺四周興奮的觀望著。
場面很熱烈,但教父先生并不似國內(nèi)領(lǐng)導(dǎo)人那樣喜歡發(fā)表開篇致辭,很是直奔主題的說了句“你們比試一下,開始吧”,便開始了。
卡洛首先發(fā)起進攻,身形如猛虎,動作卻比貓還敏捷!
由于身高體型上的優(yōu)勢,對方的手腳都比李笑白長,于是我們的殺手先生第一擊便沒躲過!
襯衣前襟被劃開一條長長的口子,有零星的血濺出來,好在傷口并不深。李笑白猛地向后一退,借著左手撐地的力量向右躲開對方緊接而來的一刺!尚未找回平衡便又是一輪攻擊接踵而來……
李笑白很快明白,對方是個速度型的殺手,而且動作敏捷環(huán)環(huán)相扣,一旦被壓制就很難有喘息的余地!更何況即使是全盛狀態(tài),自己的體力恐怕也不敵對方,更不要說現(xiàn)在……
反擊困難就算了,李笑白的手腕上還扣著鎖銬,就是防守的動作也施展不開。一時間只能滿地亂轉(zhuǎn)的拼命躲閃……
觀眾對這種單方面的追殺漸漸不滿起來。
四周人群拇指朝下的喝倒彩聲此起彼伏,嘲笑謾罵也越發(fā)大聲……
藍眼蒂諾卻一直緊鎖著眉嚴(yán)肅的望著場中央。
他跟沒受傷時的李笑白交過手,知道對方使刀的本事不止如此。
詹尼在一旁了無生趣的抱著胳膊嘟囔,“這小子根本只知道躲,毫無還手之力,還有什么可比的?”
“我倒覺得他的選擇很明智。”蒂諾盯著場上,手指下意識的擦過自己纏著紗布的手臂,“力氣不如對方,手又被鎖住,現(xiàn)在盲目進攻只是消耗體力而已,不如把力量積攢起來尋找機會一次性反擊!”
話音未落,場上的李笑白已經(jīng)被對方一個鎖膝絆倒!重重的仰面摔在地上接著便被狠狠卡住喉嚨!手上的刀也被對方一個利索的橫劈砍飛了出去!
決定勝負的一瞬間,眾人亢奮的叫起來!
二樓看臺上科斯塔家族領(lǐng)導(dǎo)人略帶得意的瞥了教父先生一眼。
后者卻依舊無動于衷的凝視著場上一面倒的戰(zhàn)況,只在嘴角噙著淡淡的微笑……
壓住李笑白的卡洛手起刀落貼著他脖頸狠狠戳下去!本想以這個炫耀勝利的動作宣告這場比試的結(jié)束,卻意外的在落下的半路被鎖鏈絞住了刀刃!
李笑白手腕上的鎖銬,所有人都當(dāng)它是種妨礙,卻沒想到其實那樣堅實的精鋼反而可以當(dāng)作武器!
連接兩個腕銬的鏈條并不長,李笑白兩手相錯的時候剛好可以繞匕首一圈將其絞��!而腕銬本身則有力的抵住了刀刃砍下的力量,伴著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帶出一串火星,穩(wěn)穩(wěn)的擋下了對方最后一擊!
場上所有人包括李笑白的對手都出現(xiàn)了短暫的一瞬間呆愣……
李笑白自己卻毫不停頓,借著對方發(fā)愣的一瞬兩膀繼續(xù)絞力狠狠一錯!卡洛下劈的軍刀頓時脫手!在慣性下向上高高飛起!李笑白借勢回手用力敲在對方肘窩!
男人手臂一麻的同時,胯下最脆弱的部位也受了狠狠一擊膝撞!悶哼未完身下的李笑白已經(jīng)掙脫了鎖喉的控制,上身猛的挺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迎面一擊頭槌!卡洛被撞在眼角,劇痛下條件反射的半直起身……
甩上半空的軍刀落下,被已經(jīng)坐起的李笑白揚手穩(wěn)穩(wěn)接��!就著下墜的力量流暢的在手里旋轉(zhuǎn)一周,刀刃向下,全身灌力,狠狠扎進眼睛還未睜開的男人左側(cè)肩頸肌里!
