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但發(fā)情期情況緊急,
熬不住的話,也不是不可以讓伊黎塞納幫忙。
熱氣熏染著他的肺部,
寒氣上涌,
言諭輕輕咳著,
有點擔心伊黎塞納會想要,而他剛答應了伊黎塞納在談戀愛。
言諭想著緩解緩解場面,可是他手臂還落在伊黎塞納手心里,
頓時就像放了氣的皮球,
慢吞吞地往后退。
伊黎塞納看出他的心事,
冬夜冷風一吹,
他的醉意有所消減,
當即挽著唇角微微笑了笑。
白發(fā)的雄蟲蹲在浴池邊,對沉在水底吐泡泡的病秧子蟲母溫聲細語的哄,
“乖乖別躲了,不讓你生小蟲崽,
洗好澡,我們就回殿休息了。”
言諭被他說破心事,心里松了口氣,
沒想到伊黎塞納伸手揉了揉他的頭,
溫聲說:“寶寶,好可愛啊,
在宴會上宣誓主權時很可愛,現(xiàn)在這樣臉紅的樣子也很可愛�!�
言諭想,這真是喝醉了,以前喝醉的時候也是會口不擇言這么叫他,無奈的接著洗澡。
伊黎塞納就坐在旁邊的桌子旁,看窗外的樹木、月亮、還有雪。
今夜是初雪,窗子上了一層霧,冬眠的蟲族許多,每到這個季節(jié),夜晚就變得靜悄悄的。
熱氣蒸騰,言諭身上散發(fā)出來的蜂蜜的信息素味道帶著水汽,自己都聞到了,那股甜膩的味道像攪拌在罐子里的蜜糖,這一池水就變成蜂蜜水一樣。
伊黎塞納坐在桌邊,倒了一杯水喝,呼吸在沉寂的空氣里漸漸不再清晰。
言諭在水池里越泡越熱,漸漸縮成一團靠在岸邊,低垂著頭,不敢有大幅度動作。
伊黎塞納注意到他的異樣,終于放開了屏住的呼吸,低聲問:“怎么了?”
言諭抬眸瞥了他一眼,像是終于意識到有只雄蟲還在這里陪伴,輕聲說:“你過來。”
水杯碰在桌面上,發(fā)出清脆一聲響,伊黎塞納走過來,月光將他的身影倒映在水面上,精神力波動一瞬,浴室里的燈啪的一聲滅跡了。
伊黎塞納半跪在池邊,撩開他眼前遮住眼眸的發(fā)絲,隱忍著問:“乖乖,你哪里不舒服?”
言諭沒說話,伊黎塞納嘆了口氣說:“我們是戀人,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給你,不論什么要求,我全都能滿足你�!�
言諭說:“……你為什么非得今天表白?”
伊黎塞納停頓了三秒,對他的言外之音了然于心,忍不住輕輕笑了,牽著他的手放在唇邊吻著,很溫柔地說:“你是不是覺得,如果我們今晚就一起度過你的發(fā)情期,有點太快了?”
