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明天我和你一塊去,兩個人速度能快一點。”謝明城跟著后面,雨夜中俊美的臉如同冷玉,只是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討好,顯得有些好笑。
謝云舒回頭看他一眼:“別以為多干活,我就不給你算賬!”
謝明城清冷的黑眸中閃過窘迫,弱弱喊了一聲:“姐......”
兩個人一前一后往筒子樓那邊走,細(xì)細(xì)的雨從天上落下來,在昏黃的路燈下如同無數(shù)銀針,落在臉上也能帶來一陣刺痛。
走著前面的謝云舒突然停下來腳步,她緊緊皺起了眉頭,樓道下面蜷縮著一個小小的身影,那是一個孩子?可是這么晚了,怎么會有小孩出現(xiàn)在這里?
謝明城顯然也看到了,他快走兩步才看清,小孩不過四五歲的年齡,全身穿著單薄緊緊閉著眼睛,嘴唇已經(jīng)凍到發(fā)紫,也不知是活著還是已經(jīng)死了。
他顫抖著手探到孩子鼻子下面,發(fā)現(xiàn)還有微弱的呼吸,急忙把人抱了起來:“姐,他快凍死,趕緊讓人進屋再說!”
不管這孩子是誰,這么在外頭凍一晚上真要沒命了!
謝云舒沒看清那孩子的臉,聽到謝明城的話心也跟著一緊,快步往屋里走:“我去倒點熱水,先暖和過來再說!”
屋里李芬蘭坐在床上就著微弱的燈光織毛衣,還有兩條袖子就完工了,等著過年云舒就能穿上新毛衣。聽見門響,她笑了一聲:“折騰了半夜快點睡覺吧,明天不是還要早起去賣包子?”
卻聽到謝明城急切的聲音:“媽,快把我床上的棉被抱過來!”
李芬蘭抬頭一看頓時嚇壞了,她穿了鞋下來,又驚又急:“這哪里來的小孩?天,怎么凍成這個樣子,快點那棉被包起來!身上也是濕的,得把衣服都脫了才行!”
謝云舒倒了熱水過來,她端著碗放到孩子凍到發(fā)紫的唇邊,動作突然頓了下來臉色復(fù)雜:“媽,這孩子是......”
這孩子她見過不止一次,是周新月的兒子,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陸小偉......
李芬蘭把熱水往小偉唇邊倒了一點,見他因為暖意睫毛動了動才松了一口氣,擰起眉頭看向謝云舒:“這孩子是誰,你認(rèn)識?”
她并沒見過陸小偉,謝明城也沒有見過,都扭頭看向謝云舒無聲詢問。
謝云舒心情復(fù)雜,她動了動嘴唇嘆口氣:“先把孩子身上的濕衣服脫下來吧,這么下去身體要凍壞了。”
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周新月和陸知行怎么會放任他一個人跑出來?難道他們不擔(dān)心嗎,更何況外面這么冷還下著雨,就算遇不到壞人,也要凍死了。
對于陸小偉,其實謝云舒談不上恨不恨,夢里面的那十年她對這個孩子印象也不深,只記著好像這孩子總是生病,不怎么說話甚至不敢看人,總是畏畏縮縮的。
最后好像生了很嚴(yán)重的病,那個時候她和陸知行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很差了,也沒有過多關(guān)注這個孩子。
李芬蘭眼中充滿憐惜,她拿了熱毛巾過來給孩子擦了臉和手,還感嘆了一句:“這孩子怎么瘦成這樣,怕不是沒有父母管的小可憐吧?”
謝明城已經(jīng)皺著眉頭把小偉身上的濕衣服脫了下來,光著上半身的孩子更是皮包骨頭,看著都讓人心疼。
只是,這還不是最令人驚訝的。
謝明城倒吸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看向謝云舒:“姐,這......”
第164章
眼前孩子瘦弱的身軀上布滿了觸目驚心的傷疤,手臂和脖子上是扭曲的燙傷,后背胳膊甚至肉眼可見的肋骨上,也泛著紅腫如同猙獰的小蛇蜿蜒盤踞。
那些痕跡有的已經(jīng)結(jié)痂,呈現(xiàn)出暗沉的顏色,有的還未愈合,泛著青紫,一看便是人為打的。纖細(xì)無肉的大腿上,是大片大片的瘀青,顏色深的仿佛是被暴風(fēng)雨肆虐后的土地......
李芬蘭拿毛巾的手都不由自主抖了起來,她用熱毛巾顫顫巍巍擦過那具小小的身子,幾乎落了淚:“這么小的孩子,誰這么狠心下得去手?他才多大呀!”
再調(diào)皮的孩子,也沒有這么打的呀!更何況,這些傷痕一看就是常年虐待留下來的!
謝云舒深吸一口氣,不忍再看。孩子那小小的身體,仿佛成了一個承載痛苦的容器,而這些傷疤,是他所經(jīng)歷的殘酷過往的殘忍見證。
周新月是她的親媽,她難道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身上這些傷痕,一年多的時間,陸知行以小偉太可憐把工資都送給周新月。從而冷落自己,偏向周新月。
那么他可憐孩子關(guān)心孩子的結(jié)果,就是孩子受到非人虐待嗎?