那一聲微不可聞的金屬刀刃割斷肌肉的噗哧聲,在一片死寂的射擊場里卻清晰得讓人毛骨悚然!
時間仿佛在這一剎那靜止……
所有人呆愣的看著那四肢纖細的少年帶著鎖銬的兩手握住刀柄,面無表情的逆時針旋轉(zhuǎn),沒有血槽的匕首分開血肉,拔出人體的瞬間,被割斷的動脈里奔騰的鮮血便如高壓水槍一般飆濺而出!
人的心臟竟有這么大的力量,可以壓迫著血液在體外還能飆出數(shù)米遠……
周圍被噴到鮮血的圍觀組員石像一般站在原地,半天才想到哆嗦著手去擦……
黑手黨第一殺手保持著半跪在地仰著頭的姿勢,瞳孔充血張大,顫抖的抬手試圖捂住不斷噴血的脖頸,殷紅的血液卻泉涌般堵也堵不住的從指縫間嗤嗤的冒著,速度太過激烈甚至帶出噗噗的血沫……
黑手黨的組員們目瞪口呆屏息靜氣的盯著場中央駭人的一幕,一時竟沒一個人有反應(yīng)……
若說是精彩,這場對決可謂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精彩!
從頭到尾那黑發(fā)少年只出手了一次。
但是一擊,就必殺!
可若說是殘忍,也是嚇人的殘忍。
沒有憐憫,沒有手下留情,也沒有點到為止。
看著少年冰冷的眼睛,就讓人下意識的覺得這不是比試,也不是切磋。
沒錯,墨的教育里沒有“比試”一說,手一握刀,就是賭命!
李笑白抹了一把臉頰上的血,握著刀站起來,呼吸急促……剛剛的一串動作實在是超出他的體能極限了,現(xiàn)在眼前有點缺氧般的發(fā)黑……
最終打破射擊場內(nèi)一片安靜的,是二樓看臺一聲憤怒的拍桌!
“他媽的混賬!”
那個叼著雪茄的科斯塔家族領(lǐng)導(dǎo)人霍然起身!脖子上漲起青筋!抬手唰的撩開西服抽出配槍指向場中的李笑白!
子彈出膛的同時手腕卻被一條鐵鏈纏住直直的拽向一邊!小型沖鋒槍噴射而出的彈藥在大理石地板上掃出一趟爆裂的痕跡!激起一陣石粉煙霧……
藍眼蒂諾并不看被他救了一命的李笑白,只在煙霧后表情淡然的收回了自己的鐵鏈。
開槍的胖子愣了一下,接著勃然大怒!
一句“哪個王八蛋敢攔老子開槍”還沒問出口,太陽穴就被頂上一個冰冷的槍口……
“雷奧先生……您這算什么意思?”科斯塔家領(lǐng)導(dǎo)人那中年發(fā)福的臃腫身子小心的側(cè)過一點,眼角余光盯著持槍的教父,嘴上依舊憤怒,“是他先壞了比試的規(guī)矩,殺了我的人!怎么?我連按規(guī)矩處刑的權(quán)力都沒有嗎?還是您要為了區(qū)區(qū)一個玩物跟我撕破臉?”
羅倫佐輕笑,“親愛的昆托,你要談規(guī)矩,那我們就來談規(guī)矩。告訴我,十誡的第三條是什么?”
昆托·科斯塔肥胖的身子下意識的一僵,依舊強辯著:“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伴隨著咔嚓的上膛聲,教父的聲音不緊不慢,卻壓力十足,“昆托,你知道,我不喜歡重復(fù)�!�
昆托光光的腦門上開始冒汗……“第三條是,不,不與警察為伍……”
“說得好�!绷_倫佐側(cè)頭示意了一下場下已經(jīng)死去的卡洛,“那么,他是什么人?”