言諭垂著眼睫毛沒回答,伊黎塞納完全不需要他再回答什么,解下衣服緩緩踏入水里。
雄蟲的費洛蒙散發(fā)冷香,水面從他鎖骨兩側排開,他緩步走過來,輕聲安慰說,“這沒什么不好意思的,把你的尾鉤給我,我?guī)湍�,你放輕松。”
蟲母的尾鉤不具備生育能力,只是作為蟲族必須有的一個器官,作用不等同于雄蟲的,形狀也不盡相同,會更秀氣一些。
言諭被他用肩膀抵到池邊,這時候再說“不用了”也來不及了。
冰涼的指尖在水波里逐漸升溫,尾鉤漂亮不可言。
言諭下意識抬手按住伊黎塞納的雙肩,感受到掌下平靜的肌肉開始蓄力。
言諭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瞳孔染上一絲血色,視線逃也似的投向窗外。
世界在打碎、曲直。
雄蟲對蟲族冕下的探索溫柔細致,逐漸讓拍打窗欞的風也有了意趣。
言諭輕擰著眉心,不肯發(fā)出任何聲響。
伊黎塞納看著他的神態(tài),不錯過一分一秒。
“乖乖,”他說,“看我,你看看我�!�
言諭似乎聽不見他在說什么,沒有任何回應。
伊黎塞納垂眸看著他。
本就因為雄蟲意識而被壓制的蟲類肢體無法忍受束縛了,紛紛從水里鉆出來,肆無忌憚地在蟲母身上游走。
伊黎塞納雪白的觸手像找尋能容納的巢穴,鉆入氧氣孔,堵在排水管道外,在蟲母冕下身旁徘徊,試圖尋找最隱秘最脆弱的生命深處。
生命的本源所在是柔軟的溫巢,雄蟲掠食者的天性被完全觸發(fā)。
想要侵占月亮,掠奪祂的溫柔。
蟲母冕下,是最明亮的月亮。
祂仰起脖子,把最易被攻擊的弱點亮在雄蟲面前,這是最不明智的決定。
“伊黎……塞納。”
是要停下嗎?
伊黎塞納聽見祂瀕臨崩潰的喘.息,松了力氣,給祂一些緩解的余地。
蟲母勉強睜開眼,推開他,回身想要走。
這一舉動激紅了雄蟲的眼睛,把月亮抵回更隱蔽的角落里,呼吸再難克制,不平緩的聲音回蕩。
初次接觸并不能完全的擁有祂。
這樣的認知讓伊黎塞納險些忘記自己的初衷。
“夠了,”祂劇烈的呼吸著,“管管它們,你的蟲肢,它們在……”
后面的話,蟲母的薄臉皮說不出來。
只能說:“把我當成容器。”
蟲母的生殖腔打開了三厘米左右,有些許水流漫灌進去,有時候言諭會覺得自己是漂浮在水面上的睡蓮,或者是深夜里開放的曇花。
祂不再擁有高等級蟲族的軀體,也并非修長的、纖細的線條,祂在隨著蜂韌長的觸足在拉伸、扭曲、變形。
“拿出去,”祂艱難的說,“它們在試圖改變里面的結構……”
“管不了了�!币晾枞{低聲說,“它們不是尾鉤,有自己的意識,我管不了�!�
蟲母想起蘭諾先生也曾表達過"尾巴的意識,我管不了"。
但尾巴已經完全泄露了主人的思想。
蟲母的肩膀線條在抖,緩緩抬起眼,良久,吐出幾個字,“不,你是故意的�!�
“不是,”伊黎塞納說,“但蟲肢的形狀,是我的本能在決定�!�
蟲母聽見之后,雙眸縮窄,“……你�!�
蟲母氣得說不出話。
伊黎塞納去吻蟲母的頸,蟲母掙扎著想要離開,渙散的瞳孔開始一點點失明。
烏潤的瞳孔逐漸開始散開,霧紅在皮膚上鋪開薄薄的一層。
手臂被雄蟲空閑的手拉著抬起,擱在肩膀上。
“嬌氣�!�
言諭隱隱約約聽到這兩個字。
這樣,蟲母就失去了唯一能捉住的觸力點,心臟加快幾分,本就看不清的雙眼晃了又晃。
緊接著言諭終于意識到自己有一具蟲族的身體,蟲母的身體,有別于任何雄蟲、雌蟲、亞雌。
祂抬起頭,茫然的看著浴宮的穹頂,想象著那里該有彩色的琉璃玻璃。
如果機甲、戰(zhàn)艦從上空掠過,會看見蟲母冕下在水池里扇動的藍天鵝絨一般的閃蝶翅膀。
翅膀在水里漂蕩,包裹著白花花的蟲母。
“快了�!币晾枞{說。
被完全拋至半空中的一剎那,不上不下的,感覺得到下墜的重力,黑洞被極光的刺目白光所籠罩,最后,席卷而去。
伊黎塞納聽見蟲母急促的、快要窒息的喘.息聲。
伊黎塞納放開手,蟲母的身體力竭的向下滑去,他又抱住了祂。
蟲母的眼尾泛起不自然的潮.紅,桃花眼失神一般睜著,身體深深陷在神經下意識的痙攣狀態(tài)里,小臂在水下滑落的無聲無息。
耐心的吻了一下蟲母的臉,伊黎塞納有幾分隱忍的失控。
“還好嗎?”他問,“你看不見我了,是嗎?”