熱毛巾擦過小偉的后背,就蹭掉了一層灰,可見孩子已經(jīng)很久沒有洗過澡了,也只有露在外面的小臉和小手是干凈的。她不敢想象,這一年多這孩子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溫暖的熱氣包圍著小偉,他動了動睫毛終于醒了過來,滿眼都是迷茫和懼怕。他從家屬院跑出來,沒有任何方向,不知怎么回事就想到那天媽媽帶著他去磕頭的地方。
那天他在這里磕頭,有人把他拉起來,回去之后沒有挨打也沒有挨餓,他不懂大人的那些感情糾葛,下意識就認(rèn)為這里是安全的地方,他只是想來試一試而已。
因為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到底在哪里......
家里沒有小孩子穿的衣服,李芬蘭只能先用被子把他裹起來,然后輕聲問了一句:“孩子,你家是哪里的?爸爸媽媽是誰?”
謝云舒嘆口氣:“媽,他是周新月的兒子,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算是陸知行的兒子�!�
她是厭惡周新月,可是禍不及孩童,先不說這么小的孩子什么都還不懂,而且這孩子看起來也確實太可憐。哪怕她再硬的心腸,也不可能在這么冷的天氣下,把人趕出去。
李芬蘭果然臉色變了,就連謝明城的眼神也陰沉下來:“那女人的孩子怎么在這里?”
她也不知道呀!
謝云舒坐下來,看著裹在被子里面瑟瑟發(fā)抖的孩子,皺起眉頭:“先不管這些,給他弄碗姜湯喝吧,這么冷的天大人也要凍壞身子,何況他還這么小�!�
李芬蘭面色復(fù)雜,想到剛剛滿是傷痕的小身軀,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孩子,你身上這是誰打的?”
這新舊相加的傷痕,任何一個正常的母親都不可能看不見,可是周新月卻從來沒有說過,甚至把自己標(biāo)榜成為一個愛孩子的可憐母親。
那么是誰打的,不言而喻。
小偉只怯怯搖頭:“我聽話的。”
第165章
他聽話,能不能不打他?興許是想到什么,小偉突然把被子松開然后掙扎著在床上跪下來,朝著謝云舒磕頭:“我錯了,我聽話......”
這大概是他僅有的,會說的語言,剩下的就是周新月讓他說什么,他才會說什么......
謝云舒咬著牙把被子給他重新裹住,語氣有點兇:“你是不是傻,給我磕頭干什么,剛暖和一會還敢亂動,真不想活了?”
小偉被她嚇住,卻沒有像其他孩子那樣哭出來,他只是咬住唇又小聲說了一句:“別打我,我聽話的�!�
“真是造孽呀!”李芬蘭別開臉不敢再看,她走到蜂窩爐子前點了火開始煮姜湯:“先別管誰的孩子了,先去寒氣再說,等著明天再送回去�!�
這么冷的天,外頭還下著雨,孩子連一件能穿的衣服都沒有,再折騰人都要沒了。
謝明城臉色也不好看,他看了一眼小偉,語氣冰冷:“上梁不正下梁歪,那樣的女人能教育出來什么好孩子?”
他對周新月和陸知行這兩個人惡心極了,一想到這孩子是他們的,都想直接扔出去了!可他到底只是嘴上說說,寒著臉把被子又裹緊了一點:“不想死就好好聽話,不然現(xiàn)在就扔你出去�!�
小偉對聽話似乎有著天然的畏懼,他緊緊閉著嘴巴,只知道點頭。
姜湯很快煮好了,里面也沒放糖,李芬蘭害怕小偉不喝耐著性子哄了一句:“把這個喝了,對你身體好�!�
小偉乖乖地端著碗,一口氣就喝了那碗姜湯,甚至連眉頭都沒敢皺一下。
謝云舒覺著這孩子有些不對勁,她擰了擰眉心看著他手臂上的青紫痕跡:“這是誰打的?你媽?還是陸知行?”
但是陸知行雖然愚蠢自大,但并不是殘暴的人,相反他喜歡高高在上拯救者這個身份,要不然也不會把工資給周新月,就因為他覺著周新月可憐。
說實話,如果這是陸知行打的,謝云舒還真有點不相信。但如果是周新月,那就更可怕了,什么樣的情況下親媽會對一個孩子下這么狠的手?
大概身上有了暖意,小偉漸漸生出了一絲安全感,他咬住唇小聲開口:“我媽媽不會打我。”
周新月不是他的媽媽,只是他不喊媽媽就會挨打挨餓,他不敢反抗也不會反抗罷了......
“不是周新月?”謝云舒眉頭皺得更緊了:“那她知不知道你身上這么多傷,難道是你學(xué)校的同學(xué)或者老師動手打的?”
如果不是周新月,這么多傷口都能造成犯罪了,打小偉的人要送去坐大牢才對!以陸知行那個性格,他不可能坐視不管......
提到周新月的名字,小偉懼怕地往被子里縮了縮:“不是媽媽,媽媽別打了�!�
“什么?”謝云舒聽得顛三倒四,沒太明白小偉的意思:“到底是誰打的,周新月看不見嗎,她還是不是你親媽?”
孩子被打成這樣,親媽怎么可能不知道?
第166章
聽到這句她還是不是你親媽,陸小偉反而像懼怕什么東西一樣,拼命地往被窩里面縮,嘴里來來回回只有幾個字:“我聽話......”
謝云舒的心情沉重又復(fù)雜,這是周新月的孩子,出于私心她根本不想管�?勺鳛橐粋人,她又不可能狠心把這么小的孩子扔出去。
謝明城臉色冰冷:“明天早晨賣完包子,我就把他送回去,誰的孩子誰教育,我們不多管閑事。”
李芬蘭抿了下唇:“還是說一聲,這么小的孩子不能這么打�!�
看起來,這孩子精神都已經(jīng)不正常了,真不管心里這一關(guān)實在難熬。
謝云舒伸手把被子拉開,然后拉過一個凳子坐在小偉面前,瞇著眼睛看他:“現(xiàn)在我問你答,不準(zhǔn)說謊,不然現(xiàn)在就把你扔出去,能不能聽明白?”
