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思忖著，是不是該住到母親家里，周京淮總不能糾纏到那里去。

    喝完水，路過周京淮的沙發(fā)，在幽暗的光線下看見人平躺著，小白蜷到了頭側(cè)，親親熱熱地貼著睡覺，還特意把小尾巴卷進周京淮的脖子里。

    葉嫵覺得，小白叛變了。

    她想悄悄地回到臥室里，但一只結(jié)實手臂將她捉住，接著她就跌到了周京淮的懷里......

    她拼命掙扎，卻被周京淮握住手掌，十指緊扣。

    男女力量，是那樣地涇渭分明。

    黑暗讓他的眸子更深沉，喉結(jié)聳動，有著強烈的男人意思，隨后在她的注視下，他弓了身子很溫柔地跟她接吻......

    月兒悄悄照進來，墻壁上雪亮一片。

    驟雨初歇，周京淮身子長期空閑，難免還是想要。

    葉嫵不肯了。

    她叫他走，嗓音有著說不出的沙啞，周京淮的脾氣好得不像話，她耳畔很溫柔地說：“想要的時候，就摟著我的脖子。不想要了，就叫我滾蛋，是不是......”

    葉嫵踢了踢他，仍叫他滾蛋。

    周京淮知道，她還得過心里那關(guān)，于是沒有強留下來，起身離開時體貼地說：“我不打擾你思考，明天再過來陪你。”

    葉嫵沒有吱聲。

    周京淮離開后，大約過了半小時，她洗了澡，提一罐啤酒上了頂樓——

    凌晨時分，風(fēng)聲鼓動。

    葉嫵仍是點了一根細(xì)長的香煙，放在灰色的欄桿上，她喝著啤酒想著自己，想著周京淮，想著今晚的荷爾蒙沖動。

    第一次，她拿起那支細(xì)長的煙，湊到唇邊輕輕吸了一口。

    很嗆人，但是尼古丁的味道，叫很多人上癮。

    就像是情愛。

    葉嫵正想下樓，手機卻響了。她接了這個陌生號碼，對方是個律師——

    “葉嫵女士嗎？”

    “有位白小姐想見一見您�！�

    “她說只要告訴你，她在辛城服刑你就會知道她是誰了。她說，她會告訴你一切真相�！�

    第136章

    葉嫵從頂樓下來。

    周京淮離開的時候，將公寓的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凈凈。

    小白趴在沙發(fā)上，睜著黑烏烏的眼睛。

    葉嫵走過去，摸摸它的狗頭。

    她在公寓的沙發(fā)上，靜靜坐了許久，她在思索自己是該去一趟辛城弄清真相，還是選擇當(dāng)一輩子的聾子。

    半小時后，葉嫵撥了安妮的手機，“幫我訂明天最早的航班，去辛城�！�

    安妮挺意外的，公司沒有辛城的業(yè)務(wù)啊。

    ......

    清早八點，葉嫵趕到京市機場。

    候機的時候，她接到了周京淮的電話，周京淮邀請她共進晚餐，說是包下了京市最好的餐廳，男人聲音溫柔：“阿嫵，今天是你生日�！�

    生日？

    葉嫵恍惚記起，去年生日這天，她發(fā)現(xiàn)了白芊芊的存在，原來已經(jīng)過了一年了。

    葉嫵握著手機，輕聲說好：“周京淮，今晚不見不散。”

    男人自然是雀躍的。

    這時，候機室上方傳來播音員的聲音【飛往辛城的旅客請注意，TU3288航班開始檢票登機，請于36號登機口檢票登機......】

    葉嫵掛掉電話，走向商務(wù)通道。

    兩個小時后，飛機在辛城機場降落，接待葉嫵的律師姓馮，人很隨和客氣：“葉女士您好！馮笙，叫馮律也行。”

    葉嫵看他一眼：“京市人？”

    馮律笑笑，并不作答。

    葉嫵也沒有和他多話，直接坐進車子里，而后在馮笙的安排下，在當(dāng)天下午兩點見到了白芊芊。

    再見面，已是物是人非。

    白芊芊齊耳頭發(fā)，瘦得厲害全身沒有二兩肉，眸子盯著葉嫵瞧，半晌才說道：“我知道你現(xiàn)在是陳家的人，命真好。”

    葉嫵看著她，輕聲問：“你說的真相呢？我來辛城，不是聽你說廢話的�！�

    白芊芊笑了——

    “葉嫵，你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我真恨你這副樣子�！�

    “你有什么好清高的？如果我告訴了你真相，我不信你還能再擺出這一副高姿態(tài)來，你會覺得你是個小丑，你一輩子活在了謊言里，我都為你感到可悲可憐�！�

    ......