“卡洛·科斯塔,老保羅·科斯塔的二兒子……唔��!”一聲響亮的槍響打斷了昆托的謊言……擦著昆托肥耳朵打在墻上的子彈兀自冒著裊裊余煙……還帶著高熱的槍管重新抵在他冷汗涔涔太陽穴上,教父大人的聲音開始變得冰冷,“昆托,這樣不好,我真的對你很失望�!�
總管戈藍將兩份貼著照片的資料放在二人中間的小桌上。
“卡洛·科斯塔,老保羅的兒子,數(shù)年前為成為組內(nèi)殺手主動去北非參加特種部隊培訓(xùn),之后音訊全無。直到一年前老保羅去世,這個‘卡洛’卻學(xué)成歸來,并且很快被你招入麾下,委以重任,甚至一路捧為現(xiàn)在的水晶胸章殺手。”羅倫佐頓了頓,“昆托,你知道占據(jù)這個位置的人可以在實際行動中調(diào)動家族半數(shù)以上的戰(zhàn)力吧?”
“……是,是的。”
“半數(shù)以上家族戰(zhàn)力信賴到交予性命的人,如果是個警方的臥底,會怎么樣呢?”
眾人聞言一片嘩然……
“昆托,聽說科斯塔家最近開始退出毒品生意了,為什么?凡是有你參加的組內(nèi)會議之后,就會有幾個家族的生意被警方圍剿,為什么?這么多年我一直當(dāng)你是左膀右臂,告訴我,為什么?”羅倫佐收回槍,拿起桌上兩份資料,劈手砸在昆托的臉上……紛揚落下的紙片中,卡洛那張不起眼的臉在國際刑警的檔案表照片上,默默的望著現(xiàn)實中嘴唇也開始哆嗦的昆托……
“雷奧先生……哦,羅倫佐,我的好兄弟,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臥底……這件事的確是我的失察,我,我明天就去領(lǐng)罰!無論是罰金還是鞭刑,怎樣都可以……但請你相信,我絕沒有跟警方勾結(jié)……”不顧流血不止的耳朵,昆托激動的站起來試圖重新博取教父的信任。
羅倫佐微微嘆氣,重新裝上一顆子彈,合上槍,抬眼看著面前驚慌的男人,“昆托,你認識我多少年了?”
“二十多年了,我們還在街頭混的時候就是好兄弟了,不是嗎?羅倫佐,我的好兄弟,你不能這樣對我……”昆托伸手抓住教父大人的衣袖,渾身發(fā)抖,牙齒打顫……
羅倫佐再次嘆氣,無動于衷的抬手,槍口重新抵上男人的下巴,“二十年了,昆托,你居然還不了解我?”
昆托肥臉上細小的眼睛瞳孔猛縮!
槍聲瞬間響過每個人的耳膜……
科斯塔家族最高領(lǐng)導(dǎo)人的下巴上開了個洞,沉重身體緩緩向后重重倒在沾滿血沫和腦漿的警方檔案里……
教父先生不再看他,兀自站起身走下樓梯,從自動分開的眾人中間徑直走向勉強站著的李笑白。
戈藍立刻拿鑰匙上前打開了殺手先生的手銬。
輕輕握住李笑白得到自由的右手,教父目光溫和的稱贊:“干得不錯,從今天起,你是雷奧家族一員了�!�
“哦�!崩钚Π讻]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他看著地上那警方臥底的尸體,心緒有點混亂。
周圍開始有不滿的私語聲……
“不過……”羅倫佐頓了頓,“你只為我一個人做事。明白么?”
“哦。”后者依舊反應(yīng)平淡,他還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又對不起羅德一次。不過羅德也是賊,應(yīng)該是討厭警察的,而且根據(jù)剛才的情勢來看對方也不算無辜路人……可是,不知哪里,還是有點不爽。
周圍驚訝的議論聲開始變大……
教父先生微微傾身,貼在李笑白耳邊輕聲道:“那幅畫你既然那么在意,不還也可以,用你自己來抵好了……”然后站直身子,微笑著輕問:“如何?”