李芬蘭不忍心,小聲說了句:“云舒,你別嚇?biāo)��!?br />
謝云舒嘆口氣:“媽,不嚇?biāo)�,他什么都不會說。”
倒不是她用惡意揣摩一個孩子,按理說她和陸小偉沒有半分交集,大晚上怎么會跑到筒子樓?如果這身上的傷真是周新月打的,那她對孩子惡毒到這種地步,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來?
她懷疑,不會是周新月故意把孩子扔在這里的吧?
這受到謝云舒的‘威脅’后,陸小偉果然拼命搖頭:“我聽話的�!�
外面好冷,他縮在被窩里,從來沒有這么溫暖過,他不想被扔出去,也不想回去。
謝云舒點頭:“那好,你先告訴我,你身上的傷是不是你媽媽打的?”
陸小偉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
什么意思?
謝云舒皺起眉頭,又換了一個問法:“那我問你,你身上的傷是不是周新月打的?你只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陸小偉輕輕點了頭,清晰吐出一個字:“是�!�
還真是她!
李芬蘭這樣的面團子性格都?xì)獾嘏牧俗雷樱骸斑@才多大的孩子,怎么能下這么重的手,就算是個陌生娃娃也不能這么打呀,何況還是自個生下來的!”
哪個孩子不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一個正常的母親別說對孩子下死手,恐怕寧愿自己受傷也不舍得動孩子一下�?蛇@周新月竟如此狠心,對自己的親生骨肉下這般重手,實在令人發(fā)指。
謝云舒心里說不出什么感覺,陸知行每次扔下自己去周新月那里的借口都是,小偉生病了或者小偉受傷了,現(xiàn)在看了這生病受傷并不是偶然。
曾經(jīng)她也這么想過,但很快止住念頭,覺著不可能會有母親拿自己的孩子當(dāng)借口,就為了勾搭一個男人。可是現(xiàn)在周新月的惡毒和無恥讓她刷新了下線,這還是人嗎?
還有,小偉身上到處都是傷,陸知行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謝云舒捏了捏眉心,覺著自己上次讓周新月跪下了磕頭實在太溫柔了,應(yīng)該給她幾個大嘴巴子,讓她也嘗嘗挨打的滋味。
小偉垂著腦袋,一言不發(fā),似乎在為自己辯解又似乎在自言自語:“我沒有不聽話�!�
第167章
他太小了,根本理解不了為什么周新月會喜怒無常,對他動輒打罵,她每次的理由都是自己不聽話,可是他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聽話才不會挨打。
謝明城坐在一旁,他咬著牙擠出幾句話:“周新月是不是你親媽,怎么會下這么重的手?”
本來只是一句氣話,可是小偉卻猛地抬起頭。
他沒說話,只拼命搖頭,不是,她不是!
李芬蘭奇怪地看著他:“孩子,你是哪里不舒服?”
可小偉還是搖頭,一句話不說,只用一雙因為瘦弱而凸起的大眼睛死死盯著謝云舒,拼命搖頭。
謝云舒怔然,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奇怪的念頭,她狠狠擰起眉心:“難道周新月還真不是你親媽?”
陸小偉還是只搖頭不說話,他不敢說,周新月說過被人知道,她會拿刀剁了他然后喂狗。他不想被喂狗,也害怕刀......
李芬蘭也愣了:“這什么意思,周新月不是他親媽?那這孩子哪里來的?”
但小偉已經(jīng)不再說話了,長期受虐待讓他和正常孩子不一樣,心理防線很重。雖然他憑著本能跑到了筒子樓,可他心里一樣恐懼、焦慮、不安。
這一晚上受驚挨凍,雖然喝了姜湯又裹在了棉被里,他小臉還是出現(xiàn)了不正常的紅暈,整個人已經(jīng)沒了力氣。
謝云舒捏了捏眉心,覺著自己也是瘋了,周新月怎么可能不是小偉的親媽,弄這么一個孩子在身邊,對她能有什么好處?難道就為了方便打孩子出氣?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李芬蘭摸了摸他額頭,長嘆一口氣:“發(fā)燒了,我去拿退燒藥,讓孩子睡覺吧。”
晚上陸小偉跟著李芬蘭睡在外面,隔著一層布簾子,謝明城低聲問道:“姐,你還要管周新月孩子的事情?”
陸小偉雖然可憐,但是他們今天救了人還不行嗎,他沒姐姐那么大度,根本就不想管周新月的孩子。
謝云舒翻了一個身,閉上眼睛都是陸小偉身上的傷痕,她不答反問:“那我明天把人送回去?”
謝明城咬了咬牙:“那誰知道周新月會不會再打他?”
謝云舒勾了勾唇:“行了,別想這么多了,趕緊睡覺!明天還要早起賣包子呢,陸小偉不管是不是周新月的孩子,這事也不歸咱們管�!�
這下謝明城反而急了:“姐,咱們真不管了?”
就看孩子這身上的傷痕,直接送回去,那他們不是把孩子往火坑推嗎?可這孩子嘴里跟裝了鎖一樣,怎么問都只會搖頭點頭,反反復(fù)復(fù)就會說一句話,我聽話。
難道直接把孩子留下來自己養(yǎng)啊,怕是她自己都要罵自己神經(jīng)病了!