    葉嫵淡淡一笑：“我時間寶貴，不是來聽你打嘴仗的�！�

    白芊芊問：“有煙嗎？”

    馮笙跟旁人打了個招呼，遞了一根香煙過去，還貼心地給點著了。

    白芊芊狠狠吸上一口。

    等過足了煙癮，她緩緩抬眼，盯著葉嫵吐出三個字：“日內(nèi)瓦。”

    葉嫵瞳孔微縮。

    白芊芊湊到漆黑的鐵欄桿前，神色有些亢奮：“周京淮心心念念的人，在日內(nèi)瓦。是我姐姐、是我身嬌肉貴的姐姐，是被周京淮照顧了七年的姐姐�！�

    “你以為，他喜歡我，愿意養(yǎng)著我？”

    “不！姐姐才是他的心肝�！�

    “姐姐身體不好，他便將她送到日內(nèi)瓦治療，每年都是數(shù)千萬的醫(yī)療費用。他向你求婚，說你適合他，然后你傻乎乎地為他賣命，在你每月獨守空房的幾天里，你的丈夫飛到日內(nèi)瓦陪我的好姐姐透析呢�！�

    “你阿婆手術(shù)那次，他把傅玉弄到日內(nèi)瓦，他是怕我這個血包死了，就沒有人給他的心肝輸血了......所以你說你可不可悲？你一直活在謊言里，你甚至不知道該恨誰�！�

    “五年，你被周京淮欺騙了五年�！�

    ......

    葉嫵全身冰涼：“你有證據(jù)嗎？”

    第137章

    白芊芊冷著臉發(fā)笑，聲音卻嘶啞透了：“日內(nèi)瓦大教堂旁的醫(yī)院，有我姐姐全部的就醫(yī)記錄。京市元通銀行322保險柜，密碼57xxxx，里面的東西你一看就明白了�！�

    葉嫵緩了一下才問：“為什么告訴我？”

    白芊芊迷茫了，她低聲呢喃：“因為妹妹要殺了妹妹�！�

    葉嫵沒有聽清，她朝著外頭走去。

    過道的盡頭，是陽光明媚。身后白芊芊抓著漆黑欄桿，聲嘶力竭地尖叫：“明明我喜歡他，明明他喜歡的是我姐姐，但是陪在他身邊的卻是你葉嫵，你的幸福是偷來的，你該清醒了。”

    葉嫵走到了外頭。

    白芊芊凄厲的聲音，仍在不�；厥�，尖厲得可以沖破云宵。

    葉嫵仰望著碧藍的天，淡道：“這份福氣，我但愿沒有�！�

    十分鐘后，馮笙從里面出來，樣子有些狼狽。

    他看著葉嫵：“您別和她一般計較，人都這樣了，半瘋半傻�！�

    葉嫵淡淡一笑：“我倒覺得，她比任何時候都活得明白�！�

    馮笙：“......”

    ......

    傍晚6點，葉嫵飛回京市。

    葉嫵在元通銀行有一筆很大的款子，所以她要開保險柜，銀行經(jīng)理破格給加了個班：“葉小姐，您是過來取珠寶首飾的？”

    葉嫵點頭說是。

    銀行經(jīng)理打開保險室的門，就退到了外頭。

    葉嫵找到322號保險柜，輸入密碼，保險柜門應(yīng)聲開啟，里面是一個文件袋。

    葉嫵取出來拆開——

    一疊照片散了開來。

    全是周京淮和女孩子的合照。

    女孩子很清純漂亮，應(yīng)該就是白若安了。年輕時候的周京淮，看著青澀。他看著女孩兒的眼里，充滿了溫柔與愛意，像是對待稀世珍寶。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白月光。

    原來，這才是周京淮陷入情愛的樣子。

    每張照片的背后，都有周京淮親筆寫下的文字——

    【我與若安在圣索菲亞大教堂。】

    【若安一直想來的塔。】

    【冬至，陪若安過來圣彼得大教堂。】

    【若安身體不好，京市‘云錦’度過春節(jié)。若安忽然想彈鋼琴，這晚我們一起彈了月光曲，后來若安哭了，我叫人把鋼琴鎖在庫房里，不讓若安觸景生情�！�

    ......