“嗯。”雖然依舊是讓人想抽他的平淡反應(yīng),但李笑白終于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指了指兩人交握的右手,有些不耐煩道:“都答應(yīng)你,可以放手了么?”
人群倒抽一口冷氣……
羅倫佐愣了愣,旋即大笑……
他是黑手黨的教父,他身邊的人虛偽慣了。
他說出口的每句話都帶著斟酌,他聽到的每句話也帶著考量,這么有話直說的家伙還真是罕見!
不過直率簡單又有才能的年輕人,他很喜歡。
松開手示意兩旁的人帶李笑白下去休息,羅倫佐帶著笑意搖頭感嘆,“有趣的年輕人……”
既然這一邊主人公全部離場,那么另一邊還沒從這場變故中恢復(fù)過來的圍觀群眾,便也議論著開始打掃戰(zhàn)場各做各事去了……
詹尼頻頻回頭看了那兩具尸體好幾眼,終于忍不住拉住蒂諾,“嘿,你說,Boss是一開始就起了殺意才讓那小子跟卡洛對決的嗎?Boss怎么知道他殺得了卡洛?那可是第一高手啊……”
蒂諾一臉漫不經(jīng)心的調(diào)整著自己的武器,“我想Boss應(yīng)該不知道那小子能不能贏,而且也沒想到他會殺了他。應(yīng)該說,這場對決試探的其實是兩方吧……Boss大概也想知道那小子的本事到底怎么樣。”
“哎?”詹尼詫異的挑眉,“Boss不肯定他會贏?那,那當(dāng)時要是那小子輸了,卡洛贏了怎么辦?”
“卡洛贏?哼……”蒂諾冷笑,“贏了自然有贏了的死法�!�
詹尼語塞,抬頭看看二樓教父大人的背影,不禁有點渾身發(fā)寒……
……
覺得發(fā)寒的并不只有黑手黨組員而已。
梳洗干凈被送到羅倫佐面前的李笑白也一樣。
“這是你的房間�!绷_倫佐指指這個裝修簡潔的房間,然后指指隔壁,“旁邊是我的房間。你離我最近,所以要隨叫隨到�!�
“這是你的衣服�!彼终f,然后扔給李笑白一個裝西服的禮盒,“換上我看看�!比缓箴堄信d致的繼續(xù)坐在椅子里,毫無避嫌的意思。
李笑白猶豫了一下,飛快的掃視了四周面如止水的保鏢們一眼,還是順從的抬手解開了襯衫扣子,然后一件一件的脫掉身上的衣物。
椅子上的教父手支著下巴凝視著他每個動作,看得目不轉(zhuǎn)睛,眼神意味不明……
李笑白努力把那點不自在埋到心底去,想象自己現(xiàn)在其實是在墨的主宅里……然后發(fā)現(xiàn)這個想法并沒有讓他覺得好過一點。
一件件重新穿好衣服之后,羅倫佐瞇著眼睛打量了他一會兒,滿意的點頭,“不錯,腰細腿長,你很適合穿晚禮服�!比缓笈呐氖肿屓送苼硪患軐挻蠛廊A的穿衣鏡,擺在李笑白面前。
鏡子里的年輕人身形筆直修長,舉手投足間都是野生動物般的敏捷優(yōu)雅,包裹在修身的禮服里,仿佛帶著異國韻味的黑騎士。暗夜般的禮服外套襯著黑發(fā)黑眼帶上點天生的不羈,而板正嚴(yán)謹(jǐn)?shù)陌滓r衫和領(lǐng)結(jié)又帶上點禁欲的味道,擦過隱約露出的脖頸和散落的發(fā)絲,格外誘人。
“覺得怎么樣?”羅倫佐的聲音在耳后響起,男人的手也若有若無的拂過李笑白被禮服扎得細細的腰肢……
“不舒服。”殺手先生面無表情的看著鏡子里男人已經(jīng)改成從背后擁抱他的手臂。
教父先生輕笑,微微挑眉,“那就忍著吧�!�
后退一步,歪頭又看了他一會兒,羅倫佐提出新的問題:“用過晚餐了么?”