謝云舒哼哼一聲:“什么周新月、陸知行我一個都不認(rèn)識!我就知道這孩子是咱們從門口撿回來的,滿身都是傷,估計是被拐的孩子!所以明天賣完包子,我要把他送到派出所去,讓警察同志來調(diào)查!”
她不是觀世音菩薩,也沒這個能力去拯救小偉,但是讓警察同志插手,讓大家都知道周新月虐待孩子的事實,那么依著陸家人那死要面子的德行,多少也會護一護小偉。
第168章
第二天早晨不到五點鐘,謝云舒艱難地從床上爬了起來。昨晚下了一夜的小雨,外面現(xiàn)在快要凍死人了,誰樂意在暖和的被窩里面出來呀!
謝明城每天都會早起讀書,年輕的男孩子火力也旺,他已經(jīng)穿戴整整齊齊,還去摸了摸小偉的額頭。李芬蘭也醒了,她小聲開口:“燒退了,沒什么大礙,等著你們回來再說�!�
她沒說把孩子送回去,可留在自己這也不是那么回事,李芬蘭嘆口氣覺著左右為難,又真心可憐這么一個小孩子......
謝明城壓低聲音:“我姐說送到派出所那里去,讓警察同志去管,咱們光可憐沒用,也幫不了他。”
反正不能硬把孩子留下來,周新月那樣的人說不定還要反過來告他們拐賣兒童。
這個年代的老百姓對穿制服的同志有著天然信賴,聽到要送到派出所,李芬蘭松了一口氣:“那你們?nèi)ッ�,我一會起來先去切肉,不是中午還得賣盒飯?”
一天賣兩頓飯,生意還這么好,可沒有閑著的功夫。
那頭謝云舒戴好了棉帽子,又皺著眉頭從謝明城換回來的那個包裝袋里翻出新圍巾:“戴好!”
謝明城不想戴:“這是新的�!�
這條圍巾是配著那條毛呢大衣來的,姐姐還沒穿新衣服呢,他怎么能把圍巾戴上?
謝云舒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是不是想讓我現(xiàn)在就給你算一算羽絨服的賬?謝明城,我警告你,別以為這事就這么算了!”
這下謝明城不敢說話了,乖乖戴上圍巾然后不等謝云舒提醒,自己把手套也戴好了,大高個頭耷拉著腦袋往外走,聲音帶著一絲示好:“姐,我騎三輪車�!�
租的大院里,趙嬸已經(jīng)燒了鍋,蒸出了兩籠包子,看到姐弟倆皺起眉頭:“來這么早干啥,我有小蕓幫忙,不到六點準(zhǔn)能全部蒸好!”
趙小蕓靦腆地朝姐弟倆笑了笑,目光掃過謝明城時不敢多看,動作麻利地往爐灶里塞柴火。
謝云舒笑起來:“趙嬸,我是黑心資本家,可不給小蕓開工資的�!�
趙嬸哈哈一笑:“就你丫頭會說笑,小蕓哪里是來給你幫忙的,她是給我?guī)兔Φ�!我領(lǐng)著工資不干活,哪還有臉讓你喊一聲嬸子?”
趙嬸一邊說著,一邊掀開蒸籠蓋,熱氣騰騰的包子香味瞬間彌漫在整個院子里。
謝明城把箱子搬過來,里面墊好干凈的軟布,可是往里面放包子,笑著說了一句:“趙嬸這包子比外頭大飯店包得都好看,個個都帶花。”
趙嬸瞅了一眼,自豪笑了:“這一鍋準(zhǔn)是小蕓包的,只有她扭出來的包子花中間沒有面疙瘩,我也沒這個水平。”
趙小蕓臉微微發(fā)紅,她抿著唇低頭把鍋蓋蓋上,然后輕聲說了一句:“云舒姐,這是最后一籠了�!�
包子全部蒸好帶到證券交易所,也才剛剛六點半左右,外面排著長長的隊伍幾乎全是男人,比昨天在百貨大樓搶羽絨服還瘋狂。
謝云舒嘖了一聲:“這玩意真能掙錢?”
第169章
謝明城點點頭:“一共只有兩只股票,九月份發(fā)行的飛樂股票,有人一口氣買了五十股,等著十月份交易的時候凈掙了五百塊錢�!�
謝云舒瞪圓眼睛:“啥也沒干,就掙五百?”
謝明城眼底有隱藏的狂熱,他點了一下頭:“對,只是一買一賣,就這么簡單。”
怪不得這些人跟瘋了一樣來搶,這和在大街上撿錢有什么區(qū)別?謝云舒也有些沖動了,不過她被風(fēng)一吹又冷靜下來:“天上哪有掉餡餅的好事,這不和賭博一樣嗎?肯定也有人賠錢......”