言諭怔神,循著聲音的方向“看著”他。
好在現(xiàn)在不用直視他的眼睛。
言諭輕聲說:“……拿出去。”
伊黎塞納不回答。
言諭只好閉著眼睛,低聲說:“聽話�!�
觸手這才從生殖腔里緩緩撤出去。
言諭瞳孔緩緩放大,怔忡說:“……你分明就能控制�!�
伊黎塞納說:“不能�!�
言諭低聲說:“撒謊。你欺負我�!�
伊黎塞納溫柔地親他的睫毛,圈住蟲母,身體的漩渦像深淵一樣把他拽下去,好在,冕下生動的呼吸讓他沒有迷失在理智的海洋里。
伊黎塞納冰川般的湛藍眼眸氤氳著濃濃的云霧,聽著蟲母對自己的控訴,也并沒有削減分毫力氣。
言諭掙脫不得,素來溫柔的聲線多了幾分混沌,“伊黎……”
蟲母叫雄蟲的名字,仿佛這是最后一根名為“意志力”的稻草。
在看不見的時候,名字是唯一能清醒意識到雄蟲是誰的東西。
言諭過度疲憊后,飛起來的力氣也消散了,眼皮緩緩閉下來。
“你欺負我�!钡k重復道:“我要告訴哥哥去�!�
說完這句話,祂空洞的桃花眼緩緩流下清淚。
意識到哥哥好像真的不在了。
情緒在一瞬間崩塌,蟲母窩成一團,趴在岸上,小聲的哭著。
這么多年,不論多難處理的事情,他一次都沒有哭過。
可是這一次,言諭真的忍不住了。
無關帝國,無關任何蟲或者事,只是因為心里缺了一大塊。
以后他被欺負了,能去和誰說呢?
伊黎塞納望著他的脊背,聲節(jié)像摔碎的玻璃杯一樣破碎:“……乖乖,慕斯元帥會沒事的,他是帝國最強大的雄蟲之一。你好好的,他回來看見你才會很開心�!�
言諭搖搖頭,止不住眼淚。
但是祂什么都不肯說了,伊黎塞納抱著祂,祂頭一低,額頭就這么抵在伊黎塞納溫暖的肩頭。
就像小時候一起度過的無數(shù)個寒冷的夜里,能夠彼此依偎著,好像就可以取暖。
伊黎塞納小心的扶著祂,離開混亂成雜色的水,讓祂慢慢的坐到躺椅上,細致地給祂穿上睡袍。
言諭一動不動,感覺到身體里的喧囂有所安靜,輕輕松了口氣。
穿好之后,祂的手指向前伸出去,像是在摸索什么,最后落在伊黎塞納的頭發(fā)上。
伊黎塞納捉住祂的手,讓祂的掌心停留在自己臉頰上,這一刻的心情安靜而踏實,安靜到言諭失明的瞳孔更加模糊,反復確認著他的存在。
“我在,”伊黎塞納溫聲說:“我們先回去睡覺,也許明天醒來,慕斯元帥就回來了?”