    葉嫵翻過這張照片，看見了一副無比熟悉的場景。

    是帝景苑。

    竟然是，帝景苑！

    她從不知道，帝景苑有一個雅致的名字叫云錦，是白若安起的名么？

    她也不知道，帝景苑的庫房里有一架鋼琴，從前她讓周京淮彈鋼琴，他說他沒有學(xué)過，他說沒有那個音樂細(xì)胞。

    可是照片上，周京淮一副嫻熟的樣子。

    原來全是騙人的。

    原來，她活在了巨大的騙局里，她居住的婚房、她竊喜的幸福，只是旁人冷眼旁觀的一點點施舍罷了。

    在周京淮的眼里，她葉嫵是什么——

    可憐蟲？

    還是嫁入豪門，不自量力的灰姑娘？

    第138章

    暮色傍晚。

    葉嫵去了一趟帝景苑。

    傭人看見她很高興，以為他們夫妻破鏡重圓了，連忙迎上來：“太太回來了�！�

    葉嫵勉強一笑，“我有點東西落在庫房了，過來拿一下�！�

    傭人沒有疑心，拿了鑰匙帶她過去，邊走邊說道：“庫房好久沒有開了，不知道里面的東西會不會發(fā)霉，待會兒我先進去瞅瞅，太太別把鞋子踩臟了。”

    三言兩語的時間，已經(jīng)到了庫房門口。

    葉嫵說想單獨進去。

    傭人想想還是同意了，替葉嫵將鐵門打開，果然，里面?zhèn)鱽硪魂囯y聞的發(fā)霉味道。

    傭人把燈打開：“太太小心，別跘了腳。”

    葉嫵朝里走去，只一會兒，就見著角落里的一架鋼琴。

    英國的銘牌、锃亮的烤漆彰顯了它的名貴，但此時價值百萬的鋼琴隨意丟棄在這里，只因為若安哭了......

    葉嫵笑了，笑自己的癡，笑自己的傻。

    整整五年，她一直吃著旁人的殘羹冷炙，她卻如珍似寶。

    這段婚姻，還有什么是真的？

    若不是白芊芊說出來，是不是周京淮打算瞞她一輩子，是不是要照顧著白若安一輩子？

    這時，葉嫵的手機響了，是周京淮打過來的。

    她接聽起來，耳麥里傳來男人溫柔嗓音：“工作忙完沒有？我去接你？”

    葉嫵微微仰頭，壓抑著喉間的哽咽，輕聲說道：“我自己開車過來。”

    周京淮沒有懷疑，與她約好時間地點。

    葉嫵掛了手機]緩緩走出倉庫，她對傭人說：“不要告訴先生我來過�！�

    傭人猜出不好，想問，但是又不敢。

    ......

    今晚的約會，葉嫵精心打扮了。

    一襲黑色的POEM高定禮服，露膚度頗高的頸間，配了條寶格麗的全鉆項鏈，整個人優(yōu)雅大方。

    經(jīng)理將葉嫵引進餐廳。

    周京淮明顯一愣，被驚艷到了，他輕攬她的肩頭贊美：“禮服很適合你�！�

    葉嫵微微一笑：“謝謝�！�

    周京淮實在忍不住，傾身在她嘴角一吻，黑眸里盡是男人的風(fēng)流意思。

    昨夜的感覺，確實很好。

    他回味了一個白天。

    葉嫵并不拒絕，她甚至沖著周京淮恬淡地笑：“你訂了京市最好的餐廳，自然是要準(zhǔn)備一下的�！�

    整間餐廳只有他們兩個，小提琴手拉著曲子，環(huán)形落地窗能看見整個城市的夜景，氣氛實在是好，對面的男人更是成熟英挺，若是從前葉嫵一定覺得自己是人生贏家。

    但如今，她只覺得可悲。

    經(jīng)理親自上了前菜和主食，還送上一支好年份的紅酒，開了放在那兒醒著。

    周京淮將甜品推到葉嫵面前，“先壓一壓，一會兒再喝紅酒�！�

    葉嫵手肘撐著，托著下巴：“周京淮你好像變了，以前你沒有這樣子體貼，也不像這樣子愿意花心思在女人身上�！�

    周京淮微笑：“你是我太太，跟旁人自然不同�！�

    他取出準(zhǔn)備好的粉鉆，又拿起一束白色玫瑰，來到葉嫵的身后俯身湊在她耳畔輕喃：“阿嫵，生日快樂，以后每年我們一起過�！�

    第139章

    男人低喃著情話，將6克拉的全美鉆粉，套入葉嫵的指尖。

    珍稀名貴，光彩奪目。

    “喜歡嗎？”

    “喜歡，很漂亮�！�

    ......