“是,能掙五百就能賠五百,不過這個和賭博也有區(qū)別。需要研究國家政策和發(fā)行企業(yè)的經(jīng)營狀況、業(yè)務(wù)發(fā)展前景,我想未來的股票價格也和國際局面息息相關(guān),當(dāng)然運氣也占一部分。”
謝明城說起來股票頭頭是道,惹得謝云舒警告看他一眼:“你可別學(xué)這個�!�
謝明城笑了:“姐,我哪里有錢干這個,現(xiàn)在一支股票起始價格就是五十塊錢�!�
那買二十支就是一千塊錢了,一般的老百姓可沒這個閑錢,一個月工資才多少錢�。∠袼麄冞@樣的,還是踏踏實實掙錢才行,至少謝云舒這個時候是這么想的。
說是小籠包,但為了省事,包子比一般小籠包都要大,一毛錢一個,大男人五六個就能填飽肚子。謝云舒價格雖然賣得稍微高一些,但里面的肉餡都是真材實料的,有人吃完竟然還樂呵呵又要了好幾個,說一會帶回去給媳婦孩子吃。
七點多鐘,五百個包子就下去了一多半,這可把謝云舒樂壞了。她順手拿出來一個包子塞給謝明城:“你也吃個墊墊,這么冷的天吃飽才暖和。”
謝明城咬了一口氣,清雋的臉上浮出一個笑:“姐,真好吃�!�
眼看包子見底,謝云舒樂得眼睛彎起來,她在心里默默算賬。昨天掙了將近五十塊錢,今天的包子再加上中午的飯盒,應(yīng)該還能掙七十多,明天再干一天,估計這買賣就干不成了。
一是證券交易所也快放假了,二是不出意外肯定有人要眼紅她的生意,跟著來賣飯,競爭者一多利潤可就沒這么高了。
不過能掙二百來塊錢也足夠了,至少忙活三天,她能去百貨大樓重新買回來那件明城退掉的羽絨服,這次他要是再敢回去退衣服,她絕對要打斷他的腿。
還剩下十幾個包子,謝云舒本來想著帶回去自己吃,三輪車前站了一個穿黑色羽絨服的男人:“剩下的都給我吧�!�
謝云舒想都沒想立刻應(yīng)下來,她拿出來牛皮紙:“還熱著呢,我給你包好,趁熱吃可香了!”
她抬起頭才愣了下:“沈隊?你也來買股票��?”
沈蘇白眉頭微挑,目光不動聲色從她旁邊站著謝明城臉上掃過:“我看你生意做得不錯,自己一個人能忙得過來?”
謝云舒驕傲地拉了拉謝明城:“我弟給我?guī)兔δ兀F(xiàn)在上高三明年就考大學(xué)了!”
而且肯定能考上一個特別好的大學(xué)!
沈蘇白頷首:“那挺好的�!�
原來是上高中的弟弟,怪不得那么年輕,怪不得看著兩人關(guān)系親密......
第170章
包子全部賣完,太陽也才剛剛升起來沒多久。
沈蘇白似乎真的只是路過,他拿了包子沒有再多余的語言就大步離開,謝云舒也沒放在心中。
謝明城目光從沈蘇白高大的背影中收回來,把保溫箱收好才好奇問了句:“姐,他是誰?”
“就工地上的一個大隊長,人很正直的。”在謝云舒和沈蘇白接觸的這段時間里,她對沈隊這個人的印象只有一個,那就是直,非常直!
正直得就像不染七情六欲似的,她都不敢想象這么正直的男人,要是有對象是個什么樣?她胡思亂想,該不會新婚夜也要念一遍道德經(jīng)吧?
謝明城哦了一聲,他雖然年齡尚小,但也能看出來沈蘇白一點也不像普通人,身上有種長期處于上位者的壓迫感。不過姐姐不是就在工地賣盒飯嗎,怎么會和這樣的男人認(rèn)識?
“你去菜市場買上五只雞,再弄上十來個冬瓜。今天挺冷,再買點紅辣椒我回來炸辣椒油!”
謝云舒已經(jīng)騎上了二八大杠自行車,一條腿努力撐著地面:“我先回去把那孩子弄走,總在咱們家不是那么回事�!�
周新月和陸知行但凡長一點心,孩子失蹤了一夜也該滿城找了,送到派出所她得說明情況,這么小的孩子被打成這個樣子,都屬于犯罪了!
可有的時候就是這么無奈,父母打孩子好像就天經(jīng)地義,那就算是警察也難管......
想到那孩子可憐的模樣,謝云舒嘆了口氣,說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感覺。按理說小偉受虐待的事情被大家知道,那么陸知行包括陸家就更成了一個笑話。
拿著上位者的姿態(tài)施恩他人,就為了塑造自己悲天憫人的好人形象,結(jié)果呢?陸知行和周新月光天化日之下搞到一起,被人恥笑也就算了,拿著可憐孩子當(dāng)借口,可孩子卻在他眼皮底下被打成這個樣子!
赤裸裸揭開陸家偽善的面具,讓陸知行在海城醫(yī)院也抬不起頭。
可是謝云舒也沒什么高興的感覺,她現(xiàn)在一閉上眼睛就是小偉孱弱布滿傷痕的小身軀,別說小孩子就是大人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以后也很難再走出來。
她充當(dāng)不了解救者,甚至也幫不了這孩子多少......
回到筒子樓,李芬蘭已經(jīng)做好早飯了,用昨天剩下的肉烙了幾張餡餅,里面放了小蔥和豬油,聞著就很香。
小偉膽怯地坐在爐子旁,他身上的毛衣已經(jīng)被烤干了,李芬蘭從樓上林翠萍家要了件林小虎小時候穿的棉襖給他套上,臉上被打的巴掌印還沒下去。
看見謝云舒他慌忙站起來,手里面還捏著半塊油餅,只敢小心翼翼看她,那模樣就像被打怕了的小狗,夾著尾巴小心討好地?fù)u,看得人心里發(fā)堵。
謝云舒抿了抿唇:“坐下來吃飯�!�
陸小偉不說話,但是很乖,重新坐在凳子上,手里面的餅也放下來了,好像不敢再吃。
李芬蘭憐惜看他:“才吃了兩口,怎么不吃了?”