言諭苦澀的笑著,“謝謝你安慰我……我知道不可能�!�
“萬一呢?念念不忘,會有回響的。”
伊黎塞納心疼,把祂打橫抱起來,摟在懷里,用披風蓋住頭發(fā)和軀體,帶著濕漉.漉的、筋疲力盡的蟲母回到寢殿。
門推開,伊黎塞納快步走到床邊,把言諭放進被子里。
言諭緊閉著眼睛和眉頭,面頰上的紅暈還未消散,是熱氣熏出來的,也是抒發(fā)后的余溫。
伊黎塞納碰了碰祂的臉,溫柔的說:“我出去給你調一些營養(yǎng)補充品,別睡著,等我一下,好嗎?”
言諭把頭埋在被窩里,不給回答,伊黎塞納摸了摸祂柔軟的黑頭發(fā),掖好了被子,轉身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言諭只是哭到疲倦了,眼淚沾濕了枕巾,思念讓祂難以克制住內心深處的悲痛,本來還若無其事的心,被青澀的情動勾起了相思,就此決堤。
哥哥為了帝國,為了祂,毅然決然奔赴戰(zhàn)場,一去不回頭。
言諭知道,哪怕音信全無,他也一定拼盡全力戰(zhàn)斗,遍體鱗傷。
會不會有軍雄攔著他不讓他送命?如果沒有呢,怎么辦。
是不是這一生,就再也沒有機會,再見哥哥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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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斯預想過無數(shù)次和言諭的重逢會是什么樣子。
八年了,他該長大了,長成一個溫柔沉穩(wěn)的青年,個子很高,眉眼漂亮,有一點清冷的疏離感。
說話呢……還會和小時候一樣軟乎乎的嗎?
他會抱著自己甜絲絲地叫哥哥……還是會遺忘了自己呢……
慕斯很難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膽怯、期待、激動、左思右想。
他站在偌大的帝宮門口,拂去肩上軍銜上沾染的初雪,面對著華麗的宮殿建筑,竟然連第一步也邁不出去了。
最終,慕斯鼓起勇氣,艱難的邁開步伐,推開了寢殿的大門。
殿里溫暖甜蜜的蟲母信息素氣味席卷鼻腔,慕斯知道了言諭正在發(fā)育周期里了,卻不為所動。
他知道那是他弟弟,是超脫于性別概念上的存在,是他最愛的蟲,最牽掛的想念。
言諭哭著就睡著了,恍惚之間,祂聞到了熟悉的雄蟲費洛蒙味道。
像母親溫暖的子宮包裹著祂,像夢境一開端溫暖而熟悉的旋律,他的腳步越來越靠近,也越來越緩慢,最終,停留在祂床邊。
言諭睜開眼睛,雖然看不見,但還是聞出了慕斯的味道。
……是夢嗎?
言諭的心跳停了一拍,呼吸凝滯,失神放大的瞳孔望著虛空的黑暗,祂不知道外面是亮是暗,但是祂知道一件事。
“……哥哥�!�
不是夢!
言諭眼角的淚水一連串流下來,嗚咽著說,“哥哥,是你嗎?”
一雙粗糙卻溫暖的手拭去祂眼角的淚水,言諭攥住他的手腕,用盡現(xiàn)在能用的全部的力氣,努力地眨眼睛。
但是祂真的一點也看不見。
一個吻輕輕落在祂額頭上。
“寶貝,是我�!�
慕斯動情的聲音溫柔,也帶著充滿憐愛的歉意。
“對不起,這么多年沒有給過你消息,讓你擔心我了�!�
“不,不�!�
言諭當即伸出手,緊緊摟住了慕斯的脖子,把頭埋在他頸窩里,眼淚在一瞬間打濕了慕斯的制服,泣不成聲。
“哥哥,我想你,我好想你……”
慕斯把祂抱起來,手撫摸著祂的后腦,低聲安慰,“乖,這些年,你……”
話說到一半,慕斯也哽咽住了,他想說,你也好好長大了,長成了有擔當?shù)臉幼樱蹏舷露荚诳滟澞愕拿利�,你的實力,你主宰了蟲族最強盛的時代,你是蟲族有史以來最至高無上的王。
可是所有夸獎的話到了嘴邊,就只剩下唯一的一句話。
“……哥哥也好想你�!�
第100章
盡管用盡全身力氣緊緊抱著慕斯,
言諭仍然感覺不真實。
等到確認那只順著他頭發(fā)的手指一如既往地溫暖,胸膛依然可靠之后,他才慢吞吞地卸了力氣,依偎在慕斯懷里,
像是迷途的小動物一樣,
歪著頭,
靠在他肩膀上。
慕斯長長呼了口氣,忍回眼淚,
輕輕揉著他的頭發(fā),
“寶貝,
怎么還和小時候一樣愛撒嬌?”