李笑白搖頭。
教父于是伸出一只手,優(yōu)雅的邀請,“那么一起吧。”
這算什么?李笑白腹誹,洗干凈,送房子,買衣服,共進晚餐……這男人在養(yǎng)他嗎?
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如果只是對他的身手感興趣,沒必要對他這么好吧?
各懷鬼胎的二人在長餐桌兩端落座。
整個餐廳里只有他們兩個吃飯,卻動用了全部的侍者……估計也上了全部的菜。
從開胃酒開始,開胃菜、湯、魚菜、冰品、間菜、主菜、沙拉、甜品、水果、咖啡……甚至每道菜配的酒,都讓李笑白漸漸感覺到,這與其說是共進晚餐,不如說更像試探。
一個人享用標(biāo)準(zhǔn)法式大餐*2時的動作和反應(yīng)可以顯示很多教養(yǎng)的細節(jié),也能觀察到個人背景的蛛絲馬跡。
李笑白在心里好笑,也不管對方在想什么,只專心享用頂級大餐。
“覺得怎么樣?”羅倫佐托著酒杯溫和的問,口氣就像寵愛后輩的長輩。
“還行吧�!敝皇莿僭诓牧�,真要說口味,還不如拉瑪奶奶的手藝夠勁兒。
“看你吃東西,讓人覺得很有食欲。”羅倫佐輕笑。
“嗯,你兒子說過一樣的話。”
教父大人愣了一下,放下酒杯,“你常跟他共進晚餐?”
“嗯。”
“那么……你比較喜歡跟他一起吃,還是跟我?”教父大人饒有興致的提問。
“我比較喜歡一個人吃�!蹦菢記]人會不停地問我倒胃口的問題……
羅倫佐頓了頓,笑起來,表情終于少許放心……
然后很快轉(zhuǎn)入新的話題,“你的真實姓名到底是什么?”
李笑白看他一眼,繼續(xù)往嘴里填食物,“我不想告訴你�!�
教父大人這次真的愣了,他大概想到對方對于這個問題會有兩種反應(yīng):要么迫于壓力說實話,要么垂死掙扎說謊話。
卻沒想到,還有這么直白的答法!
殺手先生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放下刀叉,抬頭直視對方。
“我們不要繞圈子了,你不過是懷疑我的來頭。實話實說吧,我對你們家族沒興趣,只是要那幅畫。既然被抓住了也沒辦法,但畫我不會還,也不想死,而且以后有機會也還會跑。就是這樣�!�
教父大人目瞪口呆……一時竟然接不上任何話!
身后的總管戈藍表情抽搐……大概隨時準(zhǔn)備羅倫佐一拍桌子他就叫人來把那不知死活的小鬼拿下!
對方有話直說到這種程度,羅倫佐反而生不出氣了。
靠在椅背上笑了好一會兒,最后在戈藍的提醒下才勉強停下,羅倫佐一邊拿起白葡萄酒潤口,一邊面帶笑意的指了指李笑白,“你很有意思,我很喜歡�!�
李笑白無所謂的看向一邊……誰管你喜不喜歡。
“看在你勇氣的份上,給你一次機會。要不要,跟我打個賭?”羅倫佐交叉著兩手靠在椅背上,表情帶著一貫掌控全局的霸道,“以三十天為限,只要你能在這三十天里逃掉,我就放你一馬,如何?”
李笑白側(cè)頭,“如果三十天內(nèi)我沒逃掉會怎樣?”
“你做我的人�!苯谈复笕宋⑿Γ岸疫@一次,要絕對服從。不是效忠……是私人所有物。”
李笑白低頭想了一會兒,終于點頭,“好�!�
第35章
貓抓老鼠是這天底下最殘忍的游戲。
……
有的賭徒,天生上不了臺面,手里握著同花順眼神還是緊張亂轉(zhuǎn)。
有的賭徒,天生看不出端倪,哪怕手里一把小牌,也淡定得如同天王在手!