在他僅有的印象中,吃多了是要挨打的,更何況還是這么好吃的東西。
小偉手放在肚子上,小聲開口:“我吃飽了�!�
他看起來倒是比昨天精神了一些,至少除了我聽話這三個字,還會說其他的詞語。
第171章
可憐歸可憐,但說實話謝云舒還是對這個孩子難以生出好感,大概因為他是周新月的孩子,現(xiàn)在還掛在陸知行名下,之前這一年陸知行用孩子可憐的幌子,讓她受了太多委屈。
“你媽媽沒有教過你不能浪費糧食嗎?你吃剩下的餅要讓誰吃?”謝云舒淡淡看他一眼,然后盛了一碗米粥放在桌子上:“把剩下的餅吃完,再喝完這碗湯。”
陸小偉大口吃餅,然后又一口氣把湯喝完,速度很快沒有半點猶豫,生怕晚一秒就會有巴掌落下來。
李芬蘭看得又眼眶發(fā)紅:“這孩子......”
該戰(zhàn)戰(zhàn)兢兢到什么地步,才會讓一個五歲的孩子這么聽話,就像一個訓(xùn)練有素的機器人,你說什么他做什么,這樣的孩子周新月是怎么下得去手打的呢?
謝云舒喝了幾口湯,又吃了一大塊餅才開口:“媽,明城一會買了菜回來,你和趙嬸把鍋燒上先準(zhǔn)備著。我把他送到派出所,很快就回來�!�
李芬蘭猶豫了一下:“云舒,這么快就把孩子送走?”
謝云舒知道媽媽一向心軟,雖然是周新月的孩子,她還是見不得這么小的孩子受罪,只得軟下來聲音:“他有爸爸媽媽,咱們哪里能一直留著,等人家父母找過來咱成人販子了�!�
李芬蘭不敢再看一眼這孩子,別過眼去:“那你和警察同志說清楚,可不能讓他們再隨便對孩子動手了。”
說完又小聲補充了一句:“對孩子動手這還是人嗎?”
謝云舒捏了捏眉心,看向陸小偉:“走吧�!�
陸小偉的小臉突然變得煞白,可他不敢說一句不,剛剛因為吃飽飯眼中亮起的光倏然熄滅,他麻木地站起來,眼神空洞,甚至想到這次再回去是不是就要被打死了?
死了也挺好,他上次在學(xué)校聽其他小朋友說,死了就去天堂了,天堂多好呀......
謝云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中午還要回來賣盒飯,她也沒時間耽誤,帶著陸小偉騎著自行車就朝離家最近的派出所去了。但是到了門口,卻又停了下來。
她想了一會,又騎著自行車?yán)^續(xù)往前走,一直來到海城醫(yī)院對面的派出所才停下來。
“看見這里沒有?就在你住的院子對面,如果以后再挨打挨餓就跑這里面找人�!敝x云舒把車子停好,指著派出所外面的牌子一字一頓告訴小偉:“里面的叔叔都是好人,他們會幫你的�!�
她家附近那個派出所離這里有點遠,如果小偉以后要求助,離海城醫(yī)院最近的這里才合適。
小偉站在自行車前,小聲問了一句:“那你呢?”
“什么?”
謝云舒沒聽清,她皺著眉頭彎下腰:“你剛剛說什么?”
小偉垂下來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我聽話,吃的東西也很少,也可以不吃東西。”
外面也能撿到剩飯吃的,有一次餓極了,他還從流浪狗那里撿過半塊干饅頭。
所以能不走嗎......
第172章
從昨天到現(xiàn)在,這還是陸小偉說出來的唯一一句完整的話。
謝云舒感覺自己的心被一只大手捏了捏,又酸又疼,可她什么也答應(yīng)不了!頂多下次見了周新月,狠狠打她一頓,這孩子才多大點呀!
只能狠下心來:“不可以的,孩子本來就應(yīng)該和媽媽在一起�!�
可他沒有媽媽了呀......
小偉抬起頭眼睛發(fā)紅,卻沒有淚:“我聽話的。”
謝云舒別過臉,一只手牽著他往派出所走:“我?guī)筒涣四悖抢锩娴氖迨迥�。�?br />
海城家屬院。
昨晚陸知行一夜沒有回去,他現(xiàn)在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住在醫(yī)院里。曾經(jīng)柔弱美好的菟尾絲一夜之間好像就變成了蔓藤,張牙舞爪地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本來以為周新月是善解人意的,是善良溫柔的,哪怕因為迫不得已和她結(jié)了婚,自己也能再和她離婚,然后去挽回云舒。可現(xiàn)在,周新月已經(jīng)變得他有些不認(rèn)識了......
今天本來不該他值班的,但他實在不愿意回去面對那一屋子狼藉,下意識就想躲在醫(yī)院里逃避那里的一切。
這時程凡氣喘吁吁推開了值班室的門,看見陸知行哎呀一聲:“陸哥你還真在這里,嫂子來找你了,我看著挺著急,你快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云舒來找我?”陸知行猛地抬起頭,眼中射出驚喜的光,他慌忙把大衣穿上,又理了理頭發(fā):“我頭發(fā)亂不亂,衣服不皺吧?”
程凡臉色怪異,他抿了抿唇:“我說的是周新月�!�
陸哥不是和謝云舒離婚了嗎,雖然和周新月那事鬧得不光彩,但總歸兩個人結(jié)了婚,他可不得喊一聲嫂子嗎?