言諭想了想,搖頭,鼻涕眼淚蹭了慕斯一脖子,
哭啞的嗓子語調軟軟的,
“我只想和哥哥這樣,
我想哥哥�!�
慕斯的心軟了又軟,
眼角也帶著笑意,
哄他,“不哭了,
明天眼皮會腫,別的蟲看見會笑話冕下的�!�
言諭乖乖地點頭,
嗯了一聲,摟著慕斯的腰,靠在他懷里,
抬起頭,
看著他。
“哥哥�!�
“嗯?”
“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
言諭小心翼翼地“看著”慕斯,小聲說:“等以后再有戰(zhàn)爭,
我們可以從長計議,但我想,現(xiàn)在帝國各部門正常運行,不會再有那種突發(fā)情況了。”
他的語氣惴惴不安,暗自用治愈力探索了慕斯的身體,沒有發(fā)現(xiàn)致命的傷疤,這才放心。
慕斯撥開他額前潮濕的劉海,露出那雙哭紅的茫然的桃花眼,知道他眼睛又失明了,有點心疼。
“嗯,回來就不走了�!�
慕斯低頭,親吻著他的眼皮,懷里有些纖薄的言諭哭到輕輕顫抖著,緩了很久,才扯住了慕斯的衣角,睫毛撲簌簌抖著,鼻音重重地說了聲好。
慕斯低聲說:“寶貝,這次回程的路上,我沿途聽說了許多關于你的事情,我很遺憾錯過了你的成長,但是很高興看見你的優(yōu)秀,現(xiàn)在就連焦爾族也懼怕你的威名,我走的時候,他們還稱呼我為蟲母冕下的兄長呢。這是我第一次覺得,不被稱呼為元帥是一件幸福的事�!�
言諭把頭埋在他鎖骨上,輕聲說:“別夸我了,哥哥,我沒有那么好。如果哥哥下一次再丟下我,我就什么都不管了,一定要跟你走。”
慕斯摟著他,笑著摸摸他的后背,哄著,“別這樣說,哥哥答應你,再也不離開你,好不好?”
“……嗯,說話算話�!毖灾I豎起小手指:“還要拉勾�!�
慕斯縱容的允諾了,伸出手,和弟弟拉勾,小手指勾在一起,大拇指對上,言諭終于開心起來,手指穿進慕斯的指縫里,緊緊扣住了他。
“哥哥……”
“嗯?”
“沒事,只是想叫叫你。”
兄弟分開這八年發(fā)生了太多的變故,雖然不幸,卻也萬幸,都是為了蟲族的帝國安穩(wěn)而戰(zhàn)斗。
哥哥帶兵打仗,在外面風吹雨打,炮火紛飛,這條命是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撿來的。弟弟在星系里處理政務,日夜殫精竭慮,兢兢業(yè)業(yè),分明快十年不見了,可是今夜一見面,就好像中間分別那些年從沒存在過。
言諭仰起頭,看著慕斯笑,溫柔的桃花眼彎成了小月牙,細碎的光含在他烏黑的眼睛里,他一刻也舍不得讓哥哥再離開他了。
慕斯溫和的放開他,讓他靠在床頭上,細心地問:“寶貝,你現(xiàn)在皮膚溫度很高,喝不喝水?”