    這兒私密性很好，周京淮想接吻，葉嫵避開了。

    她低頭品嘗甜品，掩去眼里的濕潤：“周京淮，甜品很甜，我很喜歡這個味道�！�

    男人輕摟著她：“喜歡的話，回頭帶幾份回去。”

    葉嫵恬淡笑笑，她與周京淮喝了紅酒，品嘗了最好的意大利菜，而后擁在一起看著京市的夜景，她想，今晚周京淮給的體貼浪漫，沒有女人會不淪陷。

    夜色瀾靜。

    周京淮摟著葉嫵，低聲求愛，請她回去當(dāng)周太太。

    葉嫵并未拒絕，她給周京淮一次坦白的機會。

    最后一次。

    她靠在周京淮的肩頭，望著落地窗外的夜景，輕聲開口——

    “周京淮，五年前我們沒有度蜜月，這次復(fù)婚我想去外面走一走�！�

    “圣索菲亞大教堂�！�

    “塔。”

    “圣彼得大教堂，好像都不錯�！�

    ......

    周京淮輕撫額頭淡笑：“這么多地方可能要等幾年，現(xiàn)在真是忙不完的工作，特別是云城那里，上周......”

    葉嫵輕聲打斷他：“所以你沒空是不是？”

    周京淮終于意識到了她的異樣。

    他將她在懷里轉(zhuǎn)了個身，居高臨下，看著她的眼，嗓音沉了幾分：“你究竟想說什么？”

    葉嫵沒有逃避，定定地望住他：“周京淮，你愛我嗎？”

    他沒有說話。

    葉嫵笑了，笑得眼角都是眼淚：“那你愛白若安嗎？她想去圣索菲亞大教堂，想去塔，想去圣彼得大教堂，你就會有空是不是？你那么愛她為什么不娶她，為什么要找我呢？周京淮，你昨晚抱著我睡的時候，看著我這張臉是不是想著白若安，畢竟我和她有點兒血緣關(guān)系。周京淮，我真是替你擔(dān)心，會叫錯名字。”

    “葉嫵！”

    男人聲音里，明顯有幾分慍怒，那段年少情愛他不希望旁人碰觸，哪怕這個人是葉嫵。

    一疊照片扔在餐桌上。

    “若安身體不好，我們在‘云錦’度過春節(jié)。若安想彈鋼琴，這晚我們一起彈了鋼琴，后來若安哭了，我叫人把鋼琴鎖在庫房里，不讓若安觸景生情�！�

    “周京淮，原來我們的婚房叫云錦，是你和白若安曾經(jīng)的愛巢。”

    “你還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日內(nèi)瓦的醫(yī)院，七年的供養(yǎng)，還是白芊芊只是一個幌子？”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有我葉嫵不知道。甚至，甚至在我失去生育能力的第三天，你還飛了一趟日內(nèi)瓦去看你的舊情人，你們卿卿我我的時候，我躺在婦產(chǎn)科內(nèi)疚不能給你生孩子�！�

    “周京淮，究竟是你太殘忍，還是我太可笑？”

    周京淮正要解釋。

    葉嫵顫著嘴唇，摘下了那枚名貴的粉鉆。她低頭，很安靜地看了一會兒，輕輕扔進紅酒杯里。

    “周京淮，我們后會無期�！�

    第140章

    周京淮捉住葉嫵的手。

    他看著她的眼，很認(rèn)真地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帝景苑從來不是愛巢，我和她也從不曾越雷池一步，我和她沒有發(fā)生過關(guān)系�！�

    葉嫵一下子掙開，后退一步。

    真相對她而言太殘忍了，以至于她懶得掩飾、也無力去掩飾自己的狼狽，她就那樣鼻尖懸淚，恍恍惚惚地笑著，將自己的不堪完全暴露在周京淮的面前——

    “那就是純愛了。”

    “周京淮，離婚的時候你在法庭上說只要帝景苑，你說那里是你和阿嫵的家。那不是，那不是你和阿嫵的家，是你和白若安的家�！�

    “我們結(jié)婚第一個紀(jì)念日。我們有了一點點成績，我想讓你彈一首《致愛麗絲》，你微笑著說不會。四周有那么多的人，他們都知道你會，只有我傻乎乎地相信你不會，其實你不愿意再彈鋼琴，只因為若安會哭......若安會哭！”

    “現(xiàn)在想想，我真是個傻子�！�

    “一個活在謊言里的傻子！”

    “為你拼命、為你擋那致命的一擊。夜晚那些夫妻茍且，還是你恩賜給我的，在你的心里，若安不能哭，但是葉嫵卻可以流血流淚，甚至周京耀捉走我用死亡威脅你，你都能輕飄飄地一句【我從沒有愛上她，你拿她威脅我，未免可笑】�！�

    “周京淮，我終于夢醒了。”

    “你何曾有一天，把我當(dāng)成過你的妻子？”