陸知行整理頭發(fā)的動作頓住,他臉色陰沉下來:“誰讓你喊她嫂子的?”
程凡干笑一聲:“那你出去看看,我看著周護士挺著急的樣子�!�
他在醫(yī)院是陸知行的助手,也算是半個好友了,平日里對于謝云舒、周新月都是認(rèn)識的。說實話他對周新月這個女人是沒什么好感的,當(dāng)初陸知行要把大部分工資給她們母子時,他就反對過。
哪有男人掙錢不給自己媳婦,給其他女人花的道理?別說陸家欠周新月家的恩情,把人救出來然后還安排了工作這還不行嗎?這報恩還報一輩子呀!
可當(dāng)時陸知行怎么說來著,用那種涼涼的眼神看他:“云舒不是那種人,我心里面分得清誰重要�!�
這可真是分得清呀,這和瞎眼有什么區(qū)別?
后來謝云舒和陸知行離婚,他心里還暗暗想過,人家終于不受這委屈了,但他沒想到陸知行這樣清高的人,竟然剛離婚轉(zhuǎn)臉就和周新月睡到了一起!
如果說他們之前原本清白,狗都不信!
第173章
醫(yī)院外面周新月正在捂著臉哭,她穿著一件毛呢大衣,圍著格子毛巾,頭發(fā)也梳得整整齊齊,并沒有什么狼狽的樣子,但哭得倒是挺傷心:“我家小偉才五歲呀,還這么小,他真要出點什么事情我可怎么活呀!”
雖然大家都看不上她和陸醫(yī)生之間的事情,但是一個丟了孩子的母親,大家也都真心勸她:“小偉那孩子挺乖的,肯定不會亂跑,你放寬心,說不定一會自己就回來了�!�
“趕緊讓陸醫(yī)生陪你去派出所問問,他認(rèn)識的人多,不會找不到孩子的!”
也有人覺著奇怪:“周護士,這都一晚上了,你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孩子不見了?昨天不是陸醫(yī)生值班,他怎么沒在家?”
周新月捂著臉嗚嗚哭,她和陸知行吵架的事情,自然不會讓這些人知道。昨天晚上陸知行摔門離開后,她打了小偉又把人扔了出去,那件新馬甲也讓她泄憤用剪刀剪成了碎片。
發(fā)完火她就躺在床上睡著了,根本就沒有想過一個孩子在外面待一夜會不會凍死。等著第二天她睡醒,才想起來人還被自己關(guān)在外面,可是拉開門卻根本沒有人。
她當(dāng)然不是擔(dān)心小偉會不會出事,而是因為這是逼陸知行回來心疼她的好機會,一個丟了孩子的媽媽多令人憐惜呀!如果小偉真出了事,那她還能利用陸知行的愧疚心,拿到更多錢揮霍!
陸知行從值班室出來時,周新月身邊圍著不少人在安慰,他臉色不太好看語氣也很冷:“發(fā)生什么事了?”
周新月一把抓住他的手,哭得泣不成聲:“知行哥,小偉不見了!這么冷的天,你說他能跑到哪里去,我找了好長時間......你幫我找找孩子好不好?”
“小偉不見了?”陸知行神色一變,他急聲問:“什么時候不見的,昨天晚上我離開的時候,他不還好好在家里嗎?”
周新月抽抽噎噎的開口:“他自己跑了出去,可能是想去找你......”
陸知行深吸一口氣:“什么時候不見的?”
這她怎么知道?
周新月只好垂著淚眼隨口說了一個時間:“早晨五六點鐘吧,我給孩子做飯呢,誰知道他自己就開門跑了呢?”
如果是早晨那么走丟的時間不長,陸知行想到昨天自己剛給孩子買了衣服,后來又和周新月吵架,怕不是嚇著了孩子,所以才會大早晨自己一個人跑出去?
陸知行心中有些內(nèi)疚,對周新月語氣也柔和下來:“別著急,小偉這么乖不會出事的,我陪你去派出所報案�!�
周新月順勢靠在陸知行身上,哭得可憐:“知行哥,如果小偉出了什么事情,我也不想活了!”
陸知行全身僵硬了片刻,還是扶住她的肩膀:“不會有事的�!�
醫(yī)院里面的人紛紛交流了一個眼神,看來這陸醫(yī)生也不是被迫娶的周新月呀......
派出所里,謝云舒把小偉的衣服稍稍解開幾個扣子:“這孩子是我昨天晚上撿著的,身上都是傷!警察同志,不管是親媽打的還是其他人打的,你們總要管一管吧?”
幾個警察同志也都是有孩子的人,見小偉衣服下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都不忍再看:“孩子,你告訴我你家在哪里?媽媽叫什么名字?”
謝云舒垂下長長的睫毛,摸著小偉的頭發(fā)輕聲開口:“他膽子挺小不怎么說話,昨天晚上我倒聽他小聲說了一句。孩子姓陸,爺爺叫陸建設(shè)......”
第174章
小偉迷茫的眼睛動了動,沒有說話,似乎默認(rèn)了這個說法。
謝云舒是故意這么說的,直接找陸知行不可靠,她更不放心直接把小偉交還到周新月手上。讓派出所的同志,直接給陸建偉打電話,他這個便宜爺爺不管也要管。
她能幫的也只有這么多。
幾個派出所的同志都愣了,陸建設(shè)這個名字可不陌生,他們這些小警員對海城大大小小的干部基本上都認(rèn)識,這個陸建設(shè)該不會是他們知道的那個陸領(lǐng)導(dǎo)吧?