羅倫佐大概就是典型的后者。
明明已經(jīng)定了三十天的賭約,教父大人卻并沒采取任何防范李笑白逃跑的措施。
修斯那時還知道用鏈子拴著他,或者打上奇怪的藍色藥;羅倫佐對他,卻完全是野生放養(yǎng)。
言論自由,行動自由,經(jīng)常幾天都不跟他照面,連監(jiān)視器和保鏢都沒特別增加。
究竟他是有絕對的自信對方逃不掉,還是根本就不在乎輸贏?
李笑白覺得很困惑。
困惑歸困惑,逃跑的手腳卻是一點不慢。
長期關(guān)小黑屋造成的肌肉萎縮一恢復(fù),殺手先生就逃走了。
這次李笑白學(xué)聰明了,沒有直奔機場車站之類的逃亡者容易跑去的地方,而是先藏了起來。
躲藏的地方,就是準(zhǔn)備偷畫時在巴勒莫郊區(qū)租的小屋子。
事實上這個屋子是羅德先租下的。
后來羅德死了,李笑白就住了進來。
然后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研究羅德留在工作室里的各種資料和平面圖,一個人自虐般坐在黑暗的小閣樓里,只點著一臺慘白的工作燈,沒日沒夜的組裝著羅德留下的小機械……
李笑白當(dāng)初推門進來的時候,那些東西就隨意的散亂在桌子上,仿佛隨時等著被羅德拿起來繼續(xù)研究似的……
看著這個屋子,李笑白經(jīng)常想,也許羅德那天只是干累了出門買幾聽啤酒吧……記得當(dāng)時尸體旁是有一只掉在地上的便利店紙袋的,里面露出來的啤酒是他常去買的牌子……
再次回到這里,已經(jīng)物是人非。
依舊空無一人,但閣樓的工作室里一片整潔,只剩下李笑白的氣息。
羅德是個隨性的大盜,他的桌子總是亂糟糟的。
李笑白則剛好相反。
長期的殺手訓(xùn)練讓他的收尾工作總是干凈利索。
有字的紙片統(tǒng)統(tǒng)燒掉,穿過的衣物全部銷毀,哪怕是吃剩的食物殘渣也不留痕跡!
現(xiàn)在閣樓的桌子上干干凈凈,地板上一根頭發(fā)都不剩,所有工具收在工具箱里,上面連指紋也一點不留……
一直以來覺得這種做法絕對正確的李笑白,面對空蕩蕩的屋子,卻突然有點發(fā)冷。
這里沒有痕跡,誰的痕跡都沒有。
就好像……
自己從沒存在過。
就好像,羅德也從沒存在過一樣……
李笑白無法忍受般站起來,筆直的走到房間西側(cè),撬開地板,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個包扎仔細的卷軸來。摸索了一遍確認沒有任何損壞之后緊緊抱住……
他在黑暗中睜著眼睛,抱著那個卷軸在地板上坐了很久。
手腳并用的牢牢抱著,臉也貼上去,仿佛真的可以從中吸取溫暖一般……
直到黑夜過去太陽升起的時候,獨自坐了一夜的殺手先生,才終于輕輕移動了一下。
李笑白在晨光中打開卷軸的蓋子,慢慢把里面的畫拿出來,鋪在地板上一點一點展開,淡淡的油彩味道便微不可聞的飄蕩在空空的閣樓里……
這樣的味道讓他想起遠在西班牙的另一個閣樓。
那里溫暖,舒適,陽光普照,飯菜飄香,還有一只小羊,油彩的味道夜夜入夢。
那個坐在閣樓架子前揮舞畫筆的青年,有一雙愛笑的翡翠色眼睛……
李笑白低頭凝視著那幅畫良久,最后微微俯身吻了吻已經(jīng)冷卻的筆觸……
我不喜歡畫,羅德。
那幅真品送你。
這幅你畫的贗品,就給我吧。
……
殺手先生在那個不引人注意的小屋里藏了三天,確定外面并無風(fēng)吹草動之后,終于帶著畫動身前往佛羅倫薩。
畫太大了,很不好拿。
李笑白便毫不猶豫的把它折疊了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