言諭坐在被窩里,搖搖頭,“不喝。”
慕斯溫柔的問:“你在發(fā)情期,身體很虛弱,夜里也會不舒服,餓不餓?我去給你做些吃的�!�
“不餓,我什么都不想要�!毖灾I輕聲說。
慕斯望著眼前語氣軟綿綿的弟弟,知道這些年他過得不賴,蟲族悉心呵護照料著他,才把小蟲母養(yǎng)成這溫柔挺拔的模樣,還細皮嫩肉的。
慕斯想到這個形容詞,莫名覺得很好笑,咳了咳,哄著他說,“哥哥不問了,我們睡覺好不好?”
慕斯的語氣像哄個小寶寶,言諭有點臉紅,但是眼巴巴地問,“那哥哥會一直陪我嗎?”
小蟲母看上去是在好脾氣地詢問,實際上手臂把慕斯摟的緊緊的,好像只要慕斯說不,他就會像小樹袋熊一樣纏在他身上,慕斯走到哪,他就跟到哪,這會兒他也不是手握生殺的冕下了,只是哥哥的小跟屁蟲。
慕斯忍不住笑道:“哥哥不走,就留在這兒陪你睡覺。”
言諭抿著嘴唇笑起來,點點頭,躺進被子里,手里還緊緊攥著慕斯的手,就像抓住蜜糖的小蟲。
門外,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言諭這才想起伊黎塞納還在這,頓時腦子里回想起剛才發(fā)生的一切,一下子怔住,馬上提起被子,扣在腦袋上。
慕斯疑惑問:“這是怎么了?”
言諭悶聲說:“哥哥,不要讓他進來�!�
慕斯說:“是雄侍嗎?還是別的什么蟲?”
言諭不回答了,慕斯慢慢撥開他的被子一看,言諭閉著眼睛,抱著膝蓋縮成一團,臉頰很紅,似乎正在回憶什么事情。
“寶貝?”慕斯喚他。
言諭扭過頭,悶悶地說:“……是伊黎塞納。”
慕斯一怔,“他怎么了?”
言諭委屈巴巴地跟哥哥小聲說:“他欺負我�!�
話音剛落,伊黎塞納端著托盤走進來,看見慕斯那一瞬間,他愣了片刻,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直到他聞到慕斯身上沉穩(wěn)厚重的費洛蒙味道,才恍然放下托盤,半跪著,低下頭,恭恭敬敬地說:“元帥,是您回來了?”
“嗯,你起來吧�!�
在星艦上的時候,慕斯已經了解過他離開這些年帝國發(fā)生了什么,有一件很重大的事,就是
全帝國都知道蜂族的監(jiān)察官伊黎塞納在深淵里死亡了,尸骨無存,至今未歸。
那眼前這個是鬼?
慕斯仍舊沒明白言諭說的“欺負”是什么意思,回過頭一看,溫吞吞的蟲母冕下又把頭蒙起來了,還翻過了身,窩成一個球。
慕斯彎彎眉眼,知道言諭是說不出口了,決定暫且先不追問。
伊黎塞納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雄蟲,品性兼優(yōu),估計是少年蟲之間的打鬧,慕斯沒有當真,走到伊黎塞納身邊扶起他,低頭看了眼托盤。
慕斯端起一個茶杯,掀開蓋子,聞到了香濃的乳蛋白味,另一個茶杯里則盛著一級營養(yǎng)液,慕斯數(shù)了數(shù),一共十二個杯子,每盞都是營養(yǎng)補充劑。
慕斯知道這都是給蟲母準備的,也猜得到伊黎塞納經歷了多少坎坷才回到蟲族,不愿提起他的沉痛回憶,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回來就好�!�
伊黎塞納謙遜地說:“您也是,多年征戰(zhàn)辛苦了�!�
慕斯搖了搖頭,問,“剛才言言和我說,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不愉快嗎?”