謝云舒又補充了一句:“警察同志您們能幫忙找到孩子爺爺嗎?”
記錄案子的老張心里頭咯噔一下,陸領(lǐng)導(dǎo)家的孫子被常年虐待?這要是傳出去,整個陸家又要丟一次人了!
整個海城也沒多大,尤其是靜安區(qū)這邊,大家基本屬于拐著彎八竿子也能攀上那么一點關(guān)系,文娛活動尚且不夠豐富的八十年代,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就是桃色八卦了。
比如誰家媳婦在外面不安分、隔壁婆媳又大戰(zhàn)了三百回合、哪個漢子爬了某寡婦的床、誰家男人在外頭偷吃,其中討論最多的自然還是桃色事件......
而這個派出所就在海城醫(yī)院對面,離家屬院也不遠,當(dāng)初陸知行和周新月那點破事大家都有所耳聞,雖沒有大肆議論但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現(xiàn)在又冒出來一個虐待孩子,陸家不出名誰出名?
不過這孩子著實可憐,老張也沒多想,直接一個電話就打到了陸建偉的單位:“你好,我們這邊是靜安派出所,請問陸建偉同志在嗎,他的孫子現(xiàn)在被人送到了派出所,希望他盡快趕過來�!�
領(lǐng)導(dǎo)的孫子?
接線員連忙回道:“陸領(lǐng)導(dǎo)正在開會,確定是他的孫子嗎,我們可以現(xiàn)在派人把他接過來�!�
領(lǐng)導(dǎo)的孫子,她當(dāng)然不敢推脫,可是陸建偉現(xiàn)在忙著呢,會議室里領(lǐng)導(dǎo)還在呢,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進去打擾。
謝云舒離電話筒近,聽到小姑娘的回答,挑了挑眉毛把話筒拿過來:“孩子是我送過來的,他身上都是傷,受到了很厲害的虐待,我認(rèn)為有必要讓陸領(lǐng)導(dǎo)知道這件事�!�
她絕對不會悄無聲息把孩子送回去,周新月虐打孩子的事情,必須要讓所有人知道,不是為了報復(fù)周新月,而是讓她以后不敢再隨便動手!
那頭的接線員啊了一聲:“受到虐待?”
謝云舒嗯了一聲:“沒錯,而且孩子昨天晚上穿著單薄一個人在外面待著,如果不是我們及時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恐怕命都沒了。我懷疑有壞人蓄意報復(fù),這件事必須要陸領(lǐng)導(dǎo)知道�!�
接線員這下不敢耽誤了,他急急說了句:“那您稍等一會,我馬上去通知陸領(lǐng)導(dǎo)�!�
掛了電話,老張眼睛都瞪圓了:“我說小姑娘,這話你怎么張口就來,什么壞人蓄意報復(fù),這沒有證據(jù)的話可不能亂說呀!”
謝云舒眨眨眼睛,認(rèn)錯態(tài)度良好:“對不起呀,只是我自己的猜想,我也是太生氣了,畢竟昨天晚上我見到這孩子的時候,他差點就沒命了。”
那些傷一看就是陳年舊事,身為孩子的家屬不可能不知道,暫且不提孩子到底是怎么走丟的,但是就孩子受虐待這個事實,肯定是和陸家人有關(guān)。
第175章
而且十有八九,和孩子父母有關(guān)。
老張心里嘆口氣,今天這事鬧得,陸家人不想丟人也要丟人了!
整個過程陸小偉都沒說一句話,他就那么呆呆坐在凳子上,只有聽到謝云說領(lǐng)他回家的時候,木訥的眸子動了動。那模樣讓謝云舒又嘆了一口氣,她蹲下給他把衣服攏好,輕聲開口:“記住這個地方了嗎,警察叔叔可以幫你,也可以救你,能聽明白嗎?”
可以救他嗎?
小偉的眼睛動了動,還是沒有說話。
海城家屬院,周新月哭哭啼啼抓著陸知行的胳膊:“整個家屬院我都找遍了,沒人見到小偉�!�
小偉丟了的事情,現(xiàn)在整個家屬院都知道了,雖然心底鄙視周新月,但也沒人希望孩子出事:“陸醫(yī)生,要我說你們還是趕緊去派出所報個案,這馬上過年了,壞人多著呢!”
“小偉才五歲,平時又不怎么愛說話,真要讓人販子抓走,去哪里找?”
“不是說丟了沒多長時間嗎,抓緊找肯定能找到。”
陸知行眉心狠狠皺起來,他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家,推起來自行車朝外走:“我們現(xiàn)在就去派出所�!�
派出所?
周新月哭著的臉僵了片刻,她下意識不想去:“知行哥,我們再找找,說不定孩子貪玩躲在了哪個角落呢?”
李家嫂子早就看不慣了,孩子丟了,這當(dāng)媽的不說趕緊找,還有功夫扒拉著男人撒嬌?她早晨起得早,壓根就沒見周新月滿院子找孩子,反倒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往醫(yī)院去了。
“周護士,你再磨嘰一會孩子真要出事!這都多長時間了,你到底是不是孩子親媽呀,怎么半點不著急?”
她這么一說,大家的目光也都看了過來,周新月雖然哭著沒錯,但那一整個梨花帶雨的柔弱模樣,頭發(fā)絲都沒亂一根,哪里像丟孩子的母親,倒是和唱戲的演員差不多。
陸知行寒著臉把她推開:“行了,找孩子要緊,我現(xiàn)在就去派出所!”
周新月咬了咬牙,只得跟了上去:“知行哥,你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