伊黎塞納抿抿嘴唇,目光看向床上那一團鼓起來的被包,想也知道那里面的小蟲母氣呼呼的樣子,不自覺的低著頭說:“沒有,我和言言在鬧著玩�!�
慕斯看了他幾眼,若有所思,溫和說:“沒有就好,言言現(xiàn)在還沒有親封的伴侶,蟲族的生命很長,他還小,我暫時還不太著急讓他做決定�!�
伊黎塞納眨了眨眼,白發(fā)襯得他的藍眼更加清澈明亮,“元帥,我……”
慕斯“嗯?”了一聲,故作疑問,“怎么?”
兩只雄蟲差不多一般高,不同的是,慕斯成熟穩(wěn)重,伊黎塞納高挑修長,面對面站著的時候,伊黎塞納白皙而青澀的模樣更顯出他年輕的、不擅長交際的一面,使他低下頭,“……沒怎么,那我就先離開了�!�
慕斯點頭,叮囑道:“今晚你就先別離開帝宮了,好好休息。”
伊黎塞納應了一聲,把托盤端到言諭床頭,低低的說:“冕下,您記得喝掉再睡覺,對您的身體有好處,明天起床就不會覺得很累了。”
言諭在被子里悶悶的嗯了一聲,伊黎塞納終于松了口氣,看了看他,就算再舍不得,也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言諭聽見他離開了,才從被子里冒出頭來,朝虛空中伸出手。
慕斯便握著他的手。
“這回不生氣了?”慕斯覺得好笑。
“我和他扯平了�!毖灾I小聲說,“哥哥上來陪我一起睡�!�
言諭拉著慕斯在身邊躺下,窩在他懷里。
多年失眠的小蟲母安心的閉上眼睛,以這些年來最快的速度睡著了。
帝國消息傳得快,全蟲族有耳朵的沒耳朵的第二天就知道了慕斯元帥凱旋的事跡,中央星系大大小小的權貴官員炸開了鍋,紛紛前往軍部去見慕斯。
但是到了中央星系的軍政處,全都被蘭諾執(zhí)行長打發(fā)回來了。
“元帥昨晚就沒在這?”
蘭諾優(yōu)雅的合上鋼筆,翹著二郎腿,點頭,“昨夜他一到中央星系就去了冕下宮里,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
高官們難以置信,尤其是有一位曾在荒星系偶遇蘭諾喂養(yǎng)小言諭的雌蟲官員,感慨道:“曾經我還以為冕下是您的私生子,后來才知道祂是慕斯元帥的弟弟,他們兄弟感情真好,我那時候見祂,才這么一丁點大,還是個懵懂的小蟲崽,轉眼間就長大了。”
蘭諾翹著尾巴說:“是啊,是只很可愛很可愛的寶貝。”
“不過,蟲母冕下可是很強硬的王呢,全星際都知道我們蟲族的王很不好惹�!�
蘭諾看了眼手表,笑瞇瞇的說:“但我估計這會兒,難搞的蟲母冕下已經賴在元帥身上,變成哭唧唧的小黏糊蟲了�!�
軍政處眾蟲忍不住笑起來,“可以想像那個畫面。”
“冕下確實很依賴慕斯元帥,每次上議院開會,冕下都望著慕斯元帥的空座位發(fā)呆�!�
蘭諾是親眼看著言諭長大的,對他的脾性再清楚不過了,真叫他一語成讖,此時此刻的帝宮,言諭正在賴床。
今天無事,適宜賴床。
慕斯陪著他睡了一夜,但事實上,眼睛合上的時間一共不超過兩個小時。
發(fā)情期的蟲母不停地踹被子,慕斯一次又一次給他蓋好,夢里的言諭很不滿,翻過身抱著慕斯,腿也搭在他腰上跨著,毛茸茸的腦袋在慕斯懷里蹭啊蹭啊,睡覺也哼哼唧唧的。
慕斯知道他難受,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聞聲細氣地給他順毛,拍后背,安慰著哄睡,好不容易才給哄睡了一小會兒,之后又是反復的折騰。
大早上,備受折磨的慕斯看著沉沉睡著的言諭,無奈的笑了下,抬手捏了捏他的臉蛋,但是溫溫柔柔的沒用力氣。
言諭覺得臉頰癢,按住了慕斯的手,揣進懷里抱著,接著摟著他。
這一夜都是這樣,分明抱了那么久,還像只八爪魚,黏的要緊。
徹底醒來之后,言諭終于看得見了,困倦的抬起眼睛,眨了眨,看見慕斯眼下的一團烏青,不太好意思的笑了。
“哥哥,今天你是不是要回軍部?”
“嗯,”慕斯伸手拂去他臉上的碎發(fā),說,“怎么了?”
“我陪你去�!�
慕斯安慰說:“你狀態(tài)不好,多休息一下,就別去了�!�
言諭可憐巴巴的看著他,“我都休息一晚上了,已經休息好了�!�
他一撒嬌,慕斯就一點辦法都沒有。
慕斯還想爭取一下,“軍部有太多軍雄了,我怕你會出事。”
言諭小聲說:“哥哥不喜歡我了嗎?”
慕斯無奈的眼神看著他,“你啊。那就去吧,但是一定要待在我身邊,不要亂跑�!�
言諭一下子就笑起來,從床上坐起來,低頭在哥哥臉上親了一口,“我已經長大了,不會亂跑!”
起床,洗漱,穿衣服,言諭自己全部完成,讓普棣給哥哥也找了新衣服,和哈蘇納先生的尺寸差不多,自己則換上了正常的軍制服,貼好信息素抑制貼。
穿好之后,他握著權杖,眼里帶著星星,等慕斯也準備好,他抓著哥哥的胳膊出門去,但是他在樹后看見一個躲閃的身影,想了又想,還是叫住他:“伊黎�!�
伊黎塞納止住腳步,回過身,走過來,“冕下�!�
言諭對慕斯說:“哥哥,我想把伊黎塞納也帶回軍部,表明他還活著的事實,讓他成為四位王蟲之一,與我共同執(zhí)政�!�
慕斯看著言諭,挑著眉毛說:“昨夜是誰說被欺負了的?”
言諭抿唇不說話。
“什么被欺負?誰敢欺負我們家小言言?”
慕瀾撲閃著翅膀從天而降,他最近公務繁忙,好不容易跟尖峰部隊請了個假,拉著慕修,跑來看大哥和弟弟,一聽這話,瞳孔震顫,整只蟲呆在原地,直到言諭去拉他的手,叫他小哥哥,才回過神。
“你說那臭小子是誰,你是不是被他騙了?”慕瀾青筋暴起,似笑非笑道:“是人類嗎?是不是星網上傳的很廣的何教授?人類最狡詐了,言言你不能跟他走!我現(xiàn)在就去弄死那個混球——”
言諭百口莫辯:“不是,不是人類,這事兒和何教授沒關系!”
慕修瞇了瞇眼:“那是誰?言言,別怕,你說出他是誰,只要不是人類,哥哥保證不會打死他�!�
普棣站在一邊,捏著拳頭說:“我們冕下還那么年輕,不能談戀愛,要把心思放在事業(yè)上,談戀愛這種事再等幾年也不遲�!�
三只帝國罕有的S級雄蟲外加一只忠心耿耿的雄侍齊齊扭頭,看向伊黎塞納。
伊黎塞納頓時壓力非常大,無辜的看著他們,挨個行了禮。
他裝的實在是太像了,雄蟲們彼此看看,捉不住頭緒,周圍的雄侍們想象力豐富,開始了漫無邊際的猜想。
伊黎塞納輕輕松了口氣。好在和宋玉請過假了,向他說明了這段時間,“何畔”會逗留在蟲母冕下的宮里,陪在蟲母冕下身邊,伺機而動。
宋玉對言諭的態(tài)度很微妙,像是不忍心,只說:不要殺死他,如果可以就